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彩(49)
发布时间:2025-09-22 11:45 浏览量:3
(作者 江东)
老杨起身倒了一杯热茶,回头又坐于书桌前,看到平平无奇的封面,心里又想着,自己身边有没有这样的人,在低谷走向成功的人。
他想了一圈,好像也没有找到符合的,倒是找到了一个反面的例子,那就是老周,从高峰走向了低谷,此刻正在低谷搞建筑,似乎是想重整高峰。
老杨在心里调侃了他一番,有些觉得无趣,一会儿脑子就跳过了关于他的事情。
这时,老杨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那就是在西安的老赵,这个在自己认识的人中,还算是比较特别的,因为他记得老赵生在贫苦的家庭,长在艰苦的岁月,他的艰苦与自己小时的艰苦略有不同,他的艰苦,是连爸妈都所不支持的那种。
想起了他,老杨便来了兴致,老杨只知道老赵现在在西安有自己的公司,但是老杨更想知道,他成功的故事。
还有一点,老杨曾在私底下问过他的感情上的事,老赵曾经说有一个一起长大的哥们,那可以说是他藏着的所有最纯最真的感情吧!
老杨琢磨着,越来越觉得这老赵跟书里写的人很像。
老杨也是自幼艰苦,感情也不顺,到现在看似幸福,但是还没走到高峰,令人惋惜,因为他一直有想找到对象的想法,只不过一直是缘分未到。
老杨想着便拿出手机,“新年快乐,祝赵老板在新的一年里发大财。”
老赵回了一个大笑的表情,接着说:“你和老周也一样啊。”
老杨笑了笑,便问:“你们放假了吗?”
“过年当然放假了。”
“哦,那你在西安还是回老家了?”
“西安,你来西安了吗?”
“没有。”老杨想了想,便直奔主题,说:“我今天看了一本书,我就想到了你。”
“哈哈,你少跟我拐弯抹角的,你是不是有事找我啊?”
老杨看着他发来的话,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心想这家伙真是聪明又直接,
“就是想采访采访你。”
老杨迟迟没有等来老赵的答复,不过没多久他接听到了老赵的电话,一接听便传来他浑厚的嗓音:“你要采访我?是不是你学校在搞什么活动啊?”
“哈哈,不是,不是说了吗,就是看了一本书,然后就想到你,觉得你跟书主角一些像,就想采访采访你。”
老赵心里犯起了嘀咕,试探着笑了一声,说:“你要采访什么,问问看。”
老杨嗤嗤直笑,说:“你至于那么紧张吗,搞得好像我会卖了你似的。”
“呵呵,谁知道你这会儿好似装神弄鬼的,搞得人心里没有底。”
“那我换一种解释吧,就是说,我要写一本书,关于你的故事。”
老赵沉默了一瞬,接着笑着问:“怎么,你要把我打造成大明星啊?可我没什么故事啊,就是上学工作没别的了。”
“还有感情呢!”
“我那也叫感情?多少年了,不跟你讲过嘛!”
“行吧,看来你同意,那我再找别人去。”
“你直接采访你家老周就好了,有现成你不用。”
老杨心里一疼,回道:“他是反面例子,不直得读者为之喝彩。”
老赵嗤嗤直笑,没有过多地问起他们的幸福生活,待平复下来后,便正经地问:“你真的要写书啊?”
“假的!”老杨直截了当地说。
老赵便说:“我看你是闲的无聊,下回到我这上班吧,我慢慢和你说,无聊了你还能有事做。”
“哈哈哈,行行行,我都不用你发工资,你直接和我讲故事就行了。”
两人乐呵地笑了一通,等笑声平复了,老赵有些担心地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啊,好好的,能遇到什么事?”
“哦,感觉你有些不对劲。”
老杨尴尬地笑了笑,说:“大过年的,你这话听着,这么不吉利啊?”
“哈哈,确实不该不该。”
老赵轻声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难得有人找我谈心,过两日吧,我这手头还有点事,等忙完了,我给你打过去,好好给你说话,我从来没跟人,说说过心里话呢。”
“行,我就是突然的想法,你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你先忙着吧,我不打扰了。”
“嗯,好的。”
挂掉了电话,老杨把书收了起来,此时也是夕阳西下,火红的太阳照在门上,令人莫名心安。
老杨来到露台,眺望去,远山含烟,游人如织,夕阳将大地镀上一层金色,就像苍凉的秋色,老杨怅然若失。
不出几天,老赵真的打来了电话,一向豁达的老赵,终于给老杨展现了他的另一面。
如果说如今中年的老赵,是一座大山,那么年少的他,就是这座大山阴面的一颗顽石,淹没在平平无奇的碎石堆中,它唯一特别之处,即使坚硬无比。
老杨与他生长的年代还有早两三年,不过与他的童年想必,老杨可以说得上是幸福的,因为从小都有父母的疼爱,只不过是那个时代艰苦。
老赵在说起年幼的时候,情绪有一些波动,可以看出年幼的事情,令他至今印象深刻。
老赵将那近乎忘记的秘密告诉了他,他敢保证,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超过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那便是他那尿床的毛病,这怪毛病,一直上到中学都还纠缠着他,直到后来才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这给他带来了终身都难以磨灭的伤害。
说起过往,总是绕不开情窦初开。
这是每一个年少的人都要经历过的事,只不过老赵的这个经历,在那个年代显得特别的奇怪骇人,犹如阴暗里的蟑螂,始终躲着阳光。
老杨边听他讲述,边随手记录着,他尽可能地问的详尽一些,然后将这些零碎的事,串成一些故事,这是他想象的,不过时间过的太快,转眼之间元宵节就到了,老杨得忙着准备开学了。
寒冬还没有完全消退,只不过连日的大晴天,给了人们错觉,元宵节这天下起了小雨,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围剿着心存幻想的人们。
老杨又添了两件衣裳,陪老人过完元宵节,第二天就赶去学校忙着开学的事务。
元宵节这天,老周又打来了电话,老杨狠心将其挂断后,他发来的信息:“老杨,我知道我没跟你回去,你还生着我的气,不过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很少和刘局长有私下来往,而且我跟文刚提了辞职的事,我应该很快就能回去了,到时候我就好好陪你。”
看到“刘局长”三个字,老杨的脑海里,尽是他威胁自己还有他一连两三天的深夜都出入老周家里的画面。
老杨根本不愿意去相信老周的话,他甚至想,此刻他一边发这着消息,一边和刘局长共度元宵吧。
老杨感到很是憋屈,想回信息说一番决绝的话,但是又迟迟不敢按发送键,犹豫着又将文字删除了。
他憋屈,他委屈,他不甘,也不敢。
老杨终于还是没有回复他的消息,第二天将自己收拾的十分精神,忙碌起来的感觉,让他觉得日子很充实舒服。
待开学事情都过去了,老杨和陈铭一家人还有老刘两口子一块吃了一顿饭,也算是新春聚餐。
陈铭和老刘,都是拖家带口的,老杨孤单的样子,难免有些格格不入,好在他善于交谈,谈笑间就把这些尴尬赶开了。
回小区后,陈铭偷偷关心起老杨,说:“你喝这么多酒没事吧?”
老杨笑着说:“没事!微醺!”
陈铭见他状态不错,轻声笑了笑,又说:“你和老周之间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沟通沟通。”
“有,给我打电话给我发信息。”
“那聊的怎么样?”
老杨脑袋一歪,得意地瞅了一眼他头上的路灯,说:“我没接,也没回信息。”
陈铭顿时无语,这家伙真是喝多了,像极了一个高傲的小孩,自以为吃了点亏便十分不服气永远地高傲着等待别人来认错。
陈铭便劝他:“你还得意着呢,再瞎折腾,可把人都折腾跑了!”
老杨看着他,忽然傻兮兮地笑了起来,像是藏着秘密一样,踏着碎步走来,轻声说:“跑不了,上天注定的。”
这家伙,喝酒喝成了傻子了,看来没必要再问了,就他这样,恐怕只有小虎能和他沟通个几个回合。
陈铭于是推着他进了电梯,给他按了楼层,接着自己就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上班,陈铭遇到了他,见他酒是彻底醒了,便笑着问:“你昨晚进屋了不?没在外面睡吧?”
“废话,我怎么会在外面睡。”
“你昨天喝酒,喝得跟傻子一样,逗死人。”
老杨一脸鄙夷地瞅了他一眼,呛道:“胡说八道,我看你不喝酒,都是个傻子。”
陈铭嗤嗤直笑,便转了个话锋,问了昨天晚上一模一样的问题:“你和老周之间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沟通。”
老杨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正经,沉吟了一番,说:“先静一静再说吧。”
好家伙,酒是真醒了!
陈铭便说:“你都回来多久了,还要静到什么时候。”
“那要我怎么说啊,他跟别人在外面瞎混胡来的,你让我怎么?”老杨有些生气的说。
陈铭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问:“他真有外遇了?”
老杨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继而慢悠悠地说:“唉,这个不知道怎么讲,反正我现在是不敢再信他了,真的。”
“你这样很危险的。”
陈铭想了想,就说:“你就听我的,不管他先前干什么了,只要他肯回来,你就不要过多地计较了。”
老杨轻笑了一声,没有表态。
春天像一只可爱的猫,踏着优雅的猫步走来。
枝头陆续冒出了嫩芽,柳枝焕发了新生,装点上了翠玉,暖风吹来便舞动着金丝,在水面上划出一道又一道优美的弧线,弧线荡漾开来变成了一个一个的圈,圈和圈互相碰撞,交融在浪潮里,一下一下地冲刷着老树根。
一有时间,老杨就找到老赵聊天,聊那些艰苦的岁月,老杨是个合格的倾听者,因为他能够感同身受,老赵更乐意告诉他。
老杨闲来也会就这这些故事,写上几段文字,不过更多的时间,老杨都用在了工作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事,让两人间的友情更加紧密了,也或者说回忆勾起了老赵的孤单,老赵竟然说要来这边玩。
老杨很是惊讶,一方面是开心的,另一方面是有些为难的。
因他他要过来,必定会知道此时自己与老周之间的状态,如此一样,老杨又得跟他讲述一遍自己不愿讲的事,而且俗话说家丑不外扬。
老杨左思右想,觉得不能拒绝老赵,于是答应下来,还说要待他去乡下钓鱼野炊,听得老赵乐开了花,恨不得马上坐飞机过来。
老杨问他:“一年之计在于春,你不忙吗?”
老赵说:“还好,走动一阵,也应付的过来。”
“那你来吧,最近山上也陆续开花了,蛮好看的。”
“好啊,我先把事情安排好就过去找你叙叙旧。”
老杨说:“那个,老周不在家,他在湖北呢。”
“哦,我差点忘了,他年后什么时候回去的啊?”
“没回来过年。”
“哦,这么忙吗,那我,过去不好吧?”
老杨哈哈一笑,说:“有什么不好,担心什么呢?”
“呵呵,行行行,正好我还没去过那边呢,你那边最近的天气怎么样?”
“放心大胆地来,天天都是大晴天,又暖和又漂亮。”
“好的,过几天和你打电话。”
“嗯,再见!”
老赵要来总的来说是个好消息,你看这春光无限,有个好友不远千里来赏春,岂不美哉?
沉闷了一整个冬季的老杨,好似随着春日活的了心生,为了迎接老赵的到来,他将家里收拾好,又将客房也打扫干净。
说罢老杨近况后,再说说老周吧。
那天送走老杨走后,老周约来了刘局长,与当面质问关于老杨的事情。
刘局长十分坦诚地表示,确实和老杨说过了那些话,而且老杨的状告,似乎惹怒了他,他便用从未有过的语气跟老周说:“他走了,算他识时务。你也应该跟他一样,识时务者为俊杰,一直以来我都很尊重你,对你客客气气,你不要油盐不进。你现在这样,我都满意,咱们时间有的是,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你对我有信心,我就有耐心。”
老周当即便火冒三丈,想到老杨说过的话,才忍下了没有发作。
老周佯装顺从地点了点头,接着戏谑地说:“看你这架势,真在这做起了皇帝了?”
刘局长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只要他不说“不”字,开一些过分的玩笑,那都不是什么事。
刘局长得意地笑了笑,说:“皇帝不敢说,一般的问题我都能够摆平。”
老周好奇地问:“你一个小小的局长,怎么这么有信心?”
刘局长斜眼瞅了瞅他,笑着说:“你想知道啊?你猜也能猜到吧。”
老周确实隐约猜到了,从打架那次他说的话,就隐约觉得他不是善类。
老周想起了老杨的话,没想到他也从几句话中,便感到了这里的水深不见底。
老周以前也是个领导,对于这个小领导在自己面前嚣张跋扈的样子深恶痛绝,他决定暂时不打草惊蛇,一边维持着和平的关系状态,一边跟他打听打听这里的状况,而后再作打算。
应许是觉得老周被驯服了,天色一黑,刘局长便往老周家里去了。
见他果然开门相迎,刘局长大为开心,便多喝了几杯。烈酒下肚,他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事已至此,他也不再藏着掖着,一股脑地将对于老周的爱慕都抖了出来。
老周可没兴趣听这个,不动声色地给他倒酒,接着慢慢将话题引到了他的工作上,还有他的家庭。
毫不意外,他虽然有老婆孩子,但是他的老婆竟然知道他是喜欢男人的,老周问他,她为什么没和你离婚。
刘局长笑的很肆意,说:“可以离啊,我又没拦着她,反正我的孩子不愁没有娘。”
老周点了点头,陪着笑又添上了酒,待又一杯下肚,老周便问起了工作上的事,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老杨才知道,这家伙完全是依靠关系,才爬到了这一步,而且他原本做的官比这还大,只是他这人处事太过嚣张,曾经做过一些不好的事,被降职了,许多年都没再升上去。
虽然他的官职不高,但是他的关系还在,故而依旧有些无法无天。
夜色渐深,刘局长醉醺醺地想要留在这过夜,老周笑着说:“明天你提着酒再来。”
刘局长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眯眯地说:“好,不急于一时,那你送送我。”
老周将他扶下楼送上了车。第二天他果然又来了,老周故技重施,对他问东问西。
老周心想得亏自己酒量好,不然还摸不到一点底细。
几天之后,老周就坐车去了一趟市里。
他找到了许久不见的杨文刚,杨文刚十分高兴,拉着他就要去喝酒。
老周于是说明了来意,杨文刚一听便笑不出来,心酸地说:“那也得喝几杯啊?”
两人找了一处幽静的地方,举杯敬了酒,杨文刚便问他:“是不是下边的条件太艰苦了,那要不我把你调到市里来?”
老周摇了摇头,杨文又问:“那是怎么回事,嫌薪水少了?”
“呵呵,不是,你够意思了。”
“你跟我说这话就见外了,你干的好好的,突过来说不干了,那肯定有原因啊。”
杨文刚抿了一小口酒,看着他试探着说:“是不是你那老杨催你回去啊?”
老周苦笑,也抿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其实跟他关系不是很大,他既然支持我过来,就不会半途要我回去了……”
“那是什么原因?”杨文刚迫不及待地问。
“下边县里,林园局的副局长,姓刘的那个,对我有点意思,所以闹出了一些误会。”
杨文刚连忙皱起了眉头,反问道:“你说什么?对你有点意思,什么意思?”
这死家伙,不可能不知道吧,净给老子装糊涂。
老周皱了皱眉,解释道:“就是象你对我一样。”
杨文刚忽然嗤嗤地笑了起来,接着说:“你可以啊,花蝴蝶似的,走到哪香到哪。”
“少给我放屁。”老周啐了他一口,接着说:“那家伙不是个好东西,死缠烂打地像个苍蝇一样,搞了一些误会,被老杨知道了,搞得我家里,现在都不得安宁。”
杨文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着就问:“所以你就过来和我说,要辞职回家啊?”
老周面露难色,自嘲地笑了笑,说:“唉,怎么办呢,再折腾下去,里外不是人了,想想还是赶紧回去吧,稳定大后方再说。”
“你可真是顾家。”
“本来好好的,到底还是那个刘局长惹得祸,被老杨撞见了,后来还威胁起老杨来,前几天还威胁起我来了。”
杨文刚感到很新奇,连忙坐直了身子,说:“威胁你?你有把柄在他身上啊?”
“我有个屁的把柄,我要是不你这项目,还在他手里,我那天就和老杨回家了。”
老周说着有些激动,喝了一大口酒后,接着说:“这家伙做了许多年的官,靠着自己的关系上位,飞扬跋扈,作威作福,颇有些不让我走的意思,说拿项目压着不让走。”
“有这样的事?”杨文刚目光凌厉地看着老周。
“对呀,那里水深的很呢,我现在是一介平民,要什么没什么,只有一股子倔脾气,没有什么能力。你是老板呀,所以来问问你,怎么处理吧。”
杨文刚正经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都跟你提辞职了,还能有假?”
杨文刚冷冷一笑,自言自语地说:“现在这社会,还有这样当官的啊?不要命了这事?”
“我告诉你,这人就不知天高地厚,迟早要栽个大跟头。”
杨文刚想了想,给自己满上了酒,又自言自语地说:“这是我公司的项目,要栽,他也得栽在我的手里。”
老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思索了一番,便笑着说:“你做了一辈子生意,产业做的这么大,还是少蹚浑水。”
“你放心好了,我是做正当生意的,别把我想的那么孬。既然他是个孬种,我会用合法的程序维护我的权益。”
老周隐约有些担忧,说:“当地水深的很,摸不到底,做什么自己得小心。”
“越是这样飞扬跋扈的人,越是好对付。”
杨文刚笑着说:“我还真没见过,现在这社会还有这么狂妄的人,这不就是黑社会么,市里的这些领导,正愁没有什么政绩呢。”
确实,这样的人就需要更大的领导去整治。
老周生怕他会用什么社会上的手段,来对付刘局长呢,幸好不是,文刚到底是在官商混迹这么多年的人,公司又做的这么大,自然有影响力去向上面反映这件事。
老周将自己打听到关于刘局长的一些关系网,都告诉了他,事情说完后,老周便要回县里。
杨文刚拦住了他,让他在市里玩几天再回去,老周心想不用见到刘局长,便乐意地答应了。
老周的辞职,并没有马上批准,杨文刚让他先回县里交接工作。
几天之后老周回到了县里,每天都照常工作,迟迟也也没有等来离职的说法。
那天是元宵节,皎洁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老周更加思乡。
彼时彼刻,他想的不是西安,而是老杨在的地方,只有老杨在的地方才是真的家。
眼看春色满枝头,满腔归思未有期。
老周给老杨打电话,老杨依旧没有接听。
老周心里着急,便打电话催问了杨文刚,杨文刚跟他说,再等等。
老周就像是被世界遗忘的人,在默默无闻的角落里,看着枯枝冒出了嫩芽,嫩芽有长成了绿叶。
春天的太阳是那样的明媚,老周走在太阳里,常常都是眯着眼睛,像是一副思考的样子。
其实他有时就是在思考,思考人生的意义,思考活着的意义。
为什么活着?
活着就是不想死,不想死就是对这世间还有所留恋。
那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老周看着跟自己一样在大街上来往奔波的人们,审视起了自己过去的半生,那些苦难和幸福,快乐与悲伤都过去了,但只要生命在延续,新的幸福和困难就接踵而来,这就这样轮回不止,直到生命终止。
老周觉得自己半生都是失败的,他参不透自己人生的意义,每次决定要去做的事,到头来都是半途夭折,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来来回回地乱窜。
思考的越多,老周越是颓丧,他经常看到刘局长笑的满面吹风,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大难临头。
老周想劝他收敛一些,但又觉得这是春天,他笑的满面吹风也是应该,再说,自己人微言轻劝不了他。
俗语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新年刚过,大家都憋着一股干劲,项目进展的特别顺利。
可就在这时,项目却被突然叫停了。那天单位来了很多人,虽然老周不认识,但是看得出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经理心急如焚地去找相关部门,了解详细的情况,老周却一点儿也不急,便打电话给杨文刚,才知道真的跟刘局长有关系,怪不得在这之前,刘局长似乎人间蒸发了一般,一连好多天都没见过他。
项目停了,老周不走也得走了。
那天他收拾好行李回到了市里,见到杨文刚后,便忍不住问起了刘局长的事,杨文刚告诉老周,这件事还在调查中,而且举报的人,不是杨文刚本公司,而是一个合作的公司,曾经受刘局长要挟巨额行贿的事。
老周想,以刘局长的行事作风,受贿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只不过以前小公司翻不起浪来,现在有杨文刚的公司支持,果然效果显著,想必这其中杨文刚也使了些手段。
老周摇了摇头,暗觉此时不可深想。
老周归家心切,婉拒了杨文刚多次挽留。
在踏上回家的车后,那真真是犹如春风拂面,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
老周想到了自己从家里过来时的情景,那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好像自己年轻了二十岁,没想到自己什么也没干成,真是惭愧的很。
不过,如今回来了就好,至少这个艰难组成的家庭,总算可以安定下来了。
老周看着窗外绿油油的山野,那都是今年春天刚冒出来的绿色,处处都是生机勃勃,就想刚走出社会的年轻人。
老周的眼里映满了葱绿,但是疲惫的眼角早已爬上了衰老的细纹,昔日浓墨一样的眉毛好似染上了一层灰色,像隔着玻璃看外面的春色。
老周想,自己与当年也隔着一层玻璃,越来越厚。
老周服老了,不想再为了一口气去折腾了,这口气常咽着,说不定能永葆青春呢。
老周的嘴角露出了疲惫的笑容,在这个安逸而又充足的时间里,他会花很多时间去想老杨。
老周特别喜欢回想那段和老杨相爱的过程,那种充满感动和纯真时光,就是他把自己带回到了十八岁,也是他让自己有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还年轻,谁想到,一离开他就感觉到自己衰老的真快呢。
春光照进了车窗,从他的脑门上自上而下流淌着,温暖着他。
他的脑海里全是阳光明媚,像老杨的笑容一样温暖动人。老杨送给他花的情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每每想起都宛如昨天,他又觉得自己回到了十八岁的年纪。
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笑容,又想起老杨给他写的信,这信他随身带着,就在胸口的兜里。
他忙不迭将信摸了出来,就着这一窗春光,一字一句地默读了起来。
老周读着信,不禁感叹以前是多么的好,好像一点烦恼都没有。
事实上真正在一起生活之后,烦恼也随之而来了。
老周不禁有些担心起来,这次回来,以后会不会又出现新的烦恼呢?
应该会吧,但是处理的方式应该更成熟理性了,毕竟两个人都是半老头子,不能再胡乱折腾了。
老周还担心着一点,就是老杨此刻还生着气,希望自己回来能让他气消吧。
想来这也不是太大的问题,毕竟自己以后不走了,就陪着他,他也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人在远走他乡的时候总是意气风发,在回来的时候却多是忏悔。
后悔当初为何不理性一些,自己去浪尖上起舞,留给了他满世界的孤独。
老周忏悔了半路才从那种情绪走出来,离家越来越近了,他渐渐变得越来越幸福。
他没有将此行的消息告诉给老杨,他故意瞒着,为了给老杨一个惊喜,他认为老杨一定想不到自己突然就回来了,这是老杨一直所期待的,算是个天大的惊喜吧!
车子慢慢悠悠地开进了这座城市,老周在窗口张望,将自己一切所熟悉的街道都收进眼里。
此刻的心情真是妙不可言,令老周唯一可惜的是,这要是在过年的时候该多好,可惜过年没法回来。
不久之后,老周下了车,他忙不迭又打了一辆出租车。
他觉得这里真是山好水好人更好,连出租车师傅说的话,都叫人爱听。
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老周才来到小区门口,此刻已经是夜幕降临的时候,这天正好是周六,老杨应该是在家的。
老周拖着行李进了小区,上楼后他先是敲了敲门,但是始终没来开门。
老周便迫不及待地掏出钥匙打开门,当他看了一眼屋里的陈设,那种熟悉的感觉立马扑面而来,老周忍不住大喊道:“老杨,老杨我回来了!”
屋里没有人回应,老周有一些小小的失落。
他关上门,进了屋,象征性地找寻他,当打开了次卧的门后,老周不禁一愣,床上明显有人睡过的痕迹,但是这个房间老杨从来都没睡,也不需要睡,以前床上还堆着书呢。
老周连忙去主卧瞅了瞅,这里还是以前的样子,简单而温暖。
老周很疑惑,只能猜测家里来了客人,但是始终想不到会是谁。
空荡荡的家里与自己预想的千差万别,老周干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正当老周犹豫着要不要给老杨打电话时,忽然听到了开门声。
老周像个弹簧一样忽地站了起来,率先看到了进屋的老赵,老杨就在他的身后。
三个人都愣了愣,老赵反应最快,回过神来大笑着说:“老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老周回神,不舍得地将目光从老杨的脸上移开,挤了挤笑容,对老赵说:“刚到一会儿,你什么时候来这里了,有事啊?”
“没事,就过来玩。嗐,你怎么不早来几天,我过来玩几天了,明天就得回去,真是不凑巧。”
“哦,那是不巧,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老杨说你忙的很,我就没建议你。”
老周的目光再度移到老杨的脸上,老杨缓缓地挪动步子关了门,接着就默默地换鞋子。
“对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老赵也边换鞋边问。
“工作辞了么,就回来了。”
“啊?辞了?老杨还说你忙呢,我以为你干的好好的呢,过年都没空回来。”
“嗐,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扯不太清楚。”
老周见老杨一直不说话,知道他还生气,于是过去倒了两杯水放在桌子上。
老赵咕噜噜地喝了几口水,说:“刚和老杨从乡下回来,你们这的生活,真是精彩,朋友也多,羡慕的很。”
“你们去哪乡下?那个陈铭家里吗?”老周纳闷地问。
“啊,就是他,这家伙人真不错,十分热情,一家人都是一样的热情好客!”
“呵呵,他人确实不错,以后有空再来嘛。”
“要的要的。”
老杨光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本想去沙发上坐着,见老周就站在沙发边,于是作罢,拉了把椅子就着桌子坐下。
“你们先聊吧,我去房间收拾收拾去,明天一早就要回去。”
“再玩几天呗,老长时间没聚了。”老周客气地挽留他。
“要么说不凑巧呢,我明天真的回去,来好几天了,公司很多事情,等着我回去弄呢。”
“呵呵,那行吧,下次有时间再聚。”
“嗯。”老赵应着走进了房间。
客厅里渐渐变的安静了下来,老周见老杨也不说话,也不看过来,顾自把玩着手里的钥匙,于是走了过去,拉了把椅子坐下后,笑了笑说:“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呢,没想到你没在家。”
老杨没有看他,只看着手里的钥匙,说:“没有惊喜,倒是有惊吓。”
老周咧嘴直笑,细声跟他说:“我辞职回来了,以后不走了,以后我就在家……”
还未等他说完,老杨转过头,冷冷地说:“你回来我家里做什么?”
老周顿了顿,脸上的笑容顿时消退了。
老周一本正经地问:“老杨,咱们之间都是误会,我知道我那天没跟你一起回来,你还生我的气,以后我好好补偿你好不好?你不生气了,我给你赔个不是好不?”
“误会?天底下哪有那么多误会,亲眼所见也是误会吗?”老杨心疼不已。
老周一脸茫然,问:“亲眼所见什么?”
“那天我要回来,其实我去车站后,又改主意了,我就没有走,我在那宾馆又开了几天房间,夜里我去你住的地方,看到刘局长去你家了,连续有几天了吧。”
“啊?你那天没有回来?”老周十分惊讶。
老杨见他这幅模样,心里一痛,冷冷地说:“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之前在宾馆你跟我说的多好呀,保证的多好,我没想到,当天你又和他鬼混了起来,你够可以的周定。”
“你先别激动,我给你解释,那几天确实跟他喝酒了,只是我的缓兵之计,我想尽可能地拖延,而且能借他醉酒的时候,问一些他工作的关系网,更多地了解他。后来我去市里找文刚了,他就想办法把刘局长给举报了,现在相关部门正在调查刘局长,那个项目也停了,所以我也回来了。”
“哼,我能信你吗?”
老周十分心急,拿出电话递到他面前,说:“不信的话,你这就可以打电话跟文刚对质。”
老杨将他的手机推开了,说:“你们是老战友,谁知道你有没有跟杨文刚串通好?而且,即使你说的都是实话,又怎么能证明,你们每天夜里单独相处那么久,什么也没做呢?怎么证明你回来,不是因为刘局长要倒台呢?”
老周心急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光摇着脑袋,否认他的质疑。
老杨瞅着他,心里如刀绞一样划过,他咬了咬牙,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魔怔了,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