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入狱后,夫君给了我休书,走投无路之下,我跪在罪魁祸首门前

发布时间:2025-07-29 16:32  浏览量:1

1

今日府上来了贵客。

有传闻说,当朝新上任的首辅大人会屈尊莅临。

为此,婆婆特意把我叫去叮嘱了一番,让我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我守在后堂,忙着安排宴席上的各种事宜。

这时,一个陌生的侍女慌慌张张地进了后堂,她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径直朝我走来。

她向我行了个礼,说道:“夫人,我们家姑娘身体有点不舒服,能不能麻烦您去看看?”

女眷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招待,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找到我这里来。

不过,我看了看那些有条不紊上菜的仆人,又跟管事交代了几句,便点头对她说:“走吧。”

男人们在宴席上谈事情,女眷自然该由我照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也不好交代。

走到半路,我问道:“你们姑娘是哪家府上的?”

侍女回答道:“奴家是师大人府上的侍女。”

“师大人?”

我小声重复着,皱起眉头思考起来:和吴家经常来往交好的达官贵人,我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来,可从来没听说过有姓师的。

“到了,我家主子就在这儿。”侍女说道。

我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刚要开口打招呼,却一下子愣住了,嘴巴张到一半又紧紧闭上。

眼前的哪里是什么姑娘,分明是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

听到声音,他在昏暗的灯光下转过身来,摇曳的烛光映出一张让我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

温颂。

原来这位师大人,竟然是当年我家的家奴,温颂!

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呆呆地看着他。

和当年在我家沉默寡言、卑躬屈膝的家奴温颂相比。

如今的他穿着一件绣着仙鹤补子的绯色官服,面容如玉,浑身散发着一股尊贵的气息。

没想到,新任首辅竟然就是他!

“二姑娘,见到我,您好像不太高兴啊?”温颂,不,应该说是师大人开口问道。

他从灯光下缓缓走出来,嘴里说着“奴”,却把这个字咬得很重,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阴沉得让人害怕——

温颂这么说,显然是对我充满了怨恨。

我突然感到一阵心慌,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师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既然已经入朝为官,何必自谦称『奴』,我可担当不起。

“而且,我已经嫁人了,不再是温家二姑娘,您应该称呼我——吴夫人。”

我说出“吴夫人”三个字的时候,师颂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快得就像我产生了错觉一样。

“哈,是,”师颂突然笑了一声,“是本官唐突了,应该称您为吴夫人。”

他突然抬起脚,慢慢地朝我走来,声音低沉地说:

“这些年我听说吴夫人家中的日子不太好过,结婚四年都没有孩子,夫君嫌弃,婆婆刁难……

“想当年,京城温将军家的二小姐,才华出众,名声远扬,多少人上门提亲,都快把温家的门槛踩破了。

“可怎么精心挑选之后嫁的如意郎君,却让二姑娘变成了现在这副……”

他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怜悯说出两个字:“可怜?”

2

我不知不觉地握紧了拳头。

我的日子确实过得不如意。

当年,在众多的求婚者中,我选择了吴兵部侍郎家的大儿子吴志灵。

他说他爱慕我。

说当年远远地看见我,就对我一见钟情了。

他来求娶我的时候,满眼都是柔情,一片赤诚,说这辈子只会对我一个人好,绝不会辜负我。

可结婚还不到三个月,他就一脸为难地求我,说他婚前养了一个外室,现在那个外室已经怀孕七八个月了。

大夫说怀的是个儿子,他不忍心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面,想要把外室接回府里。

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这种事有什么光彩的?他竟然还好意思提出来!

我让他出去,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吴志灵生气地甩了甩袖子就走了。

不到一个月,他就把大着肚子的柔弱外室接回了家。

当天晚上,我打了他一耳光,他一脚踢在了我的腰上。

我的肚子撞到了桌子上,他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没过多久,小腹就传来一阵剧痛。

我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后来吴志灵跟我道歉,我根本不想听。

婆婆知道这件事后,不顾我还在坐月子,在小雪纷飞的天气里,把我叫到祠堂去跪着。

她骂我是妒妇、悍妇,没有容人之量。

我父母听说这件事以后,赶到吴家,把我从祠堂里接了出来。

父亲还当着很多下人的面,一脚把吴志灵踹翻在地,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知羞耻,骂吴家管教无方,婚前养外室还敢来求娶我。

可是,我已经嫁人了。

我在家里住了半个月,吴志灵来接我的时候,母亲含着眼泪把我推出了门。

她对我说“要忍耐,要顺从,要讨好,要包容,要大度……”

我回到了吴家。

因为有我父母在前面撑腰,他们不敢太怠慢我,但是明里暗里的刁难却从来没有断过。

吴志灵一开始还会试着来跟我和好,来了几次之后,我对他爱理不理的。

有一天,他终于不耐烦了,生气地摔了一屋子的东西后就走了。

从那以后,他很少再到我的院子里来了。

府里的妾室越来越多了。

那个最早进府的外室,一直都很受宠爱。

现在,她已经从外室变成了侧室,甚至敢跟我顶嘴了。

“……宴席那边离不开我,我先告辞了。”

“暖暖,别误会。”

师颂的声音在我身后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我停下了脚步。

暖暖,是我的乳名。

除了我的父母,他是唯一一个这么叫我的男人。

身后传来“笃、笃”的脚步声,他绕到我面前,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

“我不是想来嘲笑你的,而是想帮你一把。”

他走到我面前,微微弯下腰,竟然想要拉我的手。

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就在他的手指碰到我的一瞬间,我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的心跳得厉害,慌乱中斥责他:

“你要干什么?男女之间授受不亲!”

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僵在了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直起身来,淡淡地说:“也罢,是本官唐突了。”

师颂的脸又隐没在了黑暗中,摇曳的烛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暖暖……”他在嘴里轻轻念着我的小名,声音低沉而沙哑。

他好像在跟我悄悄说话一样,说:“我说话算数,你要是哪天愿意了,随时来找我,只要你来了,我什么都答应你。”

说完,他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不像是在对我说,更像是在对我身后的某个人说。

我回头一看,黑暗中站着一个人影,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但我认得,那是我的丈夫——吴志灵。

3

师颂挑了挑眉毛,心情似乎很不错地说:“吴夫人,今天多有打扰,告辞了。”

看着他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我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是他对我的报复。

故意把我引出来,故意叫我的小名,故意跟我表现得很暧昧……

无非就是想让吴志灵看到这一幕罢了。

吴志灵终于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脸色阴沉得可怕:“温茗,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和当朝首辅有关系,是我小看你了!”

他的指责真是可笑。

他吴志灵这四年里不知道和多少女人上过床,我都还没嫌他脏呢!

但我只是低下头,轻声说:“我没有。”

“也是,首辅大人不喜欢女人,你这样的,他估计也看不上。”

吴志灵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就走了,前院他还得去照看。

等把府里的客人都送走后,我让下人把灯熄了,准备休息。

没想到,吴志灵竟然出现在了门口。

他看了一眼要熄灯的下人,冷冷地说:“今晚我留下来。”

“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大人还是去别的院子休息吧。”我站在门口,不想让他进来。

吴志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用力抓住我的手腕,白皙的皮肤都染上了一层红血丝,他咬牙切齿地说:

“温茗,四年了,你到底在跟我生什么气!

“哪有哪家的主母像你这样,说也说不得,碰也碰不得?

“你出去看看,哪家的主母不是对夫君百般讨好,千依百顺,温柔体贴。

“你倒好,不过就纳了一个外室,你就四年都不让我靠近你,现在更过分了,竟然还跟当朝首辅眉来眼去!

“对了,这倒让我想起来了,我娶你的时候,好像就有一些流言蜚语,说你和当时家里的一个家奴走得很近……

“难不成,我其实是你找来接盘的吧,谁知道你嫁给我的时候肚子里是不是已经有了别人的野种?!”

“啪!”

吴志灵闭上了嘴,脸也偏到了一边。

我的心里充满了愤怒,手指都隐隐发麻。

我给了吴志灵一巴掌。

“大人,您说话太过分了。”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吴志灵慢慢把脸转了回来,脸上那鲜红的巴掌印也掩盖不了他眼中的凶狠。

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但是手腕还被他紧紧地抓在手里。

他对着周围的下人怒吼道:“滚!”

他把我往屋里拉,我紧紧地抓着门框不肯松手,但还是被他用力扯到了床边。

他把我扔在床上,开始解腰带。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温茗,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夫为妻纲!”

“滚!

“给我滚!

“你给我滚出去啊!”

我的所有反抗都被他压制住了。

每次感受到这种男女力量的差距,都让我感到无比绝望。

我拼命挣扎,衣服还是被他一件一件地扯破了,露出了里面的内衣。

“小藕,小藕,你进来!”

“砰!”

门被一脚踢开,小藕迅速冲了进来,一拉一拽,硬生生地把吴志灵从我身上拉开了。

我缩在床角,用手捂着胸口,看着摔倒在地上的吴志灵,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给我滚!”

另一个侍女小荷也冲了进来,一左一右地护在我身前。

藕荷两个丫鬟从小就和我一起长大,我爹为了保护我,教她们学了武功。

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让她们动手。

毕竟我寄人篱下,能依靠的只有她们两个了,如果连她们都保护不了,以后漫长的日子,我可怎么办呢?

吴志灵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阴沉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我的侍女,脸扭曲得都不像样子了:

“好,温茗,你真是厉害啊!”

他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我的院子。

4

“夫人,您还好吧?”小藕关切地问道。

“无妨。”

我双手环抱着双膝,呆呆地凝视着那漆黑一片的窗外,猛地打了个寒颤——这无尽的黑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第二天一早,婆母便把我叫去祠堂跪着。

为了防止他们趁我不在对小藕和小荷不利,我鼓足勇气与婆母顶嘴,坚持把她俩带在身旁。

等跪完祠堂,天色已然暮霭沉沉。

走到半路上,忽然听见两个小丫头在小声嘀咕。

其中一个说:“……你不觉得吗?要是刘姨娘出身没那么低微,主母的位置早就易主啦。”

另一个低着头,不敢多言,轻声说道:“你别乱说。”

我不想听她们嚼舌根,便开口说道:

“把那个传谣言的丫头嘴堵上绑起来,再请姨娘刘氏到我院子里来。”

“是。”

没过多久,刘氏就来了。

她又有身孕了,五六个月的肚子高高隆起,非要用手扶着腰,故意露出衣服下凸起的腹部。

她站在下方,一动不动,声音娇弱地说:

“夫人,妾身如今有了身孕,行动不方便,大人特意交代过,让妾身不用行礼。”

我懒得跟她啰嗦,让人把小丫头押上来,问道:“这个小丫头是你的人?”

刘氏看了小丫头一眼,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她说:“看着有点眼熟,应该是我院子里干粗活的丫头,夫人,怎么了?”

“一个小小的粗使丫头,也敢在背后议论主人是非?”

我端起茶,慢慢地喝了一口,冷冷地说:“刘氏,你如今都做到侧室了还不满足,居然还觊觎主母的位置,看来,是我太给你面子了。”

“您这话什么意思?”刘氏脸上露出一丝慌张。

我“咚”的一声放下茶碗。

小藕和小荷心领神会,拿了个软垫扔在地上,小藕一脚踢在刘氏膝盖弯处,把她按跪在垫子上。

我淡淡地吩咐:“掌嘴。”

刘氏彻底慌了:“你不能打我!我怀着孩子呢!”

“放心,不打你肚子,还给你准备了安胎药。”我指了指桌上那碗黑乎乎的汤药。

清脆的巴掌声此起彼伏,小藕力气很大,才打了五个巴掌,刘氏的脸就肿得老高。

吴志灵赶到我院子的时候,刘氏已经挨了二十多个巴掌。

来得倒是挺快。

“住手!”他愤怒地喝道,我示意藕荷两人停下。

吴志灵怒目圆睁地瞪着我:“温茗,这四年我对你已经是百般容忍了,没想到你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你知道吗?若儿腹中的孩子生下来,我本来打算把他过继到你名下!

“结果呢?你倒好!

“也罢,你不过就是仗着你温家,你以为你还能嚣张多久?

“你父亲这些年在朝堂上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新皇登基,弹劾他的人不计其数……等着吧,看你还能张狂几天!”

“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前些日子回家,确实看到我父亲脸色不太好看,问母亲,母亲也不肯说,只让我放宽心。

可吴志灵已经小心翼翼地扶着刘若离开了。

没过几天,我就收到家里的信——我爹触怒了皇上,被关进了大牢。

还有传言说,是因为当年我爹得罪了当朝首辅,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遭遇。

我把薄薄的信纸揉得皱巴巴的,心急火燎地去找吴志灵。

我跪了半个时辰才被允许进书房,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侧室刘氏脸色红润,衣衫半敞,看见我进来也不行礼,懒洋洋地说:“夫人,妾身身体不舒服,就不和您行礼了。”

我懒得理她,看着吴志灵,说道:“大人,我爹毕竟是你岳父,我们有四年的夫妻情分,我爹在朝堂上没少帮你,难道求你说句求情的话都不行吗?”

吴志灵听了,冷哼一声:“你爹当年闯进我吴府的时候那么威风,现在他有本事,就自己踹开牢门出来!”

刘氏在一旁说道:“是啊,夫人可是将门虎女,妾记得没错的话,她对您也是……”

她瞟了我一眼,娇弱地靠在吴志灵身上。

“夫君真的不帮吗?”我抿着嘴唇问道。

“我为什么要帮?”婆母从外面走进来,冷冷地看着我,“你多次触犯七出之条,没有子嗣、善妒、蛮横、无德……我吴家早就不该留你了!”

“这是休书,从今天起,你和我吴府再无瓜葛!”

我看着吴志灵,他却扭过头去,沉默不语。

我苦笑一声,鼻子有些发酸:“罢了罢了……”

我一把夺过休书,回到院子收拾嫁妆回娘家。

母亲见到我,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握着我的手,身体颤抖得厉害,说:“暖暖,你知道吗?弹劾你爹的师颂,就是当年的温颂啊!”

我心里清楚。

这一切,简直就是他精心策划的报复。

我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强忍着酸涩的情绪。

后来,我一个人求遍了温家所有的亲戚朋友……

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忙。

我历尽周折,终于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见到了父亲。

仅仅几天的时间,他就被折磨得瘦了好几斤,面容憔悴,眼神里透着绝望。

师颂的话此时在我耳边回响:

“你要是哪天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5

首辅家的门第很高,我站在台阶下,请求拜见师颂。

守门人走下来,劝我说:“温姑娘,请回吧,大人今天不在家,您改天再来吧。”

我摇摇头,不相信他的话,固执地站在原地。

不一会儿,天空下起了雨,我瞬间被倾盆大雨淋透。

小荷赶忙为我撑起伞。

守门人见我还是不肯离开,无奈地摇摇头,在雨中大声喊道:

“温姑娘,实话跟您说吧,我们家大人最讨厌女人,您等再久,大人也不会见您的。”

听了这话,我想起这段时间在京城四处奔走时听到的传言:

首辅大人至今未娶,是因为他极其厌恶女人。

当年他落魄的时候去投靠一个官家,那家的女儿百般羞辱他,差点把他折磨死。

不巧,我就是那个羞辱过他的官家女儿。

瓢泼大雨让我猛然醒悟: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原来都是他精心设计的圈套。

我对小荷说:“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留下。”

“姑娘!”

“回去。”我向来很固执,一旦决定的事情很少会改变。

小荷只好默默地退下。

大雨无情地倾泻而下,我缓缓眨了眨被雨水打得沉重的睫毛,笔直地跪在台阶下,行叩拜大礼,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喊道:

“罪臣之女温茗,求见首辅公。”

恍惚间,我回忆起当年:

“罪臣之子师颂,求见温将军!”

那天正下着雪,闺中好友约我去湖心亭围炉煮酒,家里人不准我出去喝酒,我只好戴着兜帽偷偷溜出府。

没想到刚出门,就被这喊声吓了一跳。

我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滑,一下子摔了个四脚朝天,刚换的新衣服和大氅溅满了泥巴。

师颂大概也没想到会碰到我,他穿着一件单薄的布衣服,手和脸都冻得通红,呆呆地跪在那里,手足无措,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

“暖,暖暖,你没事吧?”

我怎么可能没事?!

我被小荷扶起来,气冲冲地瞪着师颂。

还没来得及找他算账,我爹急匆匆地赶来了,看到我后立刻黑了脸,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

“暖暖,你又要跑到哪里去玩?!”

“……”

我的围炉煮酒计划泡汤了。

为此,闺蜜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指责我不讲信用,还扬言下次见面要让我吃点苦头。

可这怎么能怪我呢?

我气呼呼地扔掉信,当时就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师颂。

走到父亲书房门口,还没敲门,就听到了父母的谈话声。

父亲说:“师颂这孩子挺可怜的,可是师家得罪了当朝太子,虽然罪名是莫须有的,但如果我们去求情,恐怕会牵连到我们自己。”

母亲说:“可师家当年对我们家有恩啊……”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说:“恩情固然重要,但要是拿我们全家人的性命去冒险,我……只能做这个忘恩负义的人了。”

母亲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重起来,也不想再找师颂的麻烦了。

我心不在焉地一回头,就看到师颂正呆呆地站在我身后。

“师颂……”

我刚喊出他的名字,他就像脚底抹了油一样,扭头跑开了。

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他眼中闪烁的泪花。

这时,门开了,我回头一看,父母站在门口。

6

父母的神情很凝重,但并没有显得很惊讶,显然,他们是故意说给师颂听的。

我虽然年纪小,但也读过不少书,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我们家和师家关系很好,我和师颂从小就认识,也听大人们说过,他们家早年对我们家有很多帮助。

我抬起头看着父母,问道:“爹,娘,我们真的帮不了师颂吗?”

父亲没有说话。

母亲走过来,把我搂在怀里,轻声叹了口气说:“要是只有他一个人,我们自然能帮,但如果是他全家,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那你们为什么不拦住他?”我又问道。

父亲摇了摇头说:“那孩子孝顺又固执,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父母亲人死去,他做不到。”

我咬着嘴唇,突然生气地说:“那你们也不能连试都不试就这么放弃啊!”

我转身就跑,让人准备马车出门。

这次没有人阻拦我,一切出奇地顺利。

我在京城转了一整天,终于在太子府门前发现了昏迷不醒、伤痕累累的师颂。

我把他抬上马车。

他醒来后,一句话也不说,又想往车下跳。

我死死地拉住他,力气比不上他,差点被他拽得摔倒。

他这才停下来。

我趁机赶紧说:“师颂,你明明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固执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你不懂吗?”

“懂?懂什么懂?”他回过头看着我,眼睛里布满血丝,“你家又没有经历过这种变故,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我呢,我的家人都快死了啊!他们死了,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死在他们前面!”

我不肯松手,鼻子也酸了,说:“可是师颂,如果你今天跟着他们一起死了,你家人在史书上会留下什么样的名声?是乱臣贼子!是奸臣佞相!

“你忍心让他们死后还要背负骂名吗?”

师颂紧紧握着拳头,没有说话。

我吸了吸鼻子,压低声音接着说:“况且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今天太子风光无限,但以后能登上皇位的,不一定就是他,你今天不死,卧薪尝胆,说不定哪天就能把他踩在……唔唔!”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师颂突然扑过来,用手捂住我的嘴,惊恐地说:

“温暖暖,你疯了,这种话你也敢说?”

我挣扎了几下,把他的手拍开,嘟囔着说:“我又没说错,史书上这样的事情还少吗?”

师颂不再说话,但眼神渐渐发生了变化。

他没有再提求情的事,跟着我回了家。

为了保住他的性命,父亲多方打点,终于悄悄地把他保了下来。

为了保险起见,父亲还给他写了一份卖身契,让他改姓温,成为我们家的家奴。

温颂名义上是家奴,但实际上和我弟弟的地位差不多,甚至还要高一些。

他和温家的子弟一起学习文韬武略,因为刻苦努力,很受父亲的赏识。

但他越来越沉默寡言,长大后,在我面前,更是把家奴的样子做得十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见到我都会规规矩矩地叫我二姑娘,也再也不肯和我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我多次纠正他,甚至发了脾气,但都没有用,最后只好作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温颂不是普通的家奴,大家都把他当作温家未来的女婿。

有一次,我听到母亲对父亲说:“不如早点把暖暖的婚事定下来吧,她和温颂明显是两情相悦,何必让那些来提亲的人给两个孩子添麻烦呢?”

我羞红了脸,满心期待着能嫁给温颂。

没想到,温颂竟然拒绝了。

7

那日,母亲突然提出要消除温颂的奴籍,还打算为我俩定下婚约。

可温颂倒好,直接跪地俯首,态度坚决地拒绝了这门亲事。

母亲看着他,认真问道:“你可要想清楚了?”

温颂低着头,说道:“想好了,我本就是罪奴之身,哪有资格娶二姑娘?

二姑娘才华出众,应当匹配良人,我实在配不上。”

母亲叹了口气,说:“温颂,你应该明白,我们从来就没把你当作家奴看待。”

温颂赶忙回应:“我晓得,温家的大恩,我温颂这辈子都忘不了。

但我终究是戴罪之人,不敢让二姑娘委屈下嫁。”

我当时正躲在屏风后面,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我心里那个气啊,一时没控制住,不小心撞倒了屏风,正好和温颂对上了视线。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手指颤抖着指向温颂,大声吼道:

“你不想娶我,我还不想嫁你呢,你给我滚!”

温颂却没走,他双手奉上一柄长鞭,恭敬地说:“二姑娘要是生气,就拿我撒气吧。”

估计当时我是气昏了头,接过他手里的长鞭,把他抽得皮开肉绽。

后来听说,那天他在我屋外的廊下整整跪了一天一夜才离开。

三天之后,就有人告诉我,他离开了温家。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我到底哪儿做得对不起他了?

我扑在母亲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母亲心疼极了,轻轻擦去我脸颊上的泪水,安慰我说:

“温颂确实算不上良人,他不是个安分的人,你跟着他肯定会吃苦的。

不如嫁给京中的权贵子弟,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多好。”

接下来的三年里,我家的门槛都快被踩破了,京中有很多权贵子弟来求娶我,可我就是不愿意点头。

慢慢地,京中开始传出一些风言风语,说我当年和家奴私下交往,家奴被秘密处死了,而我还旧情难忘,所以才不肯嫁人。

一向宠着我的爹爹回到家,难得地大发雷霆,指着我说:

“我不管你有没有旧情,就这个月,必须给我把婚事定下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委屈极了。

母亲半夜来到我的房间,轻声说:“别怪你爹,是当年温颂那件事,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太子打算借此对付你爹。”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我爹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可是近年来,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

夺嫡之争也越来越激烈,没有站队的爹成了各方党羽的眼中钉、肉中刺。

太子为了争取我爹的支持,就调查起当年的事情。

要是让太子查到当年我爹救下了罪臣的后代,肯定会借题发挥,说不定爹会像师家一样遭遇灾祸。

在这种情况下,和太子的朋党结成姻亲,以表忠心,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太子甚至还想纳我做妾,不过因为我现在传出的名声不太好,暂时还没下旨。

那晚我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娘,我听说吴侍郎家的长子吴志灵,为人敦厚敏捷又好学,才华出众,要不就选他吧。”

母亲眼里含着泪,过了好久才说:“……好。”

很快,吴家就来下聘,我和吴家定下了亲事。

定亲之后,吴志灵经常来我家,每次都会从外面给我带些我喜欢的小玩意儿。

他知道我喜欢外出游玩,喜欢在雪中煮酒,还爱吃烤肉,就常常费尽心思选好地方,备好材料,陪我在风雪中吟诗、烹肉煮酒。

渐渐地,温颂这个名字在我心中的印象也越来越淡了。

就在婚期快要到的时候,我没想到,居然又见到了温颂。

他风尘仆仆的,半夜骑马赶来,还带了两只活雁。

他半跪在门外,身上全是风雪,可眉眼间却透着温柔,说:“听说二姑娘还没嫁人,我温颂能不能有幸求娶姑娘?”

我穿着大氅,抱着暖炉,站在门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地说:“温颂,我已经有婚约了,马上就要嫁人了。”

温颂好像不敢相信我说的话,在门外站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一开门,就看到门前堆着个雪人,差点把我吓了个跟头。

还算我反应快,没摔着。

“你想干什么?”我愤怒地斥责他。

温颂急切地说:“暖暖,当年是我没本事,可现在燕王已经万事俱备,夺嫡之争我们……”

“别说了!”

我一眼就看到吴志灵的马车正慢悠悠地过来,吓得赶紧把温颂拽进屋里,随便把他塞进一个厢房,命令他躲好不许出来。

吴志灵像往常一样给我带来了一个稀奇玩意儿。

那是个圆筒形状的小东西,据说从西洋淘来的,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叫望远镜。

我觉得挺新奇,玩得特别开心,吴志灵趁机把我搂进怀里。

我本能地想躲开,却看到东厢房里温颂在偷偷张望。

8

我停了下来,乖乖地靠在吴志灵怀里,羞涩又甜蜜地笑着。

吴志灵走后,东厢房的门慢慢打开,温颂站在门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是我唐突了……二姑娘,原来你已经有了良人相伴。”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温颂,当年,你本来是有机会的。”

温颂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直到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说:“我不信,暖暖,你真的不再喜欢我了吗?”

他向前迈了一步,着急地说:“你们毕竟还没成婚,只要你点头,我一定三媒六聘,光明正大地求娶你!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不……”我往后退了一步,慢慢地摇了摇头。

“暖暖!”他好像心痛到了极点,情急之下,竟然想抓住我的手腕。

我迅速躲开,呵斥他:“你想干什么?!”

这一嗓子惊动了我的侍女,没过多久,爹娘也赶来了。

爹爹看到温颂,冷笑一声,说:“没规矩的小子,竟然想侮辱我的女儿!”

爹爹也恨他。

恨他当年一声不吭地离开,更恨自己救了他性命,教他诗书、骑射,可他最后却跟燕王一党混在一起,丝毫没有忠君报国的想法。

爹爹是个传统的忠君爱国的将领,在他眼里,温颂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那天,爹爹让人把温颂绑起来,狠狠地把他打成了一个血人。

我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一句话也没说。

温颂倒是挺有骨气,被打得半死,也没哼一声。

只是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好像要把我看穿似的。

最后,还是母亲心软了。

她劝爹爹算了,毕竟温颂是故人之子,燕王也算是个行事低调、名声不错的藩王。

温颂一身的文才武艺,就算不卖给帝王家,能造福一方百姓也算是件好事。

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温颂就这样半死不活地被扔在了门外。

四年之后,太子因为结党营私、大肆揽权、干预朝政,触碰到了帝王那根脆弱敏感的神经。

帝王大发雷霆,下令废了太子。

夺嫡之争变得更加激烈了,几位王爷明争暗斗,打得不可开交,而燕王一党却一直很低调。

皇上把那些结党营私的人该废的废、该贬的贬。

最后,废太子为了争夺皇位,竟然逼宫,拿刀指向皇上,是燕王救了驾。

经过这一变故,皇上的身体就像风中的残烛一样,突然熄灭了,留下遗诏把皇位传给了燕王。

“吱呀——”

听到声响,我抬起头,看到漆红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侍女抱着伞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我听到了马蹄声和马儿的嘶鸣声。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雨就停了。

我抬起头,一把伞撑在了我的头顶,一个身影在我面前弯下腰来。

高高在上的首辅一手拿着伞,一手轻轻地握住我的手,声音沙哑,在我耳边温柔地说:

“暖暖,不是跟你说过吗,只要你肯来找我,我无论如何都会答应你的。

“你来就好,在雨中跪着,真让我心疼。”

我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水珠落了下来,这才发现他也被淋得浑身湿透了。

旁边的马被人牵到屋檐下躲雨,身上也是满是泥巴。

原来他今天真的不在府中。

“首辅公,”我轻声说道,“求您救救我父亲。”

9

他握住我的手突然僵住了,伞下,他的脸色阴沉得让人捉摸不透:

“暖暖,你见到我,就只想跟我说这个吗?”

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又张开嘴,想要下跪磕头:“暖暖求首辅公,救……啊!”

话还没说完,我突然感觉身体腾空了。

伞掉在地上,滚出去老远,雨水又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原来是师颂把我横抱了起来。

我不得已搂住他的脖子,惊慌地说:“大人,这样不合礼数啊!”

我这个下堂妇和当朝新贵在一起,真不敢想象京城会传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

师颂对此只是冷笑了一声。

旁边的下人马上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只有那个跟我说师颂不喜欢女子的守门人满脸惊讶,偷偷看了好几眼。

他大步流星地把我抱进了自己的府邸。

自家大人抱进来一个女人,还是个下堂妇,看得出下人们都很震惊。

不过显然师颂平日里威望很高,虽然大家都很惊讶,但还是有条不紊地立刻去准备洗澡水、干净的衣服……

这期间,我被师颂紧紧地抱在怀里,不管我怎么挣扎,他都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就是不肯把我放下。

我生气地说:“师颂,你现在是当朝首辅,却和我这个下堂妇纠缠不清,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就在这时,下人小心翼翼地回报说:“大人,都准备好了。”

师颂听了,再次把我抱起来,走进了耳房。

我这下可慌了,喊道:“放我下来!师颂,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师颂终于开了口,嘲讽地说,“当然是要坐实你我二人的奸情。”

“……”

我愣了一下,顿时慌乱起来,挣扎得更厉害了。

等他小心地把我放进浴桶的时候,我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声音清脆响亮,周围的下人赶紧低下头。

我缩在浴桶里,温热的水很快漫过了全身。

我紧紧地盯着他,心里害怕极了。

师颂慢慢地把头转回来,眼神通红,阴沉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他说:“都出去。”

下人们立刻鱼贯而出。

我心里害怕极了,往后退了退,退到无处可退,后背紧紧地贴在了桶壁上。

他冷笑一声,站起来开始脱衣服,看样子是要进桶里。

我慌了神,拼命地舀水泼他。

师颂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神色都没动一下。情急之下,我拿起手边的帕子、香胰扔向他。

都被师颂轻轻松松地躲开了。

他很快就把衣服脱光了,只剩下一件单薄的中衣,长腿一跨,迈进了桶里。

我下意识地又想朝他脸上打去,这次却没那么走运,被他半路抓住了手。

另一只手伸出去,也被他紧紧地抓住了。

桶里的水溢了出来,流了一地。

他用力一拉我的手腕,我的背一下子就紧紧地贴在了他滚烫的胸膛上。

我被他牢牢地困在胸前,一点儿都动弹不得。

他在我身后慢慢地低下头,热气呼在我的脖子边。

师颂在我耳边阴森森地说:

“暖暖,你今天来求我,难道就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你当年把我拒之门外,真以为现在的我,还是那个善良的人吗?”

10

我全身瞬间僵硬,渐渐没了挣扎的力气。

当年,我亲眼看着父亲把他打得奄奄一息,自己却冷眼旁观。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父亲就那样把他扔出了门外。

那时的师颂,真的差点丢了性命。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们两家原本的情谊彻底消磨殆尽。

不知什么时候,师颂的手悄然落在我胸前,缓缓游走,他轻轻勾着衣物上的绳子,衣衫一点点松散开来……

“温将军的事,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师颂在热水中滚烫的指尖,顺着我褪去的衣物滑落,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师颂倒也顺从地停了下来,只是他的声音如潮湿的雾气,黏腻地贴在我耳边:

“可是暖暖啊,这天下之人来来往往,皆为利益奔波,你总得让我尝到点好处。”

我扣着他手腕的手僵硬得厉害,指甲一寸寸陷入他的皮肉之中。

师颂于我而言,终究是不一样的。我曾以为,曾以为……

“温伯父毕竟上了年纪……”

师颂神色未变,任由我掐着他的手腕,声音却愈发低沉喑哑,语调里满是嘲弄和威胁:“我可以等,但伯父那边……”

我顿时泄了力气。

原来曾以为的那些美好,都已不复存在。

如今的师颂,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少年。更何况当年发生的事,就像一道鸿沟,把我们两人分隔开来。

他本就和我父亲是政敌,凭什么要让政敌为我父亲求情呢?

没了阻拦,那只手更加肆意妄为。

衣物一件件漂在水面上,挡住了水下的视线。

我大口喘着气,一双柔软冰凉的唇紧接着覆了上来……

“哗啦”一声,热水渐渐变凉,我浑身无力,师颂没有叫人进来,而是直接把我抱了起来。

他跨出浴桶,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他随手扯过屏风上的巾子把我裹起来,又随手扔在了一边。

“嗯……”

我被他放在床上,他压在我上方,手指轻轻一勾,纱幔层层落下,光影瞬间变得模糊暗淡,他的脸也变得朦胧不清。

师颂伸手挑起我的下巴,我们唇齿交缠,他的另一只手又开始慢慢向下滑落……

后来是怎么睡着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醒来时,只觉得身上酸痛难忍,我慢慢撑起身子。

“醒了?”

我的心跳陡然加快,这时才发现,师颂竟然就坐在床边。

他长发披散着,穿着一件雪白宽松的中衣,手里拿着文书,嘴角带着笑意,侧头看着我。

恍惚间,我想起了曾经和他一起读书的时光。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当年的模样了!

昨天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我急切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我父亲呢?师颂,你说过会救我父亲的!”

师颂嘴角的那一丝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生气了。

师颂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向我走来。

他垂眸看着我,高大的身躯压迫感十足。

我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后背抵在了床头。

师颂弯腰坐在床边,挑起我脸颊边的一缕头发,我顺着他的手看去,才惊觉自己竟然一丝不挂。

我赶忙去拉被子,却被他中途拦住,师颂的手落在我肩膀上,用力收紧,咬牙切齿地说道:

“温暖暖,我昨天不在府中,你难道以为我是出去游玩了吗?”

我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师颂像是被我气笑了,“暖暖,你这么聪明,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原因吗?”

我紧紧蜷缩着被子里的手指,咬着嘴唇,低头沉默不语。

我这个下堂妇和紫殿臣的事情,我和师颂之间,早已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师颂轻轻地叹了口气,忽然抬手,想要把我拥入怀中。

“笃笃”,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是下人在外面低声禀报:“大人,宫中来人了。”

11

师颂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过了许久,他用手指在我脸边轻轻蹭了蹭,说道:“暖暖,等我回来。”

怎么可能等他回来呢?

父亲入狱,大姐远嫁他乡,小弟随军去了边陲,我怎么能放心母亲一个人在家呢?

我穿好衣服出了门,刚走到门外,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昨天守门的人看到我,走上前来,说道:“温姑娘,我家大人吩咐了,如果您要回家,就让我送您。”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心里微微一颤,一股麻痒的感觉从心脏蔓延到指尖。

“谢谢。”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热闹的街市上,车窗和车门关得严严实实,但那些闲言碎语还是钻进了我的耳朵。

有人说我不知廉耻。

有人说我不守妇道。

有人说我不遵守女德,活该被休弃。

……

直到马车停下,车夫说道:“温姑娘,到了。”

我下了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辆熟悉的马车——吴家的马车。

吴志灵正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小藕走上前来扶我下车。

我还没站稳,吴志灵就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紧紧地攥着:“你昨晚一夜没回家,温茗,你去哪儿了?”

我忍着痛想要挣脱,皱着眉头说:“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怎么,我刚给你休书,你就急着去找你的姘头了,是不是你早就盼着这一天,早就和外面的人有私情了?

“温茗,没想到啊,是我小看你了!”

我原本以为吴志灵这个人,风流好色、是非不分已经够过分了,没想到他还能颠倒黑白、污蔑别人!

真是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吴志灵,”我握紧拳头,“你自己就是个伤风败俗的衣冠禽兽,就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不知廉耻吗?

“你婚前养外室,婚后宠妾灭妻,害死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却丝毫没有悔改之意,我父亲出事,你不但袖手旁观,还落井下石,给了我一封休书……

“现在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还跑来像捉奸一样,请问,我温茗和你还有半分关系吗?我昨晚回不回家,还用得着你管吗?

“你一张嘴就编造谣言,毁坏我的名誉。吴志灵,你口口声声说仁义道德,实际上却忘恩负义、无耻至极,简直猪狗不如!”

“你、你、你……”

吴志灵似乎被我气得不轻,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夫人,您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吴家的老管家突然在一旁开口,语气很是不满,“休书这件事又不是少爷的本意,少爷这次来,是想接夫人您回家的。

“他是为我父亲求情了吗?”

“不然你以为我来干什么?”吴志灵冷哼了一声。

接着他长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温柔表情。

他说:“阿茗,那天写休书是我一时气昏了头,今天你也骂了我,你一夜没回来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跟我回去吧。”

他伸出手,想要拉我的手。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

吴志灵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我父亲什么时候能回来?”我问道。

“岳父大人犯的事哪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总得有个过程。

“温茗,温将军迟早会没事的,你把休书还给我,今天先跟我回去。”

我摇了摇头,一步一步往后退:“我不,我要等我父亲回来。”

几乎是我刚说完,吴志灵就扑过来想要抓我,藕荷两个丫鬟赶紧上前拦住了他。

但她们毕竟势单力薄,眼看就要拦不住了,师颂派来的车夫突然轻轻一挥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群人,挡在了我们面前。

我们赶紧退回门内。

刚一转身,母亲站在树影里,轻声问我:

“暖暖,你昨晚去哪儿了?”

12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

母亲接着说:“我就说你怎么在家呆了这么多天,原来是被吴家……休了?”

母亲从树影里走出来,声音越来越尖锐:“暖暖,我是怎么教你的。

你小时候在家里叛逆也就算了,可嫁了人,就得学会忍耐、退让!

“你现在还不知羞耻地去勾引师颂……

“这些名声传出去,让我们温家,让你弟弟,让你父亲,让我……以后在京城还怎么抬头做人?!”

我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陷进了手心的肉里,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只有心脏传来的剧痛是那么真实和尖锐:

“那妈,你明明知道师颂就是温颂,也知道怎么救父亲,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牢里受苦等死吗?”

“那也不能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母亲双眼通红。

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都带着血泪,“我们簪缨世家,声誉比生命还重要。”

“……”

那一刻,我几乎认不出那张曾经熟悉而温柔的脸了。

我只能转身逃离。

半夜,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

师颂站在门外,眼神晦暗不明:“听说,吴志灵今天来找过你?”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

师颂突然一把把我拉过去,语气冰冷地说:“你难道对他还旧情难忘吗?”

我任由他拉着,只觉得身心俱疲,一句话也不想说。

“还在担心你父亲?”师颂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他就能出狱了。”

听到这话,我终于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吴志灵说,他父亲也为我父亲求情了,为什么等了这么久?”

没想到,师颂听了这话,冷笑一声,说道:

“吴侍郎为温将军求情?

吴大郎可真敢昧着良心说话,要不是他们吴家落井下石,往温伯父身上泼脏水,温将军早就出狱了。

“他今天说要接你回家,是因为他家妾室当家,家里一团糟,钱财也不够用了,又惦记着你的嫁妆……

“所以,暖暖,吴大郎这个人虚伪透顶,你怎么能对这种人渣念念不忘呢?”

真相果然如此,我并不感到意外,甚至觉得本该如此。

吴家的事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父亲能平安回来。

按理说,我现在应该高兴才对。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发现母亲的话像一根针,扎得我稍微一动就疼得难以呼吸。

父亲也是个看重名声的人,当年因为文官说他“胸无点墨,粗俗不堪”,他就让温家的子孙都去学文科参加科考。

因为京城的流言蜚语,他又逼着我赶紧订婚……

等他出狱,知道了这些事,会怎么看我呢?

“怎么不说话了,暖暖。”师颂追问道。

我脑子里思绪混乱,早已忘了师颂问我什么。

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嗯?”

“……”

“好啊,好得很!”

我被他粗暴地扔到床上,这才回过神来。

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发火。

母亲指责我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我挥舞着手脚,拼命挣扎:“不,不要!我不要!”

“不要?不要什么?”他撑起身子,“不要我碰你?

“你今天不过见了吴志灵一面,就旧情复燃,还要为他守贞洁?”

“我没有!”我不明白他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没有?那为什么今天就不让我碰你了!”

他的眼神像一潭墨汁,黑得让我心惊。

“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他慢慢问道。

“不,真的不行,我也真的没有想着吴……唔!”

“别在床上喊别的男人的名字!”

我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敢再说话。

我的心跳得厉害,我撑起身子,自以为悄悄往后退。

师颂看着我的动作,也不阻止,只是眼神变得愈发深沉。

直到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你看你,暖暖,嘴上说没有,却还是在躲我。”

他凑近我,粗糙的手掌握住我纤细的脚踝……

13

脚踝上那只紧附的手掌逐渐发力,将我缓缓收拢,好似丈量土地一般,一寸寸地把我往回拖拽。

在那暗红色且有些模糊的灯影之中,他猩红的舌头慢慢地舔过排列整齐的牙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模样宛如一头贪婪无度的恶兽。

“不行的,暖暖,你不能抛下我,更不可以不要我!”

他微微俯下身,轻轻用牙齿叼住我的耳垂,辗转摩挲,那声音轻柔缠绵。

却又透着如毒蛇般的阴冷气息:“你嫁给吴大郎已有四年时光,你可知这四年里我夜夜难以入眠。

日日夜夜,做梦都盼着能把你拥进怀里……

“而你如今,居然还对他念念不忘,叫我怎能甘心?

“整整四年啊,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暖暖,你根本无法想象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难道,不应该补偿我吗?”

我拼尽全力地摇头闪躲,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满心想要说这跟我毫无干系。

然而他炽热的唇舌紧紧堵住了我的嘴,手掌稳稳地扼住我脆弱又敏感的脖颈,哪怕只是稍稍挣扎一下,都会被他阴沉着脸凶狠地压制下去……

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全身没有一丝力气。

他的动作无比凶狠,甚至达到了粗暴的地步,我被逼迫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意识渐渐恍惚之际,我隐隐约约听到师颂的声音穿过我的耳道传来:

“暖暖啊,倘若你过得幸福也就罢了,可你过得并不好,叫我怎么能不动心?

“可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对你这么糟,你为什么还要对他朝思暮想?”

他沉着脸,愈发用力。

我忍不住呜咽了一声,眼泪夺眶而出,心中的委屈再也承受不住。

我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泣不成声地说道:“可我明明对吴志灵没有半分情意,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师颂微微一怔,停止了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胸腔微微震动,在我耳边轻声笑了起来。

临睡觉之前,我感觉一双温凉的嘴唇轻轻印在了我的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师颂已经离开了。

小荷轻轻地敲响我的房门,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姑娘,将军回来了。”

我赶忙起身,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生出了些许欢喜。

我迅速洗漱完毕后前往前院,刚刚迈进正厅的大门,就听见我爹说道:

“师颂,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把温茗许配给你的。

“她已经嫁入吴家,活着是吴家人,死了是吴家鬼,我会让吴家收回休书,让她回到吴家去。”

我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大声反驳道:“我不愿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这时我才注意到家中前院摆满了聘礼,最前面,还放着两只活蹦乱跳的大雁。

我爹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由不得你不同意,你是温家的女儿,温家女儿哪有再嫁他人的道理?

传出去,温家在京城还怎么立足?”

“我没有再嫁他人的理由,可他吴志灵成婚四年,不知去过秦楼楚馆多少次。

家中的妾室换了一批又一批,不知道纳了多少房,凭什么就要我守着贞洁的虚名?”

“凭什么?就凭你是个女人!”我爹说道。

女人?

可生为女人,这是我自己能选择的吗?

我紧紧咬住嘴唇,心中那股名为不甘心的怒火在胸膛里翻涌不息。

师颂突然走到我身边,看着我爹,说道:

“温伯父,您这话就不对了,贞洁这两个字,不过是刻意加在女子身上的枷锁。

如果按照对女子的标准,有多少男人早就该被沉塘、被浸猪笼,轮回好几世了……

“暖暖遇人不淑,她又有什么过错呢?”

“可谁让暖暖是女子呢?”我娘忽然开口。

声音温柔得可怕,却又残忍至极,她轻声反问道,“你瞧瞧,哪家女子能逃得出这个牢笼呢?”

我娘接着说道:“师颂,当年我家对你有恩,你今日救了你温伯父,我们感恩戴德。

但就算你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深厚,暖暖也不能再嫁给你。

“簪缨世家,名声这两个字,比什么都重要。”

师颂在我身旁的手指不安分地动了动,轻轻勾住了我的小指。

接着得寸进尺,一点一点地,悄无声息地把我冰冷彻骨的手完全握进了他温热粗糙的掌心。

“如果我坚持要娶她呢?”表面上,师颂却淡淡地说道。

14

寂静了好一会儿。

我爹首先冷哼一声,说道:“师颂,你如今地位尊崇、手握重权,已然官居首辅之位,难道还不明白名声这两个字的重要性?”

“我早就不在意那些毫无意义的虚名了。”

“你现在不在意,以后也都不在意吗?”

我娘慢悠悠地说道,“你要是娶了暖暖,往后的每一天、每一年,时时刻刻都会有人在你耳边念叨。

说你的妻子曾经是个被休掉的妇人,是不干净的人,而你作为堂堂首辅大人,却去娶一个被抛弃过的女人……”

“伯母!”师颂提高了音量,脸色阴沉下来,“暖暖是个活生生的人,哪有什么干净不干净之分?

还有那个『破鞋』的说法,是哪个没素质的人说出来的污言秽语,我看那个人才是像烂泥一样又脏又臭。”

我娘愣了一下,接着又说:“师颂,你现在这么说,但是人言可畏啊。”

师颂紧紧握着我的手,反驳道:

“伯母,你说人言可畏,却不知道人活在世上,是是非非总会有人去议论、去评说。

暖暖嫁不嫁给我、有没有被休,什么时候少过别人的闲言碎语呢?

“伯母,人活一辈子,功劳过错总是由别人去评价,但事情却是要靠自己去做的。”

我爹依旧皱着眉头不说话,我娘也不再言语。

师颂沉默了片刻,突然嘴角上扬露出笑容,说道:

“伯父伯母,你们知道那天我和暖暖重逢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我娘下意识地问道。

师颂一边用轻柔的语气摩挲着我的指尖,语调温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震惊不已:

“我在想,幸好暖暖过得不好,这样我才有正当的理由把她从吴家带出来。

“要是她过得好,我恐怕会一边叫她『吴夫人』,一边还要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把她弄到我身边来!”

“你!太荒唐了!”

我很久都没见过我爹把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我娘也用手捂住了嘴,手颤抖得很厉害。

这番话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我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忍不住看向师颂。

师颂也转过头来看我,眼眸里一片暗沉,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

不过不得不承认,我心里憋闷的那口气消散了一大半。

师颂还是不肯放过我爹娘,继续说道:

“伯父伯母,你们今天要是同意我和暖暖的婚事,那大家都开心。

“要是不同意,没办法,”他淡淡地笑了笑,“别怪我动用手中的权势,大张旗鼓地把暖暖抢走了。”

“……”

最后,我爹我娘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番外

下堂妇竟然因祸得福再高嫁,还有皇帝证婚,在京中引起轩然大波。

吴志灵再次来我家找我时,我本不欲见,却被我身后打翻了醋坛子的师颂拉着一起,拉起一扇屏风,见了他。

师颂湿热的舌尖一点点舔过我的耳垂,黏腻湿滑,让我浑身颤栗。

他附在我耳边说:“吴夫人,你夫君可是来找你了,不与他说说话吗?

“你不说话,万一被他发现了,我们可就完了。”

我的面皮瞬间变得滚烫,险些冒出热气。

我心脏收紧,压低声音,小声斥他:“师颂,你胡说什么呢?”

“怎么,吴夫人,奴说错了什么吗?”

他勾勾唇,含吻我的滚烫的耳尖,粗糙火热的手掌贴着我身体曲线向下,一寸一寸描摹。

“嗯……”

我没忍住,轻哼一声。

下一刻,一只大手紧紧地捂住我的唇,师颂的声音在我耳边阴恻恻响起:“别叫,姓吴的也配听?”

我:“……”

我禁不住恶狠狠地咬他手掌,不想叫姓吴的听,干嘛又要玩这种把戏?!

师颂终于不再乱动,我也终于可以出声。

“你还来做什么?”我缓口气,淡淡问道。

吴志灵蓦地跪下,却不是对我,而是对我身后之人。

吴志灵说:“首辅公,求求您,饶过我们吴家吧!

“当年也是温茗非要嫁我,四年来,除了新婚那两月,我再未曾碰过她,除此之外,我们吴家不曾对不住首辅公啊!”

他痛哭流涕,听起来极为伤心。

师颂却蓦地沉了脸色,淡淡开口道:“你知道什么叫成王败寇吗?

“夺嫡之争失败,你以为你吴家为废太子党羽却能独善其身,是因为什么?

“不是你爹有本事。是因你们吴家娶了温茗,若无她在,你们早该踏上流放之地。

“你们却还磋磨于她。事到如今, 还要诋毁!”

师颂笑了一声,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他接着道:

“不过也不晚, 如今你们吴家从京城出发, 抵达甘州应刚好冬季,可以好好欣赏一番漫天风雪的风光。”

吴志灵被失魂落魄地拖走后,我想起一件事,问:

“我爹到底是为何下狱?”

师颂淡淡道:“他在朝堂斥我是乱臣贼子。”

“……”

斥骂当今首辅为乱臣贼子,就等同于质疑当今皇上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毕竟今上继位时, 遗诏只是他自己说的, 到底有没有还真不好说。

我默默无言,心有余悸。

心道我爹这么敢说也真是命大,今上竟然没把他当场拖出去砍了。

其中必然少不了这位“乱臣贼子”的功劳。

师颂注意到我神色,淡声道:“也不尽然是我功劳, 温伯父性格一向如此, 今上也知晓他为人。

若是其他人敢说这话,任我以项上人头担保都没用。”

我漾起微笑,正抬头想要招呼,可嘴巴刚张开一半便猛地闭上。

“温伯父救了我的命,这般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又怎会心怀怨恨?”

“至于打我的事,我当时觊觎他女儿,挨一顿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我:“……”

“况且,”师颂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当年我虽然被赶出温家大门,没过多久就有一位大夫把我接走去治疗。”

他低下头,轻轻在我的发丝间摩挲:

“暖暖,你说说看,那大夫怎么就那么巧?

下着大雪的天气还能路过你家门前?”

我不想让他太过得意,于是沉默不语。

师颂和我的那些传闻,在我们婚后的几年里,也不知怎么回事,传着传着就变了模样。

传闻里说,师家当年遭遇冤屈、受尽侮辱,师家唯一的子嗣差点丢了性命,是温家女儿向她父亲求情,才救下了师颂的命。

师家公子因此对温家女儿一往情深。

两人情投意合。

只可惜当时那个吴家公子脸皮太厚,依仗权势欺负人,强行迎娶了温家女儿。

师家公子为此几近疯狂,发愤图强,最终登上了首辅之位。

又听说昔日的心上人受尽折磨,顿时怒火中烧,出手惩治了吴家的恶霸,把温家女儿从苦难中解救了出来。

这对有情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师颂听完这出最近在京城十分流行的戏文后,沉思了片刻,说道:“唱得挺不错的,你觉得呢?”

我点头说道:“是挺好的。”

师颂接着说:“要我说,我最喜欢的还是第三折戏,那个师家公子偷偷潜入吴家,和吴夫人一起寻欢作乐,而外面就站着吴少爷……”

“太伤风败俗了!”我斥责他,然后一甩袖子就走了。

师颂跟在我身后,厚着脸皮说:“吴夫人,今晚再陪奴去一趟巫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