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谢迟舟来提亲时,我听到有人问他:“你当真要娶那沈家小姐”

发布时间:2025-07-21 17:20  浏览量:1

1

“迟舟哥哥,你真把她哄住啦?”

“那肯定呀,我跟她说我不喜欢牡丹花,她就老老实实把盖头上的牡丹换成梅花了。”

“沈晚棠就听我的话,我让她干啥,她都照做。”

谢迟舟说这话时,手上动作行云流水般娴熟漂亮。

拿箭、搭弦、拉弓,咻的一声,长箭带着尖锐的风声,精准地穿过了靶心。

我的手紧紧扣在食盒上,炽热的阳光洒在身上,可我却感觉像是被寒冰包裹住了四肢。

昨天,谢迟舟的贴身侍卫顺口提了一句公子最近食欲不好,我就向母亲的嬷嬷讨来了这酸杏汤的方子,还亲自下厨熬煮。

我从没做过这种事,手心被汤釜烫出了两个水泡,到现在都还是红通通的。

从沈府到这个射箭场,马车拐了七个弯,走了半个时辰,一路上全是滚滚热浪。

大家为谢迟舟的那一箭欢呼喝彩,笑着说道:“月婵妹妹,从小你想要天上的星星,迟舟都会给你摘,对付一个沈家姑娘,能有啥难的?”

我望向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女子,我听说过她。

三年前,她凭借一首飞花令在赏花宴上出尽了风头,还得到了皇后的赏赐。

我和谢迟舟在一起的时候,也碰到过她,当时谢迟舟只说他们从小就认识,他把许月婵当成妹妹看待。

为了和他妹妹搞好关系,我在银楼遇到她时,还主动把金簪让给了她。

那时她无缘无故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嘴角带着笑意:“不用了,我的东西,用不着别人让,只有我不要扔掉,别人才会当个宝贝。”

现在想想,原来就是这么回事。

她这是在嘲笑我呢,真可悲,被她丢弃不要的东西,还被我当成了宝,被耍得晕头转向。

他们的交谈仍在继续,只不过话题转到了我身上。

“这沈家的姑娘都有点怪毛病,就说当年那个沈若清,明明贤良淑德,守规矩懂礼数,但却对外宣称,要是想娶她,就不能纳妾。”

“当年沈若清都二十多岁了,都没人敢上门提亲,后来不也是匆忙嫁给了一个寒门学子吗?”

沈若清是我的大姐,她嫁的是父亲的得意门生,那个人现在在户部任职。

他们结婚十年了,到现在感情都很好,没有其他外人介入。

姐夫每天下班的时候,都会绕路为她折上一支当季的花。

“也就穷人家为了攀附权贵,才会做出一辈子不纳妾的承诺。”

“三妻四妾美女环绕,人生乐趣大半就在此了,哪个傻男人会愿意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

“现在这沈晚棠也十八九岁了,谁知道她会不会也学她姐姐那怪脾气,要求夫君一生不能纳妾?

同样年纪的姑娘,家里门槛都快被媒人踏破了,就她沈晚棠冷冷清清的。”

“还是谢兄够仗义,虽说只是做做样子,但好歹给她撑撑场面了不是?”

这话一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比射中箭靶还要开心。

这些难听的话,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可却是第一次从谢迟舟朋友嘴里听到。

谢迟舟懒洋洋地坐着,任由别人诋毁我,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可他以前明明最听不得别人说我半句坏话。

他曾经把说我坏话的人揍得鼻青脸肿,对方父母找上门来要说法,他死都不肯说出和我有关的半个字。

谢父是个正直的人,为了赔礼道歉,罚了他十几鞭。

我流着泪给他上药:“以后别这么冲动了,我都习惯这些闲话了。”

这些闲言碎语,我早就听习惯了。

大家一直都忌惮我父亲的权势,只敢在背后说几句,我向来都装作不知道。

谢迟舟疼得直咧嘴,却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才不是呢,这世上没有人愿意习惯别人的恶意。你不说,我也明白。”

“从现在起,只要小爷我在,没人敢说你半个不字。”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直直地看着我。

那眼神热烈真诚,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对我的偏爱。

那就是爱意啊,我清楚地看到了,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怎么会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场梦呢?

2

从射箭场回沈府,马车仍旧拐了七个路口。

那碗亲手熬制的酸杏汤,我让云袖送给了藏在桥洞下躲日头的乞儿。

炎日无情,能得这样一碗冰食,乞儿对着马车拜了又拜。

我收回目光,心想,比送给谢迟舟好,乞儿会对我感恩戴德,而不是嘲讽和笑话。

本朝民风开放,可我在母亲的教导下,是京中出了名的木头美人,行事循规蹈矩,一板一眼。

如谢迟舟所说那样,我原就是刻板木讷,无趣至极。

因而在婚事上,我从未有过期待,母亲看中傅家,那我便嫁。

京中人人说我刻板迂腐,是没有灵魂的瓷器美人。

可他们也艳羡我,我不与人争锋,可我琴棋书画、才学运筹,皆为上乘。

兰城傅家并非寻常,百年世家望族,我要比旁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承得住这门婚事。

只是不待傅家上京议亲,谢迟舟如惊涛骇浪闯了进来,搅乱了我这一滩平静的死水。

谢小将军年少成名,一杆银枪在战场上退敌无数,打马归京时意气风发,满楼红袖摇曳生姿,只为他多看一眼。

那时,我坐于茶楼雅间,匆匆一瞥,只当陌路。

他如艳阳高悬,炙热浓烈,我似岁久不化的寒冰,寡淡无味,我没有意料到会与他有交集。

上元夜,冲天火光撕破了满街花灯,他翻身下马,剑锋削断拦路的横梁。

“别怕。”他说这话时来不及看我,玄色披风扫过满地的狼藉覆在我身上,衣摆的流苏在月光下轻轻摇晃。

自那夜生死后,我和谢迟舟的人生就这样,不经意又似刻意地悄然缠绕。

他是桀骜不驯的性子,又得圣宠,行事乖张,不畏人言。

赏花宴上拔得头筹的剑兰仙,是他顶着满脸的伤,在进宫前一刻送到我手上的。

漫天萤火,太过喧哗,于理不合。

画舫听雨,太过浪荡,于理不合。

名家真迹,强人所难,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我总这样说道,他却不管不顾,只一个劲地变戏法。

“你喜欢的,晚棠,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笑着,马尾高高扬起,“放心,全都是我硬要塞给你的,你母亲若责骂你,你就全推给谢家小儿,让父亲再打我一顿就是。”

年岁十八载,那是我第一次违背严厉的母亲,我从未像那样昂过头,直起身。

“我喜欢他。”我的手指攥紧了衣摆,下跪的双膝害怕地打颤,“我不想……和傅家订亲。”

“我可以……受罚,我可以受家法,只要母亲不答应傅家——”

沈氏族人不孝不仁不义者,皆要受家法三十六道。

违逆父母之命是为不孝,对傅家出尔反尔是为不义。

我以为一向严苛的母亲会大怒,会失望。

可那日风卷门帘,佛香缕缕萦绕,似要拂去尘世所有欲望。

她平静地看着远处,无波无澜地回首:“情爱真是个好东西,竟能令怯者生出这般勇气。”

她没有责罚我,那是那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对我生出教养以外的情感,是谓之爱护。

我与母亲打了个赌,赌谢迟舟是个良人。

可如今,我输得一塌糊涂。

怯弱者的勇气,被屠之殆尽。

3

当马车抵达沈府门前,一阵激昂的马蹄声紧紧追随而至。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青石板路上,将其染成迷人的琥珀色泽。

谢迟舟策马勒停,马蹄的声响惊起了瓦当上停歇的麻雀。

他用那热切的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气息略显急促地说道:“幸好,你安然无恙。”

我握紧了拳头,内心满是疑惑,他怎么会知道我去了射箭场呢?

此时,他身旁的侍卫赶忙解释起来:“刚才我们听闻宁平街上有失控的马匹伤了人。

我就想起沈小姐您今日要经过这条街道去给公子送酸杏汤,公子一听,急得不行,立刻就沿路找了过来,心里可惦记您啦。”

谢迟舟身边有两名侍卫,这位圆头圆脑的侍卫名叫平安,说话的时候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晚棠——”谢迟舟的耳尖微微泛红,询问道:“你是要给我送东西吗?”

“没有。”我凝视着他,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找出一丝虚伪。

或许是我看不透人心,不然为何,他的双眸里只有真诚的关切。

我神情平静地说道:“我忘了,我今天去了福源寺,没走宁平街。”

谢迟舟拉紧缰绳,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后笑着说道:“没关系,你的簪子呢?”

他所说的簪子,正是我每日都戴在头上的那支银鳞簪,那可是他亲手制作的。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髻,瞬间愣住了,簪子不见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戴在头上,回来就没了踪影。

要是换作以往,簪子丢了,我肯定会心急如焚。

但此刻,我却觉得这似乎是上天注定的安排。

谢迟舟就如同这丢失的簪子,都应该被我舍弃。

我放下手,随意地说道:“可能是今天出门时不小心弄丢了。”

谢迟舟抿紧嘴唇,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神色有些慌乱:“没事,不过是一支簪子罢了,我再给你做一支。”

这场景滑稽至极,可我却笑不出来。

我恨不得撕破他虚伪的面具,想要声嘶力竭地怒吼,想要狠狠地骂他一顿。

想问他凭什么如此对待我?

当我千方百计想要嫁给他的时候,他是不是正得意洋洋地向许月婵邀功。

瞧,今天那个傻姑娘,我仅仅用了一支簪子,就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谢迟舟。”我轻声却坚定地说道:“我曾经深深喜欢你,喜欢到愿意不顾一切嫁给你。”

他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曾经的我,对你的喜欢深入骨髓,每当深夜梦醒,我都会担心如果无法嫁给你,那这一生都将失去光彩。

踏入府邸之前,我听见谢迟舟轻声而笃定地说着。

“我会娶你的,晚棠。”

然而,如今我不想嫁给你了,谢迟舟。

因为,你根本不配拥有我的爱。

“母亲——”我朝着门帘深处望去,那里人影绰约。

4

一双手缓缓掀开了门帘,伴随着一阵珠翠碰撞的悦耳声响,她迈步走了出来。

我屈膝跪地,仰头望着她,眼眶渐渐泛红。

一整天积累的委屈,在面对我最敬畏的人时,如决堤的洪水般难以遏制。

“我不想嫁给谢迟舟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说出这句话时,我才惊觉自己竟在向母亲撒娇。

和谢迟舟相处的这段日子,我改变了很多。

以前的我,总是独自默默承受痛苦,遇到事情冷静淡漠,从不向他人寻求安慰。

“疼。”

“心里会有些难过。”

“你安慰我一下,我就没事了。”

曾经,我当着谢迟舟的面,无比依赖地说出这些话。

我揪着衣角,紧张地瞥了母亲一眼。

她轻轻放下茶杯,神情平静地说道:“半月之后,傅家的嫡长子傅从谨会进京前来提亲。

比谢家还要早一天上门,现在,你愿意嫁给傅家吗?”

我愣了一下,问道:“傅家……母亲当日没有退掉这门亲事吗?”

当初我一心想要嫁给谢迟舟,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母亲和傅家夫人自幼便是好友,两人分别嫁入高门,成亲时口头定下了这门婚事。

不过,当时两人也说好了,如果子女长大后各自有了心仪的对象,这门婚事就可以不作数。

我一直以为,当日母亲已经向傅家说明了情况。

“你如此糊涂,如果我也跟你一样不知深浅,恐怕早就没了活路。”

母亲面色冷峻地说道。嬷嬷叹了口气,自作主张地将我扶了起来。

我吓得不敢多说一句话,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偶尔还会露出温和的笑容,而母亲向来严厉。

唯有在我和姐姐的婚事上,她才会稍稍通融,让我们有一两次任性的机会。

不然,我哪敢这般肆意妄为呢?

嬷嬷弯下腰,帮我整理了一下衣裳,说道:“说起来也怪,前些日子。

傅家派人千里迢迢从兰城送来了一封信,傅公子似乎早知道你有退婚的想法,恳请夫人一定要保住这门婚事。”

“二小姐,傅公子看样子是真心喜欢你,以后肯定会好好待你的。至于谢家那个不靠谱的人,忘了他吧。”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清冷俊逸的身影。

我只在数年之前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如今早已记不太清他的模样。

仅仅见过一面,又没有朝夕相处,何谈深情厚谊呢?

嬷嬷想必是看我伤心,才出言安慰我。

对于婚事,我已经心灰意冷,不管是傅家,还是其他世家大族,总归只要不是谢家就行。

我派人打听得知,上京顾家长子近期确实有娶妻的打算。

只是,谢迟舟和许月婵不知怎的误会了消息。

等他们知道顾家的聘礼是送往盛家时,不知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在银楼的雅致包间里,许月婵连着叫了好几声。

“迟舟哥哥?”她焦急地推了推他,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谢迟舟收回游离的目光,微笑着看向她:“没什么,怎么了?”

5

她轻轻摇着蚕丝扇,说道:“你真能确保,提亲那天沈晚棠会答应这门婚事吗?”

“嗯。”谢迟舟神色淡然地回应了一声。

许月婵轻笑一声,娇嗔道:“等我和顾家的婚事确定下来,你就去找她退婚,这件事就算办妥了,以后我再也不让你做这种事了。”

谢迟舟听到“退婚”二字,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十岁那年,他不慎坠入山崖,一天一夜都没有人发现他的踪迹,正当他几乎陷入绝望之时。

许月婵宛如从天而降的天使,以她那瘦弱的身躯,一步一步地将他背了出来。

从那以后,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哪怕是他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他摩挲着手中的物件,许月婵瞥见了,问道:“那是什么?”

谢迟舟下意识地回答:“她的簪子丢了,我重新做了一支……”

许月婵突然站起身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你,谢迟舟,你该不会喜欢上沈晚棠了吧?”

“没有,我只是在帮你而已。”谢迟舟急忙摇头否认,他怎么可能喜欢上沈晚棠这样无趣的女子呢。

“那说好了,你一定要和她退婚。”

许月婵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羞涩地说道:“等我成了亲,迟舟哥哥依然是我最亲近的人。”

谢迟舟扯了扯嘴角,内心毫无波澜。

许月婵欢欢喜喜地离开了,谢迟舟转过头,一个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傅从谨?他眯起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兰城傅家的人,奉圣上旨意守卫西南,若非圣上紧急召见,从不轻易进京。

就在这时,对方也看到了他,两人算不上敌人,但也有过几面之缘。

谢迟舟礼貌性地问道:“傅兄为何来到京城,是圣上召见您吗?”

傅从谨身着一袭月白色暗纹云锦长袍,腰间束着同色玉带,身姿挺拔犹如墨竹般傲立。

他只是看了谢迟舟一眼,沉稳地说道:“不是,我是来提亲的。”

谢迟舟从未听说过,京城中有哪个世家与傅家有婚约。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也不好过多追问,只是敷衍地说道:“这可是好事啊。”

傅从谨看着他,突然笑着问道:“谢兄,能否送上一份祝福?”

他们俩关系并没有那么熟络,谢迟舟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请求,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

不过,人家笑脸相迎,他也不好拒绝。

谢迟舟拱手作揖,真诚地说道:“那是自然,祝愿傅兄和夫人琴瑟和谐,白头偕老。”

这不过是随口一说的祝福话,又不费什么事,谢迟舟说得倒是满脸诚恳。

傅从谨收起随意的神情,郑重其事地回应道:“多谢,一定会的。”

谢迟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阵刺痛,等他回过神来,那痛感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摇了摇头,问掌柜的:“刚才那位客人,买了什么东西?”

掌柜回答道:“是小店的镇店之宝金丝衔珠冠,傅大人是为他未来的娘子准备的。”

谢迟舟摩挲着手中的簪子,心中涌起一股攀比的念头:“给我也来一顶,我娘子也要。”

“哎呦喂,谢小将军,且不说这头面是小店唯一的一件,人家傅大人早在三个月前就预订了,您现在突然要,实在是没有啊。”

掌柜无奈地说道。

这时,谢迟舟身旁的平安傻乎乎地说道:“公子,反正这只是做做样子,这聘礼最后还不是会回到咱们府上,少一两件也没多大关系。”

公子今早还亲自查看了聘礼单子,来银楼也是因为单子上缺了一柄玉如意,特地过来挑选,平安觉得他这是小题大做。

谢迟舟冷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平安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演戏就得演全套,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6

谢迟舟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强求那套头面。

大不了以后,他再慢慢寻找,肯定能找到比傅从谨那顶更漂亮的。

以后?谢迟舟迈出银楼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镇定。

平安说得没错,这不过是一场戏,要演就演得逼真些。

而且……说不定,他不一定会退婚呢?

他终究是要娶一位妻子的,比起那些脾气骄纵、爱争风吃醋的千金小姐。

沈晚棠知书达理,性格柔顺乖巧。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笑眯眯地点头,轻声说:“好呀。”

日后他要是还想照顾月婵,有她这样温顺的性子再好不过,不会过多干涉他。

就算偶尔把她弄哭了,哄一哄她马上就会好起来。

我的嫁衣早已由绣娘精心绣制而成,不管嫁给谁,这身嫁衣都是通用的。

对于闺阁女子来说,平日里苦练女红,最大的用处就是在出嫁前为自己绣一块盖头。

重新绣一方盖头,对我而言并非难事。

这一次,我全神贯注,盖头上绣的都是我喜爱的图案。

梅花向来被人们赞颂为坚韧不拔、傲雪凌霜,人们常用它来比喻自己高尚的品格。

然而,这样的花并不适合绣在盖头上,哪个女子对婚姻的期许会是在困境中苦苦等待转机呢?

盖头绣到第三天的时候,嬷嬷满脸喜色地走进了房间。

“小姐,傅家上门提亲了,哦不,傅公子很有礼貌,说要先征求您的意见,才好正式提亲。”

这是我时隔多年后,再次见到傅从谨。

茶亭里的微风轻拂,傅从谨静静地坐在那里,身姿潇洒飘逸。微风轻轻撩动着他的发丝,他却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明明只是过去了一小会儿,但不知为何,总让人感觉他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

他在等谁呢?也许风儿知晓,池塘里的鱼儿知晓,可没有人能确切地知道答案。

“傅公子。”我轻声呼唤道。

他听到我的声音,猛地站起身来,转过身面向我。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轮廓分明、英俊不凡的脸庞,一双锐利的眼睛如同天空中的鹰隼。

薄唇紧闭,容貌俊美至极,只是周身散发着一种如冰山般的寒意。

突然,他朝我露出一抹微笑,那笑意中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驱散了他身上的冷漠。

我也回以微笑,直截了当地说道:“傅公子,我愿意嫁给你。”

他的双手用力握在一起,以至于整个茶桌都微微颤抖起来,我假装没有看见。

紧接着,他点了点头,说道:“好。”

他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仅仅一个“好”字,却让我感到无比安心。

经过合八字,我们选定了一个良辰吉日,就在下个月的初八,沈家和傅家的婚事就这样敲定了。

只是,有一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傅从谨下的聘礼多得惊人,几乎要从沈家排到南宁巷去,实在是太过招摇。

我亲自跟他说了,让他先把订亲的事情缓一缓,他这才停止了大肆宣扬。

7

谢迟舟前些日子托人捎来口信,说是要南下公干。

以往他也常常奉了旨意外出,我向来没太往心里去。

这次我特意派人去打听了一番,才晓得他是护送许月婵去郊外的开元寺。

那地方离京城挺远,人员往来又杂乱,她在寺庙小住的那几日,谢迟舟放心不下,就亲自护送照料。

直到贵妃娘娘下令在行宫举行野猎活动,我才在玉山行宫又见到了谢迟舟和许月婵。

谢迟舟来的时候,我和许月婵正好同时抓住了同一个香囊,谁都不肯松手,就这么僵持着。

野猎开始之前,每个人都要在这树上选一个香囊,香囊里面写明了猎物以及对应的赏赐。

许月婵瞧见谢迟舟来了,嘟起嘴说道:“沈小姐,这个香囊是我先看见的,也是我先抓到的,你这样紧抓着不放,未免太不讲理了。”

她眼眶泛着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谢迟舟会为她撑腰吗?

我其实并不在乎,但我不喜欢别人抢我的东西,便回怼道:“先看到的就是你的?谁能证明是你先抓到的……”

谢迟舟打断了我的话,不过他看的却是许月婵。

“月婵,不过是个香囊罢了,这树上有的是。”

“晚棠她性格温和,从不与人争抢,肯定是你在耍赖。”

“把这个香囊让给晚棠,你再去旁边挑一个。”

许月婵吐了吐舌头,真就松开了手。

她俏皮地朝我笑了笑:“沈姐姐,我从没见迟舟哥哥对哪个女子这么上心过。

连我都不管不顾了,不用别人说,你也能看出他对你有多真心了。”

我握着解下来的香囊,听到这话,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是吗?”

我知道谢迟舟把许月婵这个救命恩人看得很重要,他总说要是没有她,自己早就没命了。

所以,爱屋及乌,从前我一直对许月婵礼遇有加。

若不是我了解了事情的真相,看到谢迟舟为了我,连救命恩人都不顾,我没准真会被他们这一唱一和的戏码感动得稀里糊涂。

8

打开香囊一看,里面写着猎物是小狐狸,赏赐是一只金丝凤钗。

天气酷热,野猎在午后烈日过去之后才正式开场。

说是野猎,实际上就是行宫圈出的一块地方,由下人们把相应的猎物放进去,供贵人们取乐而已。

谢迟舟牵着马走过来,轻声说:“你抽到的是什么?我帮你去打,你找个凉快的地方歇会儿。”

我系好袖缚,直接上马道:“不用。”

“晚棠——”谢迟舟拉住我的缰绳:“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你以前看我的时候,眼里总是带着笑意。”

“我刚才看到你和傅从谨聊天,你对着他笑得那么开心。”

谢迟舟有些不悦,不假思索地说:“他来京城是来提亲的,一个有未婚妻的人还和别的女子如此亲近。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别对着他笑。”

我收回缰绳,心平气和地说:“我再不开始,天就要黑了。”

偏偏运气不佳,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我都没找到狐狸。

心里一急,我走到猎场边缘,正好碰到了许月婵。

她看了我一眼,突然抬手一指:“哎,狐狸!”

我下意识地转过身,没料到脚下一滑,在滚落的时候,我抬起弓箭,朝许月婵射了一箭。

听到她的惊叫声,我才甘心落了下去。

幸好行宫本身建得不算高,从上边掉落到地面也就两三丈的距离,再加上有灌木丛挡着,我只是崴到了脚。

我试着站起来走动,脚踝处却传来一阵剧痛。

眼下也不知道谁能找到这里,如果没人来……

行宫边缘地带,夜里少不了有一些危险的野兽出没。

我脸色煞白地按着脚腕,这时左边传来一阵沙沙声。

我抬头一看,是满脸焦急的谢迟舟。

虽说我已经厌恶透了他,但此时看到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身上的衣服被灌木丛划破了,单膝跪在我面前,脸色煞白:“怎么样?

有没有受伤?哪儿疼?”

见我不说话,他弯腰就要抱我:“我带你出去,忍着点疼,我马上带你上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哭声:“迟舟哥哥,是你吗迟舟哥哥?

我好害怕,我的手流了好多血,你快来救我,我疼死了……”

听到许月婵的声音,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谢迟舟的袖子,艰难地开口:“别,别把我丢在这儿……谢迟舟,求你了……”

谢迟舟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仅仅一瞬间。

他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声音有些颤抖:“晚棠,我不能不管她。

要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她伤得很重,我必须先救她。”

“谢迟舟,我也受伤了,我的脚……我……”

“晚棠,我答应你,三天……不,明天我就上门提亲,不会让你再等了。

但你现在先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我把她送出去,以我的脚程,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回来接你。”

谢迟舟说完,头也不回地翻过山丘,朝许月婵那边跑去。

我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连悲伤的情绪都忘了。

9

傅从谨赶来的时候,谢迟舟的背影刚好消失在视线中。

他只是看着我,双手握住我的脚踝,轻声说:“忍着点,会有点疼。”

我咬着手背,强忍着惨叫,脸上全是冷汗。

过了一会儿,疼痛缓解了,我说道:“多……谢谢你。”

傅从谨随手摘了几根野草,手脚麻利地编了几下,很快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狗就出现在他手上。

他捏着小狗上下晃动,有点不自在地“汪”了一声。

我被他逗得扑哧一笑,哑着嗓子问:“你这是干什么呀?”

傅从谨把小狗放在我手心:“别难过了,好吗?”

其实我并非难过,只是那一刻,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许多陌生的画面。

好像,谢迟舟曾经无数次这样抛下我,奔向许月婵。

甚至,画面里还出现了我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的场景。

真奇怪,我哪儿来的孩子呢?

也许是产生幻觉了,我摇了摇头,看着手中的小狗。

“你的手艺真好,在哪里学的?”

“不清楚,好像睡了一觉就会了。”

“你要是喜欢,我还会做很多。”

他在我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回去。”

傅从谨选了一条平坦的路,暮色中,除了衣服摩擦草丛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傅从谨才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不像谢迟舟那样能说会道,讨女孩子欢心。也没有他那么洒脱不羁,风度翩翩。”

“我从小诵读圣贤书,又是家里的长子,大家都说我古板无趣,不通人情,他们私下里说我这样冷冰冰的人,以后不会有女孩子喜欢。”

“我没办法和他们争辩,但我一直担心他们说的是真的,要是沈家晚棠真的不喜欢我这样的男人,可怎么办?”

“没办法强求别人的心,但可以尽点努力。”

“谢迟舟能给你的,我也能给。我有的东西,只要你想要,我都能给,我没有的,我也会拼命给你弄来。”

“我希望你知道,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大概从没说过这么长、这么掏心掏肺的话,隔着宽厚的后背,我都能听到他心跳加速的声音。

“我知道的。”我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一滴眼泪掉进他的领口,烫得他身体一僵。

傅从谨把我背出树林后,把我交给等在一旁的女暗卫。

他擦了擦我的眼泪,又整理好我的外衣:“我不方便送你,南峥会送你回沈府。

她懂药理,到了府上给你的脚敷上药就没事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到了夜里,上过药的脚腕火辣辣地疼,我几乎睡不着觉,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各种混乱的画面。

虽说我不明白许月婵看上顾青崖哪一点,以至于费尽心思想要嫁给他。

我派人打听得知,除了让谢迟舟破坏顾家的联姻之外。

许月婵最近一直围着顾青崖转,甚至不惜制造既成事实。

顾家原本的订亲事宜是在开元寺确定的,寺里的僧人不难收买。

如今,顾盛两家已经下了聘礼,订好了成亲的日子。

不管怎样,谢迟舟处心积虑的算计算是白费了。

10

第二天一早,北院就喧闹起来了。

云袖跑过来,捂着嘴都藏不住笑意:“打起来了,不对,是傅公子单方面教训谢混蛋。”

原来昨晚谢迟舟真的返回原地找我,找了一整夜,几乎把行宫翻了个底朝天。

一大早连梳洗都来不及,就带着聘礼到沈府提亲。

刚到门口,就和傅从谨撞上了,两人不知怎么就动起手来。

我让云袖扶着我去北院,刚一进去,就看到满脸是伤的谢迟舟。

他看到我,一脸委屈地凑过来。

“晚棠,我看他真是疯了,净说些可笑的话。说什么早就和你订了亲,下个月就要结婚。”

“我笑话他异想天开,今天我来提亲,轮不到他。他就发疯,跟我动手,你看,疼死我了——”

别人看谢迟舟,都以为他上过战场,肯定很能忍。

但实际上不是这样,他很娇气,平时稍有不如意,就哼哼唧唧的。

以前,我总喜欢哄他,看他像猫咪一样惬意地依赖着我。

我没看谢迟舟,而是看向傅从谨。

他双手紧紧贴在身侧,有一瞬间露出懊恼的神情:“抱歉,我没经过你的同意——”

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下意识地问:“你没事吧?”

他抿着嘴,压下笑意,摇了摇头。

旁边的谢迟舟脸色大变,紧紧抓住我的袖子:“晚棠,你——”

我打断他的话,轻声说:“我下个月就要嫁到兰城去了,路途遥远,就不招待谢公子了。”

他的手指猛地收紧,差点把我的袖子扯破。

“你是在怪我昨天的事,对不对?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但我求你,别用这种事来捉弄我。”

“你不是喜欢我吗?你等我提亲等了三年,怎么能因为一时生气就做出这种事呢。”

“晚棠,今天我就向伯父伯母求亲,别让不相干的人在这儿碍事。”

我从他手里抽出袖子,很多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你从进门到现在,只顾着给我看你的伤口,诉说你的不满,指责别人的不是。

你有没有哪怕一秒钟看到我行动不便的脚?”

“你费尽心思来和我提亲,是为了阻止我和顾家的婚事,是因为许月婵想嫁给顾家。”

“等她心愿达成了,你就可以潇洒地退婚,把烂摊子留给我。”

“谢迟舟,你让我恶心透顶。你怎么疼爱许月婵是你的事,但你不该拿我的一生开玩笑。”

“要是错误没有及时停止,你罪不可恕,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我解下那枚玉佩,扔在他面前。

碎玉擦过他的手背,在外袍上溅出几点血痕。

谢迟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僵在原地,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呢喃:“你……你什么时候知道……”

“不是这样!”他摇头,拼命解释:“一开始我是骗了你,但我……我没想过退婚,我想娶你的……”

好像这一刻,他才终于认清自己的心。

他的语气突然坚定起来:“对,提亲是真心的,娶你也是真心的,我没想过退婚。”

“晚棠,以前是我不对,但月婵救过我,她的事我不能不管。但我可以向你保证……”

傅从谨站在我身边,我把手放在他手心,当作支撑。

谢迟舟看着我们相握的手,双眼通红,恶狠狠地盯着:“放开。”

傅从谨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那天竟然骗他,让他祝福他和沈晚棠白头偕老。

我不想再和他说话,转身就走。

谢迟舟伸手想拉住我,这时许月婵从外面跑进来。

她瞪了谢迟舟一眼,他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算了,反正她嫁的是傅家,和我没关系。”

“迟舟哥哥,本来就是做戏罢了,现在省事了,省得你以后还要找机会退婚——”

谢迟舟额头青筋暴起,手在半空中虚握成拳:“闭嘴,我没有,我没想过退婚!”

许月婵嗤笑一声:“你还假戏真做了?你又不喜欢她,你喜欢的不是我吗?迟舟哥哥。”

原来如此,是救命之恩还是爱慕之情,恐怕谢迟舟自己都分不清楚吧。

傅从谨在我身边长出一口气,低声说:“你能忍,我可忍不了,这两个人我都想揍一顿。”

我抓住他的手,脚腕一阵刺痛。

最后还是让家丁把他们两人赶了出去。

11

自那一日起,谢迟舟多次前来,却都被挡在了门外。

他来的时候并不吵闹,只是安静地站在外面,就算下起雨来也不躲避。

以前我和他也曾有过争吵,那时他只需在外面站上片刻,我就会于心不忍。

但如今,他一天又一天地站在那里,我连看都未曾看他一眼。

偶尔许月婵会找到谢迟舟,苦苦相劝道:“你清醒清醒吧,你不过是被她抛弃,心里不甘心罢了,你根本不是喜欢她。”

“迟舟哥哥,你喜欢的人一直是我,你好好看清楚呀!”

然而,谢迟舟看都不看她,总是低着头自言自语:“不对不对,错了,我喜欢的人不是你。

我喜欢的是沈晚棠。”

之后,许月婵得知,她心心念念的顾青崖定下了亲事。

后来听说,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顾家答应在迎娶正妻之后,纳她为妾。

成婚那天,我坐在花轿里,从沈家出发前往兰城。

这半个月以来,谢迟舟闹得厉害,谢家为避免他在这天闹事,把他关了起来。

凑巧的是,这一天也是顾家成婚的日子。

当顾家迎亲的队伍与沈家的送亲队伍擦肩而过时,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

我从花轿里向外望去,正好看见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红装的顾青崖。

慌乱之中,我连忙举起扇子遮住脸,也遮住了顾青崖那瞬间愣住的表情。

沈家的花轿走出半里路后,顾青崖仍站在原地,他有些茫然地望着那顶花轿。

奇怪的是,明明从未见过面,他却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也许是因为轿中的美人太过出众,让他偶生惋惜之情。

12

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洞房里只有摇曳的喜烛,一片静谧。

我低着头,端坐在喜床上,心里有些紧张,手指不自觉地把红绸帕捏出了一道道细密的褶皱。

傅从谨坐在我身旁,他张开的双腿与我紧紧挨在一起,那股温热透过两件喜服传递到我身上。

合卺酒的香气还在口中萦绕,酒意让我的眼眶微微发热。

就在我正要开口说话时,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草编小猫,栩栩如生地放在手心里。

无论从学识还是气质来看,傅从谨都与这草编手艺显得格格不入。

我接过小猫,对着烛光仔细端详,发现小猫的尾巴弯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莫名地让我感到熟悉。

“好。”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你会不会觉得,这样很无趣?”

我捏着草编小猫,侧过头看着他,笑着说:“夫君,在这洞房花烛夜,你却只和我聊这个话题,反倒显得我更无趣了。”

傅从谨用拳头抵着嘴,耳朵红透了:“是我的错。”

接着,一个温热的吻落在我的唇上,床幔缓缓落下。

整个房间里,烛火摇曳了一整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被噩梦惊醒了。

醒来的那一刻,傅从谨立刻坐起来,把我紧紧搂住,问道:“怎么了?”

我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不停地轻轻亲吻我的头顶,给我安慰。

我做了一个混乱不堪的噩梦,感觉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在梦里,许月婵如愿嫁给了顾青崖,而谢迟舟提亲后也没有退婚,我们按照约定成了亲。

然而,婚后却是噩梦的开端。谢迟舟总是因为许月婵而一次次抛下我。

我染上风寒时,他为了给许月婵寻找马驹,一个月都没有回家;

我父亲遭到弹劾时,他忙着为顾青崖被贬谪的事情四处奔走;

当我的孩子需要父亲陪伴时,他又为了许月婵四处寻找医生保胎。

“晚棠,月婵是我的恩人,如果她有什么事,我优先照顾她是应该的。”

“晚棠,顾夫人有难,我当然不能见死不救。”

“晚棠,娘娘需要我。”从月婵到顾夫人,再到皇后,谢迟舟不顾一切地扶持着许月婵,就连顾家谋反,他也不惜赌上整个家族追随。

后来,梁人入侵。

谢迟舟把我和两个孩子带到宫里,但当宫人纷纷逃命时,他却保护着许月婵离开了皇宫。

宫门关上,我和两个孩子被困在火海之中,被活活烧死。

梦里的最后一幕,是两个看不清脸的孩子,一直在喊:“娘,好疼,好疼……”

我安慰自己,也许是因为太恨谢迟舟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但那残酷的画面,却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后来,我在寺庙里点了两盏长明灯,没有留下名字。

傅从谨在门外等着我,见我出来,他为我系上披风。

他搂着我往外走,我回头望去,两盏长明灯在风中摇晃,光芒耀眼,仿佛正在渐渐远去。

13

三年后,天下大乱,各路兵马纷纷向京城进发。

仅仅三个月的时间,统治了百年的李氏王朝覆灭,天下换了主人。

新皇帝是当年兰城傅家的长子,继位后,改国号为宁。

这一天,朝廷向天下宣告,因为皇后生下了公主,所以特赦天下。

这个消息迅速传遍大街小巷,欢呼声此起彼伏,百姓们都对皇后和公主心怀感激。

这时,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拉住一个路人,厉声问道:“什么皇后?皇后是谁?谁是皇后?我才是皇后!”

“疯子,真是个失心疯,你小心被抓去砍头,你这个乞丐!”

“皇后娘娘心怀天下,哪能是你随便乱说的?”

“听说皇后娘娘还没出嫁的时候,就在上京很有名了,那时候她还是沈家的姑娘,品德、才华和容貌都是数一数二的。”

“哈哈哈——沈家姑娘?”乞丐突然大笑起来,倒在地上,“沈晚棠,为什么——”

许月婵满心不甘,仇恨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包裹。

在她很小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很多画面。

那些画面告诉她,她是一本画本里的恶毒女配。

而女主角是她未来的好友沈晚棠,未来她会因为嫉妒和怨恨而陷害沈晚棠,最终沦为街头的乞丐,活活饿死。

她看到了自己是如何嫉妒和陷害沈晚棠的,一开始她只是心生羡慕。

同样是女孩子,为什么沈晚棠那么招人喜欢。

赏花宴上,太后欣赏她的诗词,赏赐了她很多东西;

皇后也喜欢她,夸赞她聪慧温柔。

而且,画本里还有一个对沈晚棠忠贞不渝的男主,还有为她不顾一切的谢迟舟,以及默默守护她的傅从谨。

从那时起,她就开始了争夺计划,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只可惜,画本里始终没有告诉她谁是男主。

她只知道,沈晚棠嫁给男主后,最终会成为天下最尊贵的皇后。

不过她并不着急,她把沈晚棠的好友和爱慕者一个一个地抢走。

她抢先做了沈晚棠即将经历的所有事情。

她冒险救了谢迟舟,他从此对她忠心耿耿。

她跑去兰城给傅从谨编草,却被他骂编得像她本人一样难看,让她赶紧离开。

没关系,许月婵放弃了傅从谨。

后来,沈晚棠果然变得越来越孤僻。即使她依然优秀,大家也只会说她是个清冷的美人。

直到十六岁那年,画本终于告诉她,顾青崖就是男主。

而那时,顾家正好要和沈家联姻,谢迟舟就派上了用场。

只可惜,他不争气,演戏演得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

谢迟舟在沈晚棠出嫁后,变得神神叨叨的。

原本她以为,沈晚棠嫁给傅家没什么可怕的。可为什么到最后,她还是成了一个乞丐,倒在了大街上。

她翻身坐起来,抓住路人:“给我,给我点吃的……”

路人一脚把她踢开,骂骂咧咧地走了。

在饿死的前一秒,许月婵还在不停地念叨:“我是皇后,我才是皇后。”

“明明,我才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