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死之际,夫君望着我:我原谅你了 我竭尽全力地翻了身,背对他
发布时间:2025-07-23 02:42 浏览量:1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我跟沈遇安夫妻十年,最后双双殒命。
临死之前,他躺在泥里看我,眼里流下两行泪:“玉沅,我原谅你了。”
我已经三年没跟他说话,现在也不想说。
只是用尽力气,翻了个身背对他,直到气息断绝。
如同十年前的新婚之夜,我无处可去,连张小榻也不曾有,只能强忍屈辱,与他背对而眠。
那时他睡得安稳,没有一双颤抖的手如此刻一样环上来。
1
永成十六年,卫国公府结党营私,祸乱朝纲,圣上震怒,降下旨意,全家抄斩。
东街口,刀光剑影,血溅三尺,血流成河,几场大雨倾盆而下,却也未能将那血腥之气冲刷干净。
连我这被休出府的国公夫人,亦在出京途中,遭那冷箭穿心。
“是沈遇安害了我!”我心中恨恨。
“他害了我的一生,临了放我自由,却还是要追上来,害旁人以为我跟他牵扯不清,让我死亦不得安宁!”我咬牙切齿。
季小将军射出第一箭时,我在他眼中看到一抹快意,似是对我这前国公夫人的不屑与报复。
“嗖!”
是沈遇安飞身上前,竟替我挡了一箭,口中喃喃:“玉沅,莫怕……”
可箭矢如雨,并不只有那一根。
“噗!”
我最终被一箭穿心,倒在一群追兵面前,眼神中满是不甘。
身侧,是我成亲十年,和离七日的前夫沈遇安。
他温和地看着我,眼角含泪,轻声道:“玉沅,我原谅你了。”
我沉默了那么多年,没道理突然开口跟他说话,只因已无力气。
只好任由那双手,固执地从背后环上来,似是想留住最后一丝温暖。
然后,坠入黑暗,万劫不复。
再醒来,却不是在阎王殿,亦非阴冷之地。
玉家七姐压低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玉沅,你要不要嫁给沈遇安?”
我心口怦怦直跳,看向昏暗烛光下,她细腻温润的脸,和那张自顾自喋喋不休的嘴。
“那可是国公府,沈遇安虽然生母早逝,母家不显,但也是正经嫡子,以后就是世子呀!你若嫁去,定能享尽荣华!”
我竟然回到了十一年前,七姐姐劝我嫁人的那个夜晚。
我记得清楚,这天夜里,她并不只给我提了沈遇安,还有其他人选。
“当时,只有沈遇安最合适。”我心中暗想,“他是我自己选的。”
我情窦初开之际,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
彼时,堂兄带他来府上作客,我远远见过一眼,只觉他风度翩翩,令人心生好感。
“可我这次不想选了。”我心中有了决断。
我挂着笑,听她说完,才怯怯开口问:“七姐姐,那季家公子呢?可有名讳?”
她焦急的神色僵了一瞬,随后平淡道:“季家公子久不在京中,我又身处内院,不太清楚他的名讳。”
“是啊,七姐姐久在深闺,不知道外男的名字也很正常。”我心中暗笑,“但是却知道沈遇安的名字,不仅知道,还要把他放在一群出身家世都不如他的人中间给我挑选。”
“她是个好姐姐,却不是我的好姐姐。”我心中有了计较。
于是我羞涩一笑,低下头道:“季公子家世简单,人又上进,妹妹觉得他或许不错。”
她还是不死心,又劝道:“那沈遇安……”
我抬头直视她,打断道:“那不是妹妹能高攀得起的人物,七姐姐知道,我母亲早逝,丧母长女,本就婚事艰难,婚姻大事又无人经管。”
“七姐姐能为我筹谋,我已经很是感激,万没有让你难做的道理。”我言辞恳切。
她的话就这样卡了壳,张了张嘴,却未能说出话来。
我满意了,以手扶额,作不适状,轻声道:“七姐姐,我头有些晕,想先歇下了。”
她很快识趣告辞:“那你好生歇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夜已深了。”我望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感慨。
月光洒落进来,透过垂落的纱帐,在窗前投下朦胧光影。
死前的僵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体温,让我感到一丝安慰。
我死时正值冬日,而现在是春天。
2
上一世,离京之期渐近,我心内惶惶不安,满心忧惧,只恐一到陵州,便会被那继母随意发嫁,全无自主之权。
“唉,这陵州一行,不知是福是祸。”我轻叹一声,眉间紧蹙。
我在京中已然住了八载,少女时光皆在此处度过。
“父亲啊父亲,你我父女情分,怎就淡薄至此?”我望着窗外,喃喃自语。
我与父亲,早已亲缘淡薄,唯有逢年过节,才有书信来往,寥寥数语,难诉衷肠。
玉家根基深植于京城,我六岁时,不幸生了热病。
“母亲,我好难受……”我躺在床上,面色潮红,气息微弱。
恰逢父亲外放陵州,母亲放心不下我这病弱之躯,思来想去,只好留在京城悉心照料。
次年,父亲从陵州传来书信。
“老爷来信了。”家仆匆匆跑来,将信递上。
信中言,他纳了当地乡绅之女为妾,实是万不得已之举。
母亲看罢书信,满心不解,怒道:“这万不得已,究竟是何缘由?竟要如此行事!”
一气之下,母亲重病不起,整日卧于榻上,面色苍白如纸。
“母亲,您快好起来……”我守在床边,泪眼婆娑。
然而,直到母亲撒手人寰,也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老爷,您为何如此狠心……”母亲临终前,口中喃喃,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恨。
只有跟随父亲多年的老仆,日夜兼程赶回京城,为母亲收敛了遗容,让她走得体面些。
“夫人,您一路走好……”老仆老泪纵横,哽咽着说道。
丧礼结束后,老仆轻声问我:“姑娘,您可愿跟老奴回陵州?”
我望着这熟悉的京城,摇了摇头,坚定道:“我不愿跟她回去。”
老仆微微一怔,随即道:“也好,姑娘既有此想法,便随您心意。”
之后,我便留在京城,由玉家二房,也就是父亲的亲弟弟夫妻抚养长大。
“侄女儿,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二叔温和笑道。
“多谢二叔二婶收留。”我盈盈一拜,感激道。
今年,我即将及笄,便收到陵州来信。
“姑娘,陵州来信了。”丫鬟匆匆跑来,将信递上。
我心内正是忐忑不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知流了多少。
“这陵州来信,究竟所为何事?”我手握书信,浑身颤抖。
七姐姐乃二叔嫡女,她父亲是个闲散京官,妻妾众多,女儿都生了十数个。
“这后院女人多了,是非也多。”七姐姐曾无奈叹道。
只有一子两女是她母亲所生,其余皆是庶出。
我们从小吃睡都在一处,感情深厚,私下里亲热唤她“阿姐”。
“阿姐,你今日可有空陪我?”我拉着她的手,撒娇道。
“自然有空,我的好妹妹。”七姐姐笑着点头。
得知陵州来信之事,七姐姐心急如焚,连夜便赶了过来。
“妹妹,莫要惊慌,姐姐来了。”七姐姐挑帘而入,快步走到我身边。
她手中带着一册肖像,神色凝重道:“妹妹,你且多拖几天,从这肖像中选定夫婿,嫁在京城,莫要回那陵州。”
“阿姐,这能行吗?”我满心疑惑,担忧问道。
“妹妹放心,姐姐自有法子。”七姐姐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
我上一世病急乱投医,以为她真有良策,能保我留在京城。
“阿姐,全靠你了。”我眼含期待,紧紧握住她的手。
可是,她可能是心中有事,心神不宁,竟没察觉到我刚才对她的称呼。
我收回心神,轻声唤道:“舒宁。”
很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挑帘进来,细声细气道:“姑娘,七姑娘走啦?”
我笑了笑,握了她的手道:“走了。”
“你去叫望月进来。”我吩咐道。
3
在我的幽闺静室之中,烛火摇曳,映着壁上斑驳暗影。
我手持利刃,寒光凛冽,终是狠下心,杀了那第一个人。
那尸身沉重如铁,我咬牙拖拽,一步一踉跄,直至井边。
我喘息着,额上细汗密布,双手因用力而颤抖不止。
我俯身,对着那幽深的井口,低语道:“投胎去吧,望月。”
“此生孽缘,就此了断,望你下辈子,莫再遇见我。”
忆起往昔,她比我大九岁,在我尚是懵懂孩童时,她已心思深沉,懂得为自己筹谋。
上一世,父亲纳妾的消息如惊雷般炸响,母亲闻讯,面色惨白,坚决不愿赶去陵州。
“他竟如此负我!”母亲咬牙切齿,眼中恨意滔天。
随后,一封私信悄然送至,署了父亲的小字,笔迹熟悉又陌生。
母亲怒极,双手紧握,指节泛白,吩咐道:“望月,烧了它!”
“是,夫人。”望月应声,接过信件,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然,母亲很快便后悔了,她决意要自己悄悄去陵州,找父亲问个明白。
“我定要他给我一个交代!”母亲誓言旦旦,眼中闪烁着决绝。
可是,望月并未如母亲所愿,处理掉那封信。
她不仅拆看了,还隐瞒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夫人,您身子不好,这些事,就交给奴婢吧。”望月轻声细语,眼中却藏着算计。
母亲突然就病了,卧床不起,面色苍白如纸。
“我这是怎么了?”母亲虚弱地问,眼中满是疑惑。
“夫人,您只是偶感风寒,养养便好了。”望月安慰道,手中却忙着煎药。
之后,陵州来的信和药,都是她去取的,神色匆匆,眼神闪烁。
“夫人,药煎好了,您趁热喝了吧。”望月端着药碗,笑容温婉。
母亲不疑有他,一碗一碗药喝下去,病情却愈发严重。
“这药,怎的越喝越重?”母亲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夫人,您莫要多想,安心养病便是。”望月安慰道,心中却暗自得意。
患病两年,母亲终于不治,撒手人寰。
“母亲!”我悲痛欲绝,跪在母亲床前,泪如雨下。
而陵州那边,却并未拿望月当回事,反而让她继续留在我身边。
“她还有用。”陵州来信,语气冷淡,仿佛母亲之死,不过微不足道。
直到最后,望月还给她机会,害了我未出生的孩子。
“我的孩子!”我腹痛如绞,鲜血染红了衣裙,眼中满是绝望。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嘶声质问望月,眼中恨意滔天。
望月却只是冷笑,眼中满是得意:“因为,我恨你。”
“恨我?为何?”我难以置信,心中如刀绞。
“你拥有的一切,本该是我的!”望月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疯狂。
直到后来,我才从那封父亲的信里,得知了所有的真相。
“原来如此……”我喃喃自语,手中紧握着那封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绝不可能让她回到陵州。”我咬牙切齿,心中已有了决断。
正如她,同样如此作想。
4
第二日,晨光熹微,七姐姐便携着食盒,翩然而至,内中装着我素日最爱的茶酥。
她轻启朱唇,笑问:“今日怎不见望月姐姐身影?”
我闻言,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或许,她是回乡下探望她娘去了罢。”
七姐姐闻言,眉梢微挑,似有疑虑。
望月之母,早已远赴陵州,此事七姐姐亦是知晓的。
所幸,她并未深究,转而提及昨日之事:“小圆儿,你此刻反悔,尚来得及。若待明日,你便真要离开京城,再难回返了。”
我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油盐不进之态尽显:“可我觉得,季公子实乃良配。”
七姐姐闻言,恨铁不成钢,轻叹道:“季公子虽好,终究出身寒门,岂能比得上国公府的门楣?圆儿妹妹这般品貌,合该配那世间最好的儿郎。”
我闻言,心中暗叹:七姐姐,你真是心狠啊。
你岂会真心为我介绍那些公子哥儿?
你自身尚未出阁,又怎会真心为我筹谋?
可笑我上一世,年幼无知,竟被你蒙蔽。
你从一开始,便笃定我会选择沈遇安,其余人等,不过凑数而已。
言及于此,七姐姐却仍未有改变主意之态。
既然如此,便莫怪我无情了。
傍晚时分,九妹妹玉笙,忽遣人来请我吃茶。
玉笙乃七姐姐之亲妹,昔日与我,多有争执。
她总觉我抢了她的姐姐,心中愤懑难平。
她自小活泼明艳,事事争先,但凡我稍有不如她意之处,她便要赶我回陵州。
我那时,受望月长年累月之灌输,对那素未谋面的继母,怕得要命。
因此,每次皆任由她欺辱,不敢有半句怨言。
二叔二婶,对此亦是视而不见,只有七姐姐,会认真安慰我,温柔地摸摸我的头,轻声告诉我:“这不是你的错。”
玉笙因此,更加不忿,从小到大,皆与我暗中较劲。
我闻言,微微一笑,对来人道:“你且回去告诉九妹妹,我即刻便来。”
言罢,我转身对舒宁道:“舒宁,你且拎上茶酥,随我一同前往。”
舒宁应诺,拎起食盒,随我而出。
5
已是春日,暖风轻拂,天气渐生暖意。
水榭之上,垂挂着层层叠叠的烟青色帷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那烛灯散发出雾一样的光,悠悠透出帷帐,照亮了半面池塘,波光粼粼间似有无数星辰闪烁。
玉笙正在水榭里头专注地点茶,动作娴熟而优雅。
见我来了,她竟破天荒地抬眸,给了我一个浅浅的笑脸,轻声道:“你来了。”
我微微颔首,回以一笑:“嗯,来了。”
她放下手中茶具,站起身来,款步走到我面前,柔声道:“你明日就要启程远行,阿姐今日随母亲回外祖家了,我便代她为你饯行。”
我心中暗自思量,可能她确然疼爱过我,所以此刻多少存了不敢面对我的心思吧。
我轻声说道:“有劳妹妹了。”
玉笙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姐姐请坐。”
说罢,她亲自走到桌前,拿起茶壶,给我倒了杯茶,茶香袅袅升起。
她将茶递到我面前,轻声道:“姐姐,请用茶。”
我欣然接过,轻抿一口,赞道:“妹妹点的茶,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玉笙微微低头,谦逊道:“姐姐过奖了。”
我与她就这样干坐半晌,气氛略显沉闷。
突然,她抬起头,目光幽幽地看着我,说道:“阿姐最疼你了。”
我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是啊,我曾经也如此认为。”
茶过两盏,我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心中暗叫不好。
玉笙看着我,真心实意地笑了,那笑容中却藏着一丝得意:“姐姐,你回不了陵州。”
我强撑着问道:“妹妹何出此言?”
她轻笑一声,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思:“姐姐,你还不明白吗?”
说罢,她便肆无忌惮,当着我的面吩咐身旁的婢女:“去请沈公子来,就说茶沏好了,我在此处等他。”
婢女领命而去,玉笙转头看向我,眼中满是挑衅:“姐姐,你猜沈公子来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我冷冷地看着她,问道:“妹妹这是何意?”
她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姐姐,接下来,就应是沈遇安与我相对而坐,品茶论道,互诉衷肠。”
我心中怒火渐起,却强压着问道:“然后呢?”
她得意地笑道:“然后让他喝下一盏有料的茶,拥着佳人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发现怀中人变成了你。”
我瞪大了眼睛,怒道:“妹妹,你怎能如此算计我?”
她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会成为他的妻子,进入他的府宅,遭受七年冷眼。”
我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她冷笑一声:“最后你会被休弃出门,不得善终。而我,会在家中经营下,入皇子府为正妃。”
我怒不可遏:“你竟如此狠毒!”
她却不紧不慢地说道:“最后为了洗去曾经与沈遇安纠葛的痕迹,我会利用沈遇安的信任编造证据,对沈家赶尽杀绝。”
我握紧了拳头,恨恨道:“这是他们为我选的人生?”
她挑眉道:“没错,可惜,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可我已经不是十五岁的玉沅了。我非回陵州不可。”
6
我于榻上辗转,将眠未眠之际,忽闻一缕清冽青竹香,幽幽沁入鼻端。
这香,我识得。
“来了,沈遇安。”我低低自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纱帐重重,隔不断那刻意压低却仍清晰可闻的男声:“笙笙,我下个月便来提亲。”
“你……”玉笙娇嗔之声,带着几分撒娇,“可你尚未有功名傍身,无功名,怎可娶我?”
沈遇安吃吃一笑,似是掏出了什么,玉笙适时惊呼:“你……你入户部做了郎中?”
“笙笙,”沈遇安的声音里满是得意与温柔,“我答应过你的,怎敢无功名便唐突佳人?”
我闭目,心中冷笑。他们,果真是两情相悦的一对璧人。
忆及前世,我选了沈遇安,实则也是别无选择。
玉笙,她不能成为那个背弃情郎之人,否则,她这一生,都将背负骂名。
而我的七姐姐玉容,总是在我质问时,轻描淡写地说:“他跟玉笙两情相悦,是你自己说要他做夫婿的。”
那话,如晴天霹雳,将我劈得外焦里嫩。
我,竟成了谋夺堂妹婚事的女子,一生都要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
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二叔一家心安理得地将我困在京城,为他们所用。
“这一世,我不愿了。”我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们,却仍不打算放过我。
只是这次,玉容选择了不在场,任由事情发展。
我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很快,帷帐之外传来一声闷响。
沈遇安,倒下了。
紧接着,是玉笙的惊呼,随后,她也倒下了。
“茶酥,是她阿姐亲手做的,她见了,自然会抢过去。”我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应该很好吃吧,毕竟,我也加了料呢。”我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恶作剧后的得意。
我起身,理了理衣袖,走到帷帐前,亲手将二人扒了个精光。
“百年好合,二位。”我轻声祝福,语气里却满是嘲讽。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抓奸的人来了,却抓到了玉笙和沈遇安。
同一日,府里又传出一则消息,有婢女在七姑娘院里的井中发现了一具尸体。
有姨娘信誓旦旦地说,看到七姑娘常与一个叫望月的婢女过从甚密。
府里顿时乱作一团,而我,却低头进了马车,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恍惚间,我似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唤我:“圆儿,小圆儿。”
那是幼年时,因我长得圆润,母亲给我取的小字。
“母亲……”我轻声呢喃,眼眶微红。
马夫一声不吭,驱车前行,我们走得头也没回,仿佛要将这所有的纷扰都抛在身后。
7
前世里,母亲自生至殁,皆未离京城半步。
而我,亦不过踏出京城百里之遥,未曾远游至他乡城池。
方至陵州,父亲竟已亲自迎至城门口。
他较我记忆中苍老许多,蓄了长须,身形清瘦如松。
他初见我时,愣怔良久,方嘴唇颤抖,言道:“总算……来了。”
言罢,便是两两相对,沉默无言。
我见他两行浊泪,悄然滑落,不由亦是哽咽难言。
待至陵州玉府,只见府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父亲显是心情愉悦,随口道:“你哥哥今日成婚,你又恰至陵州,真乃双喜临门也。”
我心中暗自思量,娘亲只生我一人。
然我并未多问,只是微微一笑。
随后,便随引路的仆从,前往自己的院子。
前院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我握紧母亲从不离身的玉佩,细细摩挲,低语道:“娘,我见到爹爹了,他过得挺好。”
“只是不如从前那般俊俏了,已是个小老头子,你且安心转世,寻个年轻的小郎君吧。”
言罢,自然是无人应我。
如此奇遇,世间罕有,闻所未闻。
次日,继夫人便将我叫至跟前,要我认亲。
她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笑道:“大姑娘果然貌美动人,像极了老爷。”
我柔柔一笑,低头回道:“夫人谬赞,京城的叔婶姐妹皆言我长得像娘呢。”
堂中一时寂静无声,唯有那新嫁娘一脸好奇之色。
随后,便被她夫君轻轻握住手,以示安慰。
继夫人冷笑一声,言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怪道说丧母长女不能娶,你又从小养在外头,接下来这三个月,大姑娘就好好留在院里学规矩吧,也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我这才抬头看她,只见她肤白体丰,竟是个和善之相。
然她当众给我难堪,却眉眼含笑,一副慈母作派。
她怀中抱着个小女郎,约莫五岁上下。
我顺从道:“夫人所言极是,只要不让我现在嫁人就行。”
回到院里,舒宁愤愤不平道:“姑娘怎么说都是嫡女,她岂敢这样对你!”
我摇摇头,轻声道:“没有母亲的孩子,就是这样,身份再尊贵又如何?”
言罢,我一愣,突兀地想起沈遇安。
前世里,我亦是想着他生母早逝,心生怜悯,爱慕于他。
我盼着他能对我同病相怜,让我在那府里,能活得不要那么艰难。
然他所有的温柔,皆非为我。
他认定我心计深沉,算计了他。
更是在成婚第六年与我圆房之后,自请外放,将我留在家中,任继母磋磨。
后来,玉笙得知我怀了孕,竟在他赶回京城前,让望月换了我的药。
我落了胎。
他归来之时,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为何当初没喝避子汤?”
言罢,他愣了一下。
我只让舒宁将他赶出去,再也没提过半个字。
我心中暗道:“一团血肉罢了,我从十二岁起,便日日见着血的,这又有什么稀奇呢?”
“至于难过,难过也就难过了。”
他从未问过我,我既背负了不堪之名,是如何在那国公府后宅的豺狼口中,借题发挥,将我几乎啃食殆尽之后,才变成那副模样。
我亲手将那盏鸩酒递至望月唇边,眼见他喉结微动,终是咽下了这穿肠毒药。
“夫人,您……”贴身侍女惊惶欲语,我抬手止住她,只凝视着望月逐渐青紫的面容。
这是我手上,第一次沾染人命血债。
沈遇安踹开房门时,我正用帕子慢条斯理擦拭指尖。
“毒妇!”他剑锋抵住我咽喉,“为何要害望月?”
我仰头望进他盛怒的眼,忽而轻笑:“爵爷既已认定,何须多问?”
那些跪在祠堂的寒夜,青砖沁透我双膝。
“少夫人,夜深了。”老嬷嬷第无数次劝慰,“或许明日……少爷就会回心转意。”
我望着摇曳的烛火,恍惚见他披着月光推门而入。
“阿沅,我查明了真相。”他伸手欲扶我,“往后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可这幻梦,终究在晨钟里碎成齑粉。
年复一年,月复一月,我数着祠堂地砖的裂纹,从及笄少女熬成当家主母。
沈遇安袭爵那日,阖府张灯结彩。
他醉眼朦胧闯入我房中,玉冠歪斜:“阿沅,你可知……今日朝臣如何议论我?”
我垂眸为他解下染血的朝服,忽听他嗤笑:“他们说,我沈遇安惧内。”
情分便在这般日夜消磨中,化作檐角将融未融的残雪。
“放我走吧。”某日晨起,我望着镜中憔悴面容,终于开口。
沈遇安正在系玉带的动作一顿,猛地转身掐住我下颌:“休想!你当沈府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他眼尾泛红,竟似要落下泪来:“楚沅,你凭什么……”
我闭目任他施为,从此再不开口。
“夫人,药煎好了。”侍女端着黑漆漆的汤药,战战兢兢。
我推开药碗,瓷器碎裂声惊动了外间。
沈遇安踹门而入,见满地狼藉,忽然发疯般砸了博古架上所有瓷器。
“说话!”他揪住我衣襟,“你哑了三年还不够?”
我望着他狰狞面容,忽觉可笑——这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沈家公子吗?
他见我无动于衷,又唤来数十名大夫:“治不好她的嗓子,你们全都陪葬!”
转头却对暗卫低语:“看好夫人,莫让她接近玉笙姑娘。”
玉笙,那个被他藏在别院的女子,我甚至未曾见过真容。
“少夫人,药……”老大夫欲言又止。
我提笔在宣纸上写道:“不必费心,我本就时日无多。”
沈遇安夺过纸页撕得粉碎,忽又冷笑:“楚沅,你装得倒像。”
“可惜,”他贴近我耳畔,“就算你死了,也休想离开沈府。”
陵州来信那日,我正咳血染红了帕子。
“母亲病重。”我终于再次提笔,“求爵爷允我前往尽孝。”
沈遇安把信纸揉成一团,忽然笑起来:“楚沅,你倒是会挑时候。”
“望月刚死,你就想逃?”他指尖抚过我唇畔血迹,“做梦!”
我望着他扭曲的面容,忽然想起新婚那夜。
他挑开我盖头时,手也在抖:“阿沅,我……我会待你好。”
原来誓言这东西,当真比春雪还易消融。
“和离吧。”我最后一次开口,声音沙哑如锈刀刮过青石。
沈遇安脸色骤变,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你病了?”他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什么时候的事?”
我挣脱他的桎梏,平静道:“不重要了。”
他踉跄后退,撞翻了烛台。火苗窜上帐幔时,他忽然大笑:“好!好!同归于尽罢!”
浓烟中,我听见他在我耳边低语:“阿沅,我原谅你了。”
我咳出黑血,笑得喘不过气:“沈遇安,你凭什么原谅我?”
8
舒宁那般心疼于我,可我,何尝不心疼她呢?
她性格内敛沉静,平日里受了旁人的欺侮,总是默默咽下,从不肯轻易告状。
只因她不愿与那心狠手辣的望月一起,暗中算计于我,望月便时常寻衅,处处针对于她。
舒宁她亦有苦衷,她那老子娘的性命,皆在望月、玉容与玉笙的手中紧紧捏着。
她以为,这不过是闺阁之中,女儿家的小小勾心斗角罢了。
直至我腹中那无辜孩儿流掉,舒宁才突然间又哭又笑,将那残酷真相,一五一十地告知于我。
言罢,她竟毫不犹豫地触柱而亡,香消玉殒。
离京之前,我暗中派人安顿好了她的父母,只愿他们余生安好。
舒宁她,终究是不知道望月去了何处。
她只记得,那日昏睡一觉起来,望月便如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独自一人,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月光,心中暗自思量,轻声低语:“舒宁,你且安心,别着急,还差一把火,便能将这污浊一切,焚个干净。”
那继夫人,乃是陵州一乡绅之女,我爹曾这般对我说道。
前世,母亲去世的第二年,她便被扶为正室,稳坐知州夫人的位子,直至我死,都未曾动摇。
我不禁暗自思量,哪位乡绅之女,能有如此手段,如此心机呢?
沈遇安休弃我时,难得地心平气和,坐下来,轻声对我说道:“你那继母,并非简单人物,京城如此之大,你大可寻个离国公府远一点的宅子,没必要回那陵州。”
我仍旧只是报以沉默,心中却自有计较。
他见我如此,有些无措,终究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离去。
不过,他确实没说错,我爹这个继夫人,确实不是个好的。
在小将军那箭射出之前,我正静静地翻看玉笙给我的文书。
刚刚得知,那继夫人竟是豫王府的养女,而豫王,十年前便已被满门抄斩。
就在沈遇安来提亲的前后,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玉笙笃定我无法走出京城,回到陵州,她以为,我已无路可走。
她不知道,望月死前曾告诉我,我爹曾写信说过,他被要挟娶了豫王养女。
一开始,便是明媒正娶,风光无限。
只等我娘去世,她便可大喇喇地扶正,成为这知州府的女主人。
彼时,玉笙已经是皇子妃,光鲜亮丽,满头珠翠,耀眼夺目。
她抬手抚了抚鬓边那精致的玉簪,笑道:“你爹跟继母,倒有几分真情呢,王府都没了十年,那王氏,还活得好好的,真是命大。”
言罢,她把一沓纸,狠狠地扔到我脸上,纸张纷飞,如利刃般刺痛我的心。
我一边走,一边看,心中五味杂陈。
她此举,是为了诛我的心,让我看清这世间的残酷与无情。
我爹,曾是那样好的夫君和父亲,却因为二叔不争气,惹了祸事,被迫外放至陵州。
我们一家,就此彻底落入豫王手中,无法自拔。
二叔嫉恨我爹,连带着二婶和她的小女儿,也嫉恨我们母女,恨我们夺走了本属于他们的宠爱与关注。
什么热病、重病、生母早逝,其中哪一件,没有他们的手笔?没有他们的阴谋与算计?
幸而老天怜我,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让我能够揭开这重重迷雾,看清这世间的真相。
豫王府倾覆,已在旦夕之间,我爹既然没有决心,没有勇气去揭开这背后的秘密,那这个手,就由我来下。
我定要让那背后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9
学规矩的第三日,原本静谧的庭院,因我爹的突然到访而变得喧闹起来。
彼时,我正被几个老仆妇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你们这成何体统!”我爹一声怒喝,如惊雷般炸响。
按住我的几个老仆妇,顿时吓得面色惨白,讪讪地放开手,齐齐屈膝行礼:“见过大人。”
那个平日里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大人,此刻却突然发了火。
他气得须髯根根颤颤,双目圆睁,似要喷出火来,厉声吩咐左右:“把这几个刁妇拖下去,拖到王氏院里,一人打个二十大板!”
此言一出,那几个老仆妇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求饶声立马此起彼伏。
“大人饶命啊!”
“大人,老奴知错了!”
“大人,再给老奴一次机会吧!”
然而,我爹却恍若未闻,红着眼,脚步匆匆地径直走过来,一把扶住我,声音哽咽:“小圆儿,爹爹的圆儿,是爹对不起你,让你受这般委屈。”
我仍然一语不发,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眉头紧皱,转而问一旁的舒宁:“姑娘为何不开口说话?可是受了什么惊吓?”
舒宁像是憋久了,此刻再也忍不住,忽的放声哭出来,那哭声悲悲切切,令人动容。
“大人您不知晓姑娘在京城过的是什么日子啊!”舒宁一边哭,一边说道。
“姑娘丧母之后,寄人篱下,受尽欺负。那些人明里暗里地刁难姑娘,姑娘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舒宁抽抽搭搭地说着。
“离京前,那些人更是狠毒,差点算计姑娘与外男睡在一处,若不是姑娘机警,恐怕早已毁了清白。”舒宁越说越激动,泪水止不住地流。
“自那之后,姑娘便落下了这口难言的毛病,整日郁郁寡欢,话也少得可怜。”舒宁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直说得我爹眼眶湿透,双手紧握成拳,指节都泛白了。
他长叹一声,满脸痛惜与愤怒:“人心不古啊!二弟说过会照看好你,我以为他至少还有那么点良心,会念及手足之情,好好待你。”
良心?
我心中冷笑,那样一个人哪里来的良心呢?
眼看豫王要倒了,那已经勾搭上的国公府,自然不敢开罪豫王,可却又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出去,给他的宝贝女儿顶缸。
“爹,您可知,他的女儿在东窗事发之前,勾搭上了皇子。”我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如重锤一般敲在我爹心上。
“为了以您手中的盐引为投名状,讨好那皇子,也为了确保皇子不转而求娶于我,他们便想出这等毒计,让我去填他们攀龙附凤留下的窟窿。”我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咬牙说道。
舒宁见自己的唱念做打殊有成效,便再接再厉,哭着说道:“可叹我们夫人,临死前也没见到大人一封书信。夫人日日盼着大人归来,夜夜思念着大人,可最终却带着遗憾走了。”
我爹听闻此言,顿时僵住了,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随后,他无法控制地弯下腰,双手捂住心口,一遍遍地叫着我娘的名字:“桐儿,桐儿,是我负你,是我对不住你啊!”
这就是了。
我在心中默默说道,永远不要忘了我娘。
永远不能忘了我娘。
10
他轻抬手,将我唤进那幽深书房,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沅儿,今日唤你前来,是想略说一番当年旧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沧桑。
确实,如玉笙所言那般,我爹抵达陵州次月,风云突变。
只因他手握江南部分盐引,引得豫王府之人如饿狼般扑来。
那为首之人,竟伸手拿出我满月时,母亲亲手绣的巾帕,针脚细密,满含母爱。
“玉大人,瞧瞧这是何物?若不想妻女性命不保,便乖乖投诚,将盐引分一部分给豫王。”那人冷笑,语气嚣张至极。
“这……这如何使得!”我爹面色惨白,惊怒交加。
“哼,由不得你!”那人眼神凌厉,“为表忠心,你还要娶王府养女为妻。”
“养女?何人?”我爹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股不祥预感。
“所谓养女,不过是御王旁支的一个寡妇罢了。”那人轻蔑一笑,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之事。
“让朝廷命官养那妇人的儿子,还暗中几次阻却沅儿来陵州,这便是豫王府的算计!”我爹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恨意。
他反抗不得,只能偷偷寄信回去,盼着家中能得知消息,前来相助。
不想,我娘竟没看那信,只那一回,便错过了所有。
“若她看了那信,或许……或许一切都不会如此。”我爹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悔恨。
后来,他病亡的消息传来,我爹失魂落魄,被扣留在陵州,如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布。
“我不能再如此下去!”他突然发了疯,上书辞官,欲挣脱这牢笼。
却被亲弟弟再次以命相胁:“兄长,你若辞官,我便死在你面前!”
此去经年,继夫人算计得来一个孩子,如藤蔓般缠住我爹。
他从此留在陵州,无法挣脱。
直到年前,三皇子找到豫王把柄,向我爹抛来了橄榄枝。
“豫王作恶多端,我定要他为你娘陪葬!”他恨声道,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我终于对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那其他人呢?他们何罪之有?”
他闭了闭眼,声音疲惫而沙哑:“容爹再想想,此事非同小可。”
我一言不发,转身便走,心中满是失望与决绝。
世间男儿,多薄幸之人。
深情如我爹,妻子丧于仇人之手,却与仇人之女相处日久,生了女儿。
那女子,便多了一层身份:孩儿他娘。
可我也是有娘的孩子啊,他的幼女需要娘亲,那我娘呢?
“我娘何辜?要遭此横祸!”我心中怒吼,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我又何辜?要承受这一切!”我咬牙切齿,恨意难平。
我提了剑,直奔金玉堂而去,剑光闪烁,如我心中怒火。
那女子高坐主位,通身富贵,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可我娘呢?早已化为一抔黄土,无人问津。
她身边伴着与前夫生的儿子,膝上是撒娇的幼女,欢声笑语,刺痛我心。
剑尖闪着寒光,我冷冷开口:“玉沅初至玉府,承蒙夫人教我陵州的规矩。”
“可是夫人应当知道,玉家自京城来,早晚要回京城去。”我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玉沅本着投桃报李之心,也想教教夫人京城的规矩。”我眼神凌厉,扫视众人。
许是我语气过于狠厉,竟无一人敢称不是,面上皆浮现出厚重的恐惧。
只有那女子强自镇定,色厉内荏道:“我是你嫡母,你拔剑相胁,难道是想弑母?”
这话廊下的大黄犬听了,怕是要笑两声,如此荒谬之言,也敢出口。
“杀母仇人,何以为母?认贼作母,我玉沅做不到!”我冷笑一声,反驳道。
她面上愈加惊慌,却仍强撑着道:“我乃豫王之女,你岂敢动我!”
“豫王?豫王自身难保了,还妄想保你?”我嗤之以鼻,眼中满是不屑。
“夫人长居陵州内宅,又是主母,府中大事一人说了便算。”我缓缓开口,语气嘲讽。
“或许忘了,一个人对旁人犯了错,是要亲自谢罪的。”我眼神冰冷,盯着她。
“我此番不为难夫人远上京城,只需你做一件事。”我话锋一转,提出要求。
舒宁适时从我身后站出来,两手捧着我母亲的牌位,神情肃穆。
“我把我母亲的牌位带来了,夫人给我母亲磕三个响头吧。”我冷冷开口,不容拒绝。
她哆嗦着,声音颤抖:“然……然后呢?”
“然后?”我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然后只要有人上前帮她,就是只鸡,我也要剁成两截!”
11
我爹踏入那纷乱厅堂之时,正见他的小女儿哭得声嘶力竭,小脸满是泪痕,似受了天大的惊吓。
而那儿子,早已吓得尿了裤子,瘫在地上,眼神惊恐,瑟瑟发抖。
再看那新嫁娘,竟不知何时,趁这乱作一团的当口,偷偷回了娘家,不见踪影。
继夫人头发散乱,被我死死拽在手里,她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额头已磕破,鲜血汩汩而下,染红了一片衣襟。
我手持利剑,剑尖直直对准她的咽喉,寒光闪烁,令人胆寒。
继夫人见爹来了,似看到救星,泣声哀求道:“老爷,一夜夫妻百日恩呐,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我爹眼神冷寂如霜,冷冷扫她一眼,先唤来婢女,道:“把小小姐抱下去,好生安抚。”
待婢女将小女儿抱走,他才缓缓开口:“我与你,从不是夫妻,不过是露水情缘,有何情分可言?我本念及旧情,想留你一命,可我女儿,她一心要杀你。”
言罢,他眼中竟再次泪盈于睫,长叹一声:“罢了。你犯下此等大错,非死不可。”
说罢,他缓步朝我走来,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
他来到我身前,伸出双手,一根根掰开我紧握剑柄的手指,动作轻柔却又坚定。
直至,他亲手握住了那剑,剑身微颤,似也感受到这凝重的气氛。
我突然抬头,直视他的双眼,问道:“爹,你不想为娘报仇吗?”
我心中暗想,至少,你没有我这般想。
在爹心里,活人终究比死人重要,王氏,只是比不上我而已。
我冷冷又道:“即便她死了,爹,我也不会原谅你。”
我爹闻言,脸色瞬间灰败如土,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第二日,玉府上下,皆已知晓,玉夫人犯了不可饶恕之错,被休弃之后,送进了那清冷寺庙,了此残生。
我爹终究还是念及旧情,为了他的小女儿,给她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我心中暗忖,这,总比上一世好。
上一世,他们就那样貌合神离地过了一辈子,而我娘,却含恨而终。
好在,母亲去前,心中只念着我,这让我稍感慰藉。
我亲手把王氏埋在城外,那座正对着京城的山中。
我望着那新起的坟茔,轻声说道:“娘,你看到了吧?”
“他们,都会付出代价。”
“那些情情爱爱,早就褪去了当初的颜色,如今,我已经不在乎。”
“我只想,为母亲报仇。”
12
沈遇安寻至陵州那日,恰逢我大婚前夕。
彼时,院中月色如水,洒下一片清辉。那繁复华美的礼服,被精心地摆在院里,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舒宁正陪在我身旁,与我细细说起我的嫁妆之事。
她眉眼含笑,轻声道:“大人最疼姑娘了,姑娘此番出阁,怕是都要带走大半个玉府的珍宝呢。”
我听闻,顿时笑眯了眼,打趣道:“给钱好啊,这实实在在的钱财,可比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强多了。”
正说笑着,忽闻墙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有什么东西在攀爬。
紧接着,只听“咚”的一声,一个人影从墙上掉了下来。
舒宁吓得惊叫一声,赶忙躲到我身后。借着那皎洁的月色,我们看清了来人的脸。
与我一般,今生与他不过两面之缘,第二面还是在水榭之上那场单方面的遇见。
舒宁满心疑惑,蹙眉问道:“沈家公子?你为何会在此处?这儿可是知州府,您怎可私闯内宅?这若是传了出去,成何体统!”
那个人缓缓抬起头来。
但见他眉眼如黛,姿容俊美非凡,不是沈遇安又是何人?
他却不答舒宁的话,只是沉默着起身,脚步沉重地走到那嫁衣近前。
他一寸一寸地仔细端详着那嫁衣,眼神中满是复杂,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如纸。
舒宁被我轻轻按下,虽心中不悦,却也只好不善地看着他。
而他对此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看着那嫁衣,眼一眨不眨,仿佛要将那嫁衣看穿一般。
等他终于看够了,这才缓缓走过来坐下,目光直直地看着我,开口便问:“你何时回京?”
我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道:“不回去了。”
他似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回答,微微一怔,随后自顾自地轻声说道:“可我在陵州没什么产业,怕是凑不够聘礼。”
我听闻,不禁笑出了声,打趣道:“沈公子要求娶哪家女儿?手笔竟这样大,莫不是要倾家荡产?”
他终于将目光从嫁衣上移开,看向我,认真道:“玉家长女,玉沅姑娘。”
我再次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娶我只花了两千两,首饰都是我自个儿打的,可见你此行不是来娶我。”
他听闻,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声音低沉道:“小圆儿,那么你要嫁给谁?”
我粲然一笑,故意气他道:“季知府家的小公子,季越。多亏了玉笙,还是她亲自选的呢。”
其实,这都是假的,季越是那个人的堂弟。
我在心中暗道:你就恨她去吧,这算计婚姻之仇,抄家灭族之恨,且有得你恨呢。这两人都不用我动手,自会斗个你死我活。
我挑眉看向他,轻声道:“你恭喜我吧,沈遇安。”
他却不为所动,只是用那双含情目,又带着熟悉的仇恨看过来,一字一顿道:“我会为你报仇,圆儿。”
我听闻,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当然愿意,且求之不得。我此生再也不想踏足京城了。”
心中暗自思量:他竟是重生的,这可是意外之喜啊。
离京那日,我恍惚间仿佛听到他在唤我,可我却毫不担心。
那一府的人,继母、姨娘、庶子女,没有一个是省心的,各个心怀鬼胎。
再加上京城玉家,沈遇安此番可有得消受了。
果不其然,他花了几个月才走到这里。
上一世,他说原谅我了。
可他又不信我,口口声声说原谅我,可不就是色令智昏吗?
若不是色令智昏,抄家之祸前,怎就突然同意给我休书?
之前就算我哑巴了,他也想着喝点中药调理一下就能好的,怎会突然改变主意?
我知他是为了保全我,才出此下策。
可他错就错在临死之前,还非要再见我一面。
我至今记得,那日,他站在我面前,眼神中满是眷恋与不舍,声音沙哑道:“如果我过得不好和离了,你可要来接我走啊。”
沈遇安默不作声,在院里站了半宿。
那身我最喜欢的玄色外衣被露水浸湿,颜色深一块浅一块,十分狼狈。
我睡了一觉起来,隔着窗跟这样的他对视一眼。
他声音沙哑,不知是在应谁,只是轻轻道:“好。”
说罢,便翻墙出去了。
13
可我如今,实则过得极好。
只因这季越,是我自己亲手所选的夫婿。
上一世,我曾听闻,他终身未娶,不过二十来岁,便因病离世。
恰是在我成亲之后几个月的光景。
“这世道,真是无常。”我那时曾如此感叹。
而这辈子,不知是何缘故,他竟还活得好好的,只是想来,身体也应不会太过康健。
“选这样的人,我心中毫无负担。”我暗暗思量,“我不想再背负哪个女子的情债了,既然这亲事非成不可,那便一步到位,早日守寡,也落得个清净。”
豫王被抄家那日,我特意牵了新婚的夫君前去观看。
那些我两辈子都是初次得见,却毁了我一生的人,被一群兵士推来搡去,狼狈不堪,宛如丧家之犬。
我夫君性情开朗,一边看一边兴致勃勃地与我言道:“阿沅,你看那个人,刚刚往鞋里塞了个金锞子。”
“哦?是吗?”我轻笑出声,故意提高音量,“好家伙,这倒是被旁边的兵士听得明明白白。”
这群人的鞋,立马便被人扒了个精光,又从鞋中搜出来金玉若干。
季越笑得露出一颗虎牙,模样甚是可爱。
我更是乐得弯腰,几乎笑出泪来。
“他可真好看。”我心中暗想,“我玉沅的眼光,自是极好的,便是重来一万次,我也只爱这美人。”
重要的是,他跟他的堂兄,那是一点也不像。
那个爱慕玉笙,又一箭射中我心口的将军。
“他这辈子,是做不成将军了。”我轻声自语,“永成十年,他便死于内宅之祸,至死,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那死相,我倒记得很是清楚。”
射杀我一个被休出府的妇人,又曾爱慕玉笙,却又想过为了她娶我为妻。
“死了又何妨呢?”我心中并无波澜,“我夫君,如今也做得将军。”
“是的,我如今,便是这样的毒妇。”我坦然承认,并无羞愧。
沈遇安与玉笙的婚讯传来时,我正坐在窗前,清点生辰时收到的礼物。
“夫君如今做了将军,身体也大好了。”我心中暗自欢喜,“我突然,不那么想做寡妇了。”
生辰宴后,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问道:“阿沅还想要什么?我什么都给你寻来。”
我无师自通,搂住他劲瘦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前,轻声道:“我只要你永远陪着我。”
至于那封来自京城的信,和从前的每一封一样,我从未打开过。
只放在桌上,积少成多了,便一并放进炭盆烧掉,连灰烬也不留。
以至于玉笙和沈遇安同乘一匹马出了意外,双双跌落的消息,我竟是一年之后才知晓。
季越叹息一声,言道:“一死一重伤,秀这个恩爱做什么呢?真是弄巧成拙。”
他有时便会如此,说些我听了迷糊的话。
但这句,我却是听懂了。
于是兴冲冲地拉着他的手,言道:“明日你休沐,我们去踏青吧,城郊的桃花开了,我想去看桃花。”
他一如既往,展露出极致的双标,连忙点头应道:“好呀好呀,我要跟娘子骑一匹马。”
我笑着去挠他的痒,他则假意躲避,两个人很快嬉闹着滚在一处。
如今,舒宁做了三家铺子的掌柜,变得十分沉稳。
她脚刚踏进来,见此情景,又连忙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又是一年,春光大好。
“我玉沅,就该过这样的人生。”我望着窗外盛开的桃花,心中满是满足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