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教我做个好人,可日子却越过越糟,直到一抹异世的魂魄到来
发布时间:2025-07-21 17:30 浏览量:1
爹娘从小就教育我要做一个好人,我敬老爱幼,先人后己,可日子却越过越糟。
夫君宠幸小妾,儿子不学无术,女儿视我为敌。
走投无路之下,我上吊自尽。
没想到,一抹异世的魂魄趁机抢占了我的躯壳。
我大惊。
“你怎么能这样?你是什么人?”
对方淡定地回答:
“我是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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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人?这会是哪儿的人呢?
我思索了一番,客客气气地劝告道:“这位剑人姑娘,听你这声音,想必也是个性情不错的女子。
“怎可抢夺他人之物呢?姑娘,麻烦你把我的身体归还于我吧。”
对方回应道:“哦,我可没那么贱,别叫我『贱人姑娘』,叫我『小美』。
“身体不还啦,谢谢!”
小美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身来,将那条白绫踢到了床下,接着打开房门,大大咧咧地就走了出去。
由于身体被她占据,我的魂魄只能紧紧跟在一旁,一步也不敢远离。
我焦急地说道:“小美姑娘,抢夺别人东西是不对的,你可不能这么做呀!”
小美翻了个白眼。
“我不是说谢谢了嘛!还想怎样?你这人真没礼貌!”
啊,我没礼貌?难道是我着急之下,说话语气太急切了些?
我心头顿时涌起一丝愧疚,赶忙开口道歉:
“不好意思,小美姑娘,是我太心急了。”
“哦,我原谅你了。”
小美摆了摆手,提着裙摆大步往外走去,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四处张望,满脸都是好奇的模样。
刚走到院外,就瞧见几个小丫头正急匆匆地朝着思明苑的方向跑去。
小美拦下一个丫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前面出什么事了?!”
“夫人,您在这儿太好了,快去劝劝吧,前头老爷和少爷吵起来了,少爷气得都拔刀了,说要砍死老爷!”
“什么!”
平哥儿难道是疯了不成!忤逆不孝可是大罪,他如今都十六岁了,正是该谈婚论娶的年纪,行事怎么还如此鲁莽!
小美听完,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提着裙摆就往前飞奔。
“哇!吃瓜吃瓜!”
思明苑里,平哥儿发髻散乱,神情悲愤,双手紧握一把剑,像疯了一样朝着前方胡乱劈砍。
“什么都拿走吧,我这条命你也一并拿去!全都给你,全都还给你!”
我夫君站在不远处,被左右两个小厮护在身后,气得浑身直哆嗦,用手指着平哥儿的鼻子骂道。
“你这个孽障!
“当初就不该把你生出来!
“书也不读,学院也不去!让你做点事情总是推三阻四,如今你幼弟不过问你要把折扇,多大点事儿,不过几两银子的东西,你就摆出这副要杀人的架势!
“你眼里根本没有半点王法了,你这个混账王八羔子!”
屋子里矮几被打翻,茶杯摔在地上,柳姨娘抱着她儿子言浩,在一旁哭哭啼啼。
“我知道平章心里根本没把我们言浩当弟弟看待!他向来嫌弃我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柳姨娘哭到一半,看到站在门口的我,立刻眼前一亮。
“夫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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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柳姨娘走到我跟前,哭得更大声了。
“我们庶出的,在他心里连奴才都不如。
他前几天刚赏给小厮一把象牙柄的扇子,我们言浩看在眼里羡慕,才想问哥哥也要一把,好时常拿出来给旁人瞧瞧,证明平章是有兄弟情义的。
“可是平章他——呜呜,夫人,我们言浩心里实在太委屈了啊!”
平哥瞧见我出现,刚才那副剑拔弩张的嚣张模样,立刻收敛了大半。
他冷笑一声,抱住剑柄,嘲讽地挑起半边眉毛。
“怎么,你也是来劝我的?
“扇子给他,你再送我十把好的,是吧?我要是偏不给呢?”
柳姨娘又哭道:“原本就是我们庶出的不配呀!”
小美大喝一声。
“行了!”
平章紧紧握着手里的剑,神情讥讽,眼神黯淡,柳姨娘已经得意地勾起了一边嘴角。
小美伸出手,突然狠狠用手指头戳了一下柳姨娘的额头。
“知道不配,你还提?自己啥地位,心里没点数吗?
“这么爱占人便宜,屎要不要?给你拉一大坨!”
这话一说出口,周围的人都震惊了。
平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马上板起脸,瞳孔微微放大,难以置信地盯着我看。
柳姨娘脸色煞白,捂住胸口,好像随时都会晕倒的样子。
我夫君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羞愧得都快哭了。
“小美,你说话怎么能这么粗俗,我的名声都要被你败坏光了!
“原本就是章哥儿不懂事,言浩才五岁,我从小就教他孔融让梨的道理,他还跟弟弟抢一把扇子干什么?
“你去好好劝劝章哥儿,他正处在求学的年纪,不该玩物丧志,赶紧让他把扇子给弟弟。”
小美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把我赶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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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慢慢回过神来,脸涨得通红。
“粗俗不堪,胡言乱语,怪不得平章被你教成这样!
“宋雅珺,莫非你平日里那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全都是在装模作样不成?”
这个指责太严重了,我几乎承受不住。
“夫君,我嫁给你已经十七年了,我的为人如何,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是有人占据了我的身体啊!”
小美却双手一拍,在心里念叨:“哈,这个说法不错,我怎么没想到。”
说着便理直气壮地抬起头。
“对,我装的,没想到吧?
“以后都不装了,我摊牌了。”
夫君双眼瞪得直直的。
“你——你——你们母子狼狈为奸,你是想气死我!”
小美说:“那你怎么还不死?
“死不了,就别给人开这种空头支票,哼!”
夫君伸手指着小美的鼻尖,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美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喘不上气了,难道真要死了?”
夫君气得猛地一甩袖子。
“造孽啊!
“宋雅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到底是我错付了!”
“不要,夫君,你别走,那不是我,那不是我啊——”
我想追上去,跟夫君解释清楚,可小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的魂魄怎么也无法离开她三丈以外。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夫君扶着小厮的手,脚步踉跄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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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扭头瞪着柳姨娘。
“怎么还不走?等着吃屎啊?”
“夫人,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柳姨娘脸色刷白,紧紧抱住怀里的贺言浩,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小美突然又喝住了她,接着像变了个人似的,亲热地挽住柳姨娘的胳膊。
“你刚才说我们平章看不起你们庶出的,对吧?
“妹妹,其实你都误会了,平章心里也是很想和你们亲近的,大家都是亲兄弟,怎么会看不起呢?”
我搞不明白小美想干什么,只觉得一阵尴尬。
【前倨后恭,你怎么刚翻完脸,又跟人这么亲热?你不觉得难受吗?】
脑子里传来小美的声音:【我们贱人做事有自己的节奏,你别管!】
柳姨娘也高兴起来。
“夫人,这样就对了,兄友弟恭,传出去可是一段佳话呢,那把扇子——”
小美直接伸手,粗暴地扯下言浩脖子上挂的龙纹玉佩。
“这个玉佩真好看,就送给平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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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姨娘大惊失色:“夫人,这怎么行啊!”
“干什么!平章身上不带着点弟弟送的东西,到时候传出去,别人还会说他看不起庶弟,你是想毁掉他的名声?你是想趁机上位,让你儿子继承家业?野心不小啊你!”
柳姨娘吓得拼命摇头。
“夫人言重了,这样的罪名,妾身可担待不起啊!”
贺言浩吓得大哭起来:“我的玉佩,我才不要给他,我的玉佩!”
小美眼睛一瞪。
“嗯?我就知道,你这个庶子想夺权!今天不肯给玉佩,明天怕是要下毒害我儿子了吧!”
柳姨娘慌慌张张地捂住贺言浩的嘴巴。
“给,我们给,夫人,我们可没有半点这种想法!”
说完生怕儿子乱说话,脚步踉跄着,匆匆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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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把玉佩丢给平哥儿。
“给你,这个玉佩,是以前他问你要的吧?”
她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这玉佩有点眼熟,仔细看了几眼,这才想起来,这东西原本确实是平哥儿的。
当年兄长找到一块难得的好玉,特意雕琢成两块玉佩,一个雕着龙,一个刻着蟒,送给平章和锦月,暗合他们的生肖。
只是言浩出生那年,夜里总是无缘无故地大哭,柳姨娘找到夫君,说老人家讲,孩子是被脏东西吓到了,要用好玉镇压一下。
府里最好的玉就是这两块,我没办法,只能让平章把玉佩让出来,给言浩戴上。
后来,赵姨娘的女儿高烧不退,也拿走了锦月的玉佩,好像从那之后,锦月就渐渐和我疏远了。
小美不过是一缕孤魂,她怎么会知道,玉佩是平哥儿的呢?
平哥惊讶地看着小美,小美得意地笑了笑。
“你腰间香囊上绣的纹路,和这玉佩一模一样!”
平哥接过玉佩,一脸警惕地盯着小美。
“别以为你这次讨好我,以前的事就能一笔勾销。
“我警告你,你——”
“你在做白日梦吧,我还讨好你?”
小美翻脸不认人,劈手夺过平哥儿手里的玉佩。
“我是让你看看,自己的东西都保护不了,真没用,现在这玉佩归我了!”
说完把玉佩拎在手里晃来晃去,笑嘻嘻地走了。
只留下平章一个人,呆呆地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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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完全搞不懂她的做法。
“你到底在干什么?既然把玉佩要回来了,你还给平哥儿就是了,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你拿了有什么用啊?
“哎,没想到平哥儿竟然这么看重这块玉佩,当初我拿走之后,又花六百两银子,给他买了更贵更好的啊。
“他却把那玉佩的图案绣在香囊上,这是在提醒我,去把玉佩要回来,这孩子从小心眼儿就这么多,倒是我把他想得太简单了——
“你做事虽然粗俗,但趁这个机会,和平哥儿重归于好也不是不可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小美挠了挠耳朵。
“哪儿来的苍蝇,真烦人!”
小美嘴里哼着奇怪的小曲,从园子东头逛到西头,逛到锦鲤池边的时候,正好看见锦月坐在旁边的石墩子上,拿着手帕抹眼泪。
小好奇地走过去。
“你为什么哭啊?”
锦月站起身来,冷漠地看了我一眼,一甩手帕走了,既不喊人,也不行礼。
我心里一阵酸楚。
这是我亲手养大的女儿,只因为婚事不合她的心意,就把我当成仇人一样。
可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我做父母的,为她选的婚事自然也是为她好,她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
我出神地盯着湖里抢食的锦鲤,没想到,身体又被迫跟着小美跑了。
这次,是有丫鬟来报告,说是王夫人过来送聘礼,商量纳征过大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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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是我们府上赵姨娘的表姐,她的丈夫王泰和,是我们应天府的同知,王夫人是正经的官家夫人,门第高贵,为人傲慢,但本质并不坏。
她和赵姨娘从小关系就好,就算赵姨娘进我们贺府做了妾,她们姐妹也没有断了来往,反而经常带着儿子来府里做客。
王文昌和我们锦月,也算得上是半个青梅竹马,不知道锦月为什么这么反对这门亲事。
小美兴高采烈地向前厅走去,没想到,已经离开的锦月,突然又折返了回来。
她伸手拦住小美,满脸恨意,咬牙切齿地质问:
“我是不是非得嫁给他?
“当年他欺负我的事,你完全不在乎,你只顾及自己的名声,也完全不在乎我这个女儿,对不对?”
小美一脸茫然。
“什么欺负?那个男的欺负过你?”
我摇头叹息。
“那算什么欺负啊,当年两人也就十一二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文昌调皮,抓了虫子往锦月身上扔。
“锦月被吓哭之后,他又觉得后悔,去帮锦月捉虫子,并不是故意要冒犯她。
“文昌也道过歉了,偏偏这孩子,就是不依不饶。男孩子向来调皮,心智成熟得晚,锦月却揪着这点错误不放。
“文昌如今在白鹿书院上学,功课都很好,两家又知根知底,他们俩从小能玩到一起,总比盲婚哑嫁要好。这么好的亲事,她却总是不愿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锦月凄惨地笑了笑,眼泪簌簌地滚落。
“我就知道,你全忘了吧?你总是觉得那只是小孩子的打闹,我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信,你总是这样,对别人比对我还好!
“我真后悔投胎的时候没长眼睛,选了你这样的人做母亲!”
我心中悲痛至极。
“锦月,你这话,真是伤透了为娘的心——”
小美却一把抓住锦月的手腕。
“都多大岁数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啊。
“跟我去前厅,你自己的婚事,你自己做主!”
8
花厅之中,王夫人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垂首对着手中的茶盏轻轻吹气。
我家夫君则在一旁翻阅着薄薄的礼书,随着书页翻动,他的脸色愈发阴沉难看。
“王夫人,如今在应天府,哪怕是中等人家下聘,至少也得拿出千两银子。
您这总共才三百两,与咱们两家的门第着实不太相符啊。这聘礼,是不是稍微薄了些呢?”
王夫人不屑地嗤笑一声,将手中的茶杯稳稳放下。
“贺老爷,难不成你是那种贪图钱财的世俗之人?”
“你瞧瞧这礼单上,可有白鹿书院好几位大儒的字画,还有我们老爷亲手抄写的《女德》,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之物?
岂是那些普通的金银俗物能相提并论的?”
这时,赵姨娘也在一旁劝解道:
“老爷,咱们两家何必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呢?王家会缺银子吗?
正是这样别具一格的聘礼,才能显出我姐夫为官清廉,咱们贺家门风清正,不贪图钱财。
这传出去,可是一桩美德佳话呀!”
恰巧小美赶到,听到这番话,兴奋地一拍手。
她径直走过去,一把按住赵姨娘的脖子,将她头顶的金钗全部撸了下来。
“太好了,既然你不贪图钱财,那这些金银首饰对你来说就没什么用了吧?都归我啦!”
拿下赵姨娘的金钗后,她又去抢夺王夫人手上的金手镯。
“这么清廉的官员夫人,还戴着这么粗的金镯子,你当百姓都是睁眼瞎吗?
赶紧摘下来吧,我这可是为你好。”
王夫人吓得连忙把手往后缩,惊叫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赵姨娘也连声尖叫:“夫人,你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夺别人的东西呢?把我的金簪还给我!”
小美毫不示弱地回怼:“你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贪财、粗俗又下贱呢?你还要不要脸啊?!”
小美抢完东西撒腿就跑,王夫人顾及自身身份,不便起身去追,气得直喘粗气,赵姨娘更是急得直跺脚。
“老爷,你看看,夫人这成何体统啊!”
小美跑到门口,又探出头来,笑嘻嘻地说:“没干啥呀,我这是成全你们清廉高洁的美名呢,怎么连声谢谢都不说?”
9
此时,锦月正好站在门口,王夫人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道:
“商户人家,竟然如此贪财逐利。
“锦月,你自己说说,这样的彩礼你也嫌少吗?
“能嫁进我们王家,那是你们高攀了,不管彩礼多少,我王家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我儿子的学业,连周先生都赞不绝口,日后必定能考中举人、进士,你将来就是诰命夫人,可别学你母亲,目光短浅,浑身散发着铜臭味。
“要是你也这般粗俗无礼,依我看,这门亲事就算了吧。”
锦月涨红了脸,紧张地揪着裙摆,小美轻轻推了她一把,说道:
“我刚刚是怎么教你的?自己的终身大事,你得自己拿主意,就知道对我发脾气啊?”
锦月鼓起勇气,坚定地向前迈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很粗俗,这门亲我不嫁了!”
顿时,四周一片寂静。
王文昌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锦月面前,伸手去揉她的头发。
“锦月妹妹,你又闹脾气啦,从小你就是这副爱闹别扭的性子,心里想要什么,嘴上偏说不要,就等着我来哄你呢,是不是?”
锦月满脸厌恶,尖叫着往后躲,喊道:“你别碰我,离我远点!”
王文昌的手只碰到了她的发梢,那乌黑的秀发从指尖滑过,他陶醉地搓了搓手指,说道:
“欲拒还迎也要有个度哦,没关系,你年纪还小,以后我会慢慢教导你的。”
说完,他便向小美拱手行礼,说道:“贺夫人,如果您对礼单不满意,我会让母亲再增添一些。
“只要月妹妹开心,花多少钱都没问题。”
锦月躲在小美身后,我夫君满脸不悦地责备她:
“你看看,文昌对你多好啊。
“你总是这样畏畏缩缩的,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
这些年,每次文昌来家里,锦月都是这副模样,一惊一乍的,动不动就脸色煞白。
王夫人嘲笑她上不了台面,夫君心里不痛快,就埋怨我没把女儿教好。
我劝她落落大方一些,她却像看仇人似的瞪着我,说:“你是不是想逼我去死?”
我实在搞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一次,锦月又往后退了,刚退了一半,就被小美一把搂住。
小美搭着她的肩膀,一只手叉腰,怒目瞪着王文昌,大声说道:“你说花多少钱都行?那你拿出一百万两来!”
王文昌愣住了,表情十分尴尬,赔笑着说:“贺夫人说笑了,一百万两?
整个应天府的富户加起来,恐怕都没这么多银子吧。”
小美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嘲讽道:“那你还在这里吹牛?
个子不高,胆子倒是不小,眼睛这么小,厨艺倒是挺不错嘛,烙的饼是想把你爹娘撑死吗?”
王文昌相貌平常,最忌讳别人说他眼睛小,听了小美的话,气得满脸通红,大声质问道:
“贺夫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容不得你诋毁。
你怎么能以貌取人,处处针对我的长相呢?”
小美冷哼一声,说:“我一般不会轻易评论别人的长相,除非他的外貌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说着,她两手一摊,像赶苍蝇似的在空中挥了挥手,说道:“既然拿不出一百万两,那这门亲事就不用再提了。
来人,送客!”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着说道:“小美姑娘,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你怎么能说推就推呢?
要是因此得罪了王家,日后平哥儿的前途可怎么办啊?”
小美气愤地说:“你管这叫好事?没看见你女儿都被骚扰得有心理阴影了吗?
那个小眼晴、小个子,你要是看上了,你去嫁给他,你是真的饥不择食啊!”
“嫁汉就是为了有衣穿、有饭吃,长相有什么重要的,能安稳过日子才是关键。
“小美姑娘,你别再任性胡来了,女子悔婚,这样的坏名声,会毁了锦月一辈子的啊!”
小美根本不听劝,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冲到桌前,一把扯过礼单,连同旁边的婚书一起撕成了碎片。
她抬手一挥,红色的碎纸屑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一地。然后得意地说:“再见啦您嘞!”
王夫人怒不可遏,用力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吼道:
“好啊,你竟敢撕毁婚书!
“不过是聘礼的事情没谈妥,你就如此嚣张跋扈,你这是在拿这门亲事威胁我们吗?
“本来就是你们贺家高攀了我家,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跪下给我赔礼道歉,就别指望我再上门提亲!”
小美得意洋洋地伸手戳了戳王夫人的脑门,说道:“大家都听见了吧。
我不去下跪,这门亲就不结了。你最好说到做到,可别到时候又死皮赖脸地缠着我们家啊!”
接着,她嘴里嘟囔着:“要是再来我们家提亲,你就是癞皮狗、癞蛤蟆、赖头三……”说了一大通难听的话。
王夫人气得几乎昏厥过去,她声嘶力竭地喊道:“粗俗至极,行为无耻,我真是瞎了眼才想和你们结亲!
“走,文昌,我们走!”
王文昌还恋恋不舍,伸手想去拉锦月,说道:“我不走,小月妹妹,你怎么能不嫁给我呢?
“我们两情相悦,而且我们都已经……”
锦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颤抖得像筛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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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二话不说,直接把手里的手帕塞进王文昌嘴里,说道:“你吃了什么脏东西,嘴巴这么臭?”
“王夫人说我下贱,难不成你也想当贱人?”
“刚说的话就不认账啦,你儿子这癞蛤蟆,非我女儿不娶,还想留在我们家当癞皮狗,人和畜生可不能结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小美骂得极其难听,王夫人再也无法忍受,气呼呼地抓住王文昌的胳膊,使劲往外拽。
“走!这世上的女人就算死光了,我也绝不娶你们贺家的女儿!”
“来人,把少爷拖走!”
王家的几个丫鬟和小厮架起王文昌,往外抬去,王夫人还趁机踢翻了几张矮几,一家人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客厅里一片狼藉。
赵姨娘两眼发直,嘴巴微微张开,呆坐在椅子上,脑袋一片空白。
我夫君双手握拳,抵在胸口,紧闭着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贱人!”
小美抬起头,疑惑地问:“谁叫我啊,有什么事?”
夫君一时语塞。
小美又说:“没事我先走了,你们几个,把这里收拾干净!”
小美拉着锦月从前厅走出来。
锦月浑身颤抖,走着走着,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后,又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震天:“呜呜呜,哇哇哇——”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痛哭,她张大嘴巴,仰着头,完全顾不上形象,仿佛要把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委屈一股脑儿地释放出来。
小美叹了口气,转过身紧紧抱住她,安慰道:“有些人就是榆木疙瘩,听不懂人话。
要是他还说什么欲拒还迎,你就狠狠扇他一巴掌!
“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大声尖叫、勇敢反抗,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知道吗?”
锦月渐渐止住了哭声,茫然地看着小美,问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教我的。
“你说把事情闹大了,吃亏的总归是女人,还会坏了女人的名声。”
小美耸耸肩,反问:“我今天闹事了吗?”
锦月点点头。
小美又问:“那我坏了名声吗?”
锦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小美接着说:“从今往后,你贤良淑德的好名声肯定荡然无存,王夫人肯定会四处宣扬你贪财自私、言语粗俗。”
小美又问:“那我失去了什么呢?”
锦月愣住了,过了许久,才轻声说:“你失去了好名声。”
小美又说:“那我得到了什么呢?
“我保护了我的女儿,为她出了一口恶气,除了那个虚幻的名声,我一无所失,对吧?”
不等锦月回答,小美便朝空中一挥手,说道:“所以啊,名声就是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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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拉着锦月走到锦鲤池边,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扔进湖里,锦鲤们以为有食物,纷纷争抢着去咬那片树叶。
小美手指着湖里的锦鲤,大声骂道:
“哇,你个头这么大,也不知道让让旁边的小红鱼,你真不要脸。
“喂,你游那么快干嘛?就为了一口吃的,你也太急切功利了吧,又粗俗又浅薄!
“还有你,吃了一口又一口,你怎么这么贪心啊!”
她骂得生动有趣,锦月破涕为笑,说道:“它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小美反问道:“要是它们听懂了呢?要是它们也在乎起名声了,会怎样呢?”
锦月一时愣住了。
小美解释道:“它们会饿死!
“明白了吗?名声只不过是一种束缚人的工具,它让你变得乖巧听话。
任人欺负了也只能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不敢做出任何反抗。
“什么温顺、乖巧、贤惠,这些词听起来好听,其实并不是什么好词。
男人创造这些词来夸奖女人,是因为对他们有好处,是为了控制你们。
你有听过谁夸一个男人贤惠、温顺吗?
“还有泼辣、粗俗、放荡,这些词听起来很难听,但对自己真的有坏处吗?
你看我今天,骂了这个又骂那个,我心里痛快极了!”
“我有一句至理名言要送给你。”
小美拍了拍锦月的肩膀,语重心长、一脸严肃地说:“人至贱,则无敌!”
我听得目瞪口呆。
这都是什么歪理邪说啊,贤良淑德有什么不好?
难道当泼妇才是正道?名声坏了,还怎么能找到好婆家。
我想制止小美继续胡说八道,可锦月却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盯着小美的脸,说道:“我记住了,娘。”
我顿时心头一震。
锦月已经很久没有喊我“娘”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再次开口叫“娘”,喊的却是小美。
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我站在锦鲤池边,呆呆地流下了眼泪。
小美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你还有脸委屈呢?
“非要把女儿嫁给性骚扰她的猥琐男,你还有脸感到委屈,我看你真是自作自受,死不足惜。”
“什么性骚扰,那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而已,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人家抱着你女儿动手动脚,就说一句抓虫子,你就信了?行啊,今晚我找几个小厮来抓虫子,把大家都叫过来看。”
“你、你别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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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小美的疯劲,这种事她真有可能做得出来,我立刻急了。
“就算、就算碰了她一下,又能怎么样?
男人碰你,说明他喜欢你啊,那时候王家已经有提亲的意向,两个人迟早要成亲的。
男人愿意对你上心,总比夫妻形同陌路要好得多吧?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
小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狐疑地问道:“你多大的时候订的亲?”
“十四岁,怎么了?”
“姓贺的那时候也这么对你了?”
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小美见状,嫌弃地撇了撇嘴,问道:“你当时什么感觉?你喜欢他,觉得很享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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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碰面总共也就三四回,谈什么喜欢。
那时,我满心惊恐与彷徨,又羞又窘,我找娘倾诉,她却满心欢喜,说夫君这般行事是因为喜欢我,日后嫁过去,夫妻感情定会和睦。
如今风气已较为开放,男女婚嫁之前,开明的家庭都会安排双方见上几面,给彼此创造相处的机会。
要是搁以前,盲婚哑嫁,新人初次相见便是在洞房,那场面更让人难以接受,哪个女子能反抗呢?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锦月为何就不肯顺从?
我神情发呆,小美叹气。
“算了,和你说不明白的,你反正都不在了,就看我好好活着吧。”
我苦笑着回应:“你这般离经叛道,把我的名声都毁了,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小美不屑道:“你倒是规矩本分,名声倒是好听,还不是只能寻短见上吊?我可不跟你一样,我就算死,也要先闹它个天翻地覆。”
小美又得意起来,哼着小曲,拉着锦月的手,说要带她去大厨房做几个菜,好好庆贺一番。
两人走到半路,恰好瞧见赵姨娘的女儿贺文秀,正坐在树下和丫鬟嬉笑玩耍。
小美立马压低身子,拉着锦月躲进旁边的灌木丛,慢慢朝她们靠近。
贺文秀得意地挥舞着手帕,咯咯直笑:“我看贺锦月以后还怎么得意?
摆什么嫡女的架子,还不是要被我表兄玩弄!
我表兄答应我了,只要我一声令下,就会想办法整治她,为我出气。”
丫鬟谄媚地给她捏肩:“小姐真厉害,奴婢也讨厌大小姐,整天板着脸,装得一本正经,还不是看见表少爷就往上贴。”
贺文秀接着说:“就是啊,表里不一,上次我表兄不过碰了她几下。
她就哭得跟什么似的,结果马上又答应了这门亲事,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她这副模样,我看着就恶心。
跟她娘一样,做人虚情假意,我上次找贺锦月要了一枚金簪。
结果她转头就买了一套红宝石头面送给贺锦月,故意气我呢,显摆自己有钱!”
丫鬟附和:“商户女就是这样,到底比不上书香门第。”
贺文秀恶狠狠地说:“现在好了,婚事已定,你等会儿找机会偷了她的肚兜,我送给表兄,就说是她的心意。
之前送表兄一条手帕,他就兴奋得不行,这次收到肚兜,肯定把持不住,下次见面,说不定就把她给办了。
哈哈哈,洞房夜要是不落红,我看她还有啥脸面。”
我惊得目瞪口呆。贺文秀比锦月还小一岁,今年才十四,平常在我面前一口一个“嫡母”,乖巧可爱,私底下怎么如此恶毒?
我气得浑身颤抖,这事儿必须找赵姨娘好好理论一番。
没想到,小美已经大吼一声,拉着锦月从灌木丛中冲了出来。
贺文秀吓得尖叫起来,小美扑上去,揪住她的头发,抬手就是两巴掌。
“愣着干啥?忘了我刚才怎么教你的?”
锦月一咬牙,冲上去,对着贺文秀的胸口就是一脚,喊道:“叫你害我!”
小美大声鼓励:“打得好,接着打,出了事我给你撑腰。”
小美一手揪着贺文秀的头发,一手掐着小丫鬟的脖子,就像捏小鸡一样。
小丫鬟哪见过这阵仗,吓得差点晕过去。
贺文秀被打得痛哭流涕,嘴里乱喊:“杀人啦,救命啊——”
小女孩的声音本就尖锐,很快,丫鬟和仆妇们纷纷朝这边跑来。
小美立刻松开手,说:“看好了!”
说着便往自己脸上抓了一把,弄乱自己的头发,又把锦月的发髻也弄乱,一屁股坐到贺文秀身上,和她在地上滚作一团。
我完全搞不懂她在干什么,像个傻子似的站在一旁。
赵姨娘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扑到跟前,喊道:“我的文秀啊——夫人,文秀年纪轻轻,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下这么重的手啊——”
话喊到一半,小美抬起头,赵姨娘顿时愣住了。
小美发髻凌乱,脸上有道红印,衣服上满是草屑,狼狈不堪,看起来和贺文秀的情况差不多。
夫君也正好赶到现场,小美抹了把脸,哎呦哎呦地站起身,怒骂贺文秀:“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既然这么喜欢你表兄,你自己嫁给他不就行了!干嘛要欺负锦月?”
说着一把抓住夫君的胳膊,把脸凑过去给他看:“你瞧瞧,你瞧瞧,庶女敢打嫡母,简直反了天了!
刚才她听说锦月退婚的事,就冲过来抓我,说自己心仪的表兄被退婚了,要打死锦月给表兄出气。你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你喜欢表兄,锦月退婚了,正合你心意,你不感激我们也就罢了,还动手打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当着众多仆妇的面,小美颠倒黑白,一口一个爱慕表兄,把贺文秀气得肺都要炸了。
她梗着脖子,声嘶力竭地尖叫:“你胡说,我才不喜欢表兄!”
小美嘲讽道:“哟,人多了就开始装了,现在说不喜欢,那你为啥要殴打主母?
小小年纪,心思这么坏,你既然喜欢表兄,我这就请老爷做主,把你嫁给他做妾,成全你的一片深情。”
小美说得有鼻子有眼,夫君也不免起了疑心,问道:“文秀,当真如此?”
小美趁热打铁:“你之前不是还怕得罪王家嘛?
不如把这丫头嫁给他做妾,也能缓和我们和王家的关系。”
小美又把锦月推出来:“老爷,你不信我,还不信锦月吗?
锦月从小就老实,不会说谎。锦月,你来说,是不是这丫头害你?”
锦月跺了跺脚,大声说:“没错,就是她害我!”
小美拍手说道:“这就对了,老爷,你现在就去告诉王家人,我们家——”
贺文秀尖叫起来:“不要,我才不要嫁给表兄!
他又丑又矮,还爱虐待丫鬟,每个月都能玩死一个,娘说他就是个畜生,我宁愿嫁给鸡狗,也不嫁给他!”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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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姨娘脸色煞白,急忙跑过去捂住文秀的嘴,她这举动,更让大家相信了文秀说的是实话。
夫君瞳孔一缩,转头愤怒地瞪着赵姨娘:“是你说他温文尔雅,是良配,这是怎么回事?你想害锦月吗?”
赵姨娘连忙解释:“老爷,文秀不知从哪儿听了下人的闲言碎语,在这里乱说,王家是大户人家,知书达理,昌哥儿不是这样的人。”
小美质问:“既然不是这种人,那你把女儿嫁给他啊?”
文秀大哭,拼命摇头:“呜呜——不要——不要——死都不嫁。”
赵姨娘也哭着说:“他们情同兄妹,怎么能做妾,不合适的。”
夫君满脸失望,对赵姨娘说:“赵兰若,你舍不得自己的女儿,都是做母亲的,为何要把锦月往火坑里推?”
说完,他走到小美面前,诚恳地鞠了一躬:“夫人,王家的亲事,退了吧。
之前是我误会你了,还好你提前看穿了王家的真面目,救下了女儿。”
小美有些惊讶,随即回应:“啊?哦,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夫君下令将赵姨娘母女软禁起来,不许随意出门。
夫君平时虽然宠爱妾室,但对几个子女还是很疼爱的。
这次,赵姨娘让他寒了心,一连几天,他都喝得酩酊大醉,然后跑到柳姨娘的院子里。
柳姨娘趁机火上浇油,说了一大堆赵姨娘干的坏事,还把文秀偷帕子陷害锦月的事也抖了出来,一心想把赵姨娘彻底踩在脚下。
小美得意极了,对我说道:“瞧见没,你处处让着赵姨娘,委屈自己的女儿,把东西都给文秀,人家领情了吗?
背地里还骂你傻呢!”
我被她怼得无言以对。
确实,每次文秀和锦月有矛盾,我都让锦月忍让,毕竟她是姐姐,又是嫡女,要有嫡女的度量。
可文秀不但不领情,反而变本加厉地欺负锦月。
难道这么多年,我真的做错了吗?
一味地追求好名声,无原则地退让,最后真的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吗?
小美教训完文秀后,又去了赵姨娘的院子,把之前从锦月那里拿走的东西都要了回来。
锦月更喜欢和她亲近,不光是锦月,就连平哥儿也几次主动来找小美。
平哥儿支支吾吾的,借口送点东西,就是不说话。
小美不耐烦地说:“有话就直说!”
平哥儿涨红了脸,说道:“我不想去白鹿书院念书了。从白鹿书院退学,需要父母签字,你帮我写封信给先生。”
小美坐在榻上吃着葡萄,瞥了他一眼,故意拖长声音:“哦,那你求我呀——”
平哥儿一咬牙,向她行了个大礼:“恳请母亲,帮我办理退学。”
小美翻了个白眼,继续剥葡萄皮:“求我也没用。”
平哥儿气得直跺脚:“你怎么言而无信!”
小美耍无赖道:“因为我没素质,没道德,就喜欢说话不算数。”
平哥儿无奈地问:“那到底怎样你才肯帮我?”
我着急地说:“小美姑娘,你不能答应他,你不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白鹿书院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白鹿书院位于隔壁的永康府,那是永王的封地。
永王世子也在书院读书,他专门请了很多大儒来书院讲学,从这里毕业。
可以直接得到永王的举荐进京做官,基本上就等于踏入仕途了,所以很多学子都对这里趋之若鹜。
当初我们托了王家的关系,花了不少银子才把平哥儿送进去,如今王家靠不住了,更要抓住这个机会,怎么能说不读就不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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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满脸好奇,问道:“你先告诉我,你为啥不想去白鹿书院读书了,只要你说出来,我就帮你写。”
平哥儿咬着牙,固执地摇头,不肯说话:“我自己想办法。”
他转身往外走,刚走了一半,就碰到拿着香囊过来的锦月。
锦月喊道:“大哥——”
接着一把抓住平章的手臂:“你把事情都告诉娘,她不会再逼你了。”
平哥儿冷笑一声:“告诉她又有什么用?我真是痴心妄想,在这个家里,什么都比不上贺家的前程重要。”
锦月连忙摇头:“不是这样的,如果他们不在乎我们,把我嫁给王家不就行了,何苦管我的死活?”
平哥儿说:“咱俩情况不同,你要是嫁给王文昌那个畜生,多半会丢了性命,我也就是受点侮辱罢了。”
小美插话:“受什么侮辱?是学院里有人欺负你吗?”
平哥儿突然转过身,气愤地说:“对,他们扒光我的衣服,让我趴在地上吃饭,还让我从世子胯下钻过去,抢走我所有的银子。
书院里等级森严,我们这些商户子弟是最底层的,受尽了欺负。
我学习再好,他们也说我差,我再也不想去了!”
平哥儿眼神充满怨恨,握紧拳头,身体微微颤抖。
他大声喊道:“你是不是非要逼我去读书?”
小美被他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不去就不去呗,你喊这么大声干啥?走,我去书房给你写信,你说我写。”
小美轻易地就答应了,平哥儿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锦月笑着朝平哥儿眨眨眼:“看吧,我就说娘会心疼你的。”
到了书房,夫君正在写字,柳姨娘在一旁研墨,两人情意绵绵,十分恩爱。
小美抽了张白纸,铺在桌上,说道:“你在这儿正好,你写封信给白鹿书院,平章以后不去那儿上学了。”
夫君板着脸放下笔:“别胡闹了!白鹿书院这么好的地方,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怎么能退学呢?”
小美反驳道:“有什么好的,里面的人狗眼看人低,还搞霸凌,在哪儿读书不一样,这种鬼地方咱才不去受那份气。
你到底写不写?”
夫君冷哼一声,扔掉毛笔:“受点欺负怎么了,咱们家境不如人,男子汉大丈夫。
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以后还怎么出人头地?强者是不会抱怨环境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美打断了:“他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算什么强者?
强者当然不用抱怨环境了,永王世子那种人才是强者,环境都是他搞乱的,他有什么好抱怨的?
咱们在白鹿书院是最底层的弱者,弱者就是要抱怨环境,不但抱怨强者,还要抱怨其他弱者。
你的那些商户同学,一个比一个没用,就不能团结起来抵制他们吗?
算了算了,在你们这封建社会也抵制不了,反正咱不去遭那份罪了。”
16
小美把笔塞到丈夫手中,杏眼圆睁。
“你到底写不写?不写就闪开,我自己来写。”
丈夫气得猛地一拍桌子。
“信口开河,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仁,真是十足的妇人之仁!”
“断绝了王家这条人脉,咱们李家近来的营生都减少了一半,你还要让孩子退学,还要得罪宁王?
你真是不懂『死』字怎么写!”
林姨娘赶忙煽风点火。
“太太,慈母多败儿啊,不过是挨几顿揍,受点羞辱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少爷可肩负着李家的未来呢。”
小美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林姨娘大哭起来:“太太,您这是干什么呀?”
小美说道:“你哭啥?不就是挨了一巴掌,有啥大不了的?”
丈夫怒不可遏:“你这个胡搅蛮缠、不明事理的妇人!”
“你要是再这么放肆,我、我可要休妻了!”
小美一下子跳起来。
“好啊,你可别又忽悠我,你赶紧休,我立马去搬嫁妆。”
李家祖上曾出过状元,是当地的名门望族,但传到丈夫这一代,家族已经衰败,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全靠小美的嫁妆维持着。
听到小美提到嫁妆,丈夫顿时没了底气。
“青云书院绝对不能退,你这个恶妇、蠢货!”
“你个上门女婿,我说退就退,你要是再啰嗦,我就主动提出和离,马上把嫁妆搬走,明天就让你流落街头。”
“上门女婿”这几个字一说出口,丈夫双眼瞪得通红。
“好啊!我堂堂举人出身,你竟然是这么看我的?”
成婚多年,丈夫家的名声比小美家好听,可家里的所有钱财都是靠小美的嫁妆。
母亲说,为了给男人留面子,不能总把钱挂在嘴边。
小美也就一直没提过,嫁给他还不到两年,丈夫就要纳妾,小美原本不同意,丈夫就质问她,是不是看不起他。
门当户对的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他不纳妾,传出去,说她善妒,说他怕老婆,哪样听起来好听?
小美只好咬牙,亲自给他选了孙姨娘,后来,又有了林姨娘。旁人还说,他们家只有两个姨娘,丈夫到底还是尊重小美的。
小美又跳起来。
“就是这么看你,你能怎样?吃软饭还这么嚣张,你有那个本事吗?上门女婿,上门女婿,上门女婿!”
“你这个贱人!”
丈夫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抬手就要打小美。
小美灵活地往旁边一闪,伸手在丈夫脸上抓了一把。
“呸,还敢打老娘,我跟你拼了!”
小美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朝着丈夫扔过去,一边围着桌子灵活地转圈跑,丈夫放不下身段跟她扭打,只能咬着牙骂几句,带着孙姨娘灰溜溜地走了。
我惊讶地发现,丈夫居然拿她没辙。
打也不好打,骂也骂不过,堂堂一家之主,竟然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小美又得意起来。
“文轩,过来,跟我说说这封信怎么写。”
文轩顺利从青云书院退学,我们家又和王家断了往来,在周围的圈子里,名声一落千丈。
所有人都在议论,李夫人是商人家庭出身,目光短浅,粗鲁无知,行为举止毫无章法。
店铺里的生意越来越冷清,文轩到了谈婚论娶的年纪,却没有一个媒人上门。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胡作非为的后果!没有好名声,钱也难赚,孩子们的婚事也办不成。”
小美神秘地一笑。
“名声这东西,玄乎得很,说有就有,说没就没,贞洁烈女一夜之间能变成荡妇。
荡妇一夜之间又能得到牌坊,人心都是随大流的,还不都是上面的人说了算吗?”
我一头雾水。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呵呵,你不懂,人贱自有天收,知道什么意思吗?
“除了老天爷,谁也奈何不了我们这些贱人,宁王算个什么东西。”
我根本不明白小美的意思,没想到,还真被她说中了,一个月后,京城传来消息,宁王谋反被抓了。
朝廷开始清算,查封了青云书院,惩处了一大批宁王的亲信,王家首当其冲,全家被抄家。
丈夫喝了酒从外面回来,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小美面前。
“夫人真是有大智慧啊!
“和王家断绝关系,让文轩从书院退学,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宁王会出事?
“文轩那些同学的家长,好几个都被关进了监狱,张举人,连功名都被革除了!
“只是夫人,您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小美冷哼一声。
“哼,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
我们家从宁王的灾祸中全身而退,新上任的知府还特意表扬丈夫,说他不与坏人同流合污,是真正的君子。
一夜之间,我的名声又彻底逆转了。
装傻充愣,自毁名声以保全自身,这样的智谋和远见,岂是一般人能有的。
拜访的名帖像雪花一样飞到我们家,给孩子们说媒的媒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小美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我看着她行事洒脱,遇到不顺眼的就骂,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
“哇!吃瓜吃瓜!”
“本来以为……是啊,以她的聪明才智,不会轻易做这种事的。”
“莫非陈家也要倒霉?该不会是卷入什么事情里了吧?”
我真是搞不懂了。
她骂人那么难听,做事那么张狂,为什么大家都夸她好呢?子女也护着她,丈夫也心服口服,到底怎样才算一个好人?到底什么才是好名声?
小美叹了口气。
“你还不明白吗?
“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名声,你仔细想想,其实只有『利益』这两个字。
“你给你丈夫纳妾,满足了他的利益,他就会夸你,别人夸你夸得越厉害,说明你对他越有用。
“哪怕是亲生子女,你维护他们,他们才会认可你,你牺牲他们的利益来换取自己的名声,难道还指望他们爱你敬你吗?
“真是愚蠢!”
我看着满府的热闹景象,还有开心快乐的文轩和锦瑶,只觉得如遭雷击,忍不住问小美:
“你到底是谁?”
小美说:“都说了,我是个贱人啊。
“我父母,还有我弟弟嘴里的『贱人』。”
小美惆怅地叹了口气。
“一个不肯被人压榨,头脑清醒的女人。”
正说着,李家的姑妈手里拿着锦瑶的翡翠镯子,笑着说:“锦瑶,这话,姑妈本来都不好意思说。
“你妹妹喜欢这个镯子,你们……”
小美大声呵斥道:“不好意思你还说?你真是不要脸啊!”
说着风风火火地朝那边冲过去,火红色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飞扬起来,鲜艳得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锦瑶开心地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姨妈家的表哥,强行把我养的小奶狗抱走了。
母亲让我给,我只能听话。
几个亲戚都夸我懂事大方,我强忍着眼泪,不敢让它掉下来。
那滴眼泪,直到现在才滚落下来。
我擦了擦脸。
“如果有来生,我也愿意当一个贱人。”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