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孤给你个选择的机会,跟孤回去做主子,或是被打断腿做禁脔

发布时间:2025-08-27 16:28  浏览量:3

01

初次得见周怀瑾,是在我垂髫之年的八岁生辰。彼时他已是金尊玉贵的东宫储君,我的姨母正是服侍他起居的乳母,在太子跟前颇得脸面。姨母素来是个有盘算的,在我们唐家三姐妹里,独独挑中生得最标致、性子最伶俐的我接进宫闱。说是让我当个洒扫丫鬟,实则要我从黄口小儿时就与太子缔结情分。

进京的马车辘辘作响时,姨母攥着我的手问:"蛮丫头,可敢攀这枝头变凤凰?"我攥紧绣着并蒂莲的荷包,胸有成竹地应承:"姨母且放宽心,萱儿定不辱命!"唐芷萱是我及笄时请大儒取的芳名,小蛮却是乡间父母唤惯了的乳名。

初入东宫那日,我被满箱绫罗晃花了眼。姨母的居所里,金镶玉的摆件在日光下流光溢彩,八宝攒盒里的蟹粉酥香气扑鼻。我暗自发愿,有朝一日定要在皇城根下置办五进大宅,将田间劳作的爹娘、织布刺绣的姐姐们都接来享福。姨母摩挲着我的总角叮咛:"只要拢住太子的心,这些珍馐美馔要多少有多少。"又告诫我切莫理会那些妄图攀附的纨绔子弟,免得被绊住青云路。

正说着,院门吱呀作响,闯进个蓬头垢面的稚童。我尚不知这雕梁画栋的所在,除了太子还能有谁造访。那小子扬着下巴,拿鼻孔看人:"哪儿来的野丫头?"

02

这般盛气凌人的做派,倒叫我想起去年随娘亲赴县城赶集。县令公子不过见着我穿了新裁的桃红衫子,便扯着嗓子嚷嚷"村姑也配穿绸缎"。此刻我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叉着腰呛声:"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家住海边的?"

那小子勃然变色,稚嫩的嗓音陡然拔高:"放肆!孤要诛你九族!"我虽年幼,却也听出"孤"字分量。只是见他与我一般高矮,料想不过是哪个管事家的顽童,当即扑将过去将他掀翻在地。这是我自小在乡间与男娃打架悟出的诀窍——先发制人方能占尽先机。

待姨母披着湿漉漉的亵衣冲出来时,我正骑在那小子身上,十指在他面颊上抓出道道血痕。周怀瑾捂着脸哭喊:"乳娘,这刁奴竟敢欺辱孤!"

03

这场初见堪称灾难。姨母抱着太子哄了半晌,最后献上从江南带回的蚱蜢草编才平息风波。我跪在青砖地上,看他们主仆情深似海,待周怀瑾打着哈欠被嬷嬷抱走,才等来姨母的训诫。

"在村口见你文文静静站着,还道是个知礼的。"姨母气得直跺脚,"哪成想是头蔫坏的狼崽子!"我垂首不语,暗自腹诽:若非她回乡时总带着琳琅满目的物什,我何苦扮作乖巧模样?新裁的月华裙沾不得半点泥星子,更遑论与那些泥猴子厮混。

往后的日子,方知宫闱生存不易。嬷嬷们日日调教,从晨昏定省到斟茶递水,但凡行差踏错便要挨戒尺。有回我步子迈得急了些,掌事姑姑的竹板就落在手心:"小门小户出来的,果真上不得台面!"我这才懂得,姨母能坐稳乳母之位,不知咽下多少辛酸。

04

再见周怀瑾已是初雪纷飞时。姨母托了关系,将我塞进太子的别院当差。按她的盘算,先做些浇花扫地的粗活,待熟悉了宫规,再使银钱谋个书房伺候的缺。到时青梅竹马的情分,红袖添香的默契,何愁不能飞上梧桐树?

这日我正踮脚给玉兰树浇水,忽听得背后传来傲慢的声线:"那个谁,给孤滚过来!"我忙不迭跪地行礼,却见周怀瑾手持小弓,目光在我发间逡巡。果不其然,他命人取来朱红苹果置于我顶上:"听闻你箭术了得,且给孤当回活靶子。"

我浑身血液霎时凝成冰坨。进宫这些时日,早见惯了主子们拿奴才撒气。前日尚衣局的小宫女不过打翻茶盏,就被拖出去打了个半死。周怀瑾贵为储君,要碾死我们母女,比碾死蚂蚁还容易。

"怎么,要抗旨不成?"他执弓逼近,箭镞在日光下泛着寒光。我望着他唇畔那抹残酷的笑意,忽然想起初见时他脸上的血痕——原来睚眦必报的种子,早在那时就埋下了。

05

最终,我还是颤巍巍立在树下,头顶着青果任他引弓。箭矢破空时,冰凉的箭头贴着头皮掠过,惊得我后颈汗毛倒竖。待姨母将我冰凉的身躯裹进锦裘时,齿关还在止不住打颤。

东宫送来的赏赐堆满厢房,金稞子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镇上夫子曾说过"富贵须从险中求",此刻方知这话浸着血泪。浴桶里飘着玫瑰花瓣,姨母用丝帕蘸水轻拭我后背:"殿下心善着呢,这口气出了便好了,咱们囡囡莫怕。"

我蜷在温水里攥着木桶边缘,忽然就想起杏花坡的黄土路。阿娘纳的千层底,阿爹编的竹蜻蜓,大姐二姐带着我摸鱼掏鸟蛋的日子,都随着氤氲水汽模糊了轮廓。周怀瑾赏的银钱够全家吃三年白面,可这深宫高墙哪是说走就走的?姨母往日总说"严进严出",如今方知是困住人的金丝笼。

八载寒暑被劈成两半,前半截在山野间疯跑,后半截在东宫里当活靶。他挽弓时我顶果,他骑马时我学犬奔,他乘舆时我跟着车辙印子跑。贵人与奴婢的界限,原是用血肉之躯丈量的。

连接这两段人生的,是姨母归宁时那辆朱轮华盖车。绫罗绸缎堆满车厢,护卫甲胄映着寒光,她问我可愿做那枝头凤凰。我望着车帘上金线绣的祥云,把"愿意"二字咬得极重。自此,山野里那个咧嘴笑露豁牙的丫头,渐渐成了深宫中低眉顺目的影子。

06

九岁生辰那日,我成了东宫最驯服的犬马。主子指东绝不往西,令学犬吠便不敢学猫叫。那些银钱在妆奁里越积越厚,却是用笑声换来的铜板。

变故起于腊月飞霜时。太子突发奇想要踏冰嬉戏,我自然成了探路的卒子。薄冰碎裂的脆响犹在耳畔,刺骨寒水灌进衣襟的刹那,方知冬日河水竟比刀剑更冷。

高热缠绵半月有余,我时而在火炉边炙烤,时而在冰窟里沉浮。梦里交替出现杏花村的袅袅炊烟,与东宫里带着倒刺的马鞭。睁眼时姨母鬓发散乱,眼窝深陷如枯井,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是姨母害了你,不该带你来这吃人的地方……"

周怀瑾倒像是换了个人,日日守在床前欲喂汤药。我挣扎着要起身谢恩,药碗在他手中晃出涟漪:"奴婢该死,怎敢劳烦主子……"话未说完,他执勺的手便僵在半空,汤药顺着瓷碗滴落,在锦被上洇开暗色花痕。

07

姨母终于看清这场荒唐赌局。纵是青梅竹马的情分,终究隔着主仆的天堑。她抚着我枯黄发辫哽咽:"当年姨母存了私心,诓你来京原是为着自身孤苦……我那苦命的孩儿未满三岁便夭折,后来伤了根本再难有孕,这才打起你的主意……"

我反握住她布满老茧的手,将脸埋进她带着药香的衣襟:"姨母不知,我何尝不是存了攀附之心?总想着讨您欢心,好让银钱流水般往家里送……"

"傻孩子。"她抹着泪解下腰间荷包,"这些年攒的体己都给你,只盼你莫要再受苦。"烛火在她眼尾投下深深阴影,我这才惊觉,当年那个明艳的宫妃,早已被岁月磋磨得形销骨立。

"你且出宫去吧。"她替我掖好被角,"至于姨母……这深宫里困了半辈子,早习惯了。"我望着她鬓间新添的白发,忽然想起归宁那日车帘后,她望着村口老槐树时泛红的眼眶。

08

姨母提及若我心系乡野,她便放弃离宫的念头,毕竟她早厌倦了田园生活。待到年迈之时,她打算在宫外置办处清净宅院独居。可若我决心留在京城,她便随我一同离去,往后由她照拂我的起居。倘若我想念双亲,亦可修书请他们来京小住。但依我揣度,爹娘怕是不愿背井离乡的。

昔年家境殷实,父亲仍执拗不愿在县城置宅。其实我们姐妹三人何尝不向往县城生活?若能迁居城中,便可跻身半个闺秀之列,再不必因农活晒得黢黑,十指粗糙如树皮,更不必日日沾满泥泞。田间劳作之苦,当真令人刻骨铭心。

记得镇上有间连着铺面的宅院待售,家中积蓄数年本可购置。搬去后既能延续豆腐营生,大姐还能制胭脂贩卖,生计倒有几分保障。偏生父亲固执,嫌商户身份辱没门楣,又恐经营不善全家流离。为此事,大姐黯然神伤许久。

若始终困守乡野,大姐作为长女必先嫁作农妇。我们姐妹倾心的是镇上那些儒雅书生,怎甘心委身满身泥土气的庄稼汉?

09

养病期间,我反复思量前路抉择。诚然眷恋至亲,却更盼与他们共度锦绣年华,而非重蹈覆辙。若返回乡野,母亲的人生轨迹便成了我们的宿命——这结局教我如何甘心?

毕竟我曾亲睹未来天子的风姿。周怀瑾虽爱捉弄人,然其容颜竟比闺阁千金更精致,是我平生所见最俊美无俦的贵人。既已见过这般天人,又怎会屈就乡野莽夫?

待病体渐愈,我毅然向姨母陈情:"姨母,我们留在京城可好?我想请大姐二姐来京团聚,往后我们姐妹定当孝顺您。她们最是勤快,洗衣做饭样样精通……"

话音未落,姨母已将我揽入怀中,连声应允。恰逢周怀瑾前来探病,姨母竟携我跪地恳求:"殿下容禀,老身与这孩子皆体弱多病,恳请准许出宫颐养天年。"

太子殿下俊颜骤变,语无伦次道:"奶娘何出此言?您正当盛年,小唐子也康健得很。此番确是孤行事莽撞,往后定不再犯,可好?"

说着又转向我,"小唐子,你也不舍东宫吧?孤平日赏赐的金银珠宝还少吗?这般厚待,你怎忍离去?"

10

我暗自冷笑:在东宫能赚银钱,离了宫门难道就不能谋生?

待接了大姐二姐来京,凭她们制胭脂、卖豆腐的手艺,何愁不能立足?

更遑论我如今积蓄已远超父亲毕生所得,何不以此为本钱经商,既得自由,又享天伦?

何况姨母早有承诺,愿将体己交付与我。他日我必为她养老送终,以报恩情。思及此处,我恭顺垂首:"殿下隆恩,小人铭感五内。

然姨母咳疾缠身,小人又笨手笨脚,恐再侍奉不周……"

话音未落,便见太子殿下凤目含怒。这倒是头回见他动真火,所幸相处日久,我深知他虽爱嬉闹,却极少苛责下人。

当今圣上以仁政治天下,东宫更无滥杀之风。

11

正因如此,我愈发笃定自己与姨母出宫是迟早的事,竟又开始痴痴描绘起与两位姐姐在市井间经营豆腐铺或胭脂坊的光景。

怎料周怀瑾单独召见姨母后,她回来便改了口风:"暂且缓些时日出宫罢。"

我追问缘由,姨母只叹道太子殿下实属可怜。

这话令我惊愕不已——姨母竟会怜悯这未来储君?若周怀瑾都算可怜,这世间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苦命人了。

可终究不便再争辩什么。

只因周怀瑾待我确是翻天覆地的转变。

他将我调至书房当差,非但免了所有粗重活计,仅需端茶递水、研墨添香、照管火炉,月例银钱竟翻倍增长。照此积攒,不出一年便能在京城置办宅院。更令人诧异的是,他竟特意延请西席,言道:"东宫近侍岂能目不识丁。"

往日下人呈上的糕点,他从不曾特意留与我,全凭那些仆从良心发现才得些残羹。如今倒好,但凡他动过筷的点心,必定分与我尝鲜。

初时我还当他是被邪祟附了身,日子久了,竟渐渐习惯这般厚待,仿佛本该如此。

12

十岁那年,姨母身子骨确是大不如前。

我心中牵挂乡间亲人,恰逢周怀瑾临帖间隙抬眼望我,我忙奉上新沏的雨前龙井。

他呷了口茶,忽而问道:"眉宇间似有愁云?"

我垂眸道出思乡之情:"奴婢承蒙殿下恩典,在宫里过得锦衣玉食,可乡间两位姐姐仍在田间操劳。山高水远,连捎封家书都难如登天。"

"这有何难?"他将狼毫搁在笔山上,"你莫不是想接姐姐们来京?此事交予孤便是。"

我巴巴等了数日,暗自期盼他真能如上次允准省亲那般妥善安排。届时我便将积蓄尽数交给姐姐,让她们自行抉择去留。

可他偏生镇定自若,日日照常往书院听讲,回宫习武练箭,对承诺之事绝口不提。

夜里捶着引枕暗骂,悔不该信他空头许诺。

13

十一岁生辰当日,姨母亲手擀了长寿面。

更令我雀跃的是,周怀瑾特许休沐一日,准我随姨母出宫游玩。

虽在京城数载,却只随主子们踏足过皇家别苑,从未真正逛过市井街巷。

马车驶过宫墙夹道,转入朱雀大街时,我被眼前景象震得移不开眼——青石街道足有八辆马车并驰之宽,两旁商铺鳞次栉比,绫罗绸缎在日头下泛着流光,酒肆茶楼飘出阵阵香气,行人们或持折扇谈笑,或驻足挑选货品,端的是一派盛世图景。

正待掀帘下车,姨母却按住我手:"且先办正事。"

我暗忖必是要带我去天香楼尝鲜,喉头不自觉滚动,满心期待。

谁料马车竟停在座雕梁画栋的宅院前。

未及下车,便见大姐二姐提着裙裾飞奔而来,霎时如坠梦中。

原是周怀瑾当真兑现了诺言。

14

他悄然将两位姐姐接来京城安顿。

父母却执意留守故土——母亲又有了身孕。

这次总算是遂了父亲的心愿,诞下对双生子。也正因如此,父亲才爽快应允放两个女儿进京。

这些年因着连生三女,我们全家没少遭祖母奚落,连分家产时都比大伯二伯家少得三成。父亲总将未能延续香火的怨气撒在母亲身上,我们姐妹三人唯有拼命劳作,方能稍慰双亲心结。

谁料母亲四十高龄竟又得双子,且是一胎双麟,当真奇事。

重逢时刻,姐妹三人执手相看,泪中带笑。

恰逢我十一岁生辰,恍若置身仙境。

更令人震撼的是,这宅院地契上赫然写着我的名讳。霎时间,往日种种委屈尽数烟消云散,只觉纵使为太子肝脑涂地亦难报此恩。

周怀瑾还额外赐了三日假期,让我们骨肉团聚。

此刻方知,为何东宫众人日日高呼"太子千岁"——这般仁德明主,合当受万民敬仰,享千秋香火。

15

宅子很大,能住几十口人,比我们在村里砌的房子大多了,也精美了数百倍。

又有院子,又有假山小湖,亭台楼阁,九曲十八弯,雕梁画栋的,即便在宫里已经够长见识了,但是在京城拥有了自己的宅子,那感觉真是不一样。

和大姐二姐欢喜完,说了这几年的事情后,我劝她们别回去了。

大姐二姐对视一眼:「小妹,其实我们……也想问问你和姨母来着,我们想自己做点小生意,但在村里肯定不行,咱爹也绝对不允许我们去镇上丢人。要是我们在京城……」

二姐道:「我都听大姐的,大姐说干啥,我就干啥。」

大姐道:「这次太子殿下又叫人来接我们,还给爹娘赏了五十两银子,村里那么多人都看着,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嚼舌根,说我们在外面卖了。」

村里人就是嘴碎。

姨母听了大姐二姐想留下来,也很高兴。

正好,我们又找人牙子,相看了铺子,姨母出钱买了铺子,我出钱买了家具,还有大姐二姐做胭脂的材料。

我出钱的时候,大姐二姐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不是把我当成个11岁啥也不懂的小女娃。

而是带着略微崇拜羡慕的目光,看着我付钱。

果然有钱就是大爷啊。

16

姨母没再回东宫了。

她身子骨不太好,两个姐姐初来京城,大姐也才16岁,没个大人不行。

但我还是回去了。

因为周怀瑾没说我可以走。

他问我:「现在高兴了吗?」

我点点头,特别真诚地感谢他,说以后为他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我说这话,是真心的。

这个世界上,愿意给我这么多钱,愿意这么把我的想法放在心上的人,还能帮我实现心愿的人,恐怕除了他,我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了。

即使我爹娘有钱,他们也不会买一个宅子给我。

他们爱我、爱大姐二姐不假,我甚至都能想到如果我和大姐、二姐还在村里,我爹娘肯定也会把我们放在心窝子疼。

但家里的财产可和我们没一分钱关系,那些都是要留给弟弟娶媳妇用的。

我在心里发誓,要把周怀瑾放在我心里第一位!

17

所以,虽然我还要继续留在宫里,我也没有任何反抗情绪。

反而庆幸自己能报恩。

周怀瑾对我的表现很满意。

我也对他更周到,生怕他哪里不舒服了。

茶到什么温度,糕点是什么口味,墨要研到什么地步,甚至他一个眉眼,想要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我成了最称职的婢女。

一言一行也愈发端庄自持,有了太子身边大丫鬟的气势。

还有什么比富贵和权力更养人的吗?

没有!

如果有,那就是更多的富贵和更大的权力!

姨母出了宫,整个人反而精神起来了。

她和两个姐姐为了新铺子的事,忙得不可开交。

从开始筹备,到铺子开张,其中的顺利与不顺利,我都是在几个月回家一趟的闲谈里知道的。

大姐如今有了掌柜的气度,好多事都是她定主意,姨母和二姐听着吩咐办事。

这让我挺佩服大姐的,天生就能让别人听她的话。

二姐性格软一点,没自己的主意,都听大姐的。

我们三个都过得越来越好了。

18

12岁的时候,周怀瑾的母后去世了。

周怀瑾变化很大。

他眉眼间原来的少年天真和无忧无虑都化作了泡影。

他愈发沉默。

读书很刻苦,也不会在读书的时候戏弄我,或者和我说几句话什么的。

他的其他功课也十分用功了。

宫里似乎在波诡云涌。

毕竟皇帝的皇子不少,后妃的枕头风,可能令周怀瑾的储君之位动摇。

我觉得他挺可怜的——

这话有点熟悉——

哦,原来姨母也说过这话。

我和他的感情变得很深很深。

我觉得我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因为我晚上给他守夜,听到他在被子里哭。

我问他要不要喝茶,我会泡温度正适合他的茶。

他抱住我,差点勒死我,他的声音闷闷地从我脖颈间传来。

「小蛮,我现在只有你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开始叫我小蛮。

我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我都不记得我爹抱我是什么时候了。

我更没被其他任何男性抱过。

我感觉血都涌到我脸上来了。

19

他没理我的僵硬。

他只说:「你会离开我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我要在他身边做一辈子老姑娘?

这是不可能的。

我想要很多很多钱,就是为能将来出宫过好日子。

嫁个称心如意的夫君,然后生一堆小崽子。

过那种儿孙满堂的日子。

他抬头看我,一双眼睛黑得有点瘆人,他还很温柔地摸摸我的头。

他说了一句我毕生难忘的话。

他说:「你要是也离开我,只有像母后那样才可以,知道吗?」

我当时没懂什么意思。

因为我觉得我们俩距离太近了。

他的呼吸都喷在我脸上了。

而且他的皮肤很白,眼睛又黑,看着好像有点深情,他已经有了少年人的俊美……

我脑子突然开始乱七八糟地想,我今天有洗澡吧,有洗头吧,他会不会闻到我身上的汗味?

20

皇后死后,周怀瑾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他的年纪在皇子中算小的,因为是嫡出,皇后母家势力强大,所以才被封为了太子。

但自从皇后开始生病后,他外祖父家又送了两个貌美的妃嫔进来,且都生下了皇子。

皇上正值壮年,他这个太子当得如履薄冰。

他ťú₊原来尚且算是天之骄子,享受万千宠爱。

如今却常常被训斥呵责,他那些皇兄都在朝中领了官职,又能做出些成绩,是以皇帝对太子日渐不满。

可能也有嫔妃枕头风的缘故。

皇上很快又立了皇后,还是周怀瑾外祖家的一个女子,按辈分算,应该是周怀瑾的一个表姐吧。

新皇后年轻貌美,仿佛一朵初生的牡丹花,让人见之忘俗,还生了个皇子。

皇帝喜爱得不行。

周怀瑾说,他父皇自从娶了新皇后,人都似乎回到了少年时候。

我说,那你要看开点。

他让我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21

最惨的事发生了。

我13岁的时候,还在幻想将来没准自己也会成为周怀瑾的一个妃嫔,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但,周怀瑾被废了。

内侍从他的寝宫里的床板下找出了扎着针的小人,小人写了皇帝二字。

皇帝大怒,斥责周怀瑾不忠不孝,枉为人子人臣。

本来要赐死他的,但所有朝臣都在求情,又搬出了先皇后。

听说朝堂上,皇帝听了先皇后的名讳,怔了很久,才免了周怀瑾的死罪,把他关宗人府了。

他都没来得及回东宫一趟。

我本来也要被处死的。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但好在皇帝还是讲究仁爱。

我们被分配到宫里最苦最累的辛者库干活。

每天比我们村里的驴都累。

干了一个月,我想上吊自杀。

太累了,我宁愿死了,也不想这么累下去了。

每天吃得还差,还要被人欺负。

我不知道周怀瑾死了没有。

早知道有今天,我该对他说的,说我有点喜欢他。我还应该告诉他,要是他这么离不开我,应该也有点喜欢我。

原来总觉得他是主子,我是奴才,我们之间没有结果。

现在我们俩都是鱼肉,我该告诉他的。

至少富贵权势和人间情爱,总要有一个嘛。

虽然我们俩看起来毛都没长齐。

22

我上吊的时候,被管事的发现了。

他想狠狠抽我,因为死了一个,活就少了一个人干。

他说我想死,想得美。

我说我迟早会死的!他拦不住我!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宫里说话这么硬气。

说完只觉得爽!

我啥也不干了,他们要打要罚都随便。

结果管事的还没打我,一个眼生的太监便来把我带走了。

姨母知道了周怀瑾的事,花钱找了关系,把我调到了宗人府去了。

我还以为周怀瑾一定和我一样,憔悴不堪,满面风霜,生无可恋。

但他活得挺好的!

他的活动受限,都在一个院子里,但是不需要干活,他还有书可以看,每日就是看书写字,靠爬树和飞檐走壁,练身体。

我:「……」

他看到我,眼里还挺高兴,道:「孤、我还以为你出宫和你姨母、姐姐们团聚了。」

看他这副样子,我又在想,他是不是将来会重新成为太子啊,所以才这么云淡风轻的。

23

所以我立马表忠心,说要誓死跟随他。

他眼眶立马红了,说他现在自身难保,还有我愿意跟着他吃苦……

我心里也苦,然后很委屈地把我这一个多月受的苦告诉他。

最后他把他的馒头给我了,自己只喝清粥,说我辛苦了。

我们俩在宗人府住了下来。

姨母在宫里有些关系,也只有她现在愿意搭把手了。

姨母买通了宫人,会给我们送些柴米油盐进来。

于是我和周怀瑾每天早上起床,他去扫院子,我去厨房做饭。

吃了早饭,我拿着锄头在后院那片空地松土、种菜。

周怀瑾就去拿了本书在旁边瞧。

我让他和我一起种地。

他还挺随遇而安的,我没来之前,他也自己收拾屋子,自己洗自己的衣服什么的。

我来了之后,我干什么他都跟着我一起,但他不喜欢锄地,他说锄地不如看书。

我说看书有屁用,看书不能当饭吃,锄地种菜可以烧菜来吃。

下午的时候,没什么事干,院子里有棵又高又大的老槐树,没事我就爬上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24

大部分时间,周怀瑾教我读书识字,我的文化水平达到了一生的巅峰。

我又过回了村里的那种日子。

每天最大的事,就是做饭吃饭,洗澡洗衣服睡觉,打扫院子。

但我才13岁。

我可不想在这个鬼地方被关一辈子。

要是周怀瑾出不去,我肯定能出去,我又不是戴罪的皇子。

周怀瑾对我这么好,我觉得,我可以陪他一两年,一两年后,我就走。

那时我们都长大了,他也是个大人了,想必能理解人情冷暖,没有谁会陪谁一辈子。

所以我除了种地,我还爬上老槐树观察地形,我知道了我们被关的地方,往西南是离宫外最近的地儿。

所以我开始挖地道。

周怀瑾看得叹为观止。

我把我要逃跑的计划告诉他了,不过我说是为我们俩挖的,我们要一起逃跑。

他很快从嫌弃我满身尘土,到后来自觉加入了我挖地道的行列。

我们挖得如火如荼,地也种得倍儿好,甚至还养了几只生蛋的母鸡。

每天吃得油光水滑,又去地道挥汗如雨,晚上睡得比猪都香。

很快我们俩开始蹿个子,手臂上的肉鼓鼓的。

25

我们这一挖就是两年。

这期间,周怀瑾甚至学会了针线活,我学会了之乎者也。

我们俩就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似的,又跟在院子里拉磨的驴似的。

辛苦的劳作,把我对他生出的不轨之心,消磨得干干净净。

我每天只想着一件事,周怀瑾能不能别读他那些破书了,能不能干点实际的,我每天这么累,是为了谁?

他就不能眼里的活儿多点吗?

他是个男人啊!

我们村里的男人都是比女人干活多的。

周怀瑾只有吃饭比我多。

他真不是个男人。

我14岁那天,没有长寿面,没有卧鸡蛋,也看不到我的家人。

灶房里冷冷清清的,还没有生火的痕迹。

周怀瑾打了井水洗脸,还没进屋,话就来了:「早饭做好了吗?我好饿。」

我坐在柴火堆旁,抹眼泪。

他进来,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26

「我怎么了?」我的火药桶立刻被点燃,「我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今天是我的生辰,我是不是说过每年我家里人都会给我煮长寿面!还会卧一个鸡蛋!结果今天呢,我起来什么都没有,你还催我给你煮早饭!」

他被吓到了,摸摸鼻子:「是我对不起你,让你不能和你家人团聚……」

我怒道:「我家里人不能给我煮,我的意思是让你给我煮!我看你读你那些破书读得脑子傻掉了吧!这你都不知道?我看你不是不知道,就是你懒得起来!你去死吧!等地道挖通了,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他讪讪道:「小姐对不起,都是小生的错,小生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说完还冲我作揖。

我不理他,恨恨回了房间。

没一会儿,他端了面条过来,还卧着鸡蛋,道:「是我的错,为我这种读书读傻了的人,饿着自己,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我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把面条吃了。

中午我们吃了一只老母鸡。

炖得特别软糯好吃,我觉得我最会做饭,以后出去了,我得去开个饭馆。

吃了老母鸡后,晚上我开始流血……

幸好我早有准备,原来在家里看过我娘和我两个姐姐怎么处理的,我心里倒也不慌。

27

第二日,我把换下来的衣服泡桶里,又回床上躺着了。

结果我睡得正香呢,周怀瑾冲了进来,着急地问:「你怎么了?你衣服上怎么有血?你是不是病了?」

我眨眨眼,羞涩道:「没病,这是正常的,就是女子长大了都会来的那种。」

「唔,葵水。」说完,他便毫不在意的样子,道,「那你休息吧。」

把我气的。

对我这么重要的事,在他看来就是这么无足轻重是吧?

真想扇他。

不过他居然帮我把衣服洗了,真的怪害臊的。

我们依然要么种地,要么挖地道,等我们在宗人府住了两年多时,地道通了指日可待。

结果我正满心欢喜地要逃跑时,皇帝下旨,把周怀瑾放了出去,还说查清了当年的巫蛊案……

我有一种被命运戏弄了的感觉。

回了东宫后,我的地位就更高了。

就连我15岁生辰的早上,都是周怀瑾端着一碗面来我房门前等着我吃。

但我醒得有点晚,面都坨了。

他看我一边吃面,一边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原来你陪我在宗人府吃苦,也没能给你什么好日子,现在咱们不一样了!」

28

我吸溜了一根面条,看看他,看看碗里的两个鸡蛋。

下定决心道:「那你准我出宫吧,我都15了,我得出去相看婆家嫁人了,再不嫁,成了个老姑娘就不好嫁了。」

我大姐和二姐都是成婚了的,大姐嫁的是西街裁缝铺子的独生子,二姐嫁的一个守城门官吏的三儿子。

这几年我都在宗人府里关着,还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他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看着我,也不说话。

我有点讪讪道:「是不是你舍不得我?害,我就说,我这样的忠仆,肯定是极受你喜爱的,但也别耽误我嫁人。」

他笑了下:「这个事,咱们再说吧,你现在还小。说个其他想要的。」

「那就没什么好问的了,我来京城,就是求富贵,你尽管给我些金银珠宝什么的,最好能砸死我的程度。」

说完,我冲他嘿嘿笑。

他没了刚开始给我送面的热情,也不理会我的幽默,极为冷淡。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坐回了太子的宝座就是不一样了,人也矜贵了。

29

本来回家挺高兴的。

我被关了两年,也没个家里的消息。

结果一回家,我直接蒙了。

二姐正鼻青脸肿坐在家里哭。

大姐和姨母正在旁边跟着抹眼泪。

我一问,才知道二姐夫一喝醉就要打人。

二姐新婚一年多,已经被打了不下十次!

刚开始大姐还带着大姐夫、姨母去二姐夫家里理论,但每次都没结果,还说是两口子的家务事,外人插手,两口子的感情只会越来越差,又说二姐肯定是做人媳妇做得不到位,娘家人还好意思来闹……

反正原来二姐被打,二姐夫还会道歉,现在二姐回娘家,待了段时间再被他接回去,还要被打。

我拿刀砍人的心思都有了。

二姐婚姻不顺利。

大姐也没好到哪里去。

大姐夫没打大姐。

但是大姐的婆婆天天给大姐立规矩,大姐怀着身子也要早起给婆婆请安,一站就站一两个时辰,说了不舒服,她婆婆不理,还说她故意拿乔不孝敬公婆,罚她跪祠堂。

她婆婆还说怀个孕,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年她怀着孕,照样爬上爬下,活儿一点没落下,啥事也没有。

大姐的第一胎孩子掉了,之后再也没怀上过。

30

我问她们:「既然过得那么凄苦,为什么不离了他们,自己回家来住呢?」

她们还是那个说法,女人不嫁人,不生孩子,这辈子有什么指望?

又说要是灰溜溜地回了家,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凄苦过日,那和在婆家受磋磨,也没什么两样。

我说:「你们可以回来开我们的铺子,你们俩嫁人后,咱们家的铺子都给租出去了,如果你们回来,还可以继续开。至于孩子,你们可以去买两个小孩来养,为什么要受这种气啊。咱们手里这么多钱,太子还会给我赏钱,你们还怕我不管你们吗?再说了,姨母如今就是一个人,你们看她每天养花弄草,不用看人脸色,过得多逍遥自在。」

大姐在沉思。

二姐脸上闪过惶恐和犹豫不决。

我知道暂时改变她们的想法很难,毕竟谁能像我一样硬气呢?

我只向荣华富贵低头!

其他任何人和事,休想让我妥协。

31

我饭都没吃,气冲冲地走了。

我想去镖局,雇几个打手,把二姐夫打一顿。

但一想,这样太便宜他了。

而且要是我被官差抓了也不划算。

怒气冲冲回了宫里,我去问东宫里的大管事。

大管事和我一样,被放在辛者库蹉跎,如今终于回来过好日子了。

大管事赞我沉得住气,这种仇,不用明着报。

这老东西笑着喝了茶,收了我送过去的一块金子,道:「放心交给杂家。杂家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了。」

我脸皮有点薄,就没问人家要怎么替我报仇,便只能作罢。

过了几日,我知道了,二姐夫被砍了两条手臂。

他去喝酒赌钱,结果被人抢了钱和衣服,据说他反抗,然后被人砍了手臂。

据说场面很血腥。

二姐夫成了个废物,开始对二姐好得很了,生怕二姐跑了,他娶不到媳妇。

二姐又是那副窝囊样子,说他都改了,现在也可怜……

差点气死我。

32

这事还是大管事有办法。

大管事说我劝多了,姐妹之间情分反而淡了,而且每个人性子不同,我不能强求别人按照我的性格行事。

大管事只让一个算命的告诉二姐夫家里人,二姐克二姐夫一家,要是不休了二姐,二姐夫一家还会大祸临头。

二姐才不得不离开了二姐夫家里。

因为没有休妻的理由,两人是和离的。

二姐哭了一段时间,姨母天天安慰劝导,后来姨母把铺子收了回来,让二姐每天像驴一样卖豆腐脑,二姐最后终于不哭了。

大姐因为一直没怀上孩子,二姐又和离了,大姐婆家觉得丢脸,也找了个由头,把大姐休了。

她们三个都觉得天塌了。

我理解不了,我觉得挺好的。

我又买了个铺子,让大姐做她的胭脂生意。

大姐一忙起来,也没空伤春悲秋了。

大姐二姐的事,前前后后经历了半年多,才算又回到了原点。

经过她们俩的事,我用心观察了下,身边的夫妻,我就没见过过得好的。

太少见了。

我想要重复我娘的一辈子吗?

我想重复大姐的一辈子吗?

我想重复二姐的一辈子吗?

我都不想。

但她们那么隐忍的人,在成婚后都是受了百般委屈的,那我就更不可能得到好的郎君了。

33

所以,当周怀瑾倒了杯茶,要和我说道说道我年纪小,现在还不用找婆家时。

我打断了他的话:「我想通了,我不找婆家了。」

「唔,为什么?」

我瞬间又想到原来我们俩一起被关时,我连对他的喜欢都消磨殆尽了的事。

周怀瑾是谁啊,就算他不是太子,但他也是一个美男子啊!我长期对着一张这么好看的脸,也能时常火冒三丈,那我将来就更不可能找个自己喜欢的了!

就算喜欢,也会很快不喜欢。

男的,估计都是贱蹄子,根本不值得人喜欢。

所以,我说:「因为我想一直侍奉殿下,殿下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这么自私地只想着自己呢。」

他立时有点动容,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好的将来的。」

「我们的心意一直是相通的,殿下。」

我也立刻很感动。

他该知道我就喜欢钱吧?

毕竟我说了那么多次了。

怀着对未来的担忧,我开始思Ťŭ̀ₕ考别的出路。

34

赚钱的目的,还是为了把生活过好。

自从在宗人府,达到了我这一生文化水平的巅峰,我的大脑突然就开始会思考了。

我感到欣慰,但也忧心。

谁没事做一辈子奴婢啊。

所以我还是得出宫。

出宫之后我该干啥呢?

大姐和二姐的生意,我出了本金,算是合伙,她们会给我分红。

我可以给姨母养老,姨母存了很多钱,她还买了铺子,我将来可以用她的铺子收租。

嗯。

思考了几天,我决定我要先在宫里赚够一辈子要花的钱。

然后出宫给姨母养老,再去买两个小孩养养,也算体会一把天伦之乐。

我去找周怀瑾说我想调去做采买的活计。

采买的活计最容易捞油水。

他问我为什么。

他还特有病地问:「可是我经常不在宫里,你一个人待着无聊了?」

我特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他一个主子不在,我这个奴婢才能浑水摸鱼偷奸耍滑,为什么他会觉得我过这样的日子无聊呢?

想来是些客套话。

所以我答:「殿下整日烦恼,忧国忧民,实在是天下万民之幸,奴婢不能为殿下分忧,只求打理好殿下的吃穿用度,让殿下安心。」

但周怀瑾没同意,说那是粗活,我一个姑娘家不适合。

35

我拿我的钱,又买了两家铺子,听人说买庄子能赚钱,因为庄子可以出租给农户种田,就是一个庄子买的话,要花大几千两。

我暂时还没那么多钱。

我想等16岁生辰,周怀瑾问我想要什么时候,我告诉他我想要一个庄子。

所以等到马上要Ṫų₀过16岁的生辰,我就很高兴。

我心想,明天早上,没准周怀瑾还会给我做一碗面来。

他人还怪好的。

可惜我对他的喜欢持续的太短了。

这么想着,我又开始去床板里抠我的箱子,里面全是我这些年攒的金银首饰、金银珠宝。

正数得起劲儿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一个小太监让我赶紧去周怀瑾的寝宫。

周怀瑾喝酒了,整个人红得像只煮熟的虾。

其他宫人都被他赶出去了。

我忙给他擦脸,脱衣服,伺候他上床。

他眼睛都没睁,道:「你来啦?」

「嗯嗯。」

我心想,我的长寿面估计是没戏了,但愿他还记得我生辰。

记不得也没关系,我会提醒他。

36

给他擦了脸,擦了手。

他把里衣也脱了,说给他擦擦身子。

我看着他那在烛光的倒影下,白得有些晃眼的上半身,还有那两只粉色的茱萸,一时有些无语凝噎。

我不清白了。

我的眼睛,要长针眼了。

他又道:「下面也给我擦擦。」

我说:「你去死吧。」

「唔,你现在又以下犯上,该杀九族。」

他的声音还带着点沙哑。

怪怪的。

我摸摸他的额头:「殿下,你好像发烧了,要不请御医过来看看。」

他估计觉得我的手挺凉快的,变态似的死死压住我的手,拼命蹭。

我推他:「你放开我。」

「哦,好。」他松了松我的手,但没完全松开,道,「你去把烛火吹灭了,只剩一支,晃得眼睛花。」

我去照做了。

他又道:「给我端杯茶过来。」

我照做。

他半坐起来,喝了茶,我想接过杯子。

他却放榻边,拍了拍他身边,让我坐下。

我不太愿意,我想回去睡觉,我很困,而且今晚不是我值夜。

37

他又特别难受地按住额头。

我忙去摸他的额头,烧得更厉害了。

我有点急,问他要不要请太医。

他又趁机按住我的手,还说:「不用太医,有你就好了,你就是我的药,冰冰凉凉的。」

毕竟他给得太多。

我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只说:「这就是冰肌玉骨呗。」

他闷哼地笑了起来。

而且越笑越大声,最后都坐不稳了,还栽倒在我怀里!

我吓了一跳!

忙推他:「你干吗啊!」

他突然又不笑了,一副沉重的神色对我道:「自从母后去世后,好久没人抱过我了。」

他又问我娘有没有抱过我什么的。

我讲了几件小事,说起来,我娘对我挺好的,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她的幺女,她其实最宠我。

小时候背我抱我,冬天给我暖脚,那是常有的事。

说着说着,他就问:「暖脚,怎么暖脚?」

然后以我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速度,把我拖上了榻,耍酒疯似的,把我的鞋袜脱了,把我的脚捧在胸口,问是不是这样暖的,还问我暖不暖。

七月的天,他要给我暖脚。

38

他身上跟火炉似的。

而且我总觉得怪怪的,哪里怪又暂时想不出来。

所以我抽回了脚,道:「我要走了。」

他挡住了我的去路,可怜兮兮道:「小蛮,我好难受呀。」

我没好气道:「所以我说去请太医。」

「我就是热,你身上冰,你给我冰冰。」

「我才不要。」

「你想要什么?」他又开始讨价还价了,「我都给你,送你一个庄子?我知道你想要这个,我还送你一箱金子,行吗?」

我犹豫道:「真的只是冰一下吗?」

他很肯定地点头。

「那可说好了啊,君无戏言。」

他让我躺旁边,然后拉着我手贴他身上。

唔。

没事,为了钱,明天把这手多洗几遍,几天都不用,就行了。

然后他开始说他为什么这么热,说他被陷害了,酒里有春药,他要暴毙而亡了,幸好死前还能看到我。

我惊住了。

他还说特别感谢我这些年在他身边什么的。

说得真要死了似的。

我不信:「你肯定有办法,别把我当傻子。」

39

他就把头枕我肩膀上笑。

我刚想爬起来,他就开始吻我……

等把我吻得晕乎乎的,他说:「你不是要嫁人吗?嫁给我吧,我以后给你做长寿面,给你暖脚,我的钱都是你的。」

然后他又说:「你放心,我什么都不做,我就摸摸。咱们一起长大的,我是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你信我。」

然后他又说:

「真的,这没什么的,我保证,只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怎么回事,你来我身边,不就是想着爬床吗?乖,现在给你这个机会……

「怎么回事,小蛮,你也太不经事了,太胆小了,说实话,我也有些看不起你啊……」

我怒了,立马翻身在上面:「老娘就是来做主子的,狗贼!姑奶奶我要在上面!」

然后他就笑了,笑得特别妖冶放荡,说来吧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

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才惊觉我上当了!

果然,男人在床上的话,没一句真的!

我愤怒地起床,结果他端着碗面条进来,道:「唔,你醒啦?快洗漱一下,吃面了。」

说完,把面放桌上,特温柔地坐我身边,摸摸我的头发,问:「还痛吗?」

我给了他一记右勾拳,直接把他打出鼻血了。

40

我决定好好利用这次的事件。

势必营造一种我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感觉,一举实现我的数个目的。

周怀瑾向我赔了很久的不是,我还没提要求呢,他就把房契、地契都给我了,还给我好多金银珠宝,一看就够我吃几辈子了。

我拼命压抑想要疯狂上扬的嘴角,冷淡地收下了。

不敢想象,我要是被卖进了青楼,要是躺着赚钱那么容易,我还会不会想出来!

周怀瑾松了口气,要跟我进屋里。

我想着还有话要和他说,就没拒绝。

结果这人,真是原来看不出来啊,一进屋就又想着那档子事……

真是一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他应该治治脑子,以后当了皇帝,那么多后宫妃嫔,可不得可劲儿造?

我义正词严地拒绝他,道:「我可不是随便的女子!」

他讪讪道:「一次和两次有什么区别?咱们不说,谁知道?再说了,等我将来娶了你,迟早的事。」

「停。」

我说:「我是和你说,我要出宫了。你这么对我,就是侮辱了我这么多年在你身边伺候的情谊,我不想伺候了。」

41

周怀瑾死活不同意,说让我等等,等他当了皇帝,立刻封我做皇后。

他还挺会吹牛的。

我半个字不信。

我说不让我出宫,我立刻上吊,因为我的清白没了,我要殉节。

他惊讶我居然懂殉节这个词。

最后还是放我出宫了。

人渣。

出宫的时候,我忍不住骂了一句,居然都不多挽留我一下,我又觉得自己亏了。

我回了家,姨母和两个姐姐特别高兴。

姨母说要给我找个婆家,我直接拒绝,我把我没了清白这事说了。

姨母又是一顿哭,说对不起我,害了我。

我觉得还挺好的,直接用一个理由,堵住了所有要劝我成婚的人的嘴。

我没想到,我才刚满16岁,直接开始了养老生活。

怀疑我的亲娘是姨母,因为她喜欢干的我都喜欢干。

我们俩买了特多花,想要把整个院子都弄成花花世界。

42

周怀瑾有时候来看我。

他一来,势必想要动手动脚,甚至会装病,什么胸口痛,眼睛里进沙子之类的。

我觉得和他有点距离之后,每次看不到了还会想。

觉得到了他来看我的时间了,前一两天总是会心跳加速,特别期待什么的。

姨母说那我就是喜欢太子了。

姨母说女人对自己男人都会很爱的。

这话我嗤之以鼻。

要是周怀瑾对我不好,不做小伏低哄我,我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皇帝突然就病重了起来。

让太子监国,不知道是个什么病。

周怀瑾有一两个月没来看我。

我每天过得挺开心的,直到姨母说我看起来像怀孕了,我才吓了一跳。

结果大夫一看,我还真怀上了。

这事令我很愁。

姨母和我看着我的肚子,都陷入了沉思。

我做了个梦,梦里他娶了太子妃,太子妃说我是爬床的丫鬟,不守规矩,把我乱棍打死了!

醒来后,我决定离开京城,去南方生活。

避避风头看看情况再说。

总不能指望一个太子娶一个婢女吧。

再说了,我要是生了,他把孩子抢走了怎么办?

43

结果我们准备出发那天,全城戒严,皇帝宾天了。

这一戒严,就关了好几天城门。

据说要等太子登基,才能解了戒严。

姨母安慰我,说这没事,不着急,我肚子还不显怀。

结果我们还没走,就来了圣旨,要我进宫。

传旨的太监就是东宫的管事,还说我飞黄腾达了。

我没看出我飞黄腾达,但我被关起来了。

周怀瑾说他知道我想着跑呢,他说他送我的宅子里的下人都是他的人,我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所以他封了全城。

他还在我耳边低语:「孤给你个选择的机会,是乖乖跟孤回去做主子,还是被我打断腿抬回去做禁脔?」

我一时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对他,该低眉顺眼还是该横眉冷对。

然后他又好言好语地说他一定会封我做皇后,要是我不听话跑了,他就会让我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听了他的话,我又陷入了沉思,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要做皇帝了,他膨胀得有些过头?

我在宫里好吃好喝有人伺候。

周怀瑾天天都来看我,还想和我一起睡。

我说我不会上两次当。

他就笑了,说他再禽兽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我本想回还不定是你孩子呢,但想想和他对着干,肯定是我吃亏,所以我就哼了一声。

44

周怀瑾当了皇帝。

有人,真是天生富贵命啊。

据说他要立我做皇后,很多大臣反对。

其中他外祖家就反对得特别凶。

我怕我被弄死。

我战战兢兢地告诉周怀瑾我可以不做皇后,封我做个贵妃也成。

不强求。

这厮,居然同意了!

他怎么不和我争辩几下,对我表一下忠心什么的呢?

气得我,想站在桌子上生闷气。

姨母进宫来照顾我。

怀胎十月,我生了个儿子。

周怀瑾特高兴,感觉跟他生的似的。

他一直没立皇后,选秀也没选,因为老皇帝死了,他说他要守孝三年,给天下做个表率。

到第二年的时候,他外祖父死了,他外祖家的叔叔辈没什么能挑大梁的人,外戚这一股势力算是不攻自破。

我又生了一个女儿,他直接颁布了封我做皇后的诏书。

诏书说得特感人,说我在他微末时不离不弃,这些年一直尽心尽力照顾他,娶妻娶贤,说的就是我这种。

我都被感动了,我都不知道我的品德这么高尚,我的感情这么无瑕。

周怀瑾问我:「这下我没骗你吧?瞧瞧,可不就是对你负责到底?」

我望着他星星眼,一脸爱慕地说:「我就知道我没选错人。」

荣华富贵和好郎君,我两个都得到了。

我才是天生富贵之人。

番外

01

周怀瑾还是喜欢小蛮像个泼妇一样叉腰骂他。

虽然被关起来的日子有些苦闷。

但习惯了也还好。

他没想到小蛮还愿意陪他吃苦。

虽然她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差,经常指使他干活,还会鄙夷他干的不好。

她真的好有生命力,就像是野草一样,不管在哪里都能茁壮生长。

他渐渐习惯了每天的作息,跟着她一起做饭、扫地、种菜、挖地道。

挖地道这种事,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说她笨吧,她的脑子又挺精明的。

她那个箱子里,已经存了不少钱财了。

跟个守财奴似的。

说她聪明吧,又很好骗。

他有时候想,要是真的挖通了地道,他或许真的会考虑和她一起去乡下,两个人种田过一辈子。

02

但他不知道,小蛮最讨厌的就是种田。

她只想要荣华富贵。

很多次,他都想亲她。

但她除了最开始他靠近的时候,脸红害羞,之后就一脸淡定地问他是不是找抽,眼里能不能有点活儿。

哎。

要是他还是太子,她必定还是愿意的吧。

残酷的生活,消磨她的少女情怀。

他其实有种感觉,他父皇不会真的信什么巫蛊咒术。

他父皇还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呢。

他是他父皇一心培养的储君,他小时候就是坐他腿上,看着他处理政务的,他怎么会因为女人,就轻易否定了自己的继承人。

或许是他天生就得到了太多东西。

其实他也并没有很想要当皇帝。

他知道,如果不当皇帝,或许还有另一番生活的。

比如和小蛮一起。

03

她告诉他想要出宫,想要相看婆家了,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感觉自己被骗了。

但被骗了,还不能找罪魁祸首理论。

因为师出无名。

明明是她说她要在他身边一辈子的。

明明是她说他们心意相通的。

明明是她先来他身边,又不离不弃的。

这个女人,真的是学那些奉承话,又不学学什么意思,天天随口挂在嘴边,他会当真的啊。

算了,还是先拐了她,再慢慢告诉她话不能乱说,说了就要负责一辈子的。

要是不听话,就要被关起来。

他微笑着看着她的睡颜,眉头微微蹙起,又轻轻给她抚平。

她醒了,看到他看着她,一双眼睛有时候就是有点吓人。

她道:「你干吗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他笑得很温柔:「看你好看。」

她得意起来:「那是自然,我要不好看,不可能能做皇后。」

两人互相依偎着,都觉得平静安宁。

就像他们被关的时候,大夏天,两人躺在老槐树下的树荫里,吃饱喝足,万事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