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夫君说假和离,递上休妻书,我了然,签上名字,收拾了包袱
发布时间:2025-09-03 22:32 浏览量:2
以至于让我总是下不定决心,总以为再等等就好。
再等等,他总会认清自己的心。
只对一个人好。
就算那个人不是我,我也能够坦然告诉自己。
该离开了。
11
孟京墨没走。
他向陛下告了假,在医馆附近赁了个院子住了下来。
每日就远远看着阿绾。
阿绾扬着温柔的笑脸,不分高低贵贱,为每一位走进医馆的人看病。
就像他当初心动的那一瞬。
午夜梦回,他下意识伸手揽向身侧,嘴里唤着「阿绾」,却揽了个空。
回应他的,唯有枕衾寒。
空寂的室内,孟京墨自嘲地弯起唇角。
七月底,是我的生辰。
孟京墨踌躇半日,还是上了门。
他递给我一个锦匣,里面是只鸽血红的钗子。
他小心翼翼道:「阿绾,此前我送你这样式的钗子,你很喜欢,生辰快乐。」
我默默看着,久到空气都开始沉闷,孟京墨渐渐不安。
他死死握着发钗,手上青筋暴起,试探道:「阿绾,我帮你簪上?」
「不必了。」
孟京墨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是因为不喜欢我了,所以我送出的东西,也连带着不喜了吗?」
我摇摇头。
「我从来就不喜欢什么鸽血红的簪子,是你忘了,那本来就不是给我的礼物,是卿寒姑娘不要的。只是那时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
我看着他,认真道:「别人不要的东西,我也不要。」
......
孟京墨杖伤未愈,那日雨大,纵使有伞,估计还是寒气入体。
我生辰后,孟京墨终究是病倒了。
小厮求到了医馆,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
「夫人,求您去看看大人吧!」
我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
林鹤行非要陪着我过去。
我到的时候,孟京墨床边却已经坐了一个人。
是卿寒姑娘。
她看向我,目光淬着恨意,看得我一惊。
「你为什么不死在江中。
「你要是死了,京墨也不会受今日之罪。」
我说:「他今日会病得这般重,怕还是因为你挨的廷杖,留下的旧伤吧。」
宋卿寒听到这话,非但不内疚,还隐隐得意。
「你既然知道我在京墨心里这么重要,就别自取其辱。」
她站起身凑近我:「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我一句话,京墨就留在我身边,没亲自来寻你。」
她笑了起来:「楚绾,在京墨心中,你永远比不上我。
「之前如此,你们就算成亲了,也是如此!」
林鹤行挡在我面前:「你别逼我打女人。」
他嘲讽道:「为了这么个男人,你还争起来了,比一比这个癞蛤蟆对谁更好,你觉得很自豪是吧?」
宋卿寒柳眉倒竖:「你!」
「咳,你住口!」
12
孟京墨不知何时醒了。
他重重咳了起来,甚至呕出一口血。
宋卿寒忙去给他递水,一边回头斥骂:「让你住口听见没有!」
却被他一把挥开。
白瓷杯重重砸在地上,裂成无数碎片。
他垂头盯着地上的碎瓷片,一字一句道:「宋卿寒,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好好待在裴家。」
宋卿寒一脸委屈:「京墨,我为了你千里迢迢赶来,你就这么对我!待在裴家?你难道忘了裴衍和他表妹——」
「阿绾好好活着,我才愿意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宛如平地惊雷,宋卿寒顿时脸色煞白。
他的眼神,仿佛染着一团火,宋卿寒从没被他这般看过,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你以为我还不知道,阿绾去往郴州的那艘船,是你动的手脚吗?」
在场四人,除了宋卿寒自己,都没表露出一分惊诧。
我早就猜到了,拜托林鹤行帮我查了出来,只是还未来得及报官。
宋卿寒还想开口狡辩,可看着孟京墨满眼的冰冷与仇视,话一出口,却变成了发泄。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她就是该死!
「她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抢?
「孟京墨,你答应过永远守候在我身后,你怎能爱上旁人!你怎敢!」
她说到最后,字字泣血,状似疯魔。
孟京墨不为所动。
「是我瞎了眼,在你身后追逐这么多年,却不懂得怜取眼前人。」
孟京墨亲口否定了那些年的情深至极。
宋卿寒呆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又突然癫狂大笑起来。
「裴衍变心了,你也变心了,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突然直愣愣看向林鹤书,诡异地弯起唇角:「楚绾,你不会觉得你身边这个男人,有什么不一样吧?你看看我,当年裴衍怎么对我的,孟京墨又是如何为我付出的?可现在呢?」
林鹤书嘲讽:「你现在首先应该考虑的,不是男人有没有好东西,是你谋害他人性命犯了罪,把这些话留着跟官府说吧。」
宋卿寒被追来的裴家人带走了。
她恨极了裴衍,服了堕子药,又趁裴家不注意,追来江州。
她以为能够转投孟京墨的怀抱。
却没想到,不会永远有人在原地等她。
13
孟京墨半靠在榻上,神色凄然:「阿绾,事到如今,你还愿意原谅我吗?
「我发誓,从今以后,我跟你之间,再不会有第三个人。」
他朝我伸出手,就像以前那样。
我的脚却在原地生了根,动也未动。
我说:「当年对卿寒姑娘,你就没发过誓吗?」
我笑着摇摇头:「誓言,只有说出口的那刻才作数。」
我从不怀疑真心,可是真心瞬息万变。
孟京墨想通了,他不可能永远当个深情男二,等待着女主的需要,女主的回头。
可那是他的人生,他的故事。
与我无关。
回去的路上,林鹤书一直闷闷不乐。
我问了好几遍,他才艰难开口。
「誓言会变,真心也会变,所以发誓没用。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好东西。
「怎么办,阿绾,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证明,我心悦你这件事了。」
我停下脚步,看向林鹤行:「你心悦我,我早就知道了呀。」
所有人都唤我阿绾娘子。
只有他叫我阿绾姑娘。
林鹤形如临大敌:「什、什么!这么明显吗?」
我扑哧一笑。
这件事,就算是街上老眼昏花卖糖水的阿婆,都看出来了。
拉着我,张着没牙漏风的嘴道:「阿绾大夫呀,我们林小将军,喜欢你呢。」
我故意跟他学糖水阿婆的腔调,看着林鹤形从耳根红到脸颊。
他「你你我我」了半天,破罐子破摔道:「那阿绾你呢!你也心悦我吗?」
14
自然是有些喜欢的。
否则也不会放任林鹤行泡在医馆,不管我做什么,都陪在身边。
一直做别人的第二选项,被一个人捧在心里眼里的感觉,竟是这么让人欲罢不能。
以至于让我总是下意识忽略,横亘在我和林鹤行之间巨大的鸿沟。
我是被休之身,孤身一人飘零在这世上。
林鹤行出身好,又是少年武将,日后定是最好的世家女子相配。
我只是贪恋这难得的温暖。
除了林鹤行,还有林家。
婉儿没有姐妹,把我当姐姐,常常叫我过府陪她。
偶尔促狭,我也未曾当真。
林夫人把我当半个女儿,嘘寒问暖,派下人给我送东西。
若真因为林鹤书,跟林夫人和婉儿生分了,或许......是有些不值得。
想了想,我正要开口,林鹤书突然道:
「别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这个人,虚长二十岁不开窍,没有过心悦的女子,没有暖床丫头,家风清严,更没逛过花楼。
「唯一搂着睡过觉的,就是我那把长枪。
「我不敢保证以后会怎样,但至少,我跟那两个人,肯定不一样。」
他紧抿着唇,挺直了脊背,执拗得像一根青竹。
「你是不是要说你嫁过人,配不上我?可你这么温柔善良,又好看,我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看起来柔弱,却比很多人都要勇敢。
「你会救死扶伤,是大家的阿绾大夫,我不通文墨,只会舞刀弄枪,过段时间说不定就要上战场,你若是喜欢我,万一我在战场上死了,你不是要——呸呸呸!怎么自己咒自己。
「总而言之,你要是肯同我在一起,说不定我爹娘还觉得,是我占了便宜呢。」
他的话并不是什么甜言蜜语。
可一颗赤诚的心,最是动人。
「林鹤行。」
我心绪复杂:「你让我想想。」
15
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我还没想好,居然真的先等到林鹤行要出征陇西的消息。
大军开拔的前一天,他又来了医馆。
「明日我就要走了。
「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很多话哽在喉咙,想开口,却无从说起。
千言万语,最后化为一句。
「珍重,刀剑无眼,平安归来。」
林鹤行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看得我鼻头一酸。
出征当天,我混在林家送行的队伍里,看着英姿飒爽的林鹤行。
他跟他爹说着什么,满脸严肃。
而后翻身上马,却又朝我的方向投来一瞥。
他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战争离普通百姓的生活,那般近,又那般遥远。
我如往日一样,照常为人看病。
林鹤行偶尔有家书寄来。
一封是给整个林家的。
另一封是给我的。
洋洋洒洒好几页,与我诉说陇西与中原截然不同的风光。
随着战事吃紧,林鹤行的信件也越来越少,直至于无。
直到那日,孟京墨又突然上门。
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林鹤行带了五千步卒深入大漠,生死不知。」
16
宛如一道惊雷。
我差点没站稳。
孟京墨看着我,声音苦涩:「阿绾,你喜欢上他了是吗?可是他大概已经死了,你等不到他了。」
他一步步逼近,我一步步后退。
「没关系,就算你变心了也没关系,我最擅长的就是等待,我会永远等在这里,等你回心转意的那天。」
我看着他,一时竟有些恍惚,我居然那般深爱过孟京墨。
林鹤行说得对,当真是不值得。
我说:「我以为你想清楚了,没想到你是把这种爱而不得,从宋卿寒身上,转移到我身上。
「请回吧,我们当真再无可能,我和林鹤行的事,也与你无关。」
「那你要我怎么办!」
孟京墨突然从背后抱住我。
「为什么偏偏失去你之后,我才意识到我爱你。
「为什么我这般爱你的时候,你却不爱我了。
「阿绾,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把脸埋在我的肩头,哽咽出声。
我叹了口气,坚决地挣脱了他的怀抱。
「孟京墨,你看我常用的这几味药。
「白芷在秋天播种,黄芪则要在七月之前,我若是错过了时间,就算我天天辛勤照料,它们也不会长出来。
「哪怕我天天对着它们哭泣,发誓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错过,可它们难道会因为我的眼泪,就发芽吗?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孟京墨沉默了许久,沙哑开口:「是我......错过了。」
他颓丧转身,一步步走远。
17
我去到林府的时候,林夫人显然是刚哭过。
她看到我,又红了眼圈。
报效国家,战死沙场,自然是顶天立地好男儿。
可若是当真回不来。
就算事后皇帝封赏再多,这世间,终究再无林鹤行。
我宽慰了几句,又为她把了脉,叮嘱她不要如此劳神。
林夫人叹了口气,突然握住我的手,轻轻摩挲。
「阿绾,你是个好孩子。」
我的心一跳。
林夫人说:「阿绾,鹤行那小子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子,就是你,我跟他爹知道此事。
「我们也喜欢你,之前我还说,想收你为义女,这句话,还作数。」
她慈爱地看着我,我的心却渐渐苦涩。
可下一秒,她继续道:「还有件事一直没说,也是怕这一天,可现在——唉。
「阿绾,我现在明白与你说,若是行儿活着回来,你愿嫁,我们林家便十里红妆相聘,若回不来,我们便收你为义女。
「你在这没有家人,那不论如何,我们林家,都愿意做你的家人。」
我一眨眼,泪就那样一颗颗落了下来。
我伏倒在林夫人怀里,放声大哭。
像是要把这些年来的惶恐、孤独、委屈都痛快发泄出来。
18
春来秋去相思在。
秋去春来音讯稀。
江州渐渐开始传言,林鹤行,怕是回不来了。
朝廷赐下许多封赏,林夫人也旧事重提,要收我为义女。
我笑眯眯摇摇头:「林鹤行回来,要是发现跟我变成兄妹了,有得闹呢。」
林夫人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劝。
又不知过了多久,只是杏花渐渐开满枝头。
我在后院晒着药材。
橘黄的大肥猫在太阳下摊开肚皮,眯着眼睛咕噜着。
前面突然一阵骚动。
我站起身往前走,声音渐渐清晰。
「将军,你不是说心中无情爱,拔剑自然神吗?
「你也有心上人?」
「去去去一边去,被阿绾听到误会了, 我饶不了你们。」
我越走越快, 一时不察,差点被门槛绊倒。
好在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牢牢接住。
被大漠的风沙打磨过,那双眼眸成熟了几分。
却依旧坚定而温柔。
「阿绾,我——欸别别, 你别哭啊!」
他越说, 眼泪越是簌簌落下来, 我擦也擦不干净。
林鹤行急得团团转, 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去凶那几个下属。
「都怪你们!」
我用衣袖抹了一把脸, 破涕为笑:「这叫喜极而泣。」
林鹤行怔怔地看着我,也笑了起来。
人群嘈杂欢呼, 赞颂着林鹤行以五千步卒战胜匈奴一万骑兵的骁勇战绩。
我有很多话想问。
只是春日尚好, 狸奴相伴,可以烧竹煎茶,慢慢问来。
林鹤行举起右手,习武之人布满老茧的手上,有一道微不可察的血口。
「大夫, 我这伤,能治吗?」
我嗔道:「你再来晚些,怕是就要愈合了!」
顿了顿, 我又说:
「好在, 还不晚。」
你平安回来, 不论何时,都不晚。
(正文完)
孟京墨番外
第一次见到阿绾的时候, 是朝廷派裴衍去剿匪。
卿寒非要跟着。
卿寒跟着,我自然也要跟着。
发生危险的时候,我为了保护卿寒, 自己留下来断后。
我躲在破庙里,伤口发炎神志不清时, 是阿绾救了我。
阿绾是一个很矛盾的姑娘。
她像被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小姐, 可却无家可归。
什么都不懂,却偏偏有一身好医术。
我将她带回了郴州。
阿绾对所有人都很温柔, 我却能感受到她对我的那份不同。
似依赖,似爱慕。
只是那时我一心扑在卿寒身上,她便不说。
她不说, 我就装作不知。
哪怕后来我喜欢上阿绾, 跟她成了亲。
我也总是这样。
只要她不说, 我就装作看不见她的伤心难过。
卿寒与裴衍闹矛盾的时候, 总是会来找我。
不论何时,都找得到。
因为我永远在她身后,默默守护着。
就像阿绾会永远陪着我一样。
可我忘了。
阿绾愿意陪着我,只是因为阿绾对我好,阿绾爱我。
阿绾有医术,自己能养活自己。
她与人为善,旁人见了阿绾,也多半会拿出一颗真心待她。
我总以为天大地大, 阿绾孤身一人。
一旦离开自己,无处可去无枝可依。
所以, 总觉得阿绾会永远等在我身边,等我从卿寒身上, 分出一星半点温柔予她。
哪怕拿了休妻书,也会乖乖去往郴州等我。
却没想到, 郴江也不会一直绕着郴山流啊流。
阿绾离开我, 绾水蜿蜒而下,流往何方,都自是一片开阔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