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夫君想杀我,我吓得连夜奔逃几百里,三月后,他手握长刀找到我
发布时间:2025-08-15 23:00 浏览量:1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
一盏青灯在墙角瑟瑟发抖,拔步床却吱呀到天亮。
我蜷得像只熟虾,小腹一抽一抽地疼,抬手轻推沈廷。
“将军,我真的……真的受不住了。”
我仰脸望他,泪珠子挂在睫毛上,一颤就滚。
沈廷粗粝的指尖扫过我的唇,眸色深得像夜,他低低叹了口气。
“也罢,你歇着。”
他披衣起身,片刻后耳房响起哗啦水声。
我浑身一松,四肢软得似煮过的面条。
他去沐浴,今晚的折磨总算收尾。
早知婚后这般苦,娘说破天我也不点头。
娘那张巧嘴,死人都能哄活。
我曾说沈廷结实得吓人,木凳砸在他臂上碎成渣,他连油皮都没破。
娘却笑我傻,说有福等我享。
享什么福?全是诓我,他们怕得罪镇国公,连亲闺女都舍得。
我越想越委屈,悔得肠子发青。
若早知今日,沈廷回京那日我说什么也不去瞧热闹。
沈廷是镇国公独子,自小长在边关,京城却满是他传说。
说他三岁舞剑,四岁就能杀猪。
八岁已如成人高,十四岁上阵,把匈奴打得哭爹喊娘。
我是亲眼见过匈奴的。
剑门关大捷,押来一个匈奴小王子。
那王子囚车里一站,足有八尺,绿眼褐眉,满脸横肉。
他胳膊比我腰粗,一晃木栏就嘎吱作响。
百姓吓得四散,我腿软也没哭,回家却连做噩梦。
娘也吓得念佛,翠菊更说匈奴吃生肉饮血。
娘拍着胸口问:“那打败匈奴的沈世子得长多高?”
翠菊白着脸答:“十六岁,怕不有十尺?”
我翻白眼,人怎会长得比院墙高?
顶多八尺,横里再宽些,像座小山。
京里人都这么猜。
镇国公府的小厮急得跳脚,到处嚷:“我家世子俊俏着呢!”
谁信?
直到三月前,沈家军班师。
国公夫人包下长安街酒楼,凡说过沈廷丑的都得去看。
我爹五品小官竟也收到帖子,还坐在当街第一楼。
他乐坏了,以为要升官。
一打听,才知传谣言传得最欢的,是我娘。
国公夫人这是请我们睁大眼,看她儿子到底像不像熊。
2
明月楼踞于长安东街之首,飞檐如翼,朱栏层叠,是金陵最阔绰的酒楼。
我们占的雅间在二楼正中,窗一开,整条长街尽收眼底。
那日,半个京城的百姓都涌到此处看热闹。
衙役与羽林军沿街列阵,高声喝止,不许人挨近。
娘亲半身探出窗,得意回头:“亏得我嘴甜,不然咱们只能挤在人堆里看后脑勺。”
爹端坐椅上,吹胡子瞪眼:“你还有脸夸口!”
“无知妇人,若非镇国公大度,我这顶乌纱早飞了!”
娘撇嘴:“芝麻大点事,瞧你胆儿肥的。”
楼下忽有人喊:“来了来了,马蹄声近啦!”
娘立刻伸长脖子,朝我猛招手:“绵绵,快来!”
我磕着瓜子,摇头:“我不去。”
上回见那小王子,噩梦缠我三日,沈廷比他还吓人,我才不瞧。
娘戳我额头:“没出息,跟你爹一个德行!这么好的座儿不看,浪费!”
她正絮叨,声音却戛然而止。
娘瞪圆了眼,张嘴结舌,指甲抠得窗沿吱呀响。
翠菊和赵嬷嬷亦同副模样,只是翠菊脸红得快滴血,鼻尖翕张。
整条街像被掐了嗓子,方才还吵嚷的百姓忽然鸦雀无声。
我心里咯噔,放下瓜子:“娘,怎么了?”
娘仍直勾勾盯着楼下。
对面阁楼忽有小姐尖叫:“天爷!竟有如此俊俏郎君!”
另一窗有人喊:“二品绣蟒甲,那是沈廷沈世子!”
“沈将军,看这边——”
喊声一起,人群炸锅,名字此起彼伏。
雅间里也疯了,祖母大伯全挤到窗边,我连缝儿都寻不着。
我急得蹦跳:“让我瞧瞧呀!”
众人充耳不闻,脖子伸得比鹅长。
我环顾四周,拎起一只梅花凳,想垫脚。
谁料裙摆绊腿,凳脱手飞出。
凳子直冲爹的后脑。
爹耳听风声,猛地一蹲。
凳便越窗而出,直坠大街。
我踉跄扑到窗前,心口怦怦。
3
其实我连沈廷之的脸都没真正看清。
只记得银甲映日,白马如龙,他端坐鞍上,像一柄出鞘的剑。
一只圆凳忽从天落,他抬臂挡去,檀木瞬间碎成齑粉。
副将拔刀厉喝。
“刺客!护将军!”
未及回神,长枪短刀已封死雅阁,灯火被铁甲映得森寒。
众人跪成一片。
冰冷嗓音破空而来:“谁扔的?”
所有指尖齐刷刷对准我。
那声音又道:“抬头。”
我颤颤仰面,撞进一双寒星似的眸子。
脑中嗡鸣,只剩方才姑娘们那句低呼:好俊的郎君。
原来这便是沈廷。
他非但不胖,反而修竹般挺拔,银甲贴身,更衬得面如玉雕。
我怔怔失语,他眉峰蹙起。
“说话,为何行凶?”
杀气逼人,我心口一紧。
大伯急抢话头:“将军恕罪,侄女只是仰慕英姿,一时莽撞。”
沈廷微愣。
耳尖竟浮出薄红。
他草草问过几句,便领兵而去。
众人长舒一口气,夸大伯机变。
谁料三日后,红妆媒人登门。
我仍懵懂,不知沈廷为何选我。
柳家寒门,国公府高第,我亦无名,他到底图什么?
直到午后,周婉君携泪而来,我才知根由。
她与沈廷指腹为婚,自幼书信不断。
年初周夫人忽悔婚,说沈廷粗野如熊,一餐嚼一整牛,毛发比野人还密。
周婉君哭道:“全因令慈之言。”
“如今你们柳家趁虚而入,使这下作手段夺我良缘。”
她指尖几乎戳破我额头。
我讪讪:“周姑娘,家母误信流言,实非有意。”
“轻飘飘一句误信,便误我终身?”
她绞着帕子,泪珠滚落。
丫鬟伶牙俐齿:“沈世子娶你,不过赌气。”
“也不照镜,柳家哪点配与国公府并肩?”
周家原与永昌伯爵府再议亲。
沈廷闻之,与周婉君大吵。
“世子扬言,偏要娶寒门女,自折身份。”
丫鬟咬牙:“我家姑娘因此大病,方与伯爵府退亲。”
“如今她与世子旧情难了,你若识趣,便该自请和离。”
4
听他一句,我面色刷地惨白。
原来沈廷厌我,并非无缘无故。
他娶我,竟只为逼周婉君回头?
那我算什么,一颗随手摆弄的棋子?
周婉君走后,我独自坐在冷院,风卷残叶,心如乱麻。
我与沈廷成亲不过月余。
他政务缠身,白日几乎不见踪影,夜里才回。
唯一的交谈,只剩床笫之间。
他精力旺得吓人,总折腾得我气喘连连。
翌日清晨,他总差人去天香楼买我最爱的酥点。
翠菊笑嘻嘻说,世子粗犷,却肯打听我口味,心里定有我。
我嘴上不答,心里却甜,夜里便也忍着酸疼迎合。
哪知全是我的痴念。
若周婉君与沈廷门当户对,我根本无力阻拦。
可我已与他同榻,若自请离去,日后如何自处?
灰头土脸回娘家,母亲会不会骂我无用?
越想心越沉,又被他折腾得乏极,竟伏案睡去。
再睁眼时,房门敞开,沈廷不见踪影。
夜色沉沉,冷风灌进被角。
我披衣趿鞋,想去关门。
心里暗恼:这人又被急召进宫,竟不替我掩门。
他素不喜丫鬟近身,此刻竟寻不到一人使唤。
我轻步走到门边,忽听院外低语。
我忙收手,贴窗偷听。
秋风猎猎,吹得话音断续。
一人压低嗓子,一人略高,正是沈廷。
“太娇了……无处下手……”
“周婉君?我舍不得她受半分苦。”
“我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我浑身血液瞬间冰冷。
舍不得周婉君吃苦,便要我偿命?
他与匈奴周旋久了,竟染了吃人的疯魔?
我死死贴着窗棂,耳鼓轰鸣。
死命去听,去听清!
四字如雷,劈进耳中。
“要她的命。”
我抽口冷气,仓皇后退,碰倒矮几花瓶。
沈廷眼锋如刃,隔窗射来。
“谁在那里!”
我魂飞魄散,四下一瞥,狂奔回床。
危机关头,腿脚竟比风还快。
踢掉绣鞋,掀被装睡。
沈廷试探低唤:“绵绵?”
我闭眼屏息。
他伫立片刻,阖门,缓缓走近。
难道这就要动手?
我浑身绷紧,心跳欲裂。
虽未睁眼,却觉他坐于床沿,目光在我身上游走,似在挑选何处下刀。
我大气不敢出。
冰凉指尖触我面颊,轻轻一点。
随后滑下颈侧,停在我锁骨,徘徊不去。
他俯身贴耳,嗓音低哑。
“绵绵——”
“真想……死你。”
中间那字含糊,却挡不住“死你”二字刺进耳里。
他竟真要杀我!
不演了!
摊牌了!
我抖如落叶,装睡再也装不下去。
沈廷低笑:“果然醒着。”
他伸手欲掀锦被。
恰在此时,门外小厮临溪急呼。
“世子爷,宫里急召。”
沈廷收手,叹息,替我掖好被角,语气不甘又无奈:“乖乖等我回来。”
5
沈廷一走,我猛地掀被跳下榻。
再耽搁,命都要没了。
我胡乱捆好细软,摸到隔壁抱厦,把翠菊摇醒。
“翠菊,醒醒,天塌了!”
翠菊揉眼,含糊问:“姑娘,要吃酒酿圆子?”
“吃你个头,再不走就得吃断头饭。”
我三两句把祸事说明。
翠菊听完抖成筛子:“世子爷要杀咱们?”
“不跑等死么?”
我俩背起小包袱,猫腰潜到无人墙角。
我自认神不知鬼不觉,却第三次跌下墙头。
一名高个侍卫踱来,满脸迷茫:“少夫人,可要搭把手?”
“啊——”
我和翠菊抱作一团尖叫。
叫完见他仍愣着,我忽地省悟:沈廷要脸面,杀妻之事必不敢声张。
侍卫没接到令,还把我当主子。
我咳了声,命他蹲下做人梯。
侍卫挠头:“少夫人,您跟世子置气?”
“对,我要回娘家,别问,蹲下。”
他憨厚点头,扎马步托墙。
我心里暗乐:这傻大个真好骗。
若他机灵点,今晚我可插翅难飞。
翻出府后,我直奔城西威远镖局。
镖局灯火通明,车马喧腾,听说背后有官家撑腰,半夜也能开城门。
翠菊颤声问:“小姐,咱们去哪儿?不先回柳府?”
“傻丫头,爹娘早把沈廷当亲儿子,怎会信我?”
提亲那日,我头一个摇头。
沈廷再俊,也抵不过“活阎王”三字吓人。
好看不能保命,我惜命。
我以为爹娘会护我,谁料娘亲当场应允。
我急得跳脚:“我不嫁,要嫁你嫁!”
娘亲扭捏红脸:“那多羞人,你爹肯吗?”
爹吹胡子瞪眼:“柳绵绵,你脑子进水?”
“镇国公府高门第,沈世子好皮囊,满京贵女抢破头,他瞎了眼才挑中你,祖坟冒青烟,你敢不嫁?”
“他若打我怎么办?”
“你不惹他,他为何打你?”
我仍不松口,爹便吓唬:
“当初你一凳子砸过去,多亏大伯圆谎,说你爱慕世子才动手,如今不嫁,岂不坐实行刺?”
半哄半逼,把我塞进花轿。
6
成亲后,爹娘眼角的笑纹再没平整过。
沈廷虽忙于朝务,却不忘礼数,圣人赐下的糕点绸缎,他总先分一份送到柳府。
每回早朝,他与父亲相遇,必躬身作揖,连带满殿同僚也高看父亲一眼。
娘亲更是欢喜得合不拢嘴,拜帖如雪片飞来,伯爵府、郡主府皆邀她赏花品酒。
爹娘一口一个“廷儿”,亲热得倒像沈廷才是他们亲骨肉。
翠菊悄悄摇头。
“姑娘,你误会了,老爷夫人纵再贪图这门亲的好处,可若与姑娘性命相比,这些浮华皆尘埃。”
我长叹。
“你忘了?我在他们面前,哪还有半句真话的分量。”
自幼我被捧在掌心,父母请的先生又严,我偷懒便编谎。
最狠那次,我骗他们夫子打我,死活不肯上学。
自此我说十句,他们只信三句。
国公府门风清正,沈廷更戍边多年,是大祁人人称颂的英雄。
爹娘怎会信,这样的好女婿竟要杀我。
他们多半拉沈廷对质,一来二去打草惊蛇,我焉有命在。
逃,方为上策。
我若消失,沈廷必不肯罢休。
原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无法迎娶周婉君。
他定会翻遍天下,把我的尸骨带回,好向我爹娘交代。
一路上我绞尽脑汁,每过一座城便换一家镖局。
一时让翠菊扮老妪雇车,一时我改男装,又或两人扮夫妻,只为甩掉追兵。
足足三月,逃到扬州,我才敢松一口气。
在东关街最热闹处,我赁了间小宅,关门度日。
今日听曲,明日泛湖,无人管束,本该逍遥。
我却总也笑不出。
先前只顾逃命,无暇细想。
如今心弦一松,那些被我摁下的画面便蜂拥而出。
坐在画舫上,水波潋滟,忽地跳出沈廷的脸。
“绵绵,这三千两银票先花着。”
“待府里熟了,我把历年积蓄一并交你打理。”
“风凉,我抱你去榻上睡。”
“昨夜累着你了,今晨不必起,母亲那边有我。”
我眼眶一热。
骗子。
既说要将银子全交我,又曾那样宠我,为何周婉君前脚退亲,他便要我的命?
男人的心,怎说变就变!
越想越委屈,我伏在船舷大哭。
翠菊原在船头打盹,被哭声惊醒,猛地跳起。
“世子追来了?”
船夫愕然回头。
“哪位世子?”
7
日光耀眼,水面折出白刃似的光。
我浑身一抖,寒意自脚底窜上脊背。
恐惧像冰钉钉住我,双腿发软。
我强撑着,面色不显。
“翠菊,我腿麻了,扶我一把。”
“来了。”
她伸手来搀,我猛地抱住她手臂,借劲一蹬,两人齐齐翻入湖里。
船夫眼露凶光,匕首直刺而来,只划破我半片裙角。
邻旁乌篷船蹿出几名黑衣汉子,破口大骂。
“蠢货!怎让她们溜了!”
“愣着做甚,下水追!”
“扑通扑通!”
接连落水声敲在我耳膜,我魂飞魄散,松了翠菊,拼命划水。
幼时在外祖家的庄子里,我与翠菊偷游惯了的,水性尚算伶俐。
此刻生死一线,我双臂抡得似风车,恨不得生出鳍尾。
岸上远远只见两道水线破浪疾行。
竟有人拍手起哄。
“好俊的凫水,比端午龙舟还快!”
六月艳阳,游人如织,我与翠菊湿淋淋钻进人堆,三拐两绕,窜进小巷。
足足奔了半个时辰,身后再无动静,翠菊才扶着墙大口喘气。
“姑娘,我半步也挪不动了。”
我也气喘如牛,回头一看,旁边恰是一间成衣铺。
我抬手一指。
一刻工夫,我们换作两位青衫小公子,自铺里摇扇而出。
逃亡连日,我早做打算,银票用油纸裹了,贴身缝在衣襟里。
眼下旧窝回不去,我领着翠菊直奔镖局。
翠菊腿软眼红,哽咽难止。
“我一路安慰自己,兴许是误会,世子不会真下杀手。”
“谁料他竟真狠心,今日若非姑娘机警,我们怕是已喂鱼。”
我闭上眼。
“别说了。”
心里凉成冰窖。
沈廷,你好狠的心肠。
你怎不先问一句?我并非赖着世子夫人的名头。
大可一纸休书放我生路,何苦逼我入绝境。
还是你舍不得那点名声,宁肯我死,也不容污点?
又想掉泪。
我按住眼角,登上镖局马车。
帘子一掀,泪水瞬间滚落。
沈廷大马金刀坐在车内,面色阴鸷,唇角冷笑。
“柳绵绵,腿脚倒是利索。”
他提我衣领,像拎小鸡般丢回房。
我心凉,人也凉。
瘫坐床沿,万念俱灰。
“将军,真不肯放过我?”
他眉心紧蹙,挨着我坐下,两指钳住我下颌。
“这点小事,也值得你逃得比兔子还快?”
我气得发笑。
那是我的命啊,在你眼里竟如此轻贱?
刀架脖子不许我跑,我命就这么不值钱?
我咬牙瞪他,泪珠成串砸在他手背。
他似被烫到,指尖一颤,笨拙地替我拭泪。
“你——”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发闷。
“就这么怕我?”
沈廷收了手,垂眸不看人。
“此事……咳,是我没经验。”
“从前粗鲁,往后我尽量温柔些。”
我头皮炸麻,抱紧床柱往后缩。
温柔?
难道用绫罗慢慢勒?
杀人温柔些就不算杀人?
这魔头面前,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我眼珠乱转,心里急谋脱身,嘴上与他周旋。
8
我垂下眼睫,装出怯生生的模样,软声求他。
“将军,温柔也罢,粗鲁也罢,我都不愿。”
“能不能就此作罢?”
灯影昏黄,我瞧见沈廷眸色倏地沉如墨。
他目光在我脸上缓缓游移,像羽毛轻扫,扫得我脊背发凉。
我松开揪着他袖口的手指。
沈廷反手扣住我腕子,俯身逼来。
背脊抵上床柱,退无可退,我只得侧头避开他视线。
求他别再动杀念。
他喉结滚了滚,嗓音低哑。
“绵绵——”
热气拂过我耳廓。
“可我……实在难忍。”
忍不得要取我性命!
呜呜,小命危矣,快想个法子。
我浑身发抖,牙关打战。
他掌心沿我臂弯上移,扣住肩头,将我按进锦被。
那张俊脸近在咫尺。
他呼吸粗重,眸底翻涌着暗潮,似兴奋又似克制。
“绵绵——”
他又唤我,声线低得发沙。
“只试这一回,可好?”
“若你受不住,我立时停手。”
试一回?
我统共只有一条命,如何试得。
说停就停,怕不是要慢慢折磨我。
沈廷简直恶鬼。
我更怕了,手指在被褥里乱摸。
指尖触到瓷枕,冰凉滑腻。
我攥紧瓷枕,趁他俯身,踮起唇贴上他的薄唇。
沈廷素来贪我唇瓣。
独处时,他惯爱抱我坐在他膝上,不待我开口便封住我所有话语。
此刻我学他的样子,舌尖轻挑,与他纠缠。
他呼吸顿乱,喉间闷哼,掌心也失了分寸。
趁他神魂颠倒,我猛地举起瓷枕,狠狠砸向他后脑。
沈廷身子一僵,瞳仁骤缩。
“柳绵绵!”
我吓得松手,枕头滚落。
“将军,我不是故意的……”
他未再言语,眼白一翻,软软倒下,压了我满怀。
我费尽力气推开他,理好衣襟,蹑步到门边,贴耳静听。
外头悄无声息。
我轻启门扇。
恰逢一个青衣身影猫腰伏在门外。
我低低惊呼,忙以手掩口。
对方亦是同款惊愕表情。
我放下手,小声唤她。
“翠菊,你怎么来了?”
她扯住我袖子。
“先走,路上细说。”
翠菊悄声告诉我,沈廷行事缜密。
至今他那群手下仍以为他是来寻妻,并非来杀我。
他们围着她打听八卦,问世子如何惹恼了少夫人,竟至逃奔三百里。
正因无人提防,她才将迷药撒进饭菜,一网打尽。
说话间,我们已翻身上马,又奔出十余里。
我心头忽生警兆。
“不对,若沈廷真不让手下知情,湖里那些船夫又是谁?”
“嗯?”
翠菊愣住,蹙眉思忖。
“想来是两拨,一拨明面上寻人,一拨暗里行凶。”
“这些世族,真够阴毒。”
我冲她竖拇指。
“这几个月你长进不少。”
话音未落,座下马儿一声惨嘶,前蹄骤折,我整个人被甩上半空。
接连翻滚,头昏眼花。
抬眼望去,林间闪出数名蒙面大汉,当中横着粗绳。
白日见过的渔夫褪下面罩,提刀在前。
“老子追了你整整三月。”
“臭丫头比耗子还滑溜!”
果如翠菊所言,沈廷的人分两路。
9
我面色惨白,指尖抠着湿泥,一寸寸往后挪。
翠菊倒在渔夫脚边,双眼紧闭,生死未卜。
渔夫扬刀,冷锋对准翠菊。
“你家小婢还在,有本事再逃?”
我瞥见翠菊指尖微微一勾。
我二话不说,腾身而起,掉头狂奔。
翠菊也翻身,斜刺里冲进林阴。
两人动作整齐,倒把黑衣人唬得一愣。
渔夫怔神。
“娘的!”
“这两丫头属耗子?愣着做甚,追!”
人群齐向我卷来,翠菊倒脱了身。
我心口微松,提气疾奔,脚下生风。
幼时闯祸,娘亲举着柳条追,六岁我便让她望尘莫及。
她骂我跑姿不雅,闺阁千金哪有如此野鹿,嘱我别再人前现形。
昔日羞惭,此刻庆幸,原来本事皆有归处。
前方芦苇荡,叶密如墙。
我闪身钻入,黑衣人尾随涌进。
月轮高悬,银光泻在芦花雪浪,水面碎玉粼粼。
我恰着月白衫,与天地一色,藏身正好。
我蜷腰潜行,步步向河岸挪。
仗我水性,只要落水,便多一线生机。
衣角拂叶,沙沙细响,我屏息数步一顿,侧耳听风。
四丈,三丈,河水已在眼前。
忽有一柄长刀破苇横劈。
我惊叫后仰,寒光贴面。
“人在这!”
四面脚步如潮。
我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一堵胸膛。
沈廷青衫湿透,下摆贴腿,肌理隐现。
他眸色惊怒:“柳绵绵,过来!”
我心口骤凉。
完了,竟被截住。
难道今夜便葬身于此?
我才十九,山川未览,珍馐未遍,怎肯甘心?
沈廷见我呆立,眉峰骤沉,杀意森然。
“找死!”
他长刀高举,寒月照锋。
刀光映我面,我眼前画面飞掠。
他白马银鞍,振臂碎椅,抬眸与我四目相接。
新婚良夜,他红衣如火,含羞一笑,眉间风月无边。
热泪滚落双颊。
并非未动情,只恨所托非人。
他负我深情,却为周婉君千里追杀,只为腾位迎她。
我算甚么,命何其薄。
酸楚与惧意齐涌,几欲放声大哭。
“绵绵!”
温热手掌忽覆我双眼。
“别怕,我带你回家。”
嗯?
何意?
沈廷俯身,一手托我膝弯,一手掩我眼,将我抱起。
“自己捂好,别看。”
他脚尖一挑,地上长刀入手。
“可曾受伤?”
他抱我阔步穿芦荡,声线急切。
“怎不说话?”
“先回客栈,寻大夫煎副安神汤。”
我挪开指缝,瞳孔骤缩。
雪白芦苇溅满猩红,水洼倒伏尸骸。
我脑海一片空白。
他们内讧?
为何他反手尽屠己身?
沈廷抱我入栈,房内热气蒸腾,巨桶已备。
他阖门,伸手便解我衣。
我攥紧领口。
“做甚?”
他温声却坚定,拨开我指。
“验伤,听话。”
他三两下褪尽我衫,目光自上而下,见肌肤无恙,方长吐一口气,将我放入水中。
随后他亦宽衣解带,长腿迈入桶内。
10
我脑中一片浆糊,舌头打结:“你——我——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沈廷掌心收紧,把我的手指包得严严实实。
“我已派人去查,很快便有回信。”
“绵绵,你这一路上,可曾与人结怨?”
我愣住,凝神想了想,忽地心惊。
“那伙刺客,莫非是你遣来的?”
沈廷怔得眉梢一跳。
“我?我杀你?你是不是吓糊涂了?”
说罢,他抬手贴我额头。
“莫不是真吓坏了?”
掌心在我额上停了一瞬,又顺势滑到脸颊。
他眼底心疼,手臂一收,把我按进怀里。
“傻姑娘,别怕,夫君在呢。”
热汤氤氲,逃亡后的惊惧与疲惫被水汽一点点蒸出来。
我蜷坐在他膝上,脑子慢慢清醒。
“原来刺客不是你派的?”
一股劫后余生的欢喜涌上来,却又夹杂着莫名委屈。
那我这一夜吃的苦,到底算什么?
我抱着他放声大哭,语无伦次地数落。
沈廷皱着眉听,半晌才抓住重点。
“你以为我要杀你?”
他哭笑不得,神情古怪。
“柳绵绵,你的小脑袋里装了什么?”
他把那日对话原原本本说给我听。
谢淮川酸溜溜地叹:“我在羽林军累成狗,你却温香软玉,好不惬意。”
沈廷叹气。
“惬意什么?我家娘子娇气得很,我都不知道怎么疼她。”
谢淮川挤眉弄眼。
“这有何难?我还以为你们琴瑟和鸣。”
他又鬼祟地捅沈廷胳膊。
“听说周婉君和永昌伯爵府的婚事吹了,她对你旧情难忘呢。”
“你当真不心动?”
沈廷蹙眉。
“周婉君是谁?”
“提她做什么?谢兄你有妻有妾,我正想请教,我家娘子怕我怕得紧——”
“等等。”
谢淮川瞪大眼。
“你不认得周婉君?外头都说你们青梅竹马,书信传情,情比金坚。”
沈廷愕然。
“谣言罢了。我日日操练,哪有空写信。”
“祖父确提过周家亲事,可前年那姑娘跪在我娘面前,一听我名字就哭,死活要退婚。”
沈廷摆手。
“不提她,我只愁绵绵怕我。”
谢淮川与沈廷在西北军中相识。
军营里糙话连篇,谢淮川又自诩情场老手,沈廷便没隐瞒,把闺房琐事说与他听。
谢淮川笑得前仰后合。
“女人嘴上说不要,心里巴不得你使劲,你只管放开手脚。”
沈廷苦笑。
“我怕真要了她半条命。”
谢淮川又拍他肩。
“兄弟,别只会蛮干,得会说情话,调气氛。”
沈廷皱眉。
“那些粗鄙话,她听了不恼?”
谢淮川胸脯拍得山响。
“放心,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多!”
沈廷竟信了。
于是回府那日,他才冒出那句试探。
我半信半疑,睁圆眼睛。
“不是杀我,那你到底想做什么?说个明白!”
两人对视,水汽仿佛都凝住。
汤池太热,沈廷脸红到耳根,汗珠滚落。
他握住我手臂,喉结滚动。
“绵绵,我说了你别恼。”
他俯身贴耳,只吐出两个字。
我羞得抬手捂住他唇。
“你疯了!”
“堂堂世子,竟说这种浪荡话,下流!无耻!”
11
沈廷忽然俯身,薄唇贴近。
我掌心仍覆在他唇上。
他齿尖轻咬我掌缘,一下又又一下,像猫戏线团。
桶里热水滚烫,我浑身似被炭火裹住。
心跳乱如骤雨,四肢酥麻,脑内嗡鸣,恨不得化进水里。
眼前的沈廷,与昔年清冷模样判若两人。
也不知从何处学来这些撩人招数。
水声哗啦,潮意溅得满地晶亮。
从浴桶辗转到床榻,我神思飘忽,却惊喜地发现,竟不似前几次那般撕裂痛楚。
甚至暗暗记起娘亲那句调侃。
你懂什么,嫌他臂膀硬?软骨头才合你胃口?
娘亲诚不欺我……
客栈的木床远不及家中结实,“吱呀”摇晃近半个时辰,险些散架。
我累极,沉入黑甜。
再睁眼时,天光大亮,沈廷坐在外间,正与下属低声饮茶。
“都查清楚了?”
“周家?哼,敢欺到我的人头上,胆子肥得流油。”
“另,叫孙威去备早膳。”
对面人苦笑连连。
“将军,您这不是罚他,是罚我们,他那手艺,猪都摇头。”
沈廷面沉如水。
“连个小姑娘都看不住,不该罚?”
原来放我走的侍卫叫孙威。
他自小力大如牛,却憨头憨脑,村人皆唤大傻孙。
沈廷怜他忠勇,自西北带回,留作亲随,专责护我。
“少夫人说放人,你便放人。”
孙威老实,真就放我离去。
我前脚溜,沈廷后脚急疯,翻遍半个京城。
爹娘半夜被拍门惊醒,得知我跑了,娘亲略一思索,恍然。
“绵绵曾跟姐姐嘀咕。”
“世子,只怕您……咳咳,过于勇猛,绵绵娇气,受不住。”
沈廷又羞又悔。
丑闻难宣,对外只说我到外祖家散心。
国公府动静终究惊动周婉君,她遣人打听,得知我半夜出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买凶杀我。
我脚底抹油,沈廷追不到,周家杀手也扑空。
直至我落脚扬州,踪迹方现。
沈廷咬碎银牙。
“毒妇无端生事,累得绵绵吃尽苦头,我必不轻饶。”
他一转过屏风,见我拥被呆坐,立刻换了温柔神色。
“绵绵,醒了?昨夜累不累?”
累是累的。
却是累并欢喜。
一场乌龙,累得他抛下朝务,追我三月,我愧疚难当。
故而这些时日,他提何要求,我都百依百顺。
二人蜜里调油,难分难舍。
回京后,沈廷入宫缴旨,头一件事便是找周婉君清算。
未料周家更快。
说是周婉君忽染疯疾,自己绞了青丝,进家庙做姑子。
明眼人都知是周家丢卒保车,周婉君自此幽禁,一生尽毁。
我懒得再理。
沈廷却咽不下这口气。
区区闺阁女,哪来那么多杀手,背后定有周尚书的手。
他暗中搜证,不出一月,周尚书贪墨赈灾银两事发,数额巨大,判斩立决,家眷流放岭南。
待周家再无力威胁,沈廷才准我出门。
仍令孙威寸步不离。
孙威一根筋,除如厕外,如影随形。
我烦得跺脚。
“我与表妹说私房话,你杵在门口,像什么话?”
孙威认真点头。
“那我把耳朵塞住。”
说着,从袖里掏出两团棉花。
12
表妹泪珠成串,扯我袖角不放。
“表姐,别理他了,我到底该怎么办呀?”
她今年刚满十五,家里便给她定了燕州一位武将为婿。
她曾翻墙偷看那人操练。
“远远瞧着倒清秀,可一脱衣,腱子肉排排鼓起,吓人得紧。”
“只一眼,我就心慌腿软。”
“表姐,救救我呀。”
我拖长腔调,冲她眨眨眼。
“傻丫头,身子骨结实才是福气。”
她泪眼里满是怨念,瞪圆了杏眼。
“你又哄我!”
“当初你吓得离家三月,姐夫带着国公府精骑把你追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顿时耳根发烫。
那夜我误听夫君几句荤话,以为他要宰人,连夜狂奔三百里,丢脸至极。
为保颜面,我连爹娘都没敢说实话。
于是全家都以为沈廷粗鲁,我才逃的。
表妹见我尴尬,哭得更凶。
我忙攥住她手,贴耳低语。
“我可没骗你,个中滋味妙不可言。”
孙威不知何时溜得没影。
表妹听罢,小脸通红,捂脸跑了。
“你怎什么都敢说,我不理你了!”
沈廷从屏风后慢悠悠转出。
他抱臂倚门,似笑非笑望我。
“果真妙不可言?”
我浑身烧得慌,硬撑着瞪他。
“你何时进来的?”
“我方才全是胡诌。”
他转身,把门闩轻落。
“是么?”
“那我得亲自验一验。”
纱帘层层垂下。
窗外海棠摇曳,小园春色漫进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