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皇上挡了一剑，他问我要何赏赐，我：奴婢野心不大，皇上您足矣

我替皇上挡了一剑，准确来说，是慌乱中，不知被谁推出去挡刀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认为我是主动替他挡的。

他要赏赐我，还是大赏特赏。

1

我叫胭脂，是宫女和侍卫的私生子，我爹娘自然在东窗事发后就被赐死了，而我因为先皇后的好心，侥幸逃过一劫。

养我长大的老嬷嬷看到我眉间的胭脂记，摇摇头：“这孩子就不该来到世上，罢了罢了，往后就叫她胭脂吧。”

我从小在宫里长大，地位卑贱，被人欺负得紧时，甚至跟娘娘们的狗抢过吃食。

战战兢兢活到十九岁，再有六年，我就能出宫了，可此时此刻，我躺在宫女的大通铺上，挨了女刺客一剑。

那天的场景实在是混乱，大家都知道宫里出了个女刺客，几乎十天一刺杀，五天一恶作剧，宫人们都提心吊胆，怕轮到自己伺候时皇上出什么意外。

轮到我的时候，我叹一口气，这宫里的侍卫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女刺客抓了一年都没抓到！

可渐渐地我发现，这女刺客和皇上并不像是仇人，他们的刺杀更像是一种情趣，一种话本里男女主角的调情。

我打盹的时候，女刺客来了，我立马躲在柱子后面装睡，看到她提着剑指着皇上，却迟迟不下手，皇上上前一步，她又急急把剑收了回去。

我擦地的时候，女刺客来了，皇上为她吹了一首曲子，他们两个抱在一起，又决绝地推开，奇怪极了。

……

第三次，我终于近距离目睹了事发现场，当时我正在给皇上奉茶，女刺客又来了。

我看到她漆黑深邃的眼睛里满是绝望，质问皇上：“你可知，这场战争让西洲死了多少无辜百姓？”

长时间的沉默。

女刺客手里的剑磨得更锋利了，闪着渗人的白光，我觉得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正准备脚底抹油跑掉，还是晚了一步。

一大群侍卫冲了进来，将这里团团围住，我怕得要死，女刺客看起来是真的被皇上伤透了心，她提起剑终于刺向了皇上。

慌乱中，我因跑得慢了几步，不知被谁推出去挡刀……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女刺客要跑路，侍卫本来是可以抓到她的，却见皇上手一挥，侍卫们轻车熟路地停了下来，看着女刺客消失在宫墙上。

只留皇上一个人看着那个身影消失的地方发呆，眼里是十二分的深情。

你他娘的，我捂着伤口，这种濒死的感觉让我害怕，让我愤怒，让我想骂人。

你们两个谈情说爱，就逮着我刺？我一个奴婢，整天想的是生存，没有你们两个伟大，谈个不被世俗接受的轰轰烈烈的恋爱，要把这么多人当猴耍。

终于有人在清理现场时发现了我，太监总管一看这么多血，大刀阔斧地说：“拉出去埋了吧。”

我：？！

“我还有气，我还有气！”我叫了两声，没人理我。

我转了转眼珠子，重新组织一下语言，拉着要抬我的宫女的手，眼中满是赴死的坚定：“皇上，皇上怎么样了？只要皇上没事，我这做奴婢的，就是死也值了！”

因为我知道，忠诚的奴仆象征着皇上是圣君，这样的故事传出去，必是一段佳话。

果然，皇上终于看了我一眼，摆摆手道：“叫个太医来给她好好瞧瞧，务必要将她救活！”

2

我在床上养病的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对我毕恭毕敬，就连皇上都象征性地派太监总管来看了我一次。

我记得那天他是怎么无情地说：“拉下去埋了。”

又清楚地知道现在他在怎么巴结我。

“胭脂姑娘。”他笑得谄媚。

他之前明明天天骂我贱骨头，说我总爱偷懒，干活不利索。

“公公客气了，我只是个三等宫女，哪里担得起姑娘这个称号？”

“瞧您说的，现在谁都知道，您护驾有功，皇上都对您很看重，您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好日子？

我失血过多，救了三天才清醒，此时此刻，我多想躺在床上的是皇上。

可我还是信了太监总管“好日子”的鬼话，只要我伤好了，我就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日后多的是人巴结我。

当我顶着一等宫女的头衔站在皇上身边伺候时，才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好日子”，说是地狱还差不多。

我怕女刺客哪一天是不是又要卷土重来，再把我推出去挡剑，于是我伺候时都尽量离得远远的。

皇上接茶时看了一眼我赶忙缩回去的手，有些疑惑，但他什么也没说，反而十分满意。

当天晚上，女刺客又来了，我隔着帷幔看到她哭了，哭得梨花带雨，哭完就脱衣服。

我看得面红耳赤，好奇皇上会对她做什么，可皇上只是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给她穿上。

哦，我想起来了，我在话本子里看过，这叫克己复礼，男主角能做到这一步，说明他是个极其富有人格魅力的人。

高，实在是高！

我有些同情地看向女刺客，惨了，她要坠入爱河了。

她撤退时和我撞了个正着，待看清是那天刺伤的人，她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我问她下次什么时候来，她怔愣了几秒，别过头去，“不会再有下次了。”

“你骗鬼呢。”我知道，皇上和她这种情况，不闹个你死我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

我曾经看过的《东宫在逃太子妃》就是这样，女主角自刎，男主角悔恨一生。

女刺客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她并没有回答我，只是踩上墙边的杏花树，借着力轻轻松松翻过了宫墙。

一身的好武功，干嘛非要往这宫墙里翻？外面的世界多好，有多少深仇大恨，非要搭上性命去做这种根本做不到的刺杀？

你看我，我爹娘在我刚出生时就没了性命，我当然知道是皇上杀了他们，但我就从不做报仇的蠢事。

人的一辈子这么短，再背负上仇恨，该有多么累啊！

3

女刺客没再来过，我有时望望空荡荡的墙角，有些失望。

更糟糕的是，皇上要立新后了，人选是西洲嫡公主，婚礼在三日后举行。

那女刺客怎么办呢？她会不会真的像话本子里讲的一样，在心爱之人成婚当晚，找个夜深人静的好时候，孤独寂寞地死去……

我晚上捧着话本子看到这里时，哭得眼泪汪汪，没想到，这种戏剧性的爱情竟然会出现在现实中，还是这些达官贵人会玩。

婚礼办得很仓促，又很华丽，大家忙忙碌碌，终于将宫里布置得喜庆起来，皇上和皇后的婚服，由我收着，上面用金线绣的龙和凤，逼真得像要从衣摆上飞出来。

我兢兢业业地为婚礼操劳，一边羡慕这个西洲嫡公主，一边同情女刺客，却在年轻的皇后披着凤袍戴着凤冠惊艳出场的那一刻彻底傻眼。

女刺客的脸和西洲嫡公主的脸重合在一起，五官深邃，身材高大，长相较中原女子更有攻击性。

她和深沉的皇上站在一起，豺狼虎豹，哦不，郎才女貌。

我悟了，这些达官贵人真的很会玩。

那差点要了我命的一剑，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他们爱情路上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一件写在话本子上都没人看的事。

我不免有些伤心，但我很快就没空伤心了，因为皇上和皇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很快波及到了我。

他们两个什么事都能吵起来，就像话本子里写的极致拉扯，看起来是他们两个互殴，但他们打翻茶时，烫到的是我，拿簪子划脖子时，刺伤的是我。皇上在皇后那里吃了瘪，不看路一头冲进来，刚好撞到倒霉的我……

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你不要逼我……”

皇后娘娘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不知道，如你所见，他们天天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让人猜来猜去的，就会整这死出。

这次，皇上真的很生气，在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去找皇后娘娘主动服软后，发现她正在喝避子药，皇上彻底震怒了。

这种倒霉的事发生时，怎么都赶在我在场的时候？

我很郁闷，郁闷着往门口退，直到和正在对峙的皇上皇后拉开距离，才停下来安静看戏。

“你当真这么不想怀朕的孩子？你知道，朕一直想要个嫡子。”

“对，我恨你，我就是不想要你的孩子，就算是生出来，我也要把他掐死！”

“你！好好……”皇上气得胸口一直在起伏，抬起手臂像是在酝酿大招。

生气的皇上真可怕，我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三炷香，你和皇后爱怎样怎样，别连累我。

“今晚上，朕要她侍寝，皇后觉得怎样？”

我在原地石化了三秒，左右看看，四下无人，皇上的手指头确确实实指着我。

今晚是中秋节，按照祖制，皇上是必须和皇后一起过的。

皇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皇上会用这种方式报复她，我看到她明明痛苦得要死，不禁在心里乞求她说点挽留皇上的话。

可她还是勾起一抹浅笑，装作大度的样子，说：“胭脂人生的好，做事公正周到，又替皇上挡刀，想来很是爱慕皇上……”

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我欲哭无泪，只恨自己那天为什么不跑快点，更恨把我推出去挡剑的侍卫，我清晰地记得那张脸，下次见到，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皇上既然也喜欢胭脂姑娘，我可以将她收做义妹，我们姐妹一同服侍皇上，就像娥皇女英一样。”

你一个西洲人能不能不要学个典故就乱用！还娥皇女英，我真想挖个地道从这里钻出去。

此时皇上被她气得够呛。

皇上走了，对于皇后的提议，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我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尴尬到脚下能抠出一座皇宫。

我讨厌他们只顾自己吵架，不顾别人死活，但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没人会在意我的感受。

4

当天晚上，皇上在寝宫踱来踱去，我们大眼瞪小眼，最终，我懂事地抱来一床被子打地铺。

一连三天，我都和皇上共处一室，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弄得我没法见人了。

“胭脂和皇上是怎么回事，皇上一连宠幸她三天，连个名分都不舍得给。”

“谁知道呢？还是身份低贱，她亲生父母当年做的丑事都够她死八百回了，要不是仗着自己长得好，又碰巧为皇上挨了一刀，皇上怎么能看上这种人？”

“无名无分的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她也真是脸皮厚。”

……

外面的声音从巴结变成讽刺，皇上从来听不到，皇后娘娘也听不到，或者说他们听到了，但是他们不在乎。

我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等再有人欺负我，我就上去撕了她们的嘴，可这样做会被责罚，我无权无势，我不敢。

于是，我得空就从这个牢笼跑出去，跑得越远越好，最好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独自喘口气，却在这里遇见了同样来偷懒的他。

此时，他正叼着一根狗尾草，悠哉悠哉躺在树上，听我大声朝天念了三遍：我想好好活着！我想好好活着！我想好好活着！

我听宫里的老人说，想发财就翻翻黄历，看今天财神爷在哪个方向，朝那里大喊“我要发财”，财神爷听到了，就会给你带来财运的。

那我想要命好点，得向老天爷要吧。

背后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笑声，我有些害羞，转头看到树上吊儿郎当的那张脸，瞬间恼羞成怒。

我脑海中只有一个词：冤家路窄！

“你这小宫女可真有意思……”

他话还没说完，被我抓住胳膊往下一拉，整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我愤怒地揪住他的衣领，“你那天为！什！么！推我出去挡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