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退婚当天,摄政王娶我为正妻,可中秋宴我却听到皇帝对他责骂声

发布时间:2025-09-12 18:00  浏览量:1

大婚的前一夜,满府的喜庆红绸在我眼中,都成了最尖锐的讽刺。我的未婚夫婿沈寒,那位即将与我拜堂的侯府世子,突然跪在我父亲面前,声泪俱下地宣告,他此生非我庶妹张若馨不娶。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将我视为一个笑话。流言蜚语如无形的利刃,将我割得遍体鳞伤。人们窃窃私语,说我身染恶疾,才会在最后一刻被夫家嫌弃。

就在我万念俱灰,素手拿起三尺白绫,准备结束这荒唐的一生时,府外却响起了鸣锣开道之声。

摄政王裴墨,那个权倾朝野、如天上皎月般遥不可及的男人,竟亲率仪仗,带着圣旨与堆积如山的聘礼,停在了我家门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对我心生爱慕已久,请旨赐婚,欲娶我为正妻。

他就像一道撕裂黑暗的光,将我从绝望的深渊中硬生生拽了出来。我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毫不犹豫地应下了这门亲事。

我嫁给了他,成了人人艳羡的摄-政-王-妃。我收敛起所有的棱角,尽心尽力地打理府中上下,温婉贤淑,相夫教子,努力想成为那个能与他并肩而立的女人。

直到那年中秋的宫宴。我按礼数去紫宸殿拜谢皇帝的赐婚之恩,还未走近,便听见殿内传来皇帝恨铁不成钢的训斥声。

“糊涂!你乃一人之下的摄政王,想要一个区区的张若馨,又有何难?你为她做了那么多,甚至不惜委屈自己,娶了她最厌恶的姐姐,这一切,就是为了让她能得到所谓的幸福?裴墨,你告诉朕,这真的值得吗?”

我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殿内,裴墨饮下一杯酒,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苦涩与落寞:“皇兄,权势可以为她扫平一切障碍,却唯独换不来她的心。但只要能看到她安稳幸福,臣弟……甘之如饴。”

所以,那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温柔誓言,全都是假的。他对我所有的好,不过是为了给他的心上人——我的好妹妹张若馨,铺就一条通往幸福的康庄大道。

我成了他们伟大爱情里,最碍眼、最可笑的那个障碍。

我踉跄着,几乎是狼狈地逃离了那座金碧辉煌的紫宸殿。候在外面的侍女见我泪流满面,神色煞白,关切地迎上来:“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我拼命摇头,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住,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远处,丝竹之声再度响起,裴墨与皇帝的身影一前一后,正缓步走向宴席。我心头一紧,生怕被他们撞见我此刻的失态,连忙拉着侍女躲进了一旁的假山后。

他们的对话,再次清晰地飘入我的耳中。

是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裴墨,若蕊那孩子待你情真意切,视你为天。若有朝一日,她知晓了所有真相,你可会后悔?”

风从假山的缝隙中穿过,带着初秋的凉意。我听见裴墨近乎冷酷的回答,他微微摇头,语气里没有半分犹豫:“她永远不会知道。臣弟,也绝不后悔。”

那一刻,宜人的秋风仿佛化作了刺骨的寒冰,将我从里到外冻了个通透。我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一步,恰好对上了侍女那双既了然又充满同情的眼睛。

所以,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还沉浸在他编织的深情假象里。

我死死地抓住冰冷的假山山石,指甲几乎要嵌进石缝里,才勉强稳住身形。我压低声音,用尽全身力气命令道:“今天的事,管好你的嘴,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

侍女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我,朝灯火阑珊的御花园走去。

园中百花争艳,晚香浮动。我失魂落魄地坐在凉亭里,看着花瓣在夜风中飘零,脑海中,过往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闪过,每一帧都像是在嘲笑我的愚蠢。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是裴墨。

他看到我,原本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快步走到我身边,将我冰凉的手握入他的掌心,语气里满是责备与关爱:“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初秋夜凉,你身子又单薄,当心染了风寒。”

我用力眨了眨眼,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硬生生逼了回去,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御花园的花开得太美,一时看入了神,竟忘了时辰。”

裴墨二话不说,打横将我抱起,动作轻柔得仿佛我是易碎的珍宝。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一如既往的温柔:“今天不看了,好不好?夜深了,我们该回府了。若你喜欢,过些时日我再陪你进宫来看。”

我顺从地将头靠在他的胸膛,点了点头。

回到王府,他却只将我送到寝殿门口,便以“尚有要事处理”为由,转身去了书房。

我躺在空旷的大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那些伤人的话语在脑海中反复盘旋。良久,我终是下定决心,披衣起身。我要去书房,我要和他当面问个清楚。

我带着贴身丫鬟阿满,悄无声息地穿过庭院。奇怪的是,前院一片漆黑,连廊下的灯笼都未曾点亮,守门的小厮也趴在桌上昏昏欲睡。我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走到了书房门口。

推开门,阿满手中的灯笼光亮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那一刻,我的呼吸停滞了。映入眼帘的,不是堆积如山的书卷,而是一幅又一幅的画像。画中人,无一例外,全都是我的庶妹,张若馨。

从豆蔻年华的天真烂漫,到及笄之年的亭亭玉立,她成长的每一个阶段,都被人用细腻的笔触精心描绘。

我随手拿起一幅,画的右下角不仅标注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旁边还有裴墨亲笔题写的诗句。那字里行间,满腔的爱意几乎要破纸而出。

强忍着心口的酸涩,我迈步走向内室。

一张紫檀木桌上,静静地摆放着一个华丽无比的凤冠。那凤冠上镶嵌的,正是我心心念念的东珠。

我曾不止一次向裴墨表达过对东-珠的喜爱。可他每次都只是将我搂在怀里,无奈地叹息:“今年进贡的东-珠数量稀少,圆润无瑕的更是紧着宫里的皇后娘娘。我只得了这些略有瑕疵的,你且先用着,委屈你了。”

而此刻,我颤抖着抚上那凤冠,上面的东珠,足足有九十九颗,每一颗都饱满圆润,光华内敛。最顶端的那一颗,更是硕大无朋,世所罕见。

我像是被灼伤了一般,猛地收回手,逃也似的冲出了书房。

第二章 决裂与离去

凛冽的秋风吹在身上,寒意直抵心底。

回到寝室,我紧紧抓住阿满的手,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阿满,收拾东西,我们去外祖家!”

阿满的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她一脸愤慨,重重地点头:“好!这破王府,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小姐,我们走!”

闻言,我凄然一笑。或许,我早就该离开了。

第二天清晨,裴墨才一身风尘仆仆地踏入寝殿。他眉眼间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笑意,径直走到我面前:“今日是若馨的生辰,你身为姐姐,是不是要去侯府为她庆贺一番?”

我愣住了,心头瞬间被密密麻麻的酸涩感所占据。

他竟将张若馨的生辰记得如此清晰。可就在上个月,我过生辰时,还是他身边的长随无意中提起,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我扯了扯嘴角,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无奇:“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我本已打算好,今晚动身去巡视庄子。”

裴墨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他伸手将我揽入怀中,用他惯用的温柔语气轻声哄劝:“你就这么一个妹妹,自然是她的生辰更为重要。这样,我已用你的名义,在京城最大的酒楼订下了宴席。等为若馨过完生辰,我便亲自陪你去巡视庄子,好不好?”

感受着他怀抱的温度,我却只觉得无比可笑。他费尽心思做这一切,不过是想借我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对张若馨说一句“生辰快乐”罢了。

也罢,反正我也要走了。就当是,最后再成全他一次。也算了却我们之间这场荒唐的夫妻缘分。

那一日,京城最大的酒楼“望月楼”内,高朋满座,皆是京中叫得上名号的豪门贵族。张若馨穿着一身华服,众星捧月般地处在人群中央,享受着所有人的恭维和祝福。

一进门,裴墨便松开了我的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到了张若馨面前,声音里满是笑意:“若馨,生辰快乐。我为你准备了礼物。”

我远远地跟在他身后,听到这句话,心口又是一阵钝痛。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脚步声,裴墨的脸色微微一变,才有些不情不愿地改口道:“是……我和你姐姐,一同为你准备了礼物。你稍等,我去给你拿来。”

裴墨转身离开后,我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只想避开这令人窒息的场面。但即便如此,还是没能躲过与张若馨的正面交锋。

她袅袅婷婷地向我走来,亲昵地拉住我的手,语气里却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挑衅:“姐姐如今贵为摄政王妃,便不理睬我们这些寻常亲戚了吗?怎么,真当自己攀上高枝,就成了凤凰?”

说着,她又俯身凑到我的耳畔,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得意地轻笑道:“可惜啊,姐姐。你爱的人,都爱我。当年的沈寒是这样,如今的摄政王,也是这样。”

她脸上挂着天真无害的笑容,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刀,剜在我的心上。

曾几何时,张若馨也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母亲早逝,父亲的续弦进门后,便害死了她的生母。是我,用嫡女的身份将她护在羽翼之下,让她安然长大。

可她,却在我大婚前夜,毫不犹豫地抢走了我的夫婿。从那时起,我们姐妹情分,便已彻底断绝。

我陷入无尽的痛苦时,是裴墨如天神降临,将我从泥沼中拯救。我们成亲后,他便命人在京中散播我们早已两情相悦的消息,硬生生将张若馨“勾引未来姐夫”的污名洗刷得干干净净。

现在想来,他娶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保护他的心上人。

我微微抬眼,视线却猛地被张若馨皓腕上的一只手镯吸引住了。

那是一只通体翠绿的翡翠玉镯,水头极好,是我娘亲去世后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我一直将它妥善地锁在我的嫁妆箱子里,如今,它怎么会戴在张若馨的手上?!

霎时间,我只觉得心口剧痛,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第三章 玉镯与崩塌

我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张若馨的手腕,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啊!好痛——”她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脸色瞬间煞白,捂着手腕瑟瑟发抖,“姐姐,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满座宾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酒楼里的小二连忙慌张地冲出去请郎中。

唯有我,不为所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镯子。

“——若馨!你怎么了?”

裴墨刚取了礼物回来,正看到这一幕,脸色骤变。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粗暴地将我一把推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张若馨的手,**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手怎么了?快让我看看!”

张若馨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她咬着下唇,楚楚可怜地轻轻摇头:“王爷,我……我没事。”

裴墨眉头紧锁,满脸都是疼惜与担忧:“都疼成这样了还说没事!走,我先带你去找郎中!”

他扶着张若馨向外走,路过我身边时,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我,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我早就知道你们姐妹不和!但你何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若馨下此毒手?若是她的手真的断了,你担待得起吗?”

我咬紧牙关,努力克制住汹涌的泪意,一字一句地问:“她手上的镯子,你当真不觉得眼熟吗?”

裴墨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你在胡说什么?若馨手上的镯子我怎会眼熟?天底下的翡翠镯子,不都长得一个样!”

他的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可我的嫁妆箱子,除了贴身丫鬟阿满,便只有他有钥匙。

或许是见我眼角含泪的模样太过凄楚,裴墨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他放软了语气:“我并非有意冲你发脾气。只是若馨毕竟是你妹妹,伤害她对你的声誉也有损。你且先回府,等若馨的伤势处理好了,我便回来陪你。”

我静静地看着他搀扶着张若馨离去的背影,心中最后一点念想也彻底熄灭了。

为了张若馨,他竟能与我虚与委蛇这么久,也真是难为他了。

宾客渐渐散去,我缓缓走向刚才被裴墨随手扔下的生辰礼,轻轻掀开了上面覆盖的锦帛。

果不其然,锦盒里静静躺着的,正是那顶我昨夜在书房里见过的,镶满了无瑕东珠的凤冠。

我垂下眼眸,将锦帛重新盖上,带着阿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楼。

刚迈出大门,裴墨身边的侍卫便迎了上来:“王妃,王爷说二小姐的手并无大碍,让属下先护送您回府。”

我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不必了。先去一趟我的珍宝铺,我要查账。”

马车将我送到珍宝铺。我让人取来账本,正准备翻看,目光却被街对面“金玉阁”里的景象吸引了。

透过明净的窗户,我清楚地看到,张若馨正拿着一根成色极佳的白玉发簪在发髻上比划着,时不时地回眸,巧笑嫣然地不知在说些什么。而她身旁站着的那个背影,我再熟悉不过,正是我的夫君,摄政王裴墨。

我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查完了手中的账本。

刚准备起身离开,掌柜的却面色为难地走到我面前:“小姐,王爷……王爷带着侍卫,把对面的金玉阁给围了。”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说是……要清场,为他心爱之人,包下店内所有的首饰。”

我点了点头,心中一片死寂:“那就卖给他吧。记得,价格报高一些。”

掌柜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躬身应下。

我牵着阿满的手,从后门悄然离开,回了王府。

从天亮等到天黑,我的嫁妆箱笼和所有行李都已装上了马车,却依旧没有等到裴墨回府的身影。

看来,是等不到了。

我转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我曾以为是归宿的王府,对门口的小厮交代道:“记得告诉王爷,我带人去巡视庄子了。归期,不定。”

而另一边,金玉阁内,裴墨看着渐渐暗沉的天色,柔声对身旁的张若馨说:“若馨,还有什么想要的,只管挑。账单全部记在王府名下,让掌柜的拿着收据去结账便是。”

“就当是……你姐姐今日伤了你的赔礼。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些要事,得先回王府了。”

张若馨撅着嘴,露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王爷,这才什么时辰,您就这么着急回府去哄姐姐吗?”

裴墨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名王府侍卫便浑身是血、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王爷,不好了!”

“王妃……王妃去巡视庄子的路上遭遇了山匪!在逃亡时,马车失控,滚落悬崖了……”

第四章 悬崖与绝笔

裴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怔怔地看着那名侍卫,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侍卫疼得身体不住地发颤,但还是强撑着复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我们的人为了护住王妃,与山匪分路突围,可山匪人数实在太多。混乱中,流矢射中了拉车的马,马匹受惊,直接拖着马车翻下了悬崖……王妃她……她没来得及出来。”

裴墨僵在原地,下一秒,他猛地掀翻了面前摆满了首饰的桌案,发出一声怒吼:“放屁!本王明明与王妃说好了,要一同去巡庄子,她不可能一个人走!”

“就算她自己走了,为何没有人来知会本王一声?!”

裴墨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傻了在场的所有人。

空气凝滞了片刻,一个随行的王府小厮终于挣脱了控制,扑通一声跪倒在裴墨面前,泣不成声:“王爷!王妃在府中等了您整整一天,眼看天都黑透了您还没回来,这才独自启程的。临走前,王妃特意派小的来告知您一声,可……可小的刚到这金玉阁门口,就被您的侍卫拦下了,说……”

裴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厉声喝道:“说什么!”

“说……说王爷您正在陪心上人挑选首饰,任何人不得打扰。”

裴墨猛地转向一旁的侍卫,目光犀利如刀:“本王何时下过不许人打扰的命令?”他焦躁地踱了一步,冲上去揪住那侍卫的衣领,狠狠一拳砸了过去:“说话!”

那侍卫被打得口角流血,脸色惨白,惊恐地看了一眼张若馨,颤声道:“王爷,是……是二小姐说,这是您下的命令,属下才拦下了那小厮的!属下真的不知道会出事啊!”

张若馨见侍卫把自己供了出来,连忙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拉住裴墨的衣袖:“王爷,我……我只是太贪恋您陪着我的时光了,我真的没想到姐姐会出事……您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啊!”

裴墨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她。他猛地抓住张若馨的手腕,一把将那只翡翠玉镯从她手上撸了下来,紧紧攥在掌心,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这是他第一次,对张若馨流露出如此冰冷恼怒的情绪。

他将那只冰凉的玉镯死死地攥在手心,努力压下心中排山倒海般的恐慌与不安,翻身上马,朝着京郊的悬崖疾驰而去。

崖底,军队的火把连成一片,将整个山谷照得亮如白昼。近千名士兵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士兵们搀扶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子从林中走出。

裴墨眼前一亮,疯了一般冲到那女子身前,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声音颤抖:“若蕊,你吓死我了!你有没有事?有没有摔到哪里?”

怀中的女子身体一僵,随即开始剧烈地颤抖。她用力将裴墨推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王爷,您……您认错人了。”

“王妃娘娘她……她……”

女子从怀里掏出一块沾满了血迹的布帛,颤抖着双手,呈到裴墨眼前。

裴墨心中的恐慌瞬间被放大到极致,他下意识地抗拒去接那片残破的布料。可身体的动作却不受控制,他伸出手,将那块布料捏在了掌心。

他颤抖着手指,抚摸着上面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和熟悉的云纹刺绣。

他认出来了。今日,他的王妃穿的,就是这一身衣裳。

“到底是怎么回事!本王的王妃呢!”裴墨突然暴怒,猛地扼住女人的脖颈,双目赤红,“是不是你把王妃藏起来了?说!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身份地位,本王统统都可以给你!”

女人被掐得几乎窒息,泪水顺着脸颊滚滚滑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王爷……王妃……已经去了!”

已经……去了。

这四个字,像是一柄千斤重的巨锤,狠狠地砸在裴墨的脑海中,震得他嗡嗡作响。

他身子一晃,无力地跌坐在地,指着那个女人,声音嘶哑:“你……你见到王妃了吗?”

第五章 崩塌与悔恨

女人泪流不止,连连摇头:“奴婢是王妃娘娘的陪嫁侍女,一直替王妃打理名下的嫁妆铺子和田庄。这次奉王妃之命,前来接应,没想到……没想到会遭遇山匪。”

“奴婢亲眼看到马车翻下悬崖,第一时间就带人下去寻找王妃的踪迹。可这崖下是深山老林,深夜雾重,火把还引来了不少野兽。”

“直到王爷您的士兵们赶到,我们才有了余力对付那些猛兽,继续寻找王妃。”

“只是……”女人的声音再度被哭声淹没,“奴婢看到一头猛虎,满口是血,正在啃食着什么……奴婢想将它赶走查探,可它……它竟叼着那具残骸,转眼就消失在了林中……我们只在原地,找到了一片王妃的衣角……”

“王爷,王妃娘娘她……真的已经不在了!”

裴墨的面色惨白如纸。听完女人的话,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心脏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整个人如同坠入了冰窖。

他想抓住些什么,动了动手指,却只能将那片带血的衣角握得更紧。

那刺目的鲜红充斥了他的整个视野。下一刻,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快!王爷晕过去了!快送王爷回府!传太医!”

……

裴墨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短短几日,他整个人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一名小厮躬身走到床边,将一封信递到他手上:“王爷,这是……婢女在收拾王妃书案时,找到的。”

信封上那娟秀的小楷,他无比熟悉,熟悉到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他迟迟不敢打开,不知信中会是怎样的内容。

许久,裴墨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猛地撕开信封,将信纸展开,一字一句地,仔细阅读。

“王爷亲启:

写下这封信时,妾身心中百感交集。

曾记否,沈寒悔婚之日,我沦为京城笑柄,世人皆传我身染恶疾,为夫家所不容。

你或许不知,在你带着圣旨登门求亲的那一刻,我正立于白绫之前,欲了此残生。是你的出现,你的‘深情’,将我从死亡边缘拉回,让我不至于那般凄惨地死去。

于我而言,您是救赎,是绝境中的希望,是照亮我黑暗生命的第一道光。我爱您,敬您,曾天真地以为,能与您这般相知相守,直至白头。

可笑的是,一场中秋宫宴,彻底击碎了我所有的美梦。

我知道了一切。原来,我只是张若馨幸福路上的一块绊脚石,所以,你才将我娶回王府,将我‘圈养’起来。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不怨你,也不恨你。因为,你终究是救过我性命的人。

可是,你为何要将我娘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偷走送给张若馨!甚至在我心痛质问时,连一句解释都不肯给我。

裴墨,我累了。我想去庄子上静一静。

待我归来之时,我们便和离吧。我会永远地离开京城,成全你们所有人。自此,你们之间的爱恨纠葛,与我再无干系。

勿念。

另:和离书已备好,盼君落笔。”

裴墨捏着信纸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信封随之晃动,一张写好了的和离书,悄然从里面滑落,飘到了地上。

他怔怔地盯着那张薄薄的纸,久久无法回神。

皇帝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看到这番景象,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和离书,塞进裴墨的手里:“签了吧,裴墨。这是她……死前唯一的遗愿了。”

裴墨强撑了数日的理智,在这一刻轰然崩塌。他双目猩红,像一头被困的野兽,疯狂地捶打着身下的被褥,发出嘶哑的咆哮:“她怎么会知道?!究竟是谁告诉她的!是谁!”

皇帝身后,那日为我引路的宫女走了出来,伏跪在地,哽咽着回道:“王爷……中秋家宴那日,王妃娘娘去紫宸殿谢恩,是……是她自己听到的。那天……”

“小姐,宫里那位……哭得几乎晕厥过去。”阿兰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江南的这一院静谧。

裴墨那张素来冷峻的脸,此刻想必已被泪水彻底冲垮。他猩红着双眼,牙关紧咬,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晚的画面——我形单影只地立于御花园中,任由刺骨的寒风吹透衣衫,他分明瞥见,我眼角有晶莹一闪而过。

我“身死”的消息,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一夜之间席卷了整座京城。摄政王妃坠崖身亡,这简短的一句话,却牵扯出了摄政王府、济宁侯府与张府之间那段早已暗流涌动的爱恨纠葛。

一时间,三座府邸都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朝堂之上,弹劾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向龙椅。民间的茶楼酒肆里,关于我死因的猜测更是甚嚣尘上,衍生出无数个离奇的版本,甚至被好事者编成了话本,争相传阅。

那些话本里,张若馨被描绘成了一个周旋于两个男人之间的祸水,说她如何伙同济宁侯世子沈寒,联手将我逼上绝路。更有甚者,将我描绘成不堪摄政王裴墨折磨,最终含辱自戕的可怜人。

等到这些真假参半的故事乘着冬日的寒风飘到江南时,已是年关将近。

江南的冬,与北国截然不同,没有凛冽的风雪,只有如春日般湿润温和的空气。我正与贴身侍女阿满安逸地坐在庭院的暖阳下,听外祖父笑着讲述我儿时的种种糗事,满院都是温馨的笑语。

就在这时,当初在悬崖边,替我向裴墨传达“死讯”的阿兰,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她一见我,那双灵动的眸子就笑成了弯月:“小姐,阿兰幸不辱命!”

我捻起一颗晶莹剔透的琥珀核桃,塞进她微张的嘴里,眼底也漾开笑意:“这一路辛苦你了,快坐下歇歇,把京城的好戏说给我听听。”

阿兰嚼着香甜的核桃,清了清嗓子,将这几个月的京城风云娓娓道来。

“您‘走’后的这几个月,摄政王简直是疯魔了。他下令封锁了那片山崖,日日夜夜亲自带人下去搜寻,见了猛虎便要剖腹,执拗地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非要从虎腹中寻到他的王妃不可。”

我听得有些讶异,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眉梢不自觉地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这可真是疯得不轻,与那些无辜的老虎何干?”

阿兰耸了耸肩,继续说道:“王爷身边的小厮偷偷传出来的,说他夜里根本不敢合眼。只要一入睡,梦魇便会如影随形,每次都是哭着从梦中惊醒,嘴里凄厉地喊着您的名字。”

“他因此荒废了朝政,陛下实在没法子,只能派太医二十四小时守着。一旦见他有做噩梦的迹象,便立刻施针让他陷入沉睡,这才没让他把自己给活活熬死。”

我闻言,只是无谓地笑了笑,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那可真是可惜了。我费尽心思上演这出假死,本是为成全他与心上人,他反倒跟自己过不去了。”

“好戏可不止这一出呢!沈寒和张若馨那边,也闹得是满城风雨。”

我的眼睛瞬间亮了,连忙招呼阿满再添些茶水果点,兴致勃勃地催促道:“他们二人又如何了?快,仔仔细细说给我听!”

阿兰抿了口茶润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当初摄政王为张若馨准备的那顶东珠发冠,被酒楼的小二无意中撞见了。这事儿再配上您假死后传出的流言,百姓们添油加醋地一合计,竟也将事实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沈寒自觉颜面尽失,认定是张若馨水性杨花,与裴墨藕断丝连,一怒之下便要将她休弃出门。”

“可这张若馨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竟也毫不畏惧,当场接了休书,转身就跑到摄-政-王府门前。她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哭诉着对摄政王的一片痴心,声称愿为他做牛做马,只求能入府为妃。结果,被王府的侍卫像赶苍蝇一样,毫不留情地打了出去。”

听完这番话,我沉默了片刻,这局面的走向,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不过,我也懒得再去深究那些早已与我无关的爱恨情仇。京城的喧嚣已经远去,我不想让那些人和事,再来侵扰我如今平静的生活。

满足了好奇心后,我便打发阿兰下去休息,自己则一头扎进了江南的生意里。

外祖家是江南屈指可数的富商,产业遍布大江南北。只可惜外祖父膝下只有母亲一个女儿,母亲又去得早,这偌大的家业,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的肩上。

来到江南后,我便收敛心神,跟着外祖父从最基础的账目学起,一步步将各地的生意脉络理顺,好让他老人家能真正地颐养天年。

起初确实感到吃力,但当我逐渐上手,看着每日流水般涌入的白花花的银子,所有的疲累都化作了满满的成就感与兴奋。我甚至觉得,此生若能与这些可爱的银子相伴,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日子在账本的翻页声中悄然流逝,我以为此生便将与这白花花的银子为伴,直到生辰那天,外祖父的一个决定,彻底打乱了我为自己规划的平静未来。

他神神秘秘地将我拉到前厅,说要送我一份迟到了多年的礼物。我满心疑惑地随他走去,却在踏入厅堂的那一刻,脚步顿住了。

厅中赫然站着一位风流倜傥的少年郎,他身着月白色长衫,身姿挺拔如竹。见我进来,他那双明亮的眸子便弯了起来,冲我温和一笑,而后躬身作揖:“张姐姐,别来无恙。”

那少年郎的笑意仿佛揉碎了江南的春光,明亮而不灼人,我竟一时失神,连呼吸都忘了半拍。

他见我怔住,便又向前两步,微微垂首,试探性地轻唤:“张姐姐?”

我这才如梦初醒,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眸,转头望向一旁笑得像只老狐狸的外祖父:“外祖父,这位是?”

外祖父对我挤眉弄眼,得意洋洋地揭晓答案:“傻丫头,这是你的未婚夫,季玄啊!”

“当年你母亲回门时,亲手为你定下的指腹为婚!你们俩小时候还天天凑在一起玩泥巴呢!这小子就比你小一天,这个年纪迟迟不肯娶亲,可就是在等你呢!”

“若不是你那个利欲熏心的畜生爹,为了攀附权贵硬把你塞给摄政王,你和这小子早就该成亲了,说不定现在娃娃都能满地跑啦!”

我彻底懵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未婚夫?我这辈子到底是有几个未婚夫?

眼见我呆若木鸡,季玄主动开口解围,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宋爷爷,您就别拿旧事打趣了,当心张姐姐回头真生您的气!”

外祖父捋着胡须,乐呵呵地摆手:“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你小子今日不是特地来找若蕊有事吗?你们年轻人聊,我去找你祖父喝茶去!”

话音未落,外祖父便拄着拐杖,慢悠悠地离开了,留下我和季玄面面相觑。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请季玄落座:“你别介意,我外祖父就是个老顽童。”

季玄勾起嘴角,眼底的笑意温暖而真诚:“无妨,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我笑着点了点头,一时之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略显尴尬。

季玄似乎看出了我的局促,他并未多言,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素色手帕精心包裹的物件,在我面前缓缓展开。

我的目光被他的动作吸引,微微蹙眉。看那轮廓,像是一只手镯。

“这是家母早年交给我的,家母与宋姨曾是闺中密友。当初她们二人同时有孕,便交换了信物,约定将来结为儿女亲家。”

他将那镯子向前一推,继续说道:“宋姨当年给的,便是这只手镯。前些日子听宋爷爷说,你的那只镯子遗失了,我便想起家中还有这一只,今日特意为你带来。”

我垂眸看去,只一眼,心头便是一颤。那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手镯,水头极好,一看便知与母亲留给我的那一只,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以为我永远失去了母亲留下的念想,却未曾想,它的另一半,竟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

这算不算是一种残缺的圆满?

泪水毫无预兆地从眼眶滚落,我却固执地瞪大双眼,看着季玄温热的指尖托起我的手腕,将那微凉的玉镯,稳稳地套了上来。

“物归原主。”他轻声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即又体贴地将那方干净的手帕递给我。

我接过手帕,拭去泪痕,这才发自内心地向他道谢。

那日之后,我与季玄的往来渐渐多了起来。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旖旎的氛围,更多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季、宋两家同为江南巨富,生意上却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由我和季玄接手家业,在几次探讨之后,我们竟一拍即合,决定打破常规,联手合作。

为了开拓新的商路,我和季玄时常亲自跟着商队远赴西域,用江南的丝绸瓷器换取香料宝石,再将这些充满异域风情的物件带回江南,通过遍布全国的门店进行销售。

我们两家联名的商号很快便打响了名声。为了保障货物的安全,我们又斥巨资组建了镖局,不仅为自家商队保驾护航,也承接一些小商队的委托。

短短一年时间,我和季玄便赚得盆满钵满。而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与并肩作战中,一种微妙的情愫也悄然滋长,我们互通了心意,一切都显得水到渠成。

那些曾经让我痛不欲生的往事,在忙碌而充实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已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以为我的新生已经彻底开启,却没想到,就在我和季玄准备定亲的吉日,一个最意想不到的人,如鬼魅般出现在了宋府门前。

张若馨衣衫褴褛,发丝凌乱,脸上却带着一种扭曲的恨意,她站在宋府门口,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大家快来看啊!江南宋家的表小姐又要嫁人了!”

“她在京城里还有一个王爷夫婿和侯爷未婚夫日日夜夜等着她呢!”

“没想到她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躲在江南这边又要勾搭新的男人成亲了!”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瞬间便吸引了过往的百姓,他们纷纷停下脚步,对着宋府的大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与季玄正扶着外祖父从府中走出,准备前往季家商议定亲的细节。

张若馨一见到外祖父,脸上的癫狂瞬间化为楚楚可怜,她哭着扑上前:“外祖父!我是若馨啊!您不记得我了吗?小时候母亲还带我回来住过!您还夸我乖巧懂事呢!”

季玄眉头紧锁,用眼神无声地询问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且看张若馨还能演出怎样的戏码。

张若馨哭得梨花带雨,声泪俱下:“外祖父,再怎么说,我也算您半个外孙女啊!您不能只疼爱张若蕊,就对我不管不顾啊!”

她说着,又将怨毒的目光投向我,那眼底深藏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喜爱?摄政王裴墨为了你,如今醉生梦死,形同废人!济宁侯世子沈寒,更是日日都在悔恨,当初为何要退了与你的婚事!”

“张若蕊,你告诉我,凭什么你生来就是嫡女,可以拥有一切?而我,就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你幸福!”

“明明……明明后来我已经过得比你好了!可你为什么要装死!你一‘死’,就把所有人的心都从我身边抢走了!你为什么不是真的死了!”

她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地扎进我的心里。

我从未想过,这个曾经与我同床共枕,被我处处护在身后的妹妹,竟对我怀有如此深切的恨意。恨到要抢走我的一切,恨到一次又一次地诅咒我,为何不是真的去死。

我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张若馨,今日是我定亲的好日子,我不想与你计较。你走吧。”

她却一脸倔强地梗着脖子:“凭什么?这里也是我外祖家!”

这话一出,外祖父气得用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老夫没有你这样的外孙女!”

“当年我女儿好心将你从乡下接到身边,你却事事都要若蕊让着你,我这外孙女从小到大受了多少委-屈,我这双老眼看得清清楚楚!”

“你抢了她的未婚夫还不够,竟还妄图染指她的夫婿!别以为老夫身在江南,就不知道你在京城做的那些龌龊事!”

“给我滚!”

说完,外祖父气得浑身发抖,转身便要回府,我和季玄连忙一左一右地扶住他。

就在我们转身的瞬间,张若馨眼中凶光毕现,她竟从怀中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疯了一般朝我冲了过来。

“张若蕊,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你给我去死吧!”

事发突然,我一时竟未反应过来,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是季玄,他将我紧紧护在怀里。

“若蕊!”

一声夹杂着极致恐慌与滔天怒火的嘶吼自身后炸响,那声音熟悉得让我心头发颤。紧接着,便是匕首“当啷”落地的脆响,以及张若馨凄厉的惨叫声。

我尚未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一股更为强悍霸道的力量便将我从季玄的怀中扯了出去,卷入了另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胸膛。

那熟悉的龙涎香瞬间包裹了我,我咬紧嘴唇,只觉得一阵窒息。

裴墨死死地抱着我,高大的身躯竟在不住地颤抖:“你真的还活着……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知不知道,这一年多,我有多想你……”

“若蕊,我好想你,幸好……幸好你还活着……”

他语无伦次地呢喃着,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砸落在我的肩上,浸湿了衣料。

我心中说不出的惊诧。

裴墨,那个年少封王,手段狠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摄政王,竟也会有如此失态的一面。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般脆弱的模样。

我用力挣扎,想要推开他,他却如同铁钳一般,纹丝不动,只是反复地、颤抖地喃喃自语:“终于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你不会那么狠心……”

被一脚踹倒在地的张若馨,此刻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我们:“裴墨!你在做什么?你没看见我受伤了吗?”

裴墨对她的呼喊充耳不闻,依旧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与痛苦之中,不肯松开我分毫。

季玄的脸色已沉到了极点,他上前一步,扣住我的手腕,声音冷得能掉出冰渣:“放开若蕊!”

见裴墨毫无反应,他不再客气,直接用尽全力将我从裴墨的禁锢中拉了出来,同时毫不留情地踹了裴-墨一脚。

“今天是我和若蕊定亲的日子。摄政王若是来道贺的,季某欢迎之至。若不是,那便请王爷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裴墨的视线,死死地落在我与季玄十指紧扣的手上,他脸上的肌肉扭曲了一瞬,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痛苦与嫉妒。

他望向我,竟流露出一丝近乎乞求的可怜神色:“若蕊,你是我的王妃。”

倒在地上的张若馨听到这话,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把抓住裴墨的衣袖,哭喊道:“王爷!你爱的不是我吗?我看到那顶东珠发冠了,我很喜欢!我真的很喜欢!”

“我已经和沈寒和离了,我可以跟你回京城,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亲!张若蕊她不愿意当这个摄政王妃,我愿意啊!王爷!”

张若馨流着泪,颠三倒四地细数着裴墨曾为她做过的那些事,那些我曾经信以为真的、他们之间“爱情”的证据。

我听着只觉得一阵烦躁。

“两位,若要互诉衷肠,还请另寻他处,不要在宋府门前,惹人厌烦!”

“今天是我定亲的日子,别让我觉得晦气。”

裴墨满脸受伤,声音沙哑:“你是我的王妃,你怎么能……怎么能和别人定亲!”

我挽紧季玄的胳膊,唇边勾起一抹清浅而疏离的笑:“王爷说笑了。你的王妃,不是早就在一年前,葬身悬崖之下了吗?那与我张若蕊,又有什么关系呢?”

“况且,就算她侥幸未死,我记得,她也给您留了一封和离书,不是吗?”

裴墨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张若馨踉跄着冲到他面前,死死地拽住他的手,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王爷,你最爱的人明明是我!你的书房里挂的都是我的画像,西域进贡的东珠,你也全都命人给我打造了发冠!”

“你甚至……你甚至和张若蕊成亲,都只是为了利用她家的权势,好让我能风风光光地嫁给沈寒!现在,这种幸福你可以亲手给我了,我们回京城,好不好?”

她泪流满面,楚楚可怜地扭动着腰肢,企图将自己柔软的身子挤进裴墨的怀中。

然而,她这些话,却像是点燃了火药桶。裴墨被彻底触怒,他猛地扬起手,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张若馨的脸上。

“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处心积虑地伪装,我怎会误会若蕊,又怎会……伤害她至此!”

“张若蕊,她才是我此生唯一爱过的人!”

我静静地靠在季玄的肩上,听着我曾经的爱人,在暴怒与悔恨的情绪中,诉说着对我迟来的爱意,心中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闹够了吗?如果闹够了,就请离开这里吧。”

说完,我拉着季玄的手,转身便想回府。

可我们刚迈出两步,一群身着甲胄、手持长矛的士兵便从街道两旁涌了上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张若馨被两个士兵粗鲁地押了下去,裴墨面色阴沉地走到我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过,你是我的王妃,这一生,都不可以跟别人在一起。”

季玄将我护在身后,声音冷冽:“王爷这是想在江南的地界上,以权压人吗?”

裴墨甚至不屑于看季玄一眼,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若蕊,只要你跟我回京城,你和这个男人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你,依旧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妃。”

我没有说话,只是拉起季玄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相贴。

我的选择,不言而喻。

裴墨的脸上阴云密布,他死死地盯着我们紧握的双手,看了许久,才缓缓地、决绝地摆了摆手。

瞬间,数名士兵冲上前来,冰冷的利刃齐刷刷地架在了季玄的脖子上。

“若蕊,只要他死了,你就愿意跟我回去了,对不对?”

裴墨的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凶光,仿佛下一秒,便会下令让季玄血溅当场。

那一刻,我的心脏被恐惧攫住,疯狂地跳动起来。

“摄政王裴墨手段狠厉”,这绝不仅仅是一句传言。我知道,他真的做得出来。

我望向季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迟疑与动摇。

是不是……是不是只要我答应跟他回京,季玄就能安然无恙?

季玄看穿了我眼底的挣扎,他迎着我的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用口型对我说:“若蕊,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我爱你,只希望你,能够自由。”

我的眼眶瞬间灼热,一股决绝的勇气涌上心头。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猛地从一名士兵腰间拔出佩剑,反手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锋利的剑刃顷刻间便划破了娇嫩的肌肤,渗出一道细密的血丝。

“裴墨,你曾经有一句话,我至今都记得很清楚。”

“你对陛下说,权势虽然不能让张若馨爱上你,但却能为你扫清她通往幸福路上的一切阻碍。”

我的声音很平静,却字字诛心。

“你现在告诉我,你对我,究竟是爱,还是不甘心?你分得清吗?”

裴墨的脸上,清晰地闪过一丝心虚与痛苦。

那是中秋家宴上,他与皇帝的私语,他没想到,竟会被我听了去,还记了这么久。

他怔怔地望着我,用一种近乎庄重的语气,郑重开口:“我爱你,若蕊。”

“从前是我愚钝,不懂得珍惜。可自从你的‘死讯’传来,我没有一天不是活在炼狱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如果……如果我能早一点看清自己的心,你是不是就不会用那种惨烈的方式,来逃离我的身边?”

我望着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你爱我,所以,你就要成为我幸福路上的阻碍吗?”

“裴墨,我早就不爱你了。”

“今日,你若执意要将我带回京城,那便只能带走我的一具尸体!”

裴墨彻底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泪水,争先恐后地从那双猩红的眼眶中滚落。

“真的……没有一丝可能了吗?”他颤声问。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握着剑柄的手,又用了三分力气。血珠顺着剑刃滑落,滴在我的衣襟上,像一朵凄美的红梅。

裴墨脸色大变,他颤抖着向后退了一步,嘶哑地喊着我的名字:“别!别伤害你自己!”

“若蕊,我……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

我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和季玄在一起,我很幸福。”

听到这句话,裴墨身上那股紧绷的、偏执的气息,终于寸寸瓦解。颓废与绝望,再次将他笼罩。

他没敢再靠近,只是弯下腰,将我母亲的那只手镯,轻轻地放在了我们之间的青石板上。

“这个……并非是我要送给张若馨的。我后来查了,是她买通了府里的丫鬟,从你房中偷走的。那个丫鬟,我已经发卖了。”

“若蕊,我走了。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我依旧没有出声。

裴墨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的悔恨与不舍。随即,他转身挥手,围困着我们的士兵如潮水般退去。

一行人,来时浩浩荡荡,去时,却只剩下萧索与落寞。

季玄快步上前,替我拾起地上的手镯,用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尘土擦拭干净,然后重新戴回我的手腕上。他的眉宇间,满是疼惜与自责。

“对不起,是我无权无势,没能保护好你。”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愧疚,突然就笑了起来。

“我喜欢的人是你,又不是你身后的权势。”

“季玄,你记住,在我面前,你永远都不需要妄自菲薄。”

季玄用力牵住我的手,紧紧地,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再也不会放开。

没过多久,京城的消息便传到了江南。

张若馨的下场,是被送进了贞女堂,终身不得而出。

而摄政王裴墨,似乎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冷漠狠厉、杀伐果决的铁血王爷。

只是,就在我和季玄大婚的当日,他将所有权柄尽数交还给了皇帝,从此退隐朝堂,不知所踪。

坊间传言,摄政王妃去世后,摄政王伤心欲绝,再无心力去理会朝堂之事。

听到这些消息时,我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喜娘为我描眉画鬓。我只是付之一笑,将那些前尘往事,连同窗外的风声,一并关在了心门之外。

那些,都与我无关了。

今夜,是我的新婚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