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日,少爷:阿英学乖了抬她做姨娘,小厮惊愕:爷,她早赎身嫁人了
发布时间:2025-09-05 00:32 浏览量:2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大婚日,少爷:阿英学乖了抬她做姨娘,小厮惊愕:爷,她早赎身嫁人了。完结
我提着包袱走出侯府侧门那天,府里正为了迎接新夫人,一片人声鼎沸。
身后,几个碎嘴的丫鬟对着我的背影窃窃私语,那嗤笑声尖锐得像针:“就她那样的,也痴心妄想要个名分?”
后来我从送菜的孙伯口中听闻,新婚之夜,那位与我耳鬓厮磨三年的少爷,醉醺醺地吩咐小厮:“去,把阿英给我叫过来。她那点小性子也该磨平了,改好了就抬个姨娘吧。”
据说,那小厮脸上的惊诧几乎要溢出来:“阿英?少爷,她……她半月前就给自己赎身,嫁人了啊。”
1. 佛堂里的生死局
少爷大婚前一个月,我被叫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府里人人都说老夫人慈悲为怀,逢年过节,甚至菩萨诞辰,都会给我们下人发赏钱。可只有我知道,这位看似和善的主子,一句话便能决定我们的生死。
踏入正厅,沉水香的味道幽幽传来,却不见老夫人的身影,只有她最心腹的张嬷嬷候着。
“荷英,来了啊。”张嬷嬷脸上堆着笑,却不达眼底,“老夫人正歇午觉,特地吩咐了,让你先用些点心。”
我眼角的余光扫过桌上那碟精致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膝盖一软,直挺挺地就跪了下去。
“哎哟,你这是做什么?”张嬷嬷赶紧上前来扶。
“老夫人的院子佛光普照,”我将身子伏得更低,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奴婢想在这里跪着,为柯家祈福,求个心安。”
张嬷嬷搀扶的动作一顿,终是化为一声叹息。她俯下身,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今天……回话要千万仔细。”那眼神里,藏着几分藏不住的忧虑。
我在佛前跪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腿脚麻木,意识都有些涣散。
老夫人终于午睡醒了。她拄着一根沉香木拐杖,踏入正厅时,看见的便是一个双手合十,在佛像前虔诚闭目的我。
“荷英丫头,在求什么呢?”她声音苍老,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闻声立刻转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回老夫人,奴婢在求少爷下月大婚顺遂,新夫人早日为柯家开枝散叶。”
“起来吧。”老夫人用拐杖轻点了下地面,“倒是个懂事的。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吗?”
我微微欠身,眼帘始终低垂:“奴婢愚钝,还请老夫人明示。”
“你在泽哥儿身边伺候了三年多,他的脾性,你最清楚。”老夫人慢悠悠地说着,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先前那个贱婢的事,亏了你的机警。”
“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我不敢居功。
“下个月泽哥儿成婚,身边也该安排两个通房了。”老夫人尾音微微上扬,像一把钩子,直直探入我心底,“你在他院里时间最长,说说看,哪几个丫头合适?”
我心头猛地一紧,知道今日这关,怕是不好过了。
我咬了咬嘴唇,用尽全身力气稳住声线,轻声道:“奴婢觉得,这个人选,得满足三个条件。”
“哦?”老夫人眉梢微挑,显然来了兴趣。
“第一,必须是家生子,知根知底;第二,容貌中上即可,不能太过妖艳;第三……”我停顿了一下,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从屏风后射来,“第三,对少爷,绝不能存有半分爱慕之心。”
老夫人端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前两条说得过去,这第三条,是何道理?”
“通房丫头,不过是主子开恩赏个体面。”我垂着眼,声音轻得像一阵风,“若是对主子动了真心,轻则争风吃醋,惹主子烦心;重则恃宠生娇,离间了少爷和少夫人的情分……”
话音未落,我瞥见屏风后那片藕荷色的衣角,忽然轻轻晃动了一下。
我心中了然,那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外孙女,即将过门的谢家表小姐。
2. 赎身
“难得你有这番见地。”老夫人的语气明显松弛下来,“既然如此,你觉得府里谁最合适?”
我恭敬地报上两个平日里最老实本分的丫鬟名字。
“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办妥了,有你的赏。”老夫人说完,却没有让我退下,一双精明的眼睛依旧在我身上打量。
我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没结束。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我心一横,再次重重地跪了下去。
“你这又是做什么?”老夫人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诧异。
我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刻意压抑的颤抖:“替主子分忧是奴婢的本分,本不该讨赏……只是,奴婢今日……想沾沾少爷的喜气。”
老夫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握着拐杖的手关节泛白,声音里像是淬了冰:“哦?你倒是仔细说说看。”
“奴婢……想求老夫人恩典,赎身嫁人。” 我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猛地抬起头,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家中早年给奴婢定过一门娃娃亲,本以为那人不是死了就是忘了,谁知上月他竟找了来。他……他腿脚有些残疾,却辛辛苦苦攒够了赎身的银两……”我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带着哭腔道,“奴婢翻年就十八了,想……想为他生个一儿半女……”
说完,我连磕了三个响头,“求老夫人成全!”
老夫人狐疑地审视着我,那目光像锥子一样,仿佛要将我里里外外都看透。良久,她终是点了点头:“罢了,准了。”
我伏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
老夫人示意我上前,竟从自己的发髻上取下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递给我。那玉色温润通透,怕是能抵上寻常人家一年的嚼用了。
“泽哥儿做的那些混账事,我心里有数。”老夫人叹了口气,“原以为你今日会哭着喊着为自己讨个名分,没想到,你竟是自请出府。”
我吓得连忙后退半步:“奴婢惶恐!少爷待下人一向宽厚,奴婢只是侥幸得了伺候笔墨的差事,与旁人并无不同。这簪子太过贵重,奴婢万万不敢当。”
老夫人目光中的审视终于散去,多了几分赞许:“拿着吧。本想着,等琳儿过了门,就抬你做个妾室……”她不由分说地将玉簪塞进我手心,“既然你已有了良缘,这个就当是我老婆子给你添的嫁妆。”
我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里衣湿冷地贴在皮肤上。
老夫人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实则精明无比。她哪里是要我选什么通房,分明是字字句句都在试探,就等着我自投罗网。
我若刚才真的不知死活,开口讨要名分,此刻怕是已经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了吧?
我双手接过玉簪,再次叩谢。
“泽哥儿大婚在即,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你赎身的事,先别让他知道。”老夫人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吩咐,“这个月你照旧在院里伺候,凡事谨慎些。等大婚那天,你再离府。”
“奴婢遵命。”
能活着离开已是万幸,多留一个月又算什么?
我瞥见屏风后那抹身影,终于悄然离去。想必,这位未来的少夫人,此刻也该彻底安心了。
3. 浮萍
踏出老夫人的院门,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背脊上最后一丝寒意。
我朝着佛堂的方向,双手合十,拜了又拜。
其实我骗了老夫人。那两个时辰,我跪在佛前,翻来覆去只求了一件事:
让我和弟弟,都能活下去。
七年前边关大乱,全家逃难,最后只剩下我和弟弟相依为命。为了换一个能让他活命的窝头,我将自己卖给了人牙子。
分别那天,我死死攥着弟弟枯瘦的手,只说了一句:“阿弟,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几经辗转,我被卖进了宁安侯府。
说来也怪,这侯府门楣虽高,内里却不像别家那般腌臢。老侯爷当年荒唐无度,宠妾灭妻,差点败光了家业。是老夫人凭一己之力撑起门户,又悉心培养侯爷科举入仕,才有了如今的光景。
许是见多了母亲的苦,侯爷立誓不让自己的后院重蹈覆辙。因此府中人丁简单,除大夫人外,仅有一位良妾和两个通房。
我入府后,日子竟比想象中安稳许多。每月领了月钱,我都仔细地攒起来,只盼着有朝一日能找到弟弟,买一间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屋。
从浆洗房的粗使丫头,到大夫人院里的二等丫鬟,我安安稳稳地过了四年。直到那日,少爷院里伺候笔墨的丫鬟病了,我因幼时跟秀才父亲识得几个字,被临时调了过去。
谁知这一去,便是三年。
朝夕相处,少爷待我’日渐不同。我的活计越来越轻松,日子也越过越舒坦。那时我天真地以为,是自己命好,遇上了天底下最宽厚的主家。
红袖添香,耳鬓厮磨。他许下的那些海誓山盟,让我一度昏了头,竟真以为自己在他心中,与未来的妻子无异。
直到那件事发生,我才从梦中惊醒。
这高门宅院的天,从来都只属于主子。而我,不过是一个仰人鼻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奴婢。
4. 薄情
我恍惚地回到少爷的院子,胡乱用了些饭食,便躲进书房整理笔墨。
白日里少爷都在学堂,这是我躲清静的最好时机。
最后一个月,必须万分谨慎。既要将差事办得妥帖,又要尽量避免与他独处。
我踩着凳子去够高处的画卷,脚下一个不稳,惊呼一声便向后倒去。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落入一个熟悉的、带着淡淡墨香的怀抱。
少爷将我打横抱起,脸埋在我的颈窝,呼吸灼热:“阿英,还在生我的气?这种粗活让下人做就是了,怎么自己爬这么高?”
我用力挣开他的怀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奴婢就是下人。”
他轻笑一声,鼻尖蹭着我的耳垂,声音缱绻:“好了,别闹脾气了。”
我懒得与他争辩,只好转移话题:“少爷今天怎么这个时辰就回府了?”
“心里记挂着你,便回来了。”他将我放在书桌上,欺身而上,将我困在他与书桌之间,“你放心,我说话算话。等琳儿一过门,我立刻就让她抬你做妾。她性子最是温顺,绝不会像她母亲那般善妒。”
听到这番话,我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死了。
曾经的我多傻,竟还奢望他有几分真心。若不是他这般薄情,但凡在家人面前为我辩解几句,透露出半分不舍,我今日都绝无可能如此轻易地获得自由。
而我,已经等不起了。那些年,一碗接一碗灌下去的避子汤,早已将我的身子掏空。 再这样下去,别说生儿育女,怕是连性命都要折损在这里。
于是,我托了每日来府里送菜的孙伯,给太和医馆的卢朝捎去一封信,问他上月说要娶我的话,还作不作数。
卢朝生来六指,乡邻都说他不祥。他本是医馆的杂役,却天资聪颖,单靠听诊闻味,就能熟记百草。李大夫爱才,破例收他为徒。
那日我去学堂给少爷送东西,正撞见他被同门师兄弟堵在巷子里欺辱。看着他孤立无援的样子,我仿佛看到了当年逃难的自己,便借着侯府的名头,替他解了围。
上个月,他忽然拦住我,涨红了脸,说我是第一个不嫌弃他六指的姑娘,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那时,我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对少爷也尚存一丝幻想,便没有立刻答应。直到少爷又一次对我纳妾之事含糊其辞,我才彻底死了心。
我找到卢朝:“若你当真愿娶,不必费心攒赎身银,我的积蓄足够。你只需……出个人就行。”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今早去老夫人院子前,我刚收到他的回信,只有四个字:“随时可来”。
此刻,后怕与庆幸交织着涌上心头。
我用力推开少爷的胸膛:“少爷,这青天白日的……”
他低笑出声,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畔:“阿英什么时候这么害羞了?我们又不是没在白天……”说着,他的唇便要落下来。
我猛地偏过头,心一横,将压抑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可我,真的不想再喝那碗避子汤了。”
这句话,果然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热情。
他脸色骤沉,宽大的袖袍狠狠一甩:“我和你说过多少次,这里面有我的苦衷!看来,真是把你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房门被他摔得震天响,他甩下一句狠话:“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见我!”
他只当我是在恃宠而骄,用名分之事要挟他。殊不知,这正是我想要的。他越是恼怒,这个月便越不会来见我。
而我,就能安安稳稳地,熬到离开的那一天。
5. 故人
少爷大婚的前一日,整个侯府都忙得人仰马翻。
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在角门处截住了我。她飞快地将两张银票塞进我的袖袋,那银票还带着她的体温。
“嬷嬷,您这是……”
“拿着。”她按住我的手,沧桑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柔和,“就当是老婆子给你添的嫁妆。”
我喉头一哽,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嗓子眼。
“你这丫头,是个有后福的。”张嬷嬷拍了拍我的手背,“那天我瞧见了,你那未婚夫虽有些残缺,但眉眼周正,是个靠得住的。老婆子我在这府里看了一辈子的人,错不了。”
我眼眶一热:“还得多谢嬷嬷那日的提点,否则……”
“嘘!”她竖起食指,“是你自己机灵。赎了身出去,堂堂正正做个正头娘子,总好过……像我们这样,一辈子被困死在这四方天里。我那闺女……老夫人平日里再疼她,到了要紧关头,还不是说舍弃就舍弃了……”
我迟疑地问:“月娘姐姐……她还好吗?”
“那件事后,她人就痴傻了。”张嬷嬷叹了口气,眼角泛起泪光,“我舍了这张老脸去求老夫人开恩,放了她的奴籍。说来也怪,回了乡下,没了这府里的糟心事,她反倒一天天好了起来。如今啊,再也不想着攀什么高枝儿了。”
我握紧她的手:“如此……便好。”
张嬷嬷忽然压低声音:“你呢?最近还做那个噩梦吗?”
我抿了抿唇,摇了摇头:“早就不做了。”
“那就好。”她欣慰地笑了,“郝氏那丫头的事,本就不是你的错,别总往自己身上揽。”
送走张嬷嬷,我回到自己那间窄小的屋子。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少爷赏的那些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我早就托卢朝拿出去变卖了。
剩下的,不过是几件旧衣裳,一个小小的包袱,便是我的全部家当。
躺在冰冷的床板上,一夜无梦。
我没有骗张嬷嬷。自从我想通了,不再为不属于自己的罪过而自责后,那个浑身是血的郝莺莺,就再也没来过我的梦里了。
6. 变故
那场变故,源于一个叫郝莺莺的姑娘。她是侯爷房里通房郝氏的侄女,因家中遭了灾,前来投奔。
起初,她也和我们一样谨小慎微。可自从一次失足落水被救起后,整个人就像是换了个魂。
她嘴里总念叨着些“人人平等”、“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之类的疯话,还总爱往少爷的书房、侯爷的外院这些地方闯。
直到那日侯府设宴,她竟拿着一幅自己写的祝寿词闯了进去,当着满堂宾客的面高声吟诵:“但将千岁叶,常奉万年杯。”
话音一落,满堂死寂。侯夫人当场就变了脸色,一拍桌子:“哪来的疯妇!还不快拖下去!今日当值的,全都去领罚!”
谁都知道,当今圣上是弑兄上位的,最忌讳旁人祝他“万寿无疆”。郝莺莺这一举动,若是传了出去,整个侯府都可能被扣上一个“诅咒君上”的大帽子。
7
她这一闹,不仅连累她那当通房的姨母挨了板子,自己也被关进了柴房。可第二天,人就不见了,只留下一张字条,写着“剥夺人身自由犯法!自由万岁!”
后来,她不知怎么又闯进了少爷的书房,指着少爷的鼻子骂他是“封建余孽”。
少爷非但没生气,反倒觉得她新奇有趣,与她越走越近。
他赏了她许多好东西,她也越发骄纵。她嫌院里烧水的小丫头动作慢,竟破口大骂。我那时只觉得,这姑娘性子太烈,还是离远些好。
直到那日,她与少爷云雨过后,少爷照例命我去送避子汤。
“我不喝!”她轻蔑地瞥了我一眼,“你懂什么?这古代的避子汤,里面都是水银!喝多了不仅生不出孩子,还会慢性中毒,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我闻言如遭雷击,端着药碗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这汤药,我已经喝了快三年了!难怪近来身子越发虚弱,月事也时常不准。
“你必须喝。”我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少夫人过门前,府里断不能有庶长子降生。”
她骂骂咧咧地接过药碗,一口灌了下去,末了还嘟囔一句:“在这鬼地方,生孩子才真是找死!”
我愣住了。原以为她是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没想到,在生死大事上,她竟比谁都看得清。
8. 绝路
后来,少爷对她的新鲜劲儿过了,渐渐冷落了她。没了赏赐,她院里的炭火、吃穿用度都降了下来。
她大吵大闹,骂她姨母没用,骂小丫鬟是势利眼。
终于有一天,她安分了下来。可没过几日,竟又闹出更大的事。
她冲进正厅,当着大夫人的面,高声宣称自己怀了少爷的骨肉。
彼时,正值侯府与谢家议亲的关键时刻。这等丑闻若是传出去,不仅婚事要黄,宁安侯府的脸面也要丢尽了。
恰巧那天,侯爷的亲妹妹,也就是未来的少夫人她娘,正在府中做客。
这位姑奶奶当场勃然大怒,立刻叫来府医诊脉。
“回……回姑奶奶,确……确实是喜脉。”府医战战兢兢地回禀。
9
一时间,整个正厅的气氛都凝固了。大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将所有怒火都撒在了当日值守的张嬷嬷的女儿——月娘身上。
“废物!连个疯妇都看不住,要你何用!”她将茶盏狠狠砸在地上,就要叫人牙子来把月娘发卖出去。
张嬷嬷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血都流了出来。而一向“慈悲”的老夫人,却别过脸去,连看都不看这对忠心耿耿的主仆一眼。
那一刻,我看得清清楚楚。老夫人是在用月娘顶罪,好让她那宝贝女儿,不去追究她宝贝孙子的责任。
我本可以沉默。只需等少爷回府,澄清郝莺莺每次都喝了避子汤即可。
可看着张嬷嬷额上的鲜血,看着月娘那张呆滞绝望的脸,一股兔死狐悲的悲凉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
我终是没忍住,从人群后走了出来,跪倒在地:
“回姑奶奶的话,郝姑娘的避子汤……每次,都是奴婢亲眼看着她喝下去的……”
10. 蝼蚁
府里的家丁们涌入郝莺莺的房间,像是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果不其然,他们从她床板的夹层里,搜出了那包伪造身孕的药粉。
大夫人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气得铁青,当即下令,将郝莺莺拖出去重打二十板子,连带着她那位做管事的姑母,一并打包发卖。
为了以儆效尤,行刑的地点就设在主院。大夫人命令阖府上下都来观刑,黑压压的人群将院子堵得水泄不通,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那板子有成年男子的小臂粗,每一次落下,都带着沉闷的风声,紧接着便是皮开肉绽的闷响和飞溅而出的血沫。站在前排的人,无不感到两腿发软,胃里翻江倒海。
要知道,侯府平日里惩治下人,顶多是克扣月钱,或是关几天柴房,像这样血淋淋的场面,真是少之又少。
但今时不同往日。这一番酷刑,就是要用郝莺莺的血,来浇灭某些人心里不该有的念想,震慑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心。
这招杀鸡儆猴,效果出奇地好。
几个胆子小些的丫鬟,早已吓得白了脸,死死捂住眼睛不敢再看。就连那些见惯了风浪的管事嬷嬷,脸色也煞白一片,手里的帕子几乎要被绞碎。月娘更是没出息,当场就给吓傻了,目光呆滞,涎水直流。
板子落到第十五下的时候,郝莺莺的裙子已经被血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凄惨的轮廓。她的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嘴唇翕动着,像是在呓语,涣散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却又似乎谁也看不清。
可我却有一种错觉,她正直勾勾地望着我,那唇形分明在说:「为……何……害……我……」
从那天起,我夜夜被噩梦纠缠,梦里全是那日的血腥与她死不瞑目的眼神。
每当这时,少爷总会将我揽入怀中,用他那惯有的温柔嗓音轻哄:“是我的错,是我把那贱婢的胃口养刁了,才让她生出这等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不过是一条贱命,死了也就死了,阿英别怕。”
他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扎得我遍体生寒。
直到那一刻,我才如遭雷击,大梦初醒。
原来主子的恩与威,从来都是一体两面。施舍你时,他们如同救苦救难的菩萨,要你对他们感恩戴德,磕头谢恩;收回一切时,他们又变成了索命的阎王,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我竟天真地以为,少爷的宠爱是特别的,甚至忘了自己的奴婢身份。那些仗着宠爱耍的小性子,那些要他“今生只许我一人”的傻话,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郝莺莺,她不也曾是少爷的心尖宠吗?可今天,她就能因为“犯贱”二字,被活活打死。月娘,她更是老夫人身边长大的体面丫鬟,吃穿用度比一些没名分的姨娘还好,可主子一声令下,不也照样被拉出去发卖?
明日的我,和今天的她们,又有什么分别?
我们终究不过是主子们眼中,可以随手丢弃的物件罢了。
11. 红妆
五月初七,黄历上写着:宜嫁娶。
侯府张灯结彩,门前迎亲的队伍铺开了十里红妆,喜乐喧天,几乎要将半个京城都给震动。
当新妇谢琳的凤轿在众星拱月中缓缓抬入府门时,我正抱着一个简陋的包袱,从偏僻的角门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卢朝早已在巷口焦急地等待。
我们没有片刻耽搁,径直去了官府。他动作麻利地为我销了奴籍,然后将一早备好的婚书递交备案。不过短短半天,我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侯府的家奴阿英,变成了卢朝明媒正娶的妻,荷影。
他领着我来到我们未来的家,一处临街的小小院落。
推开院门的那一刻,满目的红让我瞬间红了眼眶。红灯笼高高挂起,窗户上贴着工整的喜字,小小的院子竟被他布置得热闹又喜庆。
卢朝的耳根子都红透了,有些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小影,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弄的。我……我头一回干这个,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抿着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笑着任由他牵着我的手走进正厅。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合卺酒、喜饼,还有几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布料和一套小巧的鎏金首饰。
“小影,”卢朝握紧我的手,掌心满是汗,“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了。虽然简陋了点,但我发誓,往后我一定会拼命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
“好!”我用力点头,“我们一起,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我请了我的恩师来做主婚人,街坊四邻也都会来,见证我们拜堂。”他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来,还有一样东西给你看。”
里屋同样被布置成了婚房的模样,床榻上撒满了寓意吉祥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梳妆台上还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套崭新的嫁衣。
我愣住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婚嫁的习俗?”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我去医馆请教了煎药的张嬷嬷。”
“哪有新郎官自己动手操办这些的?”我的眼眶一热,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怎么没有?”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别人家娘子有的,我的娘子,一样也不能少。”
是夜,烛影摇红。我穿着他为我准备的嫁衣,与他三拜天地,共饮合卺酒,成了真正的夫妻。
一夜好眠,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许久没有睡得这般安稳踏实,只觉得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舒坦劲儿。
枕边放着一张字条,是卢朝的字迹:“娘子安好,为夫先去医馆。灶上温着饭,切记用膳。”
我捏着字条,脸颊烫得厉害。
用过饭,我便开始盘算起未来的生计。在侯府那些年,为了迎合少爷挑剔的口味,我苦心钻研,练就了一手煲汤的好手艺。昨日与卢朝闲聊时,我便提了想摆个食摊的想法。
他听了当即双眼放光,说医馆里常有药膳方子,用于给病人调理身体,只可惜那些药膳大多味道苦涩,问津者寥寥。若我能将药膳做得美味可口,必定能闯出一条路来。
我们一拍即合。他负责提供药食同源的方子,我则负责研究如何将它们变成一道道美食。
这样充满希望的日子,是过去的我,连做梦都不敢奢求的。
12. 立身
我浑身充满了干劲。没过多久,就研制出了一款补气养血的羹汤和两道配汤。
卢朝尝过之后赞不绝口,请左邻右舍品尝,也都说味道绝妙。于是,我拜托了隔壁余大婶在城中最大酒楼“望福楼”当差的儿子,将这三张方子带去给掌柜的看看。
我本以为能卖个十两银子已是天降横财,谁知那位精明的掌柜竟一口开出了七十五两的高价,每张方子二十五两,唯一的条件是我必须将方子独家卖给他们。
当我把那沉甸甸的七十五两纹银捧在手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涌上心头。
我当即取了一锭十两的整银,亲自登门向余大婶道谢。
为奴为婢那些年,我何曾想过,有朝一日,我竟能靠着自己的手艺,堂堂正正地赚钱?更不曾想过,这赚钱的门道,于我而言竟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比旁人要容易许多。
我记得,府里最受宠的姨娘,一月的月例也不过三两银子。即便逢年过节有些赏赐,可平日里打点下人、置办衣物首饰,一年到头也未必能攒下我这一张方子赚得多。
我深知坐吃山空的道理,于是更加勤奋地钻研新的药膳,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日,我正在厨房里调试新配方的当归黄芪乌鸡汤,院门忽然被敲响了。
打开门的一瞬间,我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门外那个长身玉立、神情莫测的人,竟是侯府少爷。
13. 符咒
“少爷,您……”我喉咙一紧,后面的话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他背着手,眉眼间看不出喜怒,“如今飞上枝头,连杯茶水都舍不得请我喝了?”
我心里百转千回,本能地不想让他踏入这个家门一步,可话说到这份上,只能侧身让开:“少爷请进。”
他缓步踱入院中,目光轻蔑地扫过这间简朴的小院,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阿英,你就为了过这种日子,才选择离开我?”
我心头一沉,暗道不妙。他话里有话,今日若不小心应对,恐怕会惹来大麻烦。
眼角余光瞥见灶上正炖着的汤,我急中生智,忙道:“少爷您先坐。”
我盛了一碗刚炖好的当归黄芪乌鸡汤,垂着首,恭敬地递过去:“您尝尝。”
他见了汤,脸色才缓和下来,“还算你有点良心,记得我最爱喝你煲的汤。”
少爷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眉头微蹙:“这汤里怎么有股药味?”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少爷觉得,这味道还习惯吗?”
“药香清冽,倒也别致,正好解了鸡汤的油腻。”他微微颔首,竟将一碗汤喝得见了底,随即放下汤匙,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看在你还算乖觉的份上,今天的事我就不计较了。去收拾东西,跟我回府。”
我下意识地退后半步,摇了摇头:“少爷,奴婢已经赎身嫁人,不能回去了。”
他脸色一沉:“嫁人的事,不必再提。回府后,我自会给你一个名分。”
“少爷!”我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我现在是有夫之妇,这里就是我的家,断没有再回去为奴为婢的道理!”
少爷忽然笑了,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碗沿:“原来是为了这个。你从前哭着求我,不也就想要个通房丫头的名分?我早就说过,等琳儿过了门,就抬你做姨娘。你跟我回去,就是半个主子。”
我再次后退,声音轻得像羽毛:“少爷,从前的我,确实日夜盼着能成为您的人。可现在……我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再也不愿,也不能给任何人做妾了。”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笑道:“怎么?一个奴婢,还妄想坐上侯府主母的位子不成?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堂堂侯府嫡子,若娶一个丫鬟做正妻,岂不让整个京城的人笑掉大牙!”
我垂下眼,沉默不语。
见我不再反驳,他的语气又忽然放软,甚至带上了一丝诱哄:“罢了,方才是我话说重了。你既然已经脱了奴籍,我便许你一个良妾的身份,入族谱,旁人轻易动你不得,如何?”他伸手,想像从前那样抚摸我的头发,“你答应过,要一辈子陪着我的,不能食言。”
良妾?那可是要上族谱,不能随意打骂发卖的……
我猛地抬头,指尖狠狠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清醒,终于咬着牙说:“少爷厚爱,阿英心领。可我已经有了夫君,他待我情深义重,我恕难从命……”
“好!好得很!”少"好!好得很!"少爷像是被彻底激怒,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木凳,"原来是为了一个野男人!我这就叫人打断他的腿,看你还拿什么当借口!"
郝莺莺被打死时的惨状瞬间浮现在我眼前,我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我知道,他不是在说气话,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少爷三思!”我连忙扑过去按住他的衣袖,急切地说,“这里不是侯府,当街闹出人命,官府追查下来……为了我这样一个人,不值得脏了您的手。”
他神色稍缓,反手捏住我的下巴:“总算还知道心疼主子。你若是再为那个野男人说一句好话……”
我顺着他的力道,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轻轻拉住他的袖角,仰起脸时,眼底已蓄满了恰到好处的哀求:“少爷,您容我几日。婚书既然在官府备了案,总得按规矩办了和离才行。我不想让外人非议,说少爷您……强夺人妻。”
话音未落,他便一把将我扯入怀中。我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和身体的战栗,继续道:“还有……我回府的事,能否先别声张?我想……想先去给老夫人磕个头赔个罪。当初是她老人家开恩放我走的,如今这般回去……”
“依你。”他抚过我鬓边的碎发,竟流露出几分罕见的温柔,“都依你。”
话音刚落,他的手掌便开始不安分地向下滑去。我心头猛地一跳,光天化日,在这邻里之间,他竟敢如此!
我急忙扣住他的手腕,借力退开半步,声音里带着羞恼:“少爷!这市井小院,隔墙有耳,若是被人瞧见……等回了府……”
少爷挑眉一笑,指腹暧昧地摩挲着我的腕骨:“阿英倒是学会拿乔了。不过……”他忽然俯身,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边,“总得先给点甜头吧。”
我强压下灭顶的恶心感,飞快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他这才满意地松开我,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金锭塞进我手里。“这几天想买什么就买,”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屋内的陈设,“别委屈了自己。”
当院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一阵荒凉。
少爷对我,或许终究是动了几分真心的。他亲自找上门,不计较我已嫁作人妇,甚至许以良妾之位。这份“情深义重”,若是放在从前,我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可如今,这份真心却成了一道催命的符咒。高门主母可以容忍丈夫纳妾,却绝不会容忍丈夫真心偏爱一个奴婢出身的姨娘。等到将来情意消磨殆尽,便是我的死期。
更何况,我已经品尝过靠自己双手挣钱过活的滋味,又怎会愿意再回去做那个任人宰割的玩物?
命悬于他人之手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我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金锭,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14. 新生
三天后,我悬着的心终于稳稳落回了肚子里。
余大婶的儿子急匆匆地跑来拍门:“卢家嫂子,我们掌柜的请您立刻去望福楼一趟!”
我稍稍整理了衣衫,再次踏入了那座京城最有名的酒楼。
就在三天前,少爷前脚刚走,我后脚便提着一锅新熬的鸡汤,来到了这里。
望福楼的掌柜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一脸和气生财的模样。“卢娘子,”他客气地开口,“往日您都是托人送方子,今日怎么亲自登门了?”
我先是福了一礼,才轻声说:“确有一事想向掌柜的打听。不知这京城之中,哪户贵人最需要药膳调理?奴家新得了一张滋补的方子,尤其适合病后体虚之人。”我下意识地将手轻抚在腹部,声音又低了几分,“不瞒您说,家中拮据,奴家想多攒些银钱……也好为将来生儿育女做准备。”
说着,我将少爷给的那锭金子,连同鸡汤一起,悄悄推了过去。
掌柜的默不作声地收下金子,尝了一口汤后,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卢娘子先回去等消息吧。”他说。
今天再见,掌柜的已是满面红光地迎了上来:“卢娘子,大喜啊!三皇子妃尝了您的汤之后龙心大悦,特意下帖子,要请您入府做专职的厨娘呢!”
当今圣上年事已高,三皇子也已年近半百。这位三皇子妃是续弦,虽已是祖母辈的人,但年前染了风寒,身子一直不大爽利。恰巧她的世子从望福楼带回了我的鸡汤,她喝了之后觉得身体舒畅不少,再加上掌柜的在一旁巧舌如簧地美言几句,便促成了我这桩天大的机缘。
“三皇子醉心于琴棋书画,王妃娘娘也是位雅人。”掌柜的一边引路,一边絮絮叨叨地介绍着,“王府里待下人一向宽厚,娘子您这回,可真是找了个好去处。”
即便是王府的角门,也比寻常富户的正门还要气派。
周管家将我领进一个小厨房,告诉我,这一方灶台,从此便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所。
我明白,我必须尽快在王妃面前站稳脚跟。
趁着行礼的功夫,我指尖轻捻,将袖中早已备好的一小锭银子,不着痕迹地滑入了周管家的袖口。
“周管家,”我压低声音,姿态放得极低,“奴家初来乍到,不过是暂且帮厨的。等王妃凤体安康,我这差事也就到头了。这段时日,若有不懂规矩的地方,还望您多多提点……”
话未说完,我便感觉他袖口微微一沉。
周管家眼中精光一闪,捋着胡须笑道:“卢娘子客气了。王妃最是仁善,你只管用心当差便是。”
15. 筹谋
一晃眼,我在王府已待足一月。
这天亥时,周管家巡视到厨房,见我仍满头大汗地在灶前忙碌,不禁有些惊讶:“卢娘子怎么还在?再晚些,城门落锁,可就犯了宵禁了。”
我擦了擦额角的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听闻王妃近来夜里总睡不安稳,奴婢便想着,试着熬一道安神的汤品,不想一时竟忘了时辰。”
周管家是个聪明人,立刻会意,亲自将那碗安神汤端去了王妃的寝殿。
那一夜,王妃果然一觉安睡到天亮。
自此,我便得了特许,以每夜伺候安神汤为由,得以在王府留宿。王妃心善,甚至专门拨了一间独立的下人房给我,免去了我与旁人同住的诸多不便。
卢朝收到我的信后,也心领神会,借口钻研医理,夜里便歇在医馆,不再回家。
期间,我听闻少爷曾去我们的小院找过,但街坊四邻只知道我在王府当差。这京城里,光皇子府邸就有四座,他又去何处寻我?
机会,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
王妃的老毛病——头痛又犯了,太医换了无数方子,总不见好。我瞅准时机,在送汤时轻声进言:“王妃娘娘,民女的夫君粗通一些医理,民女的这些药膳方子,也多亏他指点。若是王妃不嫌弃……”
王妃正揉着太阳穴,闻言,疲惫地微微点了点头。
次日,卢朝便背着药箱,第一次踏入了王府。
他诊脉时神情专注,开出的方子却令人大跌眼镜——竟是以穴位按摩为主,汤药为辅。他还将一套简单的按摩手法,悉心传授给了王妃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
王妃试了三天,那纠缠多年的头痛之症,果然大为缓解。
从此,卢朝也入了王妃的眼,时常被召入府问诊。我们夫妻二人,竟也靠着这份本事,攒下了一笔不菲的赏赐。
但寄人篱下,终非长久之计。我与卢朝商议,不如将现在住的小院卖掉,换一间临街的铺面。前厅用来看诊和经营药膳,后院便是我们的家。如此一来,既有了安身立命的营生,又能彻底避开少爷的纠缠。
直到一封家书的到来,这个念头,便在我心中变得愈发坚定。
16. 重逢
信是弟弟寄来的。
信中说,这些年他在军中,凭着一股不要命的劲头,竟也挣下了一个七品副尉的军职,不日便要调回京城,任翊麾副卫。
当年我们姐弟二人逃难,我染上重病,奄奄一息。我哭着推开他:“别管阿姐了,你快自己逃命去吧。”
可那个才十岁的孩子,却固执地背起我,硬是从尸山血海里,为我们二人爬出了一条生路。分别时,我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幸而我命大,辗转入了侯府,总算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可自从得知他投了军,我便没有一天不为他悬着心。
如今,得知他不仅安然无恙,还要回京任职,再也不必过那刀口舔血的日子,我捧着信纸,泪水潸然落下,将那熟悉的墨迹都晕染开来。
我们的药膳铺子开张第二个月,王妃在府里设飞花宴,特意嘱咐我备上一道拿手的糕点。我便精心制作了一道茯苓山药膏,将糕点做成雅致的花朵形状,清甜之中,暗藏着调理脾胃的药性。
宴席上,宾客们尝过之后无不啧啧称奇,王妃脸上也有光,笑着招手道:“快,把卢家娘子叫上来让大家见见。”
王妃高兴地将我引荐给在座的各位贵妇,她们纷纷向我询问各种药膳的功效。
我垂首行礼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席间一道灼人的视线。不远处的少爷,手中的茶盏猛地一晃,滚烫的茶水险些泼湿他华贵的锦袍。他死死地盯着我,又看了看不远处正与宾客侃侃而谈的卢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也为此筹谋了很久。
要在京城站稳脚跟,总不能一辈子东躲西藏。我深知这些高门大户最重颜面,所以我借着王妃的东风,靠着一手药膳手艺,在这些贵人面前混了个脸熟,打响了“卢家药膳”的名头。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卢家药膳铺的厨娘,一个有些用处,却又无足轻重的存在。这些人,谁家没个病人?谁又不需要滋补调理?
如此一来,少爷就算权势再大,也不可能将一个在众多贵妇面前挂了名的厨娘,无声无息地弄进府里当妾。
毕竟,丢了体面,是他们最无法忍受的事。
我坦然地移开视线,心中一片澄明。他应该已经明白了:
眼前的我,是能靠一技之长立足于世的荷影;再不是那个,他动一动手指,就能决定生死的阿英了。
17. 了断
午后,铺子门上挂着的风铃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脆响。
我从柜台后抬起头,只见少爷正站在门口,目光阴鸷地盯着正在药柜前抓药的卢朝。我没想到,以他如此骄傲的性子,竟然还会找上门来。
“这位,想必就是卢大夫了?”少爷的视线在我与卢朝之间来回逡巡,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听闻你医术高明,本少爷今日特来……讨教一二。”
卢朝不动声色地将我挡在身后,拱手道:“不知公子是来看诊,还是抓药?”
“本少爷是来向卢大夫讨教,这‘御妻’之术的。”少爷轻蔑地一笑,意有所指,“不知卢大夫与你身后这位贤妻,如今可还算得上琴瑟和鸣?”
卢朝的语气依旧平淡:“夫妻之间,讲求的是相敬相爱,何来‘御’之一说?只要真心相待,自然能白首偕老。”
“白首偕老?”少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里却满是寒意,“你可知,你这位‘贤妻’,当初在侯府时,也曾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怎么,她如今又用这套说辞来哄骗你了?”
“柯少爷,”卢朝上前一步,将我护得更严实了,声音沉稳有力,“内子在贵府时,不过是尽忠职守的下人。还请您,慎言。”
他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小店今日有客,不便待客,您请回吧。”
少爷的目光落在我紧紧攥住卢朝衣袖的手上,嘴角的笑意更冷了。“慎言?”他手中的折扇“刷”地一下合拢,“她的锁骨下方,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这个,也需要我慎言吗?”
“住口!”卢朝猛然怒喝,双目赤红,“我卢朝是贫是贱,但也懂得,真正的爱是护她周全,而不是像你这样,当众揭她伤疤,毁她名节!你可曾想过,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她该如何自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你是非要逼死她才甘心吗!”
话音未落,卢朝竟猛地抄起柜台上的剪刀,狠狠抵住自己的咽喉!“今日你若再敢辱我妻子半个字,我便血溅当场!我命如草芥,但我会用这条贱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堂堂侯府的柯少爷,是如何仗势欺人,逼良为娼!”
我惊叫一声,想要上前拦他,却被他一个决绝的眼神制止了。
少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他死死地盯着我,声音里竟带上了几分哀求:“阿英,只要你回来,以前的事,我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我们……我们重新开始。”
“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坚定地摇了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如今我能靠自己的双手安身立命,有知我冷暖、疼我惜我的夫君,这样的日子,是我从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我不会回去的。”
少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仍强撑着最后的体面:“你和我的事,你这个便宜丈夫已经知道了,你觉得他心里会没有疙瘩?除了我,这世上,还有谁肯要你?”
“少爷,”我深吸一口气,任由泪水滑落,“在府里的那些年,我确实感激您的垂爱,也曾真心实意地想过与您共度余生。但是郝莺莺的事让我怕了,我怕那一碗碗灌下去的避子汤,终有一日会要了我的命,我更怕有朝一日恩宠不再,我的下场会比她更凄惨。”
“你怎么能跟她比!”少爷急切地上前一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绝不会让你落到那步田地!”
我苦笑着摇头:“是吗?那您可知道,您大婚前夕,老夫人召我过去,说是要抬我做通房的时候,您的新婚妻子,未来的少夫人,就藏在屏风后面听着?若我那日说错一个字,恐怕您回来见到的,就是我的尸首了。”
少-->>爷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去了筋骨,瞬间佝偻了下去。他望着我泪流满面的脸,声音竟有些哽咽:“阿英……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这时,卢朝温暖而有力的手掌,牢牢地包裹住了我冰冷颤抖的手指。
我擦去眼泪,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若您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请您……永远,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18. 向阳
马蹄声渐渐远去,卢朝手中那把锋利的剪刀,才“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我慌忙抓起帕子去按他脖颈上那道浅浅的血痕,却被他一把紧紧拥入怀中。
“娘子,什么都不必说,”他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打断了我所有想说的话,“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没有人有资格指责你的过去。”
第二天清晨,一阵喧闹的锣鼓声惊醒了整条街的宁静。
竟是柯府的管家,亲自带着人,抬着一面绣着“妙手仁心”的锦缎旌旗,大张旗鼓地送到了我们铺子门口。一个小厮还递给我一个紫檀木匣,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上等药材,匣子底下,压着一封信。
是少爷的笔迹,上面只有一句话:
“对不起。若有难处,随时来找我。”
经此一事,我们的药膳铺子,在京城算是彻底打响了名号。针对高门贵胄,我们推出了用料考究的人参燕窝羹;而对寻常百姓,我们也准备了物美价廉的山药饼。
王妃见我们生意红火,主动出资,帮我们盘下了第二间铺面。
等到第三家分号开张那日,一队气势威严的铁甲骑兵,忽然停在了店门口。
为首的青年将军翻身下马,他身上的铠甲在日光下闪着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他一把扯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冲着我咧嘴一笑,笑容灿烂一如当年。
“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