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她愿意为心上人放弃公主的身份,但她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责任

发布时间:2025-09-13 09:06  浏览量:1

可就像长公主说的,只有这一次不行,不单单是为了尊严,更重要的是,她要在耶律齐心上插上一根刺,每每想起,都会觉得膈应。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激起耶律齐的征服欲,让他对长公主产生兴趣,我们才能在契丹生存下去.……

两军休战,耶律齐也有了空闲的时间逗弄公主,这个男人总是期盼着能从长公主的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

他会在军中宴请将士时,命令长公主充当乐妓的角色,抚琴为他们取乐。

契丹军中的将领大多在战场上和谢家人交过手,明里暗里吃过不少亏,看着长公主出丑成为弥补他们内心阴影的良药。

长公主是能弹出一手好琴的,她的老师曾是大邺最负盛名的琴师,但她不屑给契丹人弹琴,故意将好好的一首曲子弹得人神共愤,荼毒他们的耳朵。

这种折磨,经受过一次的人才懂得其中滋味,耶律齐受不了,只得摆手叫停。

后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公主擅长射箭的事,非要带着她去军中比试。

长公主本是不愿参与这种无聊的游戏的,但耶律齐对着她眉头一挑,指着我说:“不射也可以,把你的婢女借我当箭靶子练练手。”

他用我的命威胁,长公主只好就范。

耶律齐营中的副将先上,三支箭稳稳射中靶心,引得众人为他欢呼。

而长公主的三支箭都脱靶了,第一支擦着一个小兵的耳朵飞过去,众人见状纷纷哄堂大笑:“大周的公主,也不过如此!”

长公主面无表情地举起长弓,直到第二支箭和第三支箭,接连顺着同一个位置飞驰而过,吓得小兵瘫坐在地上,他们才明白公主这是故意的。

耶律齐阴沉着脸,灌了一大口酒。

除了在床笫之间能占据上风,其余时间,他老是吃瘪,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目光总是放在长公主身上,久而久之,成为了一种习惯。

突然有一天,耶律齐改变了策略。一番云雨之后,耶律齐对长公主说:“阿窈,你为我生个孩子吧。”

他想,若是有了孩子,或许长公主就会服软了,但汉人和契丹王子生孩子,这件事情想想都让人害怕。

长公主和我说起这件事的时时候,表情里尽是嘲讽:“素蘅,你说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我怎么可能怀上他的孩子?”

直到我们转身,才注意到现在屋子门口的耶律齐,他静默地注视着她,眼中翻滚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耶律齐还是断掉了长公主的避子汤,他变着花样地折腾她,但是无论他怎么折腾,长公主始终都没有怀上他的孩子。

我们到契丹第二年,冬天冷得不像话,这一天里,萧嫣儿突然带人闯进了长公主的帐内,二话不说就拉着她的胳膊把她从榻上拖了起来,一身青紫痕迹暴露在众人眼前。

萧嫣儿看见那些斑驳的印记,怒火中烧:“你这个狐媚子,竟然敢勾引齐哥哥,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是契丹王后的亲侄女,也是契丹皇帝为耶律齐定下的正妻,耶律齐近日总是在长公主帐中留宿,她自然视长公主为掌中钉、肉中刺。

“谁允许你们进来的??快放开公主!”

那些契丹女人的身形本就比我们结实,我上前同她们攀扯,被一个契丹女人一巴掌扇倒在地。

萧氏是契丹后族,帐外的契丹兵看到她们带走了长公主,非但不加以阻拦,反而过来拉住我。

我势单力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将长公主带走,我去军营找了耶律齐,像狗一样跪在他面前祈求他,求他去救长公主。

后来,长公主是被他抱回来的。

她乌黑的头发沾了水,已经结了冰碴子,我触碰到她的肌肤,凉得没有一丝温度,脆弱得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她轻轻唤了我的名字,我才确信她还活着。

耶律齐是在一条河边找到她的,萧嫣儿命人在结冰的河面凿开一个大洞,长公主被她扔进刺骨的河水里已经一段时间。

他刚要把长公主捞上来,不想被萧嫣儿一把拦住:“齐哥哥,我不许你把她捞上来!”

“嫣儿,别胡闹。”

碍于她的身份,耶律齐只能拼命压抑着内心的烦躁:“再不把她捞起来,她会死的。”

自幼爱慕的男人对自己不屑一顾,满眼都是另一个异族女子,这种落差让萧嫣儿无法接受。

任凭耶律齐怎么解释,萧嫣儿都不肯妥协,她沉浸在心上人被夺走的情绪里无法自拔:“这种狐媚女子,死了不是正好!”

耶律齐眼中有凶光一闪而过,他快速垂下眼,沉声说道:“她是大邺的公主,她若是死在你手上,他们的皇帝不会善罢甘休。眼下并不是契丹和大邺开战的好时机,你若是不信我说的,大可回宫问问你的姑母。”

之后,他挣脱被萧嫣儿握握住的手,径自将长公主从冰冷的河水中抱了起来。

我先烧了热水给长公主洗了身子,扶着她到床榻上躺下,耶律齐让契丹的大夫替长公主仔细查看了身体,那个白胡子的老头捻着胡子不住地摇头。

“性命无碍,”

大夫一阵长叹短吁:“只是.……”

“只是如何?”

他看了看长公主,又看了看耶律齐,最后说道:“只是河水寒气太重,伤了根本,今后恐怕再难有孕。”

长公主一直没有说话,面上神色平静,只有被掩盖在厚厚的被褥下的与我相握的手,微微发抖。

耶律齐不死心地追问:“没有可以调养的法子吗?”

大夫告诉耶律齐,这次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要是再晚一些,他带回来的恐怕就是长公主的尸体了。

大夫走后,长公主以身体身体不适为由打发了耶律齐,神色淡淡地侧身躺下了。

耶律齐盯着她的身影看了许久,似乎有话想对长公主说,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刚好抬眼,竟在他转身的瞬间,窥到了他眼中一丝尚未来得及掩藏的难过。

他永远不会知道,即使没有这次事故,长公主也不可能为他生儿育女,早在动身前往契丹之前,她就服下了秘药。

她这一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是来契丹报仇的,她早就主动放弃了成为一个母亲的权利。

6

耶律齐有一段时间没来长公主帐中了,他这段时间都在忙着筹备他与萧嫣儿的婚礼。

他是契丹皇帝最看好的继继承人,而取得萧氏一族的信任,无疑能让他在契丹的地位更加稳固。

确定婚期的第一天,萧嫣儿就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长公主:“齐哥哥注定是我的丈夫,你别以为你有几分姿色便能蛊惑了他!”

长公主看着她耀武扬威的模样,笑着说“好”。她并不喜欢耶律齐,他娶谁于她而言并没有任何影响,所以,她看着萧嫣儿气急败坏的背影,忍不住笑弯了腰。

婚礼前夕,耶律齐忽然来了,他破天荒地什么也没做,只是搂着长公主安稳地睡了一觉。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问出口,只会落得个覆水难收的局面。

契丹的春天与大周不太一样,这里没有满城的柳絮,也没有成林的桃花,有的只是望不到边际的草原和成群的牛羊。

长公主不爱走动,加之体弱,多半时间都在帐中休养,偶尔来了兴致,我们便一起去远一些的草地上走走。

耶律齐与萧嫣儿大婚当日,我又陪着长公主出来散心,远远看着那些为婚礼忙碌的人群,长公主忽然问我:“素蘅,我和谢云书的婚礼会是什么样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过谢云书了,久到我以为,她早已将那个人连同她的快乐,一起埋在了心底最深处的地方。

我看着她的眼睛,柔声说道:“公主和驸马的婚礼定然会比这个还要热闹千倍万倍。宫里上上下下都挂满了红灯笼,到了夜里,还会准备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整个西京的百姓,都会替您祈福......”

她静静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真是一个美梦。”

可是这样美的梦,已经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

黄昏临近,夜色渐浓,王子大婚,契丹皇帝破例允许贵族们都能燃放烟火与之同乐,漆黑的夜里霎时有许多烟花绽放开来,稍纵即逝,又美不胜收。

长公主瞧着瞧着,突然来了兴致,让契丹士兵给她也抬来了一小箱烟花。

一开始是我在放,后来,长公主也被勾得心痒,也亲自放了几个。

我记得有一朵烟花是幽蓝色的,舒展开的烟火像极了缓缓绽放的莲花,姿态娴雅,却美得摄人心魄。

长公主仰头凝望着它,看着它盛放,看着它枯萎,苍白的脸上始终挂上了浅淡的笑意。

7

耶律齐的大婚没能顺利举行,前方突然传来战报,谢则玉率领北卫军打过来了,可怜的新郎官只能脱了喜服赶赴前线。

饶他再怎么拼命赶回军中,也无法挽回契丹军严重的损失。

北卫军有备而来,稳稳朝着契丹军防守最薄弱的地方下手,一场出其不意的奇袭让他们防不胜防。

如此漂亮的进攻战术,要是没有人里应外合,怎么打得出来?

耶律齐也很快反应过来,命人将长公主带了过去,他恶狠狠地掐着长公主的脖子,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寒声逼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他的力气那样大,长公主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用一双坦荡的眼睛看着他。她根本不屑否认,不屑辩解。

四年前,谢则玉曾悄悄给了长公主一枚印章,告诉她凭借印章,能够调动所有潜藏在契丹军中的暗桩。

耶律齐是契丹军的大脑,这些年契丹之所以能在大邺边境撕开一个口子,都多亏了他。

所以,他大婚当天,自然就是我军突袭的最佳时机,那朵蓝色烟花,就是告知北北卫军进攻的信号弹。

耶律齐麾下有将领向他谏言,周朝胆敢主动出兵,说明长公主已经成为了一枚弃子,不如就将她就地处决,把她的尸骨悬挂在城墙上,用来威慑北卫军。

他没有同意,说这法子固然能够灭北卫军的威风,但也容易唤起将士骨子里的血性,风险太大,并不是上上之策。

他更倾向于留着长公主,必要时用来和谢则玉谈条件。

耶律齐将长公主囚在军中,由他的亲兵看守,外界的任何信息我们都无从得知,我不知道这里面是否夹杂了他的私心,但我坚信长公主绝不是弃子。

只要她还活着,谢则玉一定会想方设法前来营救。

被囚禁的第四天夜里,两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潜进了长公主帐中,来的人一个叫谢五,一个叫谢九,他们是谢则玉的亲卫。

谢则玉在前方牵制住了耶律齐,派他们潜入后方营救长公主。

“耶律齐诡计多端,定然设了陷阱。”

长公主思索片刻后吩咐道:“谢九,你带着素蘅先帮我引开人,谢五和我走另外一边。素蘅......我的身体不如从前健朗了,你别怪我。”

谢五和谢九同时看向我的眼中有些悲悯,但他们什么都没说,他们是将士,服从命令是他们的职责。

我柔声说「好」,服从了她的安排,这些年陪着长公主一路走来,与其说是我伺候她、照顾她,不如说是她陪伴着我这个孤寂的人。

我是因她的恩泽才活着的,如果我的死亡能换取她的一线生机,我愿意赴死。

我跪下来向她叩首:“能够遇见公主,能够帮到公主,奴婢真的很开心。”

长公主怔了一瞬,从发间取下一根玉簪,白玉无瑕,是用上好的清河玉打磨而成,这是谢云书送她的,她从不离身。

她将簪子递给我:“这支簪子算是我的信物,若是被擒,你也可以冒充成我多抵挡一阵。”

营帐外有脚步传来,谢九催促说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快去吧。”

长公主推了我一把,幽深的眼睛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素蘅,这些年,苦了你了。”

我不觉得苦。我只是遗憾,遗憾以后不能继续陪伴在她左右了。

其实,我在很早以前就设想过,自己有生之年可能无法活着回到故土,但当那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我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难过。

我笑着向她拜别:“公主,珍重。”

谢九带着我隐进夜色里,与长公主预料的不同,这一路几乎没有遇到太多的危险,我无意间转身,才才发现身后契丹军营中不知何时着了火。

漫天的火光点亮了漆黑的夜,铺天盖地,都是红色,谢五就从这漫天的火光中走了出来。

孤零零的,只有他一个人,我朝着他冲过去,声音喑哑: “公主呢?”

“公主......”

谢五双唇蠕动,低垂着头颅,不敢看我:“公主她......殉国了。”

谢九带着我离开后,长公主寻了个借口支开了谢五,为了确保我能顺利离开,她把自己关在营帐内,然后点了一把火,活生生把自己烧死了。

耶律齐想用她威胁北卫军,便不能有一丝心软犹豫,为将者,优柔寡断乃是大忌,一旦给了她喘息的空间,她用一把火,就能破了这个局。

冲天的火光像个张牙舞爪的妖怪,隔得那么远,我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长公主在大火中痛苦不堪的模样。

我应该有所察觉的,长公主将从不离身的信物给了我,她怎么可能让谢云书的东西落入耶律齐手中.....

我陡然醒悟,这是一场阴谋,是长公主精心设计的一场阴谋。

怪不得,怪不得要支开我......

在这场阴谋里,要赴死的人不是我,而是她,她从没想过活着回去。

8

那场大战僵持了三月之久,最终,契丹派人送来了求和的降书。

我最后一次见到耶律齐,是在他将长公主的骨灰送还回大周那天,长公主的骨灰被他放在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里。

活生生的一个人,最后只剩下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

我欲从耶律齐手中接过那个小盒子,而他手指用力不肯放手。

“她走之前,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

我想起萧嫣儿将长公主扔进冰河那天晚上,长公主不让他留宿,可他半夜还是悄悄摸上了床榻,将长公主搂进怀里,像是搂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悄悄地来,天不亮的时候,又悄悄地离开,临走前,嘱咐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长公主。

耶律齐这个人,嗜血凶狠,诡计多端,但他真的对长公主动了情。

我从怀里取出长公主给我的那根白玉簪,问他:“认识这个吗?”

见他点头,我便继续说道:“这是谢驸马送她的定情信物。”

耶律齐面色不虞,纠正说:“她是我的女人。”

是么?

我嘲讽地看了他一眼,折身从身后拿出一幅画卷,画中的少女着一袭黛色宫裙,宛若画中仙子。

她举着一柄团扇在花间扑蝶,眉眼含笑,双眼璀璨若星辰,画的右下角,有一行苍劲有力的小字一吾妻舒窈。

这幅画是,谢云书在四年前前在御花园为长公主画的,那时的她还未失去自己的爱人,还未成为讨好契丹的贡品,她还是整个大周最快乐的公主。

如果,谢云书不曾阵亡,如果长公主不曾去契丹,她会一直那么快乐。

他毁了她的美梦,却还奢望她能爱他,多可笑啊……

“尊贵的契丹二王子,”

我将画仔细地收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现在,可以让我带公主回家了么?”

他垂目,无言以对,曾经草原上意气风发的王者,眉目之间陡然布满了沧桑。

长公主的骨灰最后与谢云书的合葬在一起,皇后娘娘两年前薨了,她没能等到女儿回来那天,皇帝便在她的陵墓旁为长公主修建了衣冠冢。

他们都觉得,长公主更愿意同她的心上人待在一处,生前不得长相守,死后总该让她如愿。

我早已到了出宫的年纪,但我没走,我又回到了凤阳殿,这是长公主从小到大居住的地方。在殿内的每一个角落都有许多关于她的记忆。

那些记忆,比春日里太液池畔的柳絮,还要多,多到……我可以用剩下的所有时光来回忆她。

许多年后,凤阳殿内又住进了一位小姑娘,那是后来登基的敏言太子的第一个女儿,我陪着她在春日里放风筝,那是一只模样漂亮、做工精致的蝴蝶风筝。

春风乍起,吹皱了满池春水,吹得蝴蝶风筝越飞越高。

小公主银铃般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凤阳殿,我有片刻失神,许多年前,我也曾陪着长公主在凤阳殿里放过风筝。

小公主仰着头问我:“素蘅姑姑,你在想什么?”

我告诉她,我在想一个非常思念的故人。

“哦~”

周展颜的脸上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烂漫,笃定道:“你在想元嘉姑姑。”

我忍住鼻中酸楚,对她笑着说“是”。小公主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很是欢喜,紧接着又说道:“我也想她,我阿爹也想她,大家都会想她。她是我们的英雄。」”

呀,长公主是我们的英雄,有那么多人想着她、念着她,她的故事会在周朝的土地上传颂一年又一年。

那一天夜里,我久违地梦见了长公主,梦里,她与一人携手而立。

她站在桃花树下朝我招手,眼眸里是清浅的笑意,我便朝她跑过去。

“公主,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来接你啊。”

她说要带我去看大漠的日落、雪山上的金光,就像年少时说好的那样,带我走遍周朝的每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