七岁,我从水里救了五皇子,瞥见他腿间异物,我一把攥住:什么丑东西

发布时间:2025-09-02 14:42  浏览量:2

七岁那年,我从冰冷的湖水里,捞起了未来的天子,沈临洲。

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我一眼就瞟见了他腿间那与我截然不同的东西,还带着水珠儿。我那双刚救了人的手就这么直愣愣地攥了上去: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怪模怪样的,为什么你长了,我却没有?”

沈临洲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耳根红得快要滴血,挣扎着想把我的手推开。

我却不依不饶,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要不割了吧!我们得长得一模一样才行。”

一旁他母妃瞧见了,乐不可支,掩唇笑道:“我们阿樱这是提前给洲儿一个下马威呢。将来你做了他的娘子,这命根子,可不就归你管了么?”

一句玩笑话,竟成了宫里流传多年的佳话。

十五岁生辰,他领着我偷溜出宫,在城外荒废的破庙里,少年颤抖着指尖,将一枚刻着龙纹的玉佩系上我的脖颈。

“阿樱,这是母妃留下的,只传给沈家嫡妻。”月光下,他的眼神亮得惊人。

可好景不长,十七岁那年,风云突变。他母亲淑妃娘娘因一根发簪失了圣心,被打入冷宫。而那始作俑者,当朝丞相的独女苏江月,竟还不肯罢休。

为了夺走那根她“看上”的发簪,她逼得淑妃娘娘在冷宫三尺白绫上,了结了自己。

而后,苏江月竟用马车拖着沈临洲,在满是泥泞和血污的宫道上,逼他学狗叫,学狗爬。

“爬三圈,叫三声,本小姐就大发慈悲,赏你一个全尸。”

是我,拎着一整桶火油,以命相搏,才从那个女魔头手里,换回了他一条残命。

此后七年,冷宫的阴湿与凄苦,我们相依为命。我陪着他,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看不见天光的日子。

终于,太子病故,皇子们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斗得你死我活,死的死,伤的伤。

最后,竟是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沈临洲,登上了皇位。

登基那日,他力排众议,用最盛大的典仪,娶我为后。

红烛帐暖,抵死缠绵。

所有人都说,帝后情深,乃世间佳话。连我无意中多看了一眼的点心,他都能亲自快马三日,只为给我买回那一口甜。

直到那天,我在他御书房最深处的暗格里,摸到了一件金丝莲纹的肚兜。

那肚兜一角,用血色丝线绣着一个“苏”字,那针脚,那样式,我至死都不会忘——

正是当年逼死他母妃,将他踩入尘泥的苏江月,苏大小姐的贴身之物。

“……还是不舒服么?”

沈临洲停下了动作,见我疼得眉心紧蹙,他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他默默起身,翻到床榻的另一侧,汗湿的脸颊上写满了显而易见的颓唐。

“抱歉,阿樱,是我太心急了。”

他替我掖好被角,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朕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先去洗漱吧,嗯?”

临走前,他依旧如往常一样,在我额头落下一个轻吻,这才披上寝衣离去。

我强撑着双腿间传来的酸软颤抖,鬼使神差地,悄悄跟了上去。

只见他的身影,径直没入了御书房。

透过门上的一道缝隙,我看见他竟半跪在一个暗格前,小心翼翼地捧出那件我白天见过的肚兜。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随即猛地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在死寂的深夜里,那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一声声,一下下,仿佛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嗯……”

那一声满足的喟叹,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瞬间刺穿我的耳膜。

我的指甲早已深陷掌心,就在我准备推门而入的那一刻——

廊下,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沈临洲像受惊的鸟,匆匆将肚兜藏好,快步离去,甚至没再回头看我寝宫的方向一眼。

他的龙辇,停在了冷宫一处偏僻的别苑前。

这里守卫并不森严,像一个被刻意遗忘的,却又无比精致的囚笼。

我还没来得及靠近,一声压抑的闷哼就从马厩的方向传了过来。

透过车窗,我看到沈临洲正将苏江月死死抵在车厢的厢壁上,整个车身都因那剧烈的动作而微微震颤。

苏江月的声音发着颤,带着哭腔,却依旧不减刻毒:“沈临洲!你敢这么羞辱我,信不信我让你不得、好、死……”

沈临洲眸中的阴鸷几乎要溢出来,他狠狠捏住她的下颌:

“苏江月,你当年逼死我母妃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刺啦——”

是布帛被撕裂的声音。

苏江月奋力挣扎:“沈临洲,你疯了!你已经有了明媒正娶的皇后,要发泄滚去找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更加粗暴的动作打断。

他铁钳般的手臂箍紧她的腰,语气里是残忍的快意:

“放心,朕对皇后,自然是千般怜惜,万般呵护。”

“可对你……朕又何须心软?”

他嘴上说着最狠的话,可看向苏江月的目光里,却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扭曲的眷恋。

我死死攥住心口的衣襟,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我曾以为,他私藏仇人的贴身之物自我慰藉,已经是这世上最锥心的羞辱。

却没想到,他竟将苏江月,囚禁在了这冷宫的别苑——这个我们曾经相依为命,熬过无数苦难的地方。

他曾在这里拥着我泣血发誓,定要让苏家血债血偿。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偿债”!

苏江月的尖叫声再次传来:“不!别弄在里面……”

“晚了。”沈临洲的嗓音低哑得吓人,“你越是不想要,朕,偏要你生。”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成婚后,我们恩爱缠绵。

沈临洲为了让我免受汤药之苦,亲口告诉我,他早已服下西域秘药,此生再无子嗣……

我曾哭着求他停药,我想为他生儿育女,他却只是温柔地拒绝。

他说,江山未稳,他只想将所有心力都放在我一人身上,不愿为子嗣分神。

我体谅他的苦衷,只当是来日方长。

可笑啊,原来当对象换成了苏江月,他所有的顾虑、所有的怜惜,都化作了乌有,只剩下最原始的占有和对子嗣的强求。

回到寝宫,我的眼神空洞地扫过那几口巨大的木箱。

里面装着的,是沈临洲,是当今天子,是我曾以为会相伴一生的夫君,这些年赏赐给我的无数奇珍异宝。

南海的夜明珠、西域的暖玉、用金丝打造的凤钗……

如今看来,这些哪里是爱意的证明,分明是他内心愧疚难安时,一次又一次的补偿。

我与他,从总角之交到结发夫妻,这条路,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走到白头。

直到苏江月的出现,将一切碾得粉碎。

当年,她仅因为看中了婆母的一根簪子,便能在宫中兴风作浪,污蔑婆母与人有染。先帝本就多疑,一道圣旨,便断了婆母所有的生路。

她为了不牵连沈临洲,自缢以证清白。

可苏江月,竟还不肯放过我们。

那一日,沈临洲滚烫的泪砸在我的手背上,烙铁一般。

他颤抖着说:“阿樱,今日之辱,他日我必叫她千百倍奉还!”

誓言还在耳边回响,可现实却是,他夜夜流连在仇人的寝宫,要那个亲手逼死他母亲的女人,为他孕育所谓的龙嗣。

何其讽刺!

我挥手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心腹,低声吩咐:

“去宫外,找‘诡先生’,告诉他,我要一套万无一失的‘金蝉脱壳’之计。”

等我安排好一切,窗外已是墨色如泼。

殿门被轻轻推开,沈临洲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眉眼间带着刻意的温柔笑意:

“阿樱,朕亲手为你熬的参汤,足足炖了两个时辰,快趁热喝。”

我背对着他,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陛下自己用吧,臣妾有些乏了。”

他沉默了片刻,脚步声渐渐远去,门外传来他温和依旧的嘱咐:

“那你好好休息,前朝有紧急军报,朕去去就回,不必等了。”

这一声“阿樱”,耗尽了我们之间最后的情分。

可就在他走后不久,一个女声,如同鬼魅般,从雕花长窗外幽幽传来——

“裴樱。”

我脊背瞬间僵直。

是苏江月。

她声音里带着熟悉的、淬了毒的笑意:“当了几年皇后,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管好你那条疯狗皇帝!他把我父亲沉了冰湖,把我兄长做成了人彘,如今又将我囚禁于此,日夜折辱……就是为了逼我怀上他的种!”

我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烧红的炭火。

她声音陡然变得尖锐:

“我是让你把他拴回去!我嫌他恶心!他说恨我入骨,却偏要在我血肉里烙下他的印记……”

“裴樱,他跟你……是不是真的不行……?”

她这句话,带着试探,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响!

他竟然……竟然连这种闺房秘事都告诉了她?

苏江月的声音像一条滑腻的毒蛇,死死地缠了上来。

“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了?”

没等我做出任何回应,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苏江月的声音瞬间消失了,只剩下那踌躇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子时已过,我浑身滚烫,头痛得像是要裂开。

混沌中,我摸索着去够枕边的那个小巧的玉铃。

——那是他登基后亲手交给我的,他说:“阿樱,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摇响它,我必到。”

我用尽全身力气摇动,可回应我的,只有窗外呼啸的寒风。

我蜷缩在锦被中,低低地笑出了声。

我真是烧糊涂了,竟然还会相信帝王的承诺。

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唤来心腹宫女,我沙哑着嗓子说:“传……太医令。”

肩舆刚抬到太医院外,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低声的呵斥。

那道早已刻入我骨髓的清冷嗓音,此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都让开!药呢?!”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怀里抱着一个刺目的红衣身影,像一阵风似的从我眼前刮过,直冲内殿最深处那间专供皇亲国戚的静室。

那狐裘的一角从他怀中滑落,露出的,正是苏江月那张苍白而得意的脸。

我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掌心。

原来,这便是他御书房里,那封十万火急的“军报”。

半个时辰后,我撑着发软的身子,挪到了静室外。

虚掩的雕花门内,飘出苏江月带着哭腔的嗔怨:

“都怪你……非要在寒玉池里折腾……明知道我畏寒的毛病还没好……沈临洲,我可不是来你这儿受罪的!”

沈临洲的声音低沉,竟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妥协。

“是朕的错。”

我透过门缝,看见他单膝半跪在榻前,手掌覆在苏江月的脚踝上,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苏江月似乎也愣住了,眼中的怨毒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得逞后的媚笑:

“陛下也会认错?那好,我要吃城南‘云香记’新出的玉髓羹,现在,立刻,马上就要。”

“现在已是子时,宫门早就落钥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现在吃!”她语气斩钉截铁,“陛下不是说,要‘补偿’我吗?”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我听见他一声低低的叹息:

“……好。”

门被猛地拉开,沈临洲正低声吩咐内侍备马出宫。

他一抬眸,就撞见了我惨白如纸的脸。他周身那股帝王的威仪,瞬间冻结了。

“阿…阿樱?!”他脸色骤变,快步上前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什么时候病的?为何不派人通传朕?!”

他显然已经忘了,那个被他遗忘在角落里,寂静无声的玉铃。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向他身后的静室。

珠帘之后,苏江月倚着软枕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温热的手突然覆上我冰凉的手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是……是苏尚书旧疾复发,其女因侍疾晕厥,毕竟是朝中肱股之臣……”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容我抗拒地将我揽着往回走,“阿樱的寝殿太冷了,朕立刻命人将你移到暖阁去。”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仿佛在掩饰什么。

暖轿,汤药,甚至是他亲自拧干的热毛巾,都一一送到了我面前。

热气氤氲中,我正准备解开汗湿的中衣,殿外忽然传来内监急促的通禀:“陛下,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

沈临洲拿着毛巾的手,猛地顿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我,凤眸中是挣扎与歉意,但最终,那一切都化作了帝王的决断:“阿樱,”

他放下毛巾,语气艰涩:“……兵部急务,关乎边疆安危,朕……必须立刻去一趟。”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转身。

或许是出于那仅存的一丝愧疚,他迟疑地开口:“如果阿樱不愿意……朕就……”

“好。”我的声音轻得像一缕青烟,几乎要散在风里。

轻到他似乎没听清。

我扯了扯嘴角,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好,你去吧。”

他紧绷的肩膀,骤然松懈了下来。

“朕很快就回来!”

他转身离去,明黄的龙袍在烛火下,拉出一道决绝而冷漠的影子。

我望着那消失在重重宫门后的身影,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他用国事做幌子,一次又一次地,奔向那个曾将我们一同推入地狱的女人。

拂晓时分,寝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苏江月裹着一身刺目的红衣,像一团燃烧的鬼火,闯了进来。

我拥着被子坐起身,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七年了,这是我和她,第一次这样面对面。

她就那么站在门口,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的目光,一寸寸刮过我的脸。

沈临洲,把她养得真好。

她依旧是从前那个众星捧月、骄矜明艳的苏家嫡女。

而我呢?

早已在长年累月的忧思和苦痛中,熬干了最后一丝颜色。

“你来做什么?”我开口,声音是久未说话的沙哑。

苏江月唇角勾起一抹淬了毒的笑。

“不做什么,”她慢悠悠地踱步进来,目光轻蔑地扫过殿内的陈设,“不过是来确认一件事。”

话音未落,她猛地抄起桌上那只烧得滚沸的青玉茶釜,没有任何犹豫,手臂一扬,就朝我劈头盖脸地泼了过来!

“啊——!!!”

灼烧的剧痛瞬间在我身上炸开,尖锐得仿佛要撕裂我的灵魂。

“裴樱!”

沈临洲疯了一样冲进来,他看都没看苏江月一眼,俯身将我从床上打横抱起,疾步冲向殿后的浴间。

冰冷的泉水哗哗地冲刷在我火辣剧痛的肌肤上。

在巨大的水流声中,我清晰地感觉到,他抱着我的手臂,连同他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

“忍……忍一忍……”

他的声音绷得极紧,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太医马上就到!”

可下一秒,他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却死死扼住了苏江月的脖颈。

“苏江月,你找死!”

他死死掐着不断挣扎的苏江月,一双赤红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我。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的承诺。

“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等我回来!”

殿门在他身后轰然合拢。

不知过了多久,外殿隐约传来布料被猛烈撕扯的声音!

“嘶啦——!”

紧接着,是苏江月尖利到变调的哭喊:

“沈临洲!你放开我——!”

沈临洲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如同酝酿着一场风暴。

“现在知道怕了?拿滚水泼她的时候,不是挺有能耐的吗?嗯?”

又是一阵混乱的推搡和器物翻倒的闷响。

“啊!你别……别碰那里……”

苏江月的哭喊骤然拔高,随即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声音陡然软了下去,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颤音。

“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你……别这样……别这样罚我……”

那声音里的恐惧渐渐褪去,反而渗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意,黏腻得让人作呕。

我再也待不下去了。

强撑着剧痛的身体,我离开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七年前,他沈家仅存的商铺,被苏家强行夺走,还反咬一口,逼他背上五百两黄金的巨债。

是我,偷偷卖掉了爹娘留给我唯一安身立命的小院子。

是我,在寒冬腊月去浆洗房,赚那几个铜板,赚到手指冻裂流脓。

是我,在酷暑三伏的后厨帮佣,累到吐血……

可苏江月,她何曾放过我?

她买通地痞流氓,将我堵在暗巷,一件件剥去我的衣衫。

当时,她居高临下地说:“裴樱,这样来钱不是快多了?也算是为了替你的心上人还债啊。”

此刻,沈临洲那躲闪的眼神,正无声地印证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原来,那些屈辱的伤疤,从未真正愈合过。

我的心口,像是被生生掏空了一块,只剩下死寂的灰烬。

凤仪宫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如同我此刻的心境。

“娘娘,陛下又出宫了,连身上的朝服都未曾换下就……”

我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着抖。

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呈上一封信笺。

我展开一看,落款是苏江月:

“我忽然觉得陛下这个人,甚是有趣。但我不喜欢两女共侍一夫。明日戌时,琼华阁,邀娘娘一叙。有些事,你得亲眼见了,才能死心。”

信纸,被我生生攥出了褶皱。

我知道这是个陷阱,一个为我量身定做的陷阱,可我还是想去亲眼看看。

看看我输得,究竟有多彻底。

次日黄昏,我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裙,独自前往琼华阁。

这里曾是先帝最宠爱的贵妃的居所,如今,却被沈临洲用来金屋藏娇,养着他最大的仇人。

刚走到殿外,几个宫人压低了声音的议论,便清晰地钻入我的耳中:

“听说当年苏小姐害死淑妃娘娘,陛下可是发过毒誓要她偿命的……”

“嘘!小声点!如今苏小姐一句话,陛下连早朝都能免了。”

“唉,这便是情之一字,最是难解啊!可怜咱们皇后娘娘,陪他吃了那么多苦,到头来,竟还不如一个仇人之女得他欢心……”

一股彻骨的寒气,从我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却不慎碰倒了廊下的青瓷花瓶。

“哐当”一声脆响。

苏江月娇媚入骨的声音,从殿内悠悠传来:“是皇后娘娘来了吗?”

方才还在议论的宫人们,瞬间噤若寒蝉。

她踩着莲步,款款向我走来,胸前那枚本该属于我的龙纹玉佩,在夕阳下刺眼得厉害。

她越走越近,唇边的笑意也愈发清晰、恶毒。

就在她离我仅有三步之遥时,头顶上方,骤然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哐——

我下意识抬头,只见那盏巨大华丽的琉璃宫灯,正摇摇欲坠。

“小心!”

沈临洲的惊呼,与金属链条断裂的声音,同时炸响。

电光石火之间,我看见沈临洲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没有丝毫犹豫地冲向了苏江月,用自己的身体,将她牢牢地护在了怀中。

“轰——!”

巨大的宫灯,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背上。

剧痛从肩背处蔓延至四肢百骸,碎裂的琉璃深深割开皮肉,温热的血液瞬间浸透了我的衣衫。

在模糊的视线里,我只看到沈临洲正颤抖着抱起他怀里的苏江月,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倒在血泊中的我。

“皇后娘娘!”

直到宫人们惊呼着围上来,沈临洲才仿佛如梦初醒。

他放下苏江月,想朝我冲过来,却被太医死死拦住。

“陛下!苏小姐受惊过度,脉象不稳,需要立刻诊治!”

沈临洲伸向我的手,就那么悬在了半空中,眼中挣扎之色一闪而过。

最终,他猛地转身,大步离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吩咐:“照顾好皇后。”

在被剧痛淹没的意识里,我清晰地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我借着换药的间隙,对藏在药箱夹层里的暗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说:

“可以,按计划行事了。”

一滴滚烫的泪,滑落鬓角。

我知道,当明日“裴皇后伤重不治,薨逝”的消息传遍皇城时,这深宫高墙之内,再也不会有我裴樱的半分痕迹。

沈临洲,从此山高水长,我们,再不复相见。

苏江月醒来时,身上的伤口依旧在叫嚣着疼痛。

伏在床榻边的沈临洲被惊醒,他眼底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是整整三天三夜未曾合眼的疲惫。

“别动!伤口会裂开!”

苏江月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无法掩饰的关切,一丝隐秘的得意,在她心底悄然蔓延。

“陛下,守了我三天三夜……你是不是,早就对我动心了?”

寝殿内,骤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一个清晰的、仿佛带着重量的声音,狠狠砸在了苏江月的心口:

“若朕说是呢?”

那道深邃的目光,瞬间攫住了苏江月的呼吸。

心跳,在这一刻,骤然漏了一拍。

巨大的狂喜,猛地攫住了她。她伸出指尖,带着滚烫的渴望,抚上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陛下……”

这一声低唤,像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干柴。

沈临洲眼底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应声崩断。

他猛地俯身,滚烫的唇碾过她的肩颈,留下一个带着血腥气的齿痕。

“呃!”

苏江月疼得弓起了身子。

衣帛碎裂的“嗤啦”声,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下一刻,苏江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沈临洲有力的臂膀已将她整个人捞起,不容置喙地让她跨坐在了自己的腰间。

炽热的龙涎香,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瞬间将她淹没。

“自己来。”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又混杂着诱哄的喘息。

“朕教你……如何取悦朕。”

他半眯着眼,享受着她的笨拙,却又恶劣地放缓了节奏,指尖若即若离地撩拨着。

“唔……”

苏江月难耐地扭动着,破碎的呻吟从唇边溢出,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

“别……别停……”

沈临洲猛地箍紧她的腰,骤然加快了速度与力道。

“如你所愿。”

当一切归于平静,巨大的空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漫上了沈临洲的心头。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尖锐的、对他自己的背叛感所带来的愧疚。

苏江月仰起脸,红唇凑近他的耳廓,声音甜腻如蜜糖,说出的话却恶毒如蛇蝎。

“废了那个死了的裴樱,立我为后!陛下,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地……伺候你。”

“不可能!”

沈临洲几乎是瞬间爆发,猛地挥开她缠绕上来的手臂,坐直了身体。

方才的旖旎温存荡然无存,只剩下帝王不容置疑的冰冷。

他侧过脸,下颌线绷得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眼神锐利如冰锥,直直刺向苏江月。

“朕是喜欢你,但皇后之位,永远只能是裴樱的!她一日是朕的皇后,终身都是!”

苏江月撑起身子,不顾腿上伤口撕裂的剧痛,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几乎要刺破这殿内的死寂:

“你说什么?!沈临洲,你耍我?你把我苏江月当成什么了?一个供你消遣解闷的玩意儿吗?!”

他不再看她,径直翻身下榻。

宫人早已无声地侍立在一旁,为他穿戴整齐。他又恢复了那个年轻帝王的模样,只是眉宇间那化不开的郁结,更深了。

“朕去看看皇后。”

他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声音缓和下来,像是一种施舍般的安抚:

“江月,你该知足。朕给你的荣宠和体面,还不够么?安分一些,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殿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苏江月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怨毒目光。

那惊鸿一瞥,如同烙铁烫过心尖,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紧随其后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报复快感。

是他用强权将她困于牢笼,肆无忌惮地攫取着她的一切……

时至今日,苏江月早已是他掌中的藤蔓,离了他便无法存活,无时无刻不贪恋着他的恩泽与滋养。

至于裴樱……

沈临洲的心蓦地一沉,但那份下沉感很快被一种顽固的自信所取代。

裴樱是不同的。

她是他在这个冰冷世间,唯一血脉相连、可以称之为“家人”的存在。

在当年那场储位之争的腥风血雨里,是她,始终不离不弃地陪在他身边,走过最黑暗的岁月。他沈临洲再不是个东西,也断然做不出那种抛弃糟糠之妻,任由天下人戳脊梁骨的畜、生行径。

他固执地认为,裴樱对他的爱早已深入骨髓。

只要他愿意放下帝王的身段,用几句温存软语去哄一哄,她终究会体谅他的那些“身不由己”。他能许诺她至高无上的荣耀,能保证她的皇后之位稳如磐石!

想到这里,盘踞在胸中的那股烦闷似乎被驱散了不少。

算起来,确实有段时日没去看裴樱了,是该去瞧瞧她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心底便漾开一丝若有若无的牵挂。

就在他抬步欲行之际,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游廊的静谧。

一个小宫女手脚并用地扑跪在长廊尽头,声音带着哭腔:

“陛下,陛下,不好了!江月娘娘昏过去了!还……还流了好多的血!”

沈临洲的脚步猛然钉在原地,整个身体瞬间绷成一张拉满的弓。

仅仅是刹那的迟疑,他已然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迈开大步,流星般地循着原路折返。

只留下一句冰冷又急切的命令在风中消散:

“传太医,即刻赶往瑶华宫!”

王德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随即连忙提着袍角,小跑着跟了上去。

瑶华宫内,浓重的血腥气与药草味交织在一起,令人闻之作呕。

苏江月静静地躺在宽大的锦榻上,脸色比身下的素色锦缎还要苍白几分。床褥的一角,被一片刺目的殷红浸染,仿佛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沈临洲携着一身寒气闯入,声音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榻上的人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赌气一般,用力将脸扭向了床榻内侧。

沈临洲几步跨到榻边,目光死死盯着那片血迹,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太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禀:

“启禀陛下,江月娘娘……似乎是自己不小心……导致伤口再度裂开,臣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江月压抑的啜泣声给打断了。

良久,沈临洲疲惫地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他在榻边坐下,伸手从药箱里拿出干净的纱布和药瓶。他的动作称不上温柔,甚至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生疏。

“嘶——”苏江月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发出一声痛到极致的惊呼,“你……你就不能轻点!”

剧痛让她终于回过头,一双美目愤恨地瞪着他。

沈临洲非但没有收敛,手下的力道反而刻意又加重了一分。他看着她疼得眼泪簌簌直流,嘴角却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浅笑:

“朕就是故意的。怎么,终于舍得用正眼瞧朕了?”

苏江月被他这副无赖的模样气得哑口无言,只能鼓着腮帮子瞪他,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沈临洲没再继续逗她,手上的动作放轻了许多,熟练地为她清理创口、敷上药粉,再用白绢细细包扎妥当。

做完这一切,他便站起身,看样子是打算即刻离开。

“你……”苏江月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不顾一切地攥住他的袖口,指尖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你又要走?!你是不是又要去找她?”

她仰着脸,泪水已经冲花了脸上精致的妆容。“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就不能留下来哄哄我吗?你对裴樱就能千依百顺,到了我这里,怎么不是冷着脸就是……就是这样!”

“难道你的温柔体贴,全都只留给裴樱一个人了吗?!”

他猛地反手,一把扣住了苏江月的手腕,那力道之大,让她疼得闷哼出声。

“江月,”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颤的寒意,“永远别拿自己去和皇后比。朕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关于她的任何一个字。”

那冰冷的眼神和不容置喙的语气,如同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让苏江月瞬间清醒。

她用力挣脱了他的钳制,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不说便不说了!谁稀罕提她!”

然而,下一刻,苏江月仿佛彻底变了个人。她像一株骤然失去所有支撑的藤萝,不顾一切地缠向他这棵唯一能依附的大树。

一丝难以言喻的恍惚攫住了他。

“陛下!”她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吐气如兰:“沈陛下恩典!”

沈临洲的眼神骤然变得幽暗,方才那一闪而过的迷茫,被一种更原始的冲动所吞噬。

“就只是这样沈朕?”

他的声音变得低哑,透着一股危险的意味。话音未落,苏江月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已被他拦腰抱起,双脚瞬间离地。

沈临洲抱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向内殿,毫不怜惜地一脚踹开了殿门。

殿门在他们身后“砰”的一声合拢,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亮与声响。

光影摇曳,满室暧昧。

龙榻之上,锦被早已凌乱不堪,撕裂的薄纱寝衣散落各处。

红烛燃尽,立刻有宫人悄无声息地换上新的,让这殿内永远维持着一种昏沉而糜烂的光线。

终于,在又一次激烈的纠缠与沉沦之后,苏江月带着极致的疲惫沉沉睡去。

沈临洲悄然起身,上身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抓痕。倦意如同潮水,沉重得仿佛浸透了每一寸骨髓。

一种难以名状的空洞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

那感觉,就像是行走时一脚踏空,瞬间坠入了无底的深洲。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他有些想念裴樱了。

想念她身上那股清冽干净的草木气息,而不是此刻鼻端萦绕不散的、甜到发腻的熏香味。

可是,为什么?

他没有在宫中的任何一个角落找到裴樱。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般笼罩心头。他红着眼,下令所有暗卫倾巢而出,务必找到皇后的下落。

内侍监躬着身子,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陛下!暗卫……依旧没有寻到皇后娘娘的任何踪迹。”

沈临洲握着朱笔的手一顿,“会不会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这个念头让他心脏猛地一抽。

近来苏江月圣眷正浓,行事愈发骄纵,连前朝都已有所耳闻。

前几日御花园的宴饮上,镇国公世子就曾醉醺醺地向他举杯:“陛下真是好手段!想那苏家嫡女何等清高孤傲,如今不也一样向您低了头,默许了贵妃的存在……”

沈临洲却无心听这些阿谀奉承,他皱着眉打断对方:“你麾下的禁军负责巡查京畿,可曾有过皇后的消息?”

那世子脸上的笑容一僵,讪讪地摇了摇头。

一股莫名的焦躁与不安,死死缠绕着沈临洲的心。

他的皇后,他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竟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那晚的宫宴,他多喝了几杯,散席后鬼使神差地走向了苏江月的宫殿。

还未踏入殿门,便听见里面传来康乐郡主拔高的嬉笑声:

“你当真要坐实这横刀夺爱的名声不成?”

另一道女声紧接着响起,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得意:

“什么横刀夺爱!苏皇后早就死了……嘘,这事儿捂得可严实了。我还当是陛下痛失所爱,不愿面对现实呢。江月,闹了半天,原来是你早已独揽圣心了!”

“哐当——”一声巨响!

殿门被人从外面用蛮力踹开,夹杂着寒意的夜风瞬间灌入内殿。

沈临洲双目赤红,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戾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挤出来的。

“把你刚才的话——给朕,再说一遍!”

殿内原本的暖香瞬间凝滞,变得落针可闻。

“说!朕的皇后,到底怎么了?!”

康乐郡主双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臣女……臣女也只是听掌管宗人府的姑父酒后失言……说是太医院的院判亲自验的尸,柳太师下令封锁了消息,其余的……其余的臣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啊!”

她涕泪横流,不住地磕头求饶。

轰——!

沈临洲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开,耳边只剩下尖锐的鸣响。

他踉跄了一下,随即像是疯了一样,转身冲向太医院。

值夜的院判被他一把揪住前襟,整个人几乎被提得双脚离地。他双目欲裂,嘶吼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而下。

“皇后那日受伤之后,究竟如何了?!”

院判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娘娘……娘娘凤体损伤过甚,药石无医……已然……已然薨逝了。”

沈临洲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当场。

他的声音变得空洞,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为何从未有人向朕禀报?!”

旁边的一位院使壮着胆子上前一步:“陛下,当日……当日臣等连续派了三拨人前往御书房报丧,可全都被拦了回来,只说陛下正在商议要事,任何人不得惊扰……”

“至于后事……是娘娘幼时在慈安苑的一位旧识,遵循娘娘的遗愿,将凤体接出宫去料理了。”

院使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另一位太医也跟着补充道:“陛下,此事……此事也实在怪不得我等!娘娘弥留之际曾留下遗言,说她……她已自请废后,从玉牒中除名,从宗法上而言,与陛下……再无任何干系。”

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胸腔剧烈地起伏着,震惊与狂怒交织成一张巨网,将他牢牢困住。

“你说什么!”

沈临洲发狂似地奔回宫中,一头闯入存放皇室宗卷的秘阁,厉声命人找出他与裴樱的婚书、金册以及所有相关的文书圣旨。

掌印太监连滚带爬地从里面出来,面如死灰,双手颤抖地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帛书:

“陛、陛下,娘娘离宫前的第三日,内阁确实……确实收到过一封盖有凤印的陈情书,泣血自请废后,称自己德行有亏,不堪为中宫表率……”

“陛下您……您当时亲笔朱批了‘准’字……宗人府已按照规制……将娘娘的名讳从玉牒之中……剔除了……”

沈临洲脑中嗡鸣一片,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高大的身形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慌乱中伸手撑住冰冷的御案,指节却抖得不成样子。

“陛……陛下,此册……已然生效……”

沈临洲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宗令吓得魂飞魄散:“陛下,还请保重龙体啊!”

剧烈的耳鸣吞噬了周遭的一切声音。

沈临洲的手指冰冷僵硬,冷汗顺着额角滑落,重重地砸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碎裂开来。

怎么会……自请废后?

她怎么会……真的不要他了?

裴樱,真的走了。

她竟然自请废后!

他不敢相信,简直无法相信。

她那么爱他,爱到可以付出一切。从他还是那个备受冷眼、在深宫中步步为营的卑微皇子时,她就从未想过要离开。

她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只留下这样一纸冰冷的绝情书,就撒手人寰?

她为他倾尽了所有,可到头来……她却用了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将自己从他的世界里彻底剥离!

然而,这场锥心刺骨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在彻查了宫禁所有的出入记录后,沈临洲才惊骇地发现,那个记录在册、手持皇后信物接走她遗体的人,竟是一个他闻所未闻的陌生名字。

他甚至,连她最后葬在了何处都无从知晓!

沈临洲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暗卫,几乎将京城周边的每一寸新土都翻了过来,却依旧一无所获。

他将苏江月派人送来的一盅盅补汤,连同那些写满关切问候的纸条,尽数扫落在地。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静得可怕。

他一脚踢开倾倒在脚边的酒坛,踉跄着扑倒在那张宽大的龙床上——这里,曾是他们无数个夜晚相拥而眠的地方。

目光所及之处,他骇然发现,床头原本悬挂着的那幅大婚时的《帝后并坐图》,竟不知在何时被人取了下来,只留下一片空洞的墙壁。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沈临洲偏执地从床上爬起,赤红着双眼,开始在宫殿里疯狂地翻找,试图寻找任何一件带有她气息的物品,尤其是那幅画。

橱柜、箱笼、甚至是御案下的暗格……

他几乎将整个寝殿翻了个底朝天,却再也找不到一丝他渴望寻觅的温暖。

恐慌如毒藤,一圈圈地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

直到,他在一个存放旧物的抽屉最深处,指尖触到了一角冰凉滑腻的丝绸。

他颤抖着将它抽了出来,竟是一幅裴樱待字闺中时的小像。

画中的少女巧笑倩兮,眉目间满是明媚与鲜活,那正是他记忆中,最初心动的模样。

他颓然地倚着抽屉滑坐在地,呼吸急促,眼神涣散。

指腹一遍遍摩挲着画中人的脸颊,另一只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解开了身上明黄色的龙纹腰带……

他半眯着眼,嗓音沙哑破碎,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呢喃:

“裴樱……别离开朕!”

殿内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最终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沈临洲颓然垂下头,眼眶中早已蓄满的泪水,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砸落在画像上,洇开了一小片水渍。

……

宫门外,苏江月的鸾驾悄然停驻。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让宫人上前叩门通报。

殿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被缓缓拉开。

“陛……陛下,”她眼眶一热,泪水便滚落下来,“您为何不愿意见臣妾?就连臣妾亲手为您炖的汤羹也……”

她猛地扑进沈临洲的怀里,双臂紧紧地箍住他精壮的腰身。她知道自己早已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男人,却没想到,这情根早已深种到如此地步。

明明最初,她是那般地瞧不起他,仗着身后的家世,将他的尊严肆意碾碎在尘埃里。

沈临洲下颌上冒出了青郁的胡茬,身上的龙袍也满是褶皱。

苏江月却毫不在意,她迫不及待地踮起脚尖,用力地吻上他紧抿的薄唇。她急切地解着他衣襟上的盘扣,同时也扯落了自己的外衫。

她似乎只想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来证明自己依旧能挑起这个男人的欲望,证明她在他心中,依然占据着一席之地。

沈临洲却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

他一言不发,沉默地拉着她步入内殿,然后扯动了所有帷幔的系绳,厚重的帘幕一层层落下。

甚至,他吹熄了殿内所有的灯烛,让整个空间陷入了近乎绝对的黑暗。

一双手,牵引着苏江月,将她带至那张冰冷的御榻边。

整个过程中,只有苏江月在主动地迎合与扭动,她忘情地呼唤着帝王的名讳,徒劳地试图唤醒他的热情。

她甚至卑微地俯下身去,想要用尽一切办法来取悦他。

事后,从昏睡中惊醒的苏江月,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腿。

“臣妾……臣妾已经离不开您了,您不能就这么丢下臣妾!”

沈临洲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俯下身,“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苏江月忙不迭地爬起来,踉跄着跟在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之后。

那不是寝殿,而是一间尘封的密室。

下一刻,一卷画轴被他狠狠掷在她脚下。

卷轴在地上滚开,一幅旖旎而艳俗的画面,毫无遮拦地撞入了她的眼帘——那上面抵死缠绵的男女,女的赫然是她,而那个男人,却根本不是沈临洲!

苏江月看出来了!

画上的男人,不是他!

“啊——”

一声尖叫撕裂了密室的死寂。

“沈临洲!你不是人!你是个魔鬼!”

他却只是嫌恶地掸了掸龙袍上被她碰过的下摆,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朕不是人?苏江月,朕待你还不够宽厚吗?安安分分地做你的笼中雀,锦衣玉食,珠宝珍玩,朕何曾短缺过你一样?”

“可你为何偏偏要去招惹裴樱?她死了,你就以为自己能坐上这中宫之位了?”

他俯下身,眼底是万年不化的寒冰,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钉子,将她死死钉在原地:

“你苏江月,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苏江月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霎时间褪得干干净净,她忽然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奔涌而出:

“我不配?哈哈哈哈!对,我是不配!”

“可你呢沈临洲?你现在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又是装出来恶心谁看?背叛裴樱的事情,你做得还少吗?”

“当初她在冷宫里受尽磋磨的时候,你的深情又在哪里?你抱着我,吻着我,嘴里却喊着别人名字的时候,你的深情又在哪里!”

“你说裴樱是我逼死的?沈临洲,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她早就知道我们之间的一切了!她亲眼看见过!你猜,她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沈临洲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下一秒,他猛地出手掐住苏江月的脖颈,将她死死地按在冰冷的墙壁上,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苏江月,看来你当真是活腻了!”

强烈的窒息感瞬间袭来,苏江月痛苦地瞪大了双眼,脸色由白转青,眼球不受控制地向上翻起。

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颈间那股致命的力道却倏地松开了。

新鲜的空气猛地涌入肺腑,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沈临洲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神阴鸷而冰冷:

“想死?那太便宜你了。”

“你不是向来以苏家嫡女的身份为傲,自诩清贵,不肯低下你那高贵的头颅吗?”

他的话,字字诛心,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

“朕倒要看看,等这些画传了出去,让天下人都瞧瞧你苏江月是何等放浪形骸的模样,你还如何能高傲得起来!”

沈临洲言出必践。

不久之后,由宫廷画师精心绘制的数十幅艳图,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轰然传开,激起了无数的窃窃私语和鄙夷的目光。

我却没想到,沈临洲竟然会追到江南来。

当我再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处烟雨朦胧的廊桥上。

他清瘦了许多,眼下是两团浓重的青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被掏空了的憔悴。

“裴……裴樱!”

他猛地停下脚步,喉头剧烈地上下滚动,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层湿润的红色。他竟是连天子的威仪都忘了,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来抓住我的手腕。

“你听朕解释!”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一段疏离而又安全的距离。

沈临洲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曾是我倾尽所有去爱慕的少年郎,也曾是我在这座深宫之中,视作唯一亲人的存在。

可是他,却忍心一次又一次地,将我的真心剐得血肉模糊。

事到如今,我与他之间,早已无话可说。

沈临洲浑身僵硬,脸色苍白得吓人。过了许久,他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裴樱,是朕……是朕错了。求你,再给朕一次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他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个“求”字,还能心安理得地索要一个机会。

我极淡地笑了一下,再次向后退去:“陛下,您又何必……如此自降身份?是您,是您亲手将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毁得干干净净!”

沈临洲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声音抖得厉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是朕……都怪朕!”

他惶恐地望向我的眼睛,急切地在里面搜寻着什么。

可惜,那里……曾经如烈焰般炽热的爱意,早就被他亲手扑灭了,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

是他,亲手杀死了那个曾经深爱着他的我。

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不管不顾地拉住了我。

远处隐约有宫人的身影,他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一道嫣红色的身影如同疯魔了一般,从不远处的廊柱后疾冲而出,目标明确地向我奔来。

她手中,有寒光一闪而过!

“裴樱!你给我去死吧!”

“裴樱——”

沈临洲的瞳孔骤然紧缩,几乎是出于身体的本能,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将我扯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将我护住,正面迎上了那把淬了毒的匕首。

噗嗤——!

利刃割开皮肉的闷响,在这一刻显得异常清晰。

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对面行凶者满脸满身。

那一刻,苏江月似乎被那滚烫的猩红给烫了一下,猛地松开了握刀的手,惊骇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那股浓郁的血腥气钻入鼻腔,她才如梦初醒般跌坐在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发出了凄厉的哭嚎:“怀瑾!”

“不——!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

她语无伦次,涕泪纵横,“你为什么……你为什么忽然就不要我了?你为什么要那样羞辱我,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做的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你啊!”

她的情绪彻底崩溃,疯疯癫癫,言语混乱。

我被他牢牢地护在身后,毫发无伤。

沈临洲疼得浑身痉挛,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在地上哭嚎的苏江月,一双已经开始失焦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我,嘴唇艰难地翕动着:

“裴……裴樱……你……肯……原谅朕了吗……”

“别说话!撑住!”

我的声音有些发紧,手上用力地按压着他的伤口,可鲜红的血液依旧不断地从指缝间溢出。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

我站在殿外的廊下,看着宫人端出一盆又一盆被血染红的清水。

我早就不爱他了,却也不希望他就这样死去。

我们都曾是这吃人的宫廷里,拼命挣扎求生的可怜人。他从籍籍无名,到权倾天下,这一路走来的每一步,都浸透了血与泪的算计。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熬过去。这位年轻的帝王,就这样走完了他短暂的一生。

苏江月是真的疯了,又哭又笑地被侍卫拖了下去。

而我,则转过身,向着宫外的方向离去。我的身影决绝,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当那些痴缠的爱恨都已消散,这世上,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