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我多了个温柔至极的夫君,丫鬟却满身污血让我快逃(完)

发布时间:2025-07-31 05:28  浏览量:1

意外坠湖后,夫君毫不犹豫跳下去救了我。

可当我醒过来,却忘记了一切。

我不记得何时嫁给的夫君,也不记得我们所有的过往。

面对我的愧疚,夫君却丝毫不介意,反而十分温柔地对我说:“阿久,忘了便忘了吧,就当是我们从头来过。”

我感激地点点头。

结果当天,便有一个女子满身血污地爬到我面前,绝望叫喊:“小姐,快逃!”

1

从床上醒过来后,我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白桉。

他一见我睁眼,立刻上前关切道:“阿久,你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

他便松了口气的样子,握住我的手,眼圈微红。

“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

我皱起眉头,被他握紧的手突然止不住想发抖。

顿了顿,我轻轻抽出手,看着他问道:“抱歉,还不知道你是?”

他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房里跪了一地的下人,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医。

他打探着我的神情,小心问道:“阿久,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摇摇头,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

这才意识到,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更别提眼前的男人。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在听到我说自己全忘了时,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喜。

可我再仔细看时,他却又恢复了担忧失望的神色。

他说了很多事,包括我的身份,他的身份,还有我们的过往。

每说一件,他总要细致观察我的神色,然后问我还记不记得。

我茫然地摇摇头,很老实地告诉他:“完全想不起来。”

他说他叫白桉,是我的夫君。

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刚及笄,便嫁给了他。

成婚三年来,我们感情和睦,甜蜜幸福。

我之所以会掉进湖里,也是因为他为讨我开心,在湖里种了大片娇贵的青莲。

我一时贪看,才会失足坠湖。

说完,白桉又拉过我的手,轻柔摩挲着,问道:“阿久,你信我吗?”

我犹疑片刻,缓缓冲他展开一个笑:“我信。”

白桉眼里的温柔关切不似做假,四周的下人也都口口声声喊我“夫人”。

我没有理由不信他。

何况,夫君长得清俊疏朗,确实是我喜欢的样子。

听到我的回答,白桉的眉眼当即舒展开来,吩咐了下人去做我往日喜欢的吃食,又将太医叫出去,细细问询我的状况。

隔着门,我听到他和太医的交谈声刻意压低,只隐隐听到那太医说了句,“药效很强,都督大人放心……”

我没有多想,大抵是在说我已经吃了药,身体并无大碍吧。

2

白桉的确称得上是个良人。

从我醒过来开始,他便对我体贴入微,照顾有加。

他明明是最得皇上看重的朝臣,却接连几日告假,不去上朝,只为留在府中陪伴我。

按理说,有这样好的夫君,该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不知为何,我在面对他时,心里总有些不安。

我思前想后,认为这也许是因为不记得和他的过往,所产生的遗憾和愧疚。

为了弥补,我只能劝他,不必再因为担心我而推脱上朝了。

白桉仔细看了看我的神色,忽然笑了笑:“也好。”

“不过阿久,我希望我不在的时候,你能乖乖待在府里,好好养身子,千万不要出去乱跑,好吗?”

他面带微笑,语气和沐如春风。

可不知为何,看着他这张脸,我却又想发抖。

强压下心底的不适,我点了点头:“好,你放心去吧。”

白桉离开了。

他不让我出门,我便只能在府里活动。

府里很大,我走了半天,才转悠到一半。

到后宅的一处院落时,我刚想进去,身后忽然鬼魅般闪出来一个人。

是管家。

他神色恭敬,语气却不像商量:“夫人,这里年久失修,没什么好看的,还是不要进去了。”

我远远打量了一下,发现里面的确很是荒凉。

于是附和道:“也好。”

正欲转身回去,那院落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我大惊,对身旁的管家问道:“里面是什么人?”

管家仍然恭敬的弯着腰,神色间却有紧张一闪而过。

“回夫人,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是犯了错的婢女,在里面受罚呢。”

他催促道,“夫人还是快回去吧,也该用膳了。”

我却站在原地,皱起了眉。

夫君一向温和宽宥,究竟是犯了什么错的婢女,才会被关在这里残酷折磨,发出那样可怕的惨叫?

正在思索,那院子里紧闭的大门突然从里面被撞开,一个满身血污的女子跑了出来。

她看清是我,忽然尖叫着跑到我面前,跌倒在地。

鲜血淋漓的双手抓住我的裙摆,她仰起脸,冲我大叫。

“小姐,快逃!”

她认识我?

我俯身近看她的脸,却只看到酷刑后留下的疤痕和血迹,没有任何印象。

“管家,快去找大夫过来!”

我急切吩咐了一声,却看到那女子的脸色突然变得惊恐无比。

她瞳孔骤然放大,指着我身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因为极度的恐惧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头,看到了一个人。

“夫人,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

白桉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语气平静,面带微笑地问道。

我刚想说话,他却几步上前,看着地上那个满身是血的女子,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剑,朝着对方的胸口刺了下去!

那女子大睁着眼睛,来不及挣扎,便没有了气息。

这一幕实在血腥,我看着地上淌出的血,惊恐之余,胸口忽然一阵阵发闷。

她被一剑贯穿的瞬间,与我脑海中某个画面相重合。

记忆中,似乎也有这样血流满地,惨不忍睹的一幕……

耳边传来白桉关切的询问:“阿久,阿久?”

我回过神来,怒声质问:“你在干什么?为什么杀她!”

白桉接过管家递的帕子,一边慢条斯理擦着剑上的血,一边冲我弯了弯眉眼。

“她惊扰了夫人,自然该死。”

“可是她认识我!”

白桉微微侧头,似乎很疑惑。

“认识夫人?这府里的下人,自然都该认识夫人啊?”

顿了顿,他又解释道:“这婢子是个疯妇,本想扔在僻静地方养着到老也罢了,却没想到她会跑出来,无端惊扰夫人。那倒不如给她个痛快,夫人说呢?”

他杀都杀了,却还问我怎么看,我能说什么?

血腥味飘进我的鼻子,我胃里忽然有些翻滚,却只能强忍住,道:“罢了,将她好生安葬吧。”

白桉勾起唇角:“那是自然。阿久真是心善。”

3

因着白天的事,我晚上也没什么胃口,匆匆吃了两口,便回房歇息了。

夜里。

我侧躺在床上,腰间忽然被环住。

白桉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有些低沉:“阿久,我好想你……”

我有些奇怪:“想我?我不是一直都在吗?”

他搭在我腰间的手僵住,而后立即恢复正常。

“我是说,自从你失忆后,我都不敢和你亲近,唯恐你不适应。”

说着,他低笑一声:“真是让夫君忍得好辛苦。”

我转过身,回搂住了他。

衣衫半褪之时,我随口问了一句。

“夫君,自从我醒过来后,还没有回娘家看看呢。我爹娘,应该也很担心我吧?”

黑暗里,他的动作突然顿住。

许久,他将我紧紧拥在怀里,声音里有明显的疼惜。

“阿久,都过去了,不要想了。”

他告诉我,我嫁过来不久,娘家突然发生大火,我爹娘均死在那场火里,全家一个活口都不剩了。

我闭了闭眼。

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

倘若我还有爹娘,一定不会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不闻不问。

白日里那个被杀的婢女,是府里的下人。

可她死前,冲我喊的分明是“小姐”,而不是“夫人”。

那说明,从我嫁进来之前,她就已经跟着我了。

她应当是我还在闺阁时期的婢女。

可跟随我嫁进来后,却被关在僻静院落,受尽折磨,最后还被一剑杀死。

如果白桉真的是个温和宽宥的谦谦君子,如果他真的那么爱我疼惜我,怎会如此对待我的婢女?

那可是,我全家除我之外,唯一剩下的人了啊。

所以说,白桉一定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

他一定有事瞒着我。

4

白桉不让我出府,我便老老实实,整日只在府里活动。

只是逛遍这偌大府邸,却也没因为看到哪处熟悉的环境,唤起一点从前的记忆。

不过好在,他也逐渐因此放松了警惕,不再让管家亦步亦趋跟着我。

我终于迎来了机会。

那天白桉出门上朝前,我看着他,叹了口气。

白桉立即关切道:“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神色恹恹的?”

我摇了摇头:“胭脂用完了,想出门去买,你又不让我出府。”

他笑着说道:“这些事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何必劳你亲自置办。”

我幽怨地看他一眼:“成日里待在这府里,好生无趣。我醒过来都这么久了,身子也没有不适,夫君不让我出门,莫不是怕我在外面发现什么秘密?”

他脸色僵了片刻,随即道:“怎会?阿久既然想出府去玩,那便去吧。”

他唤来管家,吩咐管家跟着我出门采买。

我推脱道:“府里事情繁杂,哪能离了管家一日?派两个贴身婢女跟着就行,也方便点。”

他仔细观察着我的神色,见我一脸坦然,便弯了弯眼睛,答应了。

出府后,我逛了一会,觉得腹中饥饿,便去了酒楼。

点了菜,便对身旁那两个婢女吩咐了一声。

“你们去东街,把我刚才看中的绸缎布匹买了带过来。”

她们面面相觑,有些犹疑。

我立刻冷了脸色:“我是使唤不动你们了吗?仔细我回去告诉夫君,让他治你们的罪!”

她们连道不敢,当即便走了。

我坐在楼上,吃了几口菜,唤来了店小二。

“听说你家这道糖醋鱼做得最好,连江尚书家的小女儿江清久都最喜欢,经常派下人来买回家吃。怎么我吃着倒挺一般?”

小二瞪着眼睛:“客官这是什么话?我家的菜,江尚书一家都喜欢!唉,只是可惜,他们一家都遭了大祸,只剩下小女儿江清久。”

我佯装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小二打量我一眼:“客官是外地人吧,难免不知道。”

他环顾四周,见没人留意,于是凑近我,压低了声音。

“还不是官场争斗惹的祸!”

“那江尚书一家,其实是被当朝都督大人害死的!他的小女儿江清久,非但不想着报报仇,反倒委身嫁给了仇人,真是没心肝!我家这菜,以后就是倒了,也不给这没良心的女人吃!”

小二说着,越发义愤填膺。

可我却如坠冰窟,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白桉告诉我,我家是因为突发大火,才满门惨死。

原来,竟然是他害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害我爹娘,又为什么要娶我?

我跟他分明有天大的仇恨,可是为什么,我会嫁给他?

剧烈的冲击下,我的心脏忽然痉挛起来。

我忽然又想起那天自己的婢女被一剑穿胸的一幕,脑海中传来一阵剧痛,有零碎的画面在我眼前浮现。

我看到自己不顾一切跑回家,却只见到大门敞开,满地尸体。

我看到白桉站在门口,一袭白衣不染半分鲜血,冷冷指挥着一众侍卫在我家纵火杀人。

我看到在湖边,我举着匕首,拼了命要杀他,却被他夺去刀,反手喂进一颗药丸。

原来,我根本不是意外坠湖。

而是在最后一刻,拖着他下水,想跟他同归于尽。

我只看到了一部分记忆,却足以让我杀死一万次白桉都难以泄恨。

那两名婢女回来的比我想象中要快。

幸好我已经屏退店小二,神色如常地夹着桌上的菜。

没吃几口,我便放下筷子,起身淡淡道:“好了,回府吧。”

5

到府里时,白桉已经回来等着我了。

他看到身后婢女拿着的一大堆东西,轻声笑道:“看来阿久今日收获颇丰呢。”

“怎么样,出府逛的开心吗?为何脸色有些发白?”

他打量着我的神色,语气却一如既往地平静温和。

我摇摇头,抱怨道:“下次还是让下人去吧,累死我了。”

白桉似乎暗暗松了口气。

“好,一切都听夫人的。”

他眉眼弯弯,唇畔漾着甜蜜宠溺的笑,看我的眼神那样温柔。

我愣怔地看着他,忽然脊背发凉。

杀了我全家的人,为什么还能这么坦然地面对我,不见半分歉意和悔恨?

如果不是我回想起部分过往,差点就要信了他,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跟仇人演这些柔情蜜意的戏码。

好在,白桉没有怀疑我,我还有机会。

曾经的我,在全家被害后,复仇的方式太直接,也太武断。

这一次,我一定会有更周全的办法。

6

那天过后,不知是不是累到了,我突然生了一场病。

是极为严重的喘症,发作起来几乎咳得窒息。

我第一次在白桉面前发作时,他几乎慌得自己也忘了呼吸。

拥着我肩膀的手骨节泛白,全身紧绷,连声唤我。

“阿久,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那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颤抖,也不知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

好在喘症发作起来虽然吓人,却并非无药可救。

那头发花白的老太医开了药,让下人煎服了,喂我喝下。

药都是很寻常的药材,纸包里,还撒了些白色的粉末。

我看了一眼那些粉末,在心底无声地笑起来。

从那以后,我几乎每日都要服用一副药。

而每次煎药,我都要亲眼看过,再让下人拿下去。

大约喝了一个月,我的喘症终于得到缓解,不再发作。

白桉却还有些惊魂未定一样,陪我用膳时,眼睛也一眨不眨盯着我,唯恐我会消失一样。

我夹起一筷子菜,喂到他嘴边,含笑嗔怪。

“夫君这样看我干嘛?放心,我已经没事了,好好吃饭吧。”

他垂眸,视线移到唇边的菜上,忽然失笑。

“阿久,你醒过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样。”

“从前,即便在我身边,你眼里也总有掩饰不住的戒备。”

我有些紧张,却没有放下筷子。

“夫君这是什么话,快吃呀,难不成是怕我下毒?”

白桉抬眼看我,张口将菜吃了下去。

他几乎没有咀嚼,就尽数咽了下去。

我极力按下心里的雀跃和紧张,立即又布了几筷子菜放到他面前的碟子,然后催促道:

“夫君多吃点,你最近因着我的事,眼见着也瘦了一圈。”

他看着满盘子的菜,却不为所动。

良久,他忽然勾起唇角,直勾勾看着我。

“是不是我把这些菜全吃了,阿久,你就能原谅我了?”

我的呼吸滞了一瞬,而后不解道:“夫君在说什么,我好像听不懂。”

他手指轻扣桌面,缓缓说道:“这些天,为了收集那些治疗喘症药包里的砒霜粉,你费了不少劲吧?”

我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一个月前,你第一次喘症发作时,我还在想,从前你分明没有这样的病,为何为突然染上?直到我看到你打开药包后,用指甲轻轻刮走里面那些粉末,我才明白——”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砒霜,既是毒药,也是治疗喘症的辅药。阿久,难怪你会装病这么久。”

我缓缓收起脸上的疑惑,冷笑一声。

“只可惜你吃的太少,杀不了你。”

他静静看着我许久,突然问道:“你想起了多少?”

“没多少,但足以让我杀你一万次。”

他点点头,“也好,看来我也不用装什么温润如玉的人夫了。”

7

白桉将我软禁了起来。

他派人将我居住的院子围的密不透风,又将我房间里所有尖锐的物品全部拿走。

怕我逃走,也怕我自尽。

真傻。

我都还没杀了他,怎么可能会自尽。

他终于不再遮掩,撕下了温和的面具,来看我时,眉眼间只剩冷漠。

看着满地被摔碎的碗碟和饭菜,他冷冷开口:“以为绝食我就会放了你?”

我笑了一声,说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放了我?我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在你身边。”

黏在你身边,一有机会就杀了你。

我嘲讽地看着他。

“白桉,你不杀我,不过是怕被人议论,说你心狠手辣,杀了老丈人全家不说,连自己夫人都下得去手。如此罗刹心肠,怕是连皇上都要忌惮。”

若说杀我爹还能用朝中党派斗争无奈之举做遮羞布的话,那么若我再有闪失,想必他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白桉却摇摇头,苍凉地笑了一声。

“阿久,你居然是这样想我吗?”

他面上在笑,眼神却黯然至极。

我继续讽刺:“都督大人又要开始装了吗?”

白桉慢慢收起笑,神色再次变得冰冷,仿佛刚才的黯然失神只是我的幻觉一样。

他唤过身后的下人,将一个托盘放在桌上。

我瞥了一眼,道:“不必白费功夫了。我不会吃的,除非你放我出去。”

说着,我阴阳怪气:“好歹我也是你的夫人,总被关着,怎么尽作为妻子的责任呢?”

他走过来,亲手舀起一勺汤,喂到我唇边。

“吃完,我就放你出去。”

我一把推开:“你以为我会信你?”

他看着我,突然放下勺子,然后掏出了一把匕首,竟然毫不犹豫在自己胳膊划了一刀!

刀刃很锋利,他划完后,立即便有鲜血顺着被割破的衣衫,渗透出来。

“你吃一口,我便划自己一刀。你想让我死,与其饿着肚子跟我怄气,不如多吃几口,让我血流的多一点。怎么样,这个买卖,是不是很划算?”

他面容平静,说出来的话却疯得吓人。

我拿过勺子,闲闲喝了口汤,瞥他一眼:“苦肉计对我可没用。”

眼见他又拿出匕首在身上划了一刀,我当即抱起碗,又吃了几口。

白桉的脸色逐渐苍白,唇瓣也失去了血色。

他看起来很虚弱了。

我的目光聚焦在他手里的匕首上,在他又一次举起手时,我当即伸手夺了过去。

机会来了!只要我夺过匕首,一定能捅穿他的心口!

可白桉身上明明已经被血浸透了,却还是瞬间就闪身避开,然后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我。

我忽然发现,他胳膊上的大片血迹只是看着唬人,实际全都只是破皮的浅伤。

他勾起唇角,笑了一声:“看来你是吃饱了。”

我冷声道:“放我出去,你刚才说过的。”

他挑了挑眉,“我说的时候,你不信我。所以我换了另一种方式。”

我站起身,大骂他:“你无耻!”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摇摇头:“可惜啊,你太心急了,说不定再吃几口,我真的就会血尽而亡了。”

“明天,我还会来看你。希望那时,你会乖一点。”

留下这句话,他带着滴答流淌的血,走了出去。

我皱眉思索片刻,当机立断,用手抠了抠嗓子眼,将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

8

果然,第二天胳膊上裹着厚厚纱布的白桉过来时,看着我的眼神明显带了些试探。

“阿久?”

他这样叫了我一声,我立即回想着当初失忆时迷茫的心情,应了一声。

“你认识我?”

白桉似乎松了口气,而后又换上了那副温和的神情。

“阿久,你不记得了,我是你的夫君。”

他浅浅笑着,看着我的眼神格外温柔。

我在心底冷笑,面上却顺着演了下去。

一切仿佛又重复了一遍。

我猜的没错,昨天他不惜自伤也要哄我吃下的东西,果然又掺杂了让我失忆的药物。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演起一问三不知来,十分得心应手。

顺利解除软禁后,我一如既往地扮演起一个乖巧听话的形象。

我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次埋伏在他身边,一定不能再心急。

白桉对我来说太强悍了。

他的武力值,还有头脑,都是我摸不到顶的存在。

我绝对要小心再小心,确保万无一失,再动手。

可我没想到,这次阻拦我杀他的,居然是我自己。

9

在白桉身边装模作样几天后,他果然又放松了警惕。

趁他上朝,我来到他的书房,翻找了一阵。

原本只是想找找他平时有没有其他戕害同僚的证据,却没想到,竟然翻到了一份陈年卷宗。

已经泛黄的纸张不太平整,看得出是之前经常被翻看所致。

只是不知为何,这份卷宗如今却被压到了最底下。

就好像是主人特意想让自己忘记一样。

我扫了两眼,心中立时一震。

放下那份卷宗后,我几乎站立不住。

可还没等我平复下来,管家突然又如影随形地出现在了门口。

“夫人在这里干什么?”

我强压下心底的震惊,说出来的话却有些语无伦次。

“啊,我是想……帮夫君收拾一下,现在已经好了……”

还没等我说完,管家似乎就要推门而入。

我连忙把桌面恢复好,抬脚想走,膝盖却突然一软,滑了一跤。

后脑重重磕在了桌角上,失去意识前,我仿佛又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10

再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还是白桉。

他坐在床边,看着我的眼神依旧充满担忧。

我忽然很悲凉,不知是为白桉,还是为我自己。

看到那份卷宗后,我才明白,白桉到底为什么会杀我全家。

不是官场争斗,他分明是在报仇。

很多年前,我爹曾亲手害死了白桉的娘。

那时候,他娘被恶霸伙同狗官欺负,带着他进京告状。

结果刚进京,就被当时的刑部尚书,也就是我爹拦下。

一向清廉执法的我爹,却问都不问,直接以疯妇闹事的罪名,打了一顿板子了事。

后来他娘绝望自尽,只留下一个孤立无援的白桉。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当年初嫁白桉时,他会用那样冰冷的眼神看我。

他说我们是青梅竹马,感情要好。

不是的,我们只是皇上赐婚,婚后他从未对我有过好脸色。

可我不懂,为什么我失忆后,他反倒对我那么温柔眷恋。

他娘被我爹间接害死,他入朝为官,羽翼渐丰后,又陷害我爹,抄了我全家。

这样的因果报应,究竟何时才能真正结束。

也许是我看他的眼神太苍凉,白桉忽然收起了脸上的担忧。

他看着我,缓缓问道:“你在书房,看见了什么?”

我凄凉一笑:“白桉,我全都想起来了。”

他霍然起身,表情重归冷淡。

“所以,你现在又想杀我吗?”

我摇摇头,极其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白桉,这么多年,你其实根本恨错了人。”

11

很多年前,我还是闺阁少女时,曾经亲眼见到我爹处理了一起冤假错案。

那击鼓喊冤的女子,声声泣血,诉说着她故乡的恶霸是如何欺压民女,那些狗官,是如何官官相护。

我那时贪玩,溜出府看到这一幕,很是气愤。

好在我爹是朝中有名的清官,一定会为她做主。

可我没想到,爹知道这件事后,反而问也不问,直接判定是疯妇闹事。

他责打了那女子一顿板子,冷然道:“回去吧,以后莫要来京城,否则吃亏的,一定是你自己。”

那女子终于彻底绝望,带着身旁孤冷森然的少年离开。

她走后,爹思前想后,决定派人给他们一笔银子,去别处另谋出路。

却没想到,那女子当天晚上,便用一条粗布,吊死在了街尾。

她带着的那名少年,替她收了尸。

离开前,我远远看到那少年看向我的眼神,森寒冷戾至极。

从那天起,那名少年便不知所踪。

我曾因为这件事,对爹很是生气失望。

爹却叹了口气,对我说:“阿久,你可知爹的无奈啊!”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授意爹这样干的,竟然是当今圣上。

当年他南下巡视,曾看中一名女子,强迫了她,却又抛弃了她。

那女子带着少年一进京,圣上便得到了消息。

他怕旧事被人所知,影响皇室颜面,便授意我爹,将其杖杀,堵住他们的口。

我爹一时心软,还是放走了他们。

却没想到,那少年因此,恨错了人。

直到又是几年过去,朝中多了一位炙手可热的新晋武状元。

眉眼间,似乎与数年前那个突然消失的冷戾少年颇为相像。

那时我刚及笄,皇上便突然赐婚,让我嫁给了他。

我隐约知道他的身份,却一直没有找到证据。

我只是在心里想,如果他心中真有仇恨,大可以冲着我来。

而婚后,他也的确对我冷淡至极。

我自觉心中有愧,所以对他总是多番忍让。

只是无论我是笑脸相对,还是耍宝卖萌,他看我的眼神都一直冰冷。

可我就是那样不成器,即便被冷待,还是不顾一切地喜欢上了他。

每每回到房中,回忆起他冷冰冰的脸色,我总忍不住骂自己。

“不争气!非要喜欢人家,巴巴儿地上赶着,得不到好脸色活该!”

那时的我虽然心里既委屈,又恨铁不成钢,但每日能看到他,却还是觉得心里被填的满满的。

直到那天,我得到消息,一路跑回家,却只看到了满地鲜血。

哦,我喜欢的人,我的夫君,终于还是杀了我全家。

我目眦欲裂,掐着他的脖子问:“你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

他却只是淡淡挥袖,命人将我带回了府。

我绝食三日,滴水未进。

他终于大怒,踹开门,将我拖到湖边。

他指着冬日冰冷的湖水开口:“想死大可以痛快点。”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从怀里摸出匕首,朝他刺了过去。

可我太弱了,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擒住了我的手腕,夺过匕首扔到了一边。

我被他强喂了一颗药丸。

我以为那是什么毒药,在意识模糊的最后关头,我哈哈大笑,冲他歇斯底里的尖叫。

“白桉,要死一起死!”

而后,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拖进了湖里。

也许是我看错了,因为那一瞬间,我竟在他眼里看出了痛苦和疼惜。

我明明三天不吃不喝,却轻易就将他一起拖了下去。

大概是我糊涂了,竟然觉得,他那一刻,是真的想陪我一起去死。

可后来,我们还是被人救上了岸。

那药丸,也不负他的期待,成功让我忘记了一切。

12

我忽然很好奇,如果白桉知道真正要他们母子死的,根本不是我爹,而这么多年,他根本就是恨错了人,会怎么想?

他坐在我的床边,看着我脸上嘲讽的笑容,什么也没说,拂袖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再软禁我,只是回府的次数日渐减少,甚至连续数日彻夜不归。

他虽然没有被认回皇室,却是皇上最看重的臣子。

也许是朝中事务繁忙,也许是他不想看见我。

忽然想起我失忆时,他温润谦和的模样。

那时的他,好像自己也深陷到了与我感情和睦的夫君角色当中呢。

可是一朝梦醒,我们之间,还是有着无法跨越的血海深仇。

如果我没有想起那些往事,也许真的会跟他温馨和睦地生活下去。

可老天还是让我想了起来。

爹娘惨死的画面历历在目,我无法不恨他。

只是白桉最近实在是忙,我总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那天听到两个下人聊天,说是圣上近日生病,召了都督大人进宫侍疾。

结果满宫太医都没药到病除的病,都督大人却不知从何处的神医那里讨来了药方,圣上仅吃了两副药,眼见着身体就好转过来。

皇上大喜,说要重赏都督大人。

他却淡淡拒绝,只说圣上的病还差几副药的疗程,等他亲自侍奉圣上吃完,圣上龙体重新康健就好,他别无所求。

皇上感动不已,躺在榻上握住都督大人的手,大赞其一片忠心。

三天后,圣上龙体终于彻底康复,白桉也回了府。

他不在的这几天,管家似乎得到了指示,竟然不再拦着我走动。

我几次出府去药房,都十分顺利。

13

白桉回来时,我心情十分愉悦地亲自做了一大桌子菜。

还没吩咐人去请他,他却自己来了。

一见满桌子的菜,他竟然破天荒勾了勾唇角,语气颇为轻松。

“该不是又下了毒吧?”

我翻了个白眼,坐到桌前,自己夹了一筷子吃下。

“放心了吧?”

他哑然失笑,坐到了我对面。

我看着他的脸,忽然有片刻的失神。

在我印象里,我们几乎从未有过如此和睦的时刻。

即便是失忆时,我也总是隐隐对他心怀戒备,从未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想,仿佛只是简简单单,和我的夫君一起吃一顿饭而已。

他的神色既不是冰冷漠然,也不是刻意假装的温和平静。

我忽然发现,他弯着眉眼和我吃饭的样子,看起来竟然那样真实。

平常人家最常见的一幕,却是我们成婚数年来,一起坐下来好好吃的唯一一顿饭。

我们的胃口不约而同变得很好,几乎吃光了桌上的全部饭菜。

打了个饱嗝,我懒懒拿出一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他倒了一杯。

刚准备端起来喝,他却突然按住我的手,挑了挑眉。

“这么巧,我这里也有一壶好酒。”

他唤来下人,呈上了一盏酒盅,而后笑着说道:“江清久,不如我们换着喝,如何?”

我还未说话,他却自顾自,将我手里的酒杯夺过,又将他新上的那盏酒倒了一杯,放到我面前。

他端起我刚才为他斟的酒,忽然轻笑了一声。

“这酒,闻起来好像有点苦。”

明明在笑,眼神里却是我读不懂的苍凉和释然。

我低下头,一颗心不知为何狠狠揪成了一团。

“不过幸好,我这一生最不怕的,就是苦。”

他说完,仰起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一饮而尽。

我看着他滚动的喉结,忽然觉得嗓子发涩,几乎差点脱口而出一句:等等。

可最后,我还是什么也没说,眼睁睁看着他喝了下去。

而后,他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该你了。”

看着我将他倒给我的酒也喝下后,他突然开口。

“你知道吗?这酒,是你嫁给我那天,我亲手所酿,埋在院子里那株梨树下。”

我不明所以。

他却直直看着我,不知是不是饮酒的缘故,他的眼中潋滟着丝丝水意,看起来格外柔和。

“我原本想着,酒酿好的那天,便是灭门江家的那天。到那时,我会亲手把这酒挖出来,自己喝一半,再给我娘的坟前倒一半。”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听着他继续诉说。

他摇了摇头,唇畔的笑转而变得无奈。

“可惜啊,酒还没酿好,我就发现了一件事。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来,竟然恨错了人。”

我陡然站了起来。

“你知道?你竟然知道?!”

他笑了一声,抬眼看我:“阿久,对不起。”

我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跨过一步,刚想质问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外面却忽然急匆匆走进来一个人。

“大人,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上突然又发急病,太医还没赶到,皇上就……驾崩了!”

管家甚至忘了行礼,急切地说了一连串。

“太子离京未归,其他皇子又不堪大用。大人,如今整个宫里,都等着您过去暂且稳住大局啊!”

白桉却不发一语。

管家还想说什么,他却忽然挥手,强硬地将其屏退。

他静静看着我,将酒壶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我眼睁睁看着,他唇角淌出了一道暗红的血。

“阿久,欠你的,我还给你了。”

他说完,含着笑,身子慢慢瘫软。

我站在原地,突然回过神来,冲过去揪住他的领子。

“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啊!你还没说清楚,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知道,还要害我爹娘!”

“起来啊!没说清楚,你不准死!”

我冲着他大声叫喊,却只感到他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冷。

顿了片刻,我对着他冷笑:“别以为你死了,我就会原谅你。”

14

那天过后,太子在群臣扶持下,顺利登基。

新帝仁和,曾召我进宫,说都督大人既然已死,我若想和离,或是改嫁,皆可随心。

我却伏在殿前,笑着摇了摇头。

好像这么几年来,我不是失忆,就是想方设法地杀白桉。

如今白桉死了,我却觉得心里一片空白。

茫茫然想了许久,才发现,原来心里那片空白,原本装的全都是他。

不管是初嫁时的喜欢爱慕,还是后来刻骨的恨怒,全都只有一个人。

新帝叹了口气,终究没再说什么。而白桉也被新帝以极大的荣光下葬。

白桉死后,尸首如何下葬成了问题。

新帝原本想以极大的荣光将他下葬,可朝臣却一片反对,说先皇死因不明,怕是跟白桉脱不了干系。

他还活着时,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说句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可死后,得到的却是群臣异口同声的一句: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的丧事风光大办。

所以最后,白桉的尸首,只能被一张草席子裹着,扔到京郊荒山上,浅盖了两捧土,便算是个坟了。

坊间皆流传,说新帝和前都督大人交好,当初他成为太子,都督大人也出了不少力。

所以想厚葬都督大人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这位前都督大人生前做的一些事却毕竟不太光彩,恶意陷害江尚书,导致其全家都被皇上下令处死。

他自己更是亲自带人抄家,全然不顾自己夫人的感受。

坊间对这些,很是津津乐道了一阵子。

却没想到,太子刚继位不久,就突然替他翻了案。

原来当初并非白桉恶意陷害,而是先皇自己,要江尚书死。

先皇将白桉召进了宫,告诉他,江尚书一家都必须要死。

他已经治了江尚书的罪,抄家的人已经到了半路。

只是突然想到,都督大人的夫人,似乎也是江家的人。

高堂之上,那位帝王将白绫赐给白桉,要他亲手了结自己的夫人。

那位传闻与夫人一向不和的都督大人,却跪在地上,第一次违逆了旨意。

龙颜大怒之时,他静静开口。

“臣,愿意亲自去抄江尚书的家,只求皇上放过臣的夫人。”

江尚书知道帝王曾经南下巡视时做的那些事,也知道那个带着孩子进京的女子究竟为何而死。

所以他必须死。

可是江尚书的女儿,当时年纪尚小。

堂下,白桉的语气无比笃定。

“臣愿以性命担保,臣的夫人,什么都不知道。”

15

彼时,我正坐在酒楼,听着一旁几个宫里出来的侍卫,绘声绘色地描述。

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引来一众客人侧耳。

“据说啊,前都督大人当年领了人前去抄家的时候,一进府才发现,江尚书和他夫人已经自尽了!”

“我就说嘛,那白桉虽然看着冷酷,平日行事倒并不狠辣,怎么可能亲手杀自己老丈人呢!”

“哎,没想到先皇一桩风流韵事,竟造成如此一桩惨案。”

“不过新帝倒是奇怪,竟愿意暴露这桩皇室密事?”

“也不奇怪,听说新帝的生身母妃当年不知犯了什么错,被先皇赐死了!”

“竟有此事?那难怪他对先皇心中含怨了!”

另有一个人捂住了刚才说话那人的嘴,低声道:“这话可不敢乱说!”

那些人讨论的声音逐渐小了,我却仍是一动不动坐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掌心忽然传来剧痛。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生生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碎裂的瓷片扎进手心,疼痛无比,我却恍然未觉。

我站起身,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我徒步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了他的坟前。墓前。

新坟上长了几颗小草,柔嫩翠绿。

我愣怔地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痛骂起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骗子,死骗子!”

“你早就料到新帝会替你翻案,早就知道你做的一切都会昭告天下,是不是?”

“你就是故意想让我愧疚,你就是故意的!”

“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原谅你?不可能!”

我在坟前暴躁的大吼大叫,可骂了很久,却没有任何人回答,只有坟前的青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忽然又想起,当初失忆时,和白桉一如寻常夫妻过的那些日子。

我还记得,他那时看着我,眼底满溢出来的温柔浅笑。

也许我们都贪恋过,那段偷来的短暂日子。

可结局,早在那时就已经注定了。

我终于忍不住埋下头,眼泪一颗颗砸进了土里。

“白桉,你就是个傻子。”

想必他一个人在黄泉孤寂得很,我这就来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