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出事前,娘亲将我改名脱籍,卖入了权势滔天的大司马府中为婢

发布时间:2025-05-30 12:00  浏览量:3

我的母亲是位穿越时空而来的奇女子。

家中大祸临头前夜,她提前为我改换姓名、脱离户籍,将我卖入权倾朝野的大司马府中为仆。

我本计划等风波平息,寻机为自己赎身,远走京城。

却不料被大司马相中,遭其强行纳为妾室。

而我,连求死的权利都被剥夺。

1

我的母亲虽是穿越者,纵然她思想前卫、学识渊博,却也难以抵挡朝廷内部的权力倾轧。

太子失势被废,

我的父亲因站错队伍,连累全家遭受抄斩之祸。

母亲早有预见,早早为我更名换籍,把我卖进那权势滔天的大司马府做婢女。

她再三叮嘱我,待风头过去,就找机会赎身离开京城。

我是姜家在这世上留存的唯一血脉,她只求我好好活着,莫要报仇。

她常说,仇恨会蒙蔽心智,她只盼我能平平安安、普普通通过完此生。

泪水滚烫,簌簌落下,砸得脸颊生疼。

我用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强迫自己将母亲的每一句话都铭刻在心。

那个夜晚,姜氏一族惨遭屠戮,整条街巷回荡着凄厉的惨叫。

刺目的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了半边京城。

全家遇害,我却连落泪都不敢,只能拼命低着头,跟着管事嬷嬷迈进桓府大门。

转眼间,三年时光悄然流逝。

当年轰动一时的太子贪墨案,早已尘埃落定。

这三年里,我从不贸然出头,一直安分守己地在外院做一名洒扫侍女。

偶尔故意犯下些无关紧要的小错,断了嬷嬷们想提拔我去内院伺候的念头。

如今桓府由大司马桓朗当家作主。

桓朗才华横溢,深谙治国之道,又与新帝自幼相识,深受信任。

朝中大小事务,几乎都由他一人决断。

这样一位有着经世之才,且容貌丰神俊朗的人物,引得京城众多高门贵女竞相倾慕,渴望嫁他为妻。

就连府中的侍女们,也都绞尽脑汁,想在他面前展现自己。

毕竟一旦被他看上收房,便能迎来飞黄腾达的机会。

唯独我,每当桓朗来后院探望母亲时,我要么躲起来,要么称病告假。

并非我对自己的容貌有十足自信,而是我即将出府,不愿在此时徒增任何风险。

老夫人寿辰那日,京城众多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前来贺寿。

我也被临时调去帮忙侍奉。

负责打扫藏书阁的侍女松枝拿着一叠酥饼找到我:

「好阿虞,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俊美的公子。」

「你就替我一会儿,我去瞧一眼就回来换你,行不行?」

其实我心里正求之不得,藏书阁是桓朗的书房,他常年在外为新帝办事,很少归家。

这次就连母亲寿辰,他也没能及时赶回,只是匆忙派人送回贺礼。

我正想借此躲个清净。

但我还是面露为难之色,犹豫许久才说道:

「好吧,那你快点回来,小心被周嬷嬷发现了。」

「阿虞你就是我的救命菩萨!」

我无奈地笑了笑。

2

藏书阁内静谧无声。

我的目光在书架上的藏书间一一扫过。

从前我还是姜家大小姐时,就听闻桓府的藏书之丰,堪比传说中的天上白玉京。

今日亲眼所见,才知这里的藏书之盛,比传闻更令人惊叹。

自儿时起,母亲每年都会带我外出游历,饱览名山大川。

每到一处,她就会给我讲述许多有趣的故事,加深我的印象。

却没想到,桓朗竟能将那些山川平原,按照原样复刻在沙盘之上。

我盯着沙盘,出了神。

当看到坯都城中那两座连绵的山脉时,我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下意识地伸手,将山内的河流移到了山脉外侧。

「你曾去过坯都城?」一道清冷而尊贵的男声在耳畔响起。

我吓得猛然回过神,下意识转头看去。

只见一位年轻男子眉眼神俊朗,目光冷冽地站在我身旁。他目若朗星,身姿挺拔,一袭玄色华服,尽显雍容华贵。

我认出他就是桓朗。

愣了两秒后,我急忙跪倒在地。

「奴婢该死,请大司马责罚。」

我心跳如擂鼓,神经紧绷。

却听桓朗语气淡然地让我起身:

「不过小事一桩,起来回话。」

回话?

我这才想起他刚才的问题。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头垂得极低,谨慎地回答道:

「回大司马,奴婢未曾去过。但奴婢的母亲在坯都城失守前曾去过那里,她告诉奴婢,坯都城有个葫芦谷,形状两头细、中间粗。母亲说,古时打仗,曾有位军师诱敌深入葫芦谷,随后命人封锁前后出口,又用火箭攻击,将敌军一举歼灭。」

「所以奴婢就想,如果葫芦谷的两座山之间有河流,火箭就会被河水扑灭,这计策便无法成功,因此猜测这条河或许在山的外侧。」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桓朗又问:「你母亲如今在何处?」

「三年前病逝了。」

「可惜了。」

桓朗轻叹一声,也没说可惜什么,便又陷入沉默。

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心里愈发忐忑,只盼着他能快点让我退下。

许久,只听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忐忑不安地回答:「阿虞。」

「把头抬起来。」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但还是缓缓抬起了头。

桓朗看到我苍白瘦弱的面容时,眉头骤然皱起,随后移开了视线。

「这次暂且饶过,下次再犯,自己去领罚。」

我心中一喜,连忙谢恩,惶恐地退了出去。

这一刻,我满心感激母亲。

当年我在洛京也是出了名的美人,曾因这张脸险些惹来灾祸。

母亲便教我用胭脂眉笔改变容貌,掩盖自身的美丽。

进入桓府后,我每日不敢懈怠,就连睡觉时都不敢卸妆。

虽然我并不认为桓朗是贪恋美色之人,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马上就能离府了,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再生变故。

3

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天,郑管事找到我,告知我从明日起,要去桓朗的书房陪侍。

我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脑海中飞速思索着,如何拒绝才能不驳桓朗的面子。

可郑管事根本没给我拒绝的机会,笑着恭喜我后,便转身离开了。

我欲哭无泪。

我猜测,桓朗让我去书房伺候,大概是因为我昨日为辩解所说的那些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应该并非是对我本人有意。

如此,此事或许还有转机。

晚上,等同屋的侍女铃铛睡下后,我借口去倒水出了门,又绕到窗下。

故意断断续续地发声,装作与人交谈:

「郑管事今天才跟我说,你怎么就知道了?」

「是啊,大司马让我去他书房伺候。」

「还不是老夫人寿宴那天,我替松枝去打扫藏书阁,没想到大司马也在,他大概是看我识些字吧。」

窗下只有我一人。

只要铃铛推开窗往下看,就能识破我的把戏。

好在她没有,只是微微起身,侧耳倾听。没听到其他人声后,便又躺下了。

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假装倒完水回到屋里。

铃铛的母亲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人,因此她在府中备受优待,平时行事嚣张跋扈。

她还四处宣扬对桓朗的爱慕之情,

私下里,常因哪个侍女多看桓朗一眼,就与对方大打出手。

我赌她不会轻易让我去桓朗书房伺候。

铃铛果然没让我失望。

第二天一早,老夫人身边的周嬷嬷就气势汹汹地把我叫了过去。

一进门,老夫人就将滚烫的茶盏狠狠摔在我脚边。

「你这干粗活的贱婢,竟然还想攀附我家高枝?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我装作被吓到的样子,急忙跪下:

「老夫人息怒,奴婢冤枉,奴婢从未有过攀附府上主子的念头。」

老夫人脸色铁青:

「那我寿辰那日,你为何去打扫藏书阁?怎么就那么巧撞见朗儿,还被他看中,要你去书房伺候?」

「我念你是个孤女,无依无靠,才把你留在身边。你倒好,竟妄想一步登天!」

「从今日起,你就去前院倒夜香,没有命令,不准踏进后宅半步。」

我伏跪在地上,哭着应下。

直到回到房间,我才敢彻底放松下来,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

想来桓朗那边,老夫人自会去解释清楚。

桓朗聪慧过人,稍加查证就能明白我的用意。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必须尽快离府。

4

姜家在被抄斩前,也是洛京的名门望族。

我的母亲擅长经商,且极会规避风险。

在姜家鼎盛之时,她就已用不同方式,为我和两个哥哥存下一大笔钱财,并告知我们取钱的方法。

第二天,正是桓府开府采买的日子。

开府时府中规矩稍松,出门只需登记即可。

出府后,我披上披风、戴上兜帽,前往城里最大的布庄。

见到掌柜后,我拿出母亲的印信。

赵掌柜看到印信,顿时老泪纵横:「我等了八年,终于等到东家派人来了。」

「十年前,小店经营困难,濒临倒闭。若不是东家出钱出人、出谋划策,这家祖传百年的老店早就关门了。」

从赵掌柜口中,我得知母亲投资布庄时,与他签有契约。

利息是每年盈利的十分之一,如今这笔钱已积攒得颇为丰厚。

我支取了三百两银子。

我的赎身银只需五十两,多备些钱,也好以防万一。

采买完刚回府,我就被铃铛堵在了库房里。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平日里总讨好她的侍女。

其中一人手里端着一盆清水。

库房的门被关紧后,铃铛满脸鄙夷地朝我走来:

「阿虞,跟你同住这么久,我总见你拿着胭脂水粉,在脸上涂涂抹抹,连睡觉都不洗掉。」

「你是不是做梦都想着勾引朗少爷?」

此言一出,旁边两个侍女立刻嗤笑起来:

「铃铛姐,就她这张脸,涂了胭脂都这么丑,不涂不得丑得让人恶心?」

「丑人多作怪,我要是朗少爷,在藏书阁那天就直接让人把她赶出去了。」

其实我早有预料。

铃铛如此爱慕桓朗,怎会轻易放过我。

我盯着她们看了两秒,突然快步走到三人面前。

在她们疑惑又警惕的目光中,我从右手上摘下一个翡翠镯子递给铃铛,

又随手取下白玉耳坠,给了那两个侍女一人一只。

在她们惊愕不已的注视下,我抿了抿唇,说道:

「三位妹妹想多了,就我这模样,不用你们说,我自己心里也清楚。」

「妹妹们不妨想想,若大司马真看上了我,怎会任由我被打发到前院干粗活?」

见她们的眼神已有几分相信,我微微一笑:「不瞒妹妹们,我在外有个相好的,他今日捎信来,说已经攒够了钱,明日就来为我赎身。」

「我打算随他回老家成亲,这些就当是给妹妹们的临别礼物吧。」

我言辞恳切,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铃铛愣了许久,倒也没再为难我。

那两个侍女还笑着恭喜我。

就在我抬脚准备离开时,库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小厮从外面探进头,走进来后,快步走到铃铛身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我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刚想加快脚步往外走。

那两个侍女得了铃铛的暗示,已经快步朝我走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盆刺骨的冷水便当头浇下。

就在这时,桓朗走了进来。

他身着玄衣,头戴金冠,完美的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走出的仙人。

看到我浑身湿透的样子,他那双沉稳深邃的眼眸微微一沉,最后落在了我的脸上。

5

桓朗踏入房门的刹那,身后四人即刻俯身跪倒。

唯有我,因适才的变故惊得魂不守舍。

在原地僵直伫立许久,才迟滞地回过神,抬手拭去面颊的水渍,屈膝行跪礼。

桓朗幽沉的长眸掠过众人,冷声发问道:

「谁先开口?」

铃铛即刻抬头回应:「回朗少爷,过几日明国公的嫡女将行大婚之礼,老夫人命奴婢来库房挑选贺礼。」

「开门时不慎撞到人,还将水泼洒出来。」

她言辞间满是关切地向我问询:「阿虞姐姐,你可安好?」

就在她答话的工夫,我跪坐之处已积起一滩水渍。

秋日深夜寒气砭骨,我此刻冻得牙齿不住打颤。

但在桓朗的注视下,我亦不敢随意挪动。

只得摇摇头,声音瓮闷地回应:「无妨。」

「无妨便好,」铃铛说罢又斥责那两名侍女,「你二人撞了人,还不知赶快去给阿虞姐姐擦拭。」

「擦拭」二字被她咬得极重。

我瞬间领会她的意图,连忙推辞道:

「不必了,我稍后回房换身衣物即可,我浑身湿透,别沾湿了两位妹妹。」

「那如何使得?从此处返回卧房尚有一段路程,若染上风寒便不妙了。」

铃铛既已打定主意要让我暴露真容遭桓朗嫌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桓朗却也未出声阻拦。

那两名侍女为我擦拭水渍时,刻意着重擦拭我脸上的水迹。

擦拭间,她们神色陡然一变,目光频频投向铃铛。

铃铛不明所以,亦起身朝我走来。

见我低着头,她径直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强令我抬起头来。

看清我面容的刹那,铃铛震惊得许久未能回过神。

而桓朗一双深邃如墨的眼眸,自进门起便未曾从我身上移开。

「都退下。」桓朗突然开口。

铃铛气得面色铁青,行过礼后径直离去。

我亦如释重负,刚站起身欲离开。

却又听见桓朗冷声开口:

「你留下。」

「是。」

我强忍着闭了闭眼,重新屈膝跪下。

待库房之门重新闭合,桓朗才将暗沉的眸光转向我:

「为何不愿来服侍?」

他既如此发问,便表明已知晓内情。

我浑身冷得发颤,伏跪于地答道:「非是不愿,只是奴婢愚笨粗陋,唯恐侍奉不周。」

桓朗冷声嗤笑:「你入府三载,每每临近提拔之际,便会犯下一桩无关痛痒的小错,与你一同当值者,有些甚至不知有你此人。」

「你管这叫愚笨粗陋?」

当真好生难缠。

我身子伏得更低几分:

「是、是奴婢心有所属,早前已与他约定,等老夫人寿辰一过,他便来府中为我赎身。」

「这差事辗转调换总归不妥,才寻了由头推拒,还望大司马宽恕。」

桓朗默然不语,只以一双冷眸沉沉凝视着我。

那目光令我如芒在背。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冷冷开口:

「在此跪至天明。」

「是。」

桓朗离去后,我浑身紧绷的神经才稍作松弛。

心间被蚀骨的寒意层层裹覆。

这便是娘亲所言的权势高于一切——他昨日可对我另眼相看,今日亦可毫无由头地责罚于我。

在此处,无权无势者的性命轻如蝼蚁。

幸而明日我便要赎身离去。

天下之大,终能寻得一处容身之所。

6

我联络上的娘亲亲信,次日一早准时至桓府为我办理赎身事宜。

我早有预料赎身一事不会顺遂,却未料到她们竟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

先是将赎身银从五十两提至三百两。

待交完赎金,又开始细细盘问那亲信的家世背景。

好容易问完,桓朗的宠妾桃夫人便匆匆赶来,指控我偷窃耳饰。

自我今晨起,便一直待在管事嬷嬷处,且无任何人近身,显而易见,那耳饰定不在我身上。

桃夫人敢当面指认我,便表明她定是将耳饰置于我的私人物件之中。

横竖难以说清,我径直跪下,委屈出声:

「奴婢不知何处冒犯了夫人,那耳饰分明是夫人昨日赏赐于我的,如何今日又诬我偷窃。」

「如此反复无常,日后夫人再行赏赐,何人还敢收受。」

桃夫人未料我会如此将她一军,神色数变。

却始终哑口无言,无从反驳。

我虽反驳了她,却也无法自证清白。

管事嬷嬷径直以此为由,拒收我的赎身银,称须待身上的官司厘清,方可赎身。

我不过是区区侍女,人微言轻,纵是聪慧善辩,也难以改变现状。

索性不再白费唇舌。

那亲信刚离去,桃夫人便莲步轻移至我身前。

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

「你也不必怨恨我,我亦是身不由己,受人差遣。」

替何人办事,我们彼此心照不宣。

我心间憋着火气,并未作声。

桃夫人轻抿朱唇:「我被赐予桓朗多年,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你说你何苦这般固执。」

「我与王姬皆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被他纳进府中充作摆设,他亦从未召我们二人侍寝,你大可不必介怀。」

我何尝是介怀,又怎敢介怀!

我只是气恼自己好好一盘棋,怎就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桃夫人又缓缓开口:

「你且起身吧,他在等你,门外有人引你过去。」

「谢夫人。」

我心底实则感激桃夫人与我说了这许多话。

至少,解铃还须系铃人。

不过两面之缘,我不信桓朗便对我势在必得。

总归应当还有转圜之策。

郑管事将我带至燕园入口,便示意我自行入内。

我竭力按捺住紧张心绪,可在望见桓朗时,心底仍是不由得忐忑难安。

「大司马。」

桓朗径自观赏池中争食的锦鲤,声线清冷淡漠:

「遭人诬陷仍能处变不惊,我这府中奴婢倒真是心思缜密,聪颖过人。」

府中处处皆是桓朗的眼线,我所作所为,他尽皆知晓。

我屈膝下跪,不顾本就作痛的膝盖。

「奴婢在桓府当差,自当维护家主颜面,此乃奴婢分内之事。」

桓朗把玩着下人呈上的卷宗,忽而嗤笑出声。

「能言善辩,当真是姜夫人调教出的好女儿。」

他随手一掷,卷宗滚落至我眼前。

「心上人?赎身?」

「姜大小姐编的好故事!」

7

我的双手止不住发颤,死死盯着那些卷宗。

那些——

尽是我如何被调包出逃的真相!

心间涌起漫无边际的恐惧。

不过半日,我的底细便被桓朗查得一清二楚。

明明差一步,我便可为自己赎得自由之身!

如今却被权倾朝野的桓朗知晓真相,只需他一念之差,我便随时可能身首异处。

桓朗低沉的声线犹如催命符般传来:

「这般惧怕,当初可曾想过会被揭穿?」

「……大司马意欲何为?」

男人似对我的态度颇为满意,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我:

「倒是沉得住气。」

我唯有满心苦涩。

如今欺君之罪东窗事发,不单是我,当年那些死里逃生、苟活于世的族亲,恐怕都要再度陷入劫难。

「你也不必这般视死如归,这些讯息,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我惊疑不定:「可隐瞒逃犯,亦属同罪。」

「有罪与否,由我说了算。」

桓朗晒笑,言语间尽显桀骜不驯。

诚然,他有一手遮天的能耐。

我愈发谨慎,面对桓朗时,神经绷得十二分紧:

「大司马煞费苦心调查我,想来并非仅要我去书房侍奉这般简单。」

桓朗冷笑,亦不再拐弯抹角:

「我想要姜夫人那篇《治国对问》。」

《治国对问》乃家母亲手撰写的兵书。

我不通兵法,只将其当作话本故事来读。

我沉声说道:「当年我家遭抄家之时,诸多书籍画作尽被付之一炬。」

「家母为断我与姜家的关联,是让我孑然一身离去的,我手中委实没有您要的东西。」

桓朗冷笑一声,伸指捏住我的下巴,强令我抬起头来。

那双漂亮的黑眸死死锁住我:

「满洛京谁人不知,姜家幼女姜虞承袭了母亲的美貌与聪慧,对典籍史料过目不忘,想蒙骗我?」

我心脏狂跳,下巴痛得几欲脱臼。

未料他竟连此事都知晓。

非是我不愿给他,而是娘亲曾告诫我,人心难测,若此书用途不当,治国策论便会沦为搅弄风云的凶器。

我虽身处逆境,却也心怀天下苍生,不愿再目睹书中那般山河破碎、浮尸遍野的景象。

我难堪地闭了闭眼:「我可为大司马默写兵书,并立誓此生绝不传与第二人。」

「只求大司马得偿所愿后,能放我离去,保全我姜氏一门生路。」

桓朗黑眸灼灼地凝视我良久,骤然松开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事成之后,定如姜姑娘所言。」

「谢大司马。」

8

兜兜转转,我终究还是去了桓朗书房侍候。

但不知为何,他这段时日总是留在家中,极少外出。

我默写兵书时,他便在一旁静看,偶尔顺手为我点亮烛火、研磨墨汁。

有时还会被我撞见他盯着我出了神。

但我们有约在先,且他身为权倾朝野的大司马,我料想他不敢食言。

不知铃铛在老夫人面前如何编排我。

老夫人如今看我仿若眼中钉,隔三岔五便要来书房闹事。

桓朗素来孝顺听话,可在此事上却独断专行,不许老夫人插手。

老夫人几次险些被气得晕厥。

也正因此,府中众人看我的目光皆晦涩难明。

松枝如今亦不再与我交谈。

这日,老夫人刚离去,桓朗斜倚在软榻上问我:

「我为阿虞得罪母亲,阿虞打算如何谢我?」

他虽这般言说,语气中却无半分苦恼之意。

我耐着性子回应:「大司马的恩情,奴婢自会铭记于心,但凡奴婢记得的,都会尽力默写出来。」

「只是铭记?」桓朗又开口道。

我一愣,抬眸困惑地望向他。

不然还能怎样?

未曾想,桓朗竟径直说道:

「我如今位高权重,所有世家望族都想将女儿嫁与我。」

「你生得这般姿容,又近水楼台,难道从未想过为将来谋条出路?」

我望着他,只觉心惊胆战。

往昔我还是姜家嫡女时,有次外出逛街忘带面纱,被一醉酒公子当街调戏。

险些受辱之际,又被另一少年公子救下。

两位公子为我当街大打出手,险些闹出人命。

也正因此,母亲才教我以胭脂掩盖容貌,又严令我出府必戴面纱。

容貌于我而言,实乃累赘。

我亦从未想过以色侍人。

我正思绪游离间,桓朗突然起身朝我走来。

他指尖轻点在我颈间,我手下一抖,不及反应,桓朗灼热的掌心已贴在我肌肤上,仿若牢牢攥住我的命脉。

笔尖滴落一滴墨汁,我屏住呼吸,竭力克制住颤抖。

「大司马,奴婢不敢痴心妄想……」

「是不敢还是不想,若我命你此刻便想呢?」

我几乎能感受到他耳畔喷薄的呼吸。

「砰」的一声,我踉跄起身,起身时撞翻了桌案,案上砚台砸在我脚面上。

但我无暇顾及疼痛,屈膝伏跪在地。

「大司马,我如今虽是罪奴,可我姜家祖训有云,嫡出一脉不为妾室,还请您莫要为难我。」

桓朗不悦地拧起眉,冷眸盯着我的脚背:

「我何时说过要纳你为妾?」

不为妾?难不成要娶我为妻?

我咬唇道:「您与怀宁郡主的婚事虽未明媒正娶,但洛京早已人尽皆知。」

「大司马,平妻亦是妾啊。」

桓朗眼神陡然冷冽如冰。

他未发一言,静立片刻后,愤然离去。

我则浑身酸软,瘫坐在地。

我紧咬下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想不明白为何偏是我。

但桓朗此举点醒了我,他既看上了我,便断不会轻易放我离去。

看来明着离府已是行不通。

如今,唯有最后一条路可走。

9

为避免桓朗再有过分举动,我开始刻意躲避他。

只在他不在府中的时候去书房打扫和默写。

原本再有十天就能完成的事,我硬是拖了一个月仍未写完。

桓朗也愈发忙碌起来。

新帝虽与他亲如兄弟,但再好的手足之情也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如今正施压逼他迎娶怀宁郡主。

桓朗陪新帝外出狩猎需离府两日。

他刚一走,我便故意在府中说了些狂妄之言,引来了老夫人。

老夫人一进门,就命两个仆妇将我按在地上:

「你这贱奴,竟敢在府中处处以夫人自居,还听说你妄图破坏我儿与怀宁郡主的婚事?你是不想活了吗!」

即便被按在地上,我脸上仍毫无惧色,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

「老夫人明察,哪里是奴才以夫人自居,分明是大司马亲口说要娶我为妻。」

「您这般对我,就不怕大司马与您母子不和?」

老夫人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刘嬷嬷最是护主,见状直接上前,狠狠甩了我两记耳光:

「贱人,就凭你也敢挑拨朗少爷和老夫人的母子情?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我被打得脸颊火辣辣生疼,耳边嗡嗡作响。

但嘴上仍不示弱:

「自然配得上,不然大司马也不会为了我多次反驳老夫人!」

「如今大司马不在,你们这般对我,等他回来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老夫人气得几乎吐血,指着我的手不停颤抖。

刘嬷嬷附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老夫人才渐渐平息怒火。

等老夫人点头后,刘嬷嬷才板着脸开口:

「来人,阿虞顶撞主家,责打五大板后即刻发卖!」

「此事府中任何人不许议论,若有人说漏嘴让朗少爷提前知晓,一经发现,全部割舌!」

我被拖出去时,仍在不停挣扎。

口中尽是刻薄威胁之语。

打板子时,院里回荡着我凄厉的惨叫声。

疼痛深入骨髓。

五板子下去,我几乎丢了半条命。

之后头上便被套了黑布。

昏沉中,隔着黑布,我听到一道压得极低的男声传来:

「小姐,我拿到你的身契了,你安全了。」

我的心骤然一松,随即沉沉坠下。

意识也渐渐消散。

10

再次醒来已是三日后。

娘亲的亲信林明已带我走水路南下,离开了洛京。

见我醒来,林明神情凝重地说:

「小姐,刘嬷嬷死了。」

「啊?」

我震惊不已:「怎么死的?」

林明沉声答道:「听说您出府后,桓老夫人事后反应过来,怕大司马怪罪,就把一切推到了刘嬷嬷身上。」

「刘嬷嬷年纪大了,十板子打下去就断了气。」

我听了心惊不已。

刘嬷嬷是老夫人身边最信任得力的人,怎会突然被处死。

除非是刘嬷嬷甘愿赴死。

我猛地抬眸,反应过来。

她这么做是不想连累我。

洛京的权贵为打探消息,都会在各府邸安插眼线。

这些眼线隐藏极深,有些甚至到死都未被启用。

娘亲也不例外。

只是随着她去世,很多眼线都断了联络。

我知道刘嬷嬷,是因为当初进桓府就有她的暗中安排。

而这次能脱身,也多亏她与林明里应外合。

这次重新启用,难免会露出破绽。

我早已告知她,等我离府后,就让她找借口脱身,切勿等到桓朗回府。

没想到她竟选择赴死。

我心里沉甸甸的。

离开桓府前,我已将《治国对问》全部默写完毕。

只求桓朗看在它的份上放我一马。

我不想拖累林明,给了他一笔银两让他北上。

我则乘船一路南下。

时值隆冬渐近,各地流民日益增多。

以往冬季为安抚洛京流民,官府不计户籍,等来年再分配到新的县镇,之后便可重新获得户籍。

世家圈地买田,这法子便是用来谎报人口遮掩真实佃户数量的。

我换上破旧男装,又用胭脂将脸涂得面目全非,混入流民中,一路跟着他们逃难乞讨。

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三个月。

再过三日,就要重新发放户籍了。

就在这时,洛京大司马府的铁令下达各州县。

称洛京一牢房坍塌,有死囚犯逃出,混入流民中,要求各衙门逐一核查流民身份。

一时间,流民中的女子尽数被带走。

男子则要脱光衣衫,查看身上是否有刻字。

这对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11

不知是我多心,还是桓朗此举就是冲着我来的。

但我显然不能坐以待毙。

本想偷偷离开,却发现郡里各处已被重兵把守,就连远处皑皑雪山之上都有士兵驻守。

我根本插翅难飞。

很快,我就被四处抓捕流民的士兵堵在墙角。

发现我是女扮男装后,他们端来一盆清水洗掉我脸上的妆容。

又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像。

细细比对后,为首的将领沉声下令:

「立刻飞鸽传书给大司马,就说人已找到。」

我双腿一软,心如死灰地闭上眼。

被带回军营后,我被单独关押在一个营帐内。

又累又饿,眼皮直打架,却不敢真的睡去。

至少,洛京离此地快马加鞭也需两日两夜才能到达。

只要寻到机会,还是能逃掉的。

可我低估了桓朗,他竟半日就赶到了。

马蹄声和地面的震动惊醒了我的神经。

营帐门被掀开,桓朗踏步而入,周身带着风雪的凛冽寒气。

我抬眸对上他如刀般的目光时,心跳如雷。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我,唇角勾起一抹讥笑:

「脱了。」

我瞳孔骤缩,像是没听清:「什么?」

桓朗冷着脸重复:「脱了。」

「你……」

我张开口,大脑却一片空白。

桓朗面露不耐:「还是说,你更愿意以身犒劳营帐内的其他兄弟?」

被抓来时,我粗略数过营帐数量。

这里的士兵不下万计。

他如此逼迫我,简直无耻!

可恨我如今连自尽都做不到。

在他凛冽的目光下,我红着眼眶将手伸向衣带。

12

桓朗脸上凶神恶煞,动作却格外轻柔。

我的处子之身也让他的怒气稍有消散。

一连三日,我都没下过床。

浑身像被车轮碾过般疼痛。

最后还是我在床榻上向他服软,他才放过我。

直到桓朗允许我出营帐,见到阔别已久的林明,我才知道。

这三个月,桓朗已将与我有关联的所有人等全部抓获。

林明如今成了他的车夫。

赵掌柜的独子成了他的护卫。

还有很多,都是从前被娘亲视为家人的属下及其家属。

桓朗用这种方式胁迫我不敢自尽、不敢再逃。

我一旦出事,便会有这么多人因我而死。

我想认命,却又不甘心就此度过一生。

被带回洛京后,我住进了桓朗的私人别院。

他几乎每日都来。

可我始终没给过他好脸色,除了被折腾得太狠时偶尔服软。

一次结束后,他把头埋在我颈窝,好听的嗓音里透着从未有过的脆弱:「没关系,我等得起。」

至于等什么,他没说。

我也没兴趣问。

他说他喜欢我,可他喜欢的方式却是折断我的羽翼,将我困在这院墙之内。

他的喜欢只是他一人的喜欢。

他从未问过我想要什么。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干呕不止。

太医为我诊脉后,笑着恭喜我有了身孕。

13

太医的话如晴天霹雳,将我劈得粉碎。

沉寂已久的心开始剧烈跳动。

并非激动,而是愤恨。

我自己被困在此处已足够委屈,如今还要生个孩子陪我一起受苦吗?

如今,桓朗已娶了怀宁郡主。

我连妾室都算不上,只是被养在外面的人。

这孩子就连出生都注定卑贱。

为顺利打掉孩子,我开始对桓朗频频示好。

只要桓朗把持不住与我同房,就有小产的风险。

可奇怪的是,不管桓朗有多失控,这孩子都稳如泰山,毫无小产迹象。

反而让桓朗来我这里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我又尝试药流,花重金买来花红和麝香。

在桓朗冲进来之前,我已全部吃下。

桓朗红着眼眶,怒火达到顶点:

「姜虞,我的孩子若有闪失,我就让你姜氏九族陪葬!」

说完,他狠命拂袖离去。

离开别院前,他杀尽了我身边的侍女小厮。

院里弥漫的血腥味,七日都未散去。

不知是姜氏祖先庇佑还是药物失效,我腹中的孩子竟毫发无损。

若一个太医这么说,我会觉得他是庸医。

可全洛京的医者诊脉后,都这么说。

我脸色发青,心如死灰,彻底断了念想。

直到生产前一夜,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陌生的电子音。

【叮!姜虞,鉴于你孕育男主有功,现获得奖励,你可以在生产时选择是否脱离这个世界。】

14

我恍惚了一瞬,甚至怀疑这个非人的东西是不是桓朗派来的。

但它告诉我,它是系统,负责维护这个世界。

娘亲便是它传送过来的。

而我作为穿越女的后代,自动被选为男主的孕体。

所以无论我做什么,这个孩子都不会流掉。

将来,他会在历经磨难后成为这个世界的王者。

解释完后,系统问我:

【请选择,是否在明晚脱离这个世界。】

我敛眸沉思片刻,异常坚定地说:

「是。」

15

阔别五个月,桓朗终于来了。

许是因为这是最后一面,我看他竟不像从前那般厌恶。

桓朗眉眼冷峻,看我时眼底却满是隐忍。

我与他坐下来平静地吃了一顿饭。

吃饭时,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大多是让他好好对待我的孩子。

怀孕这九个多月,我们日夜相伴。

他在我肚子里时而翻江倒海,时而把小手小脚印在我肚皮上,时而又踢我提醒我进食。

我对他的感情已不比娘亲少。

桓朗似有所察觉,重重放下筷子:

「姜虞,一个没有生母庇佑的孩子,将来会有多凄苦,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我府里姬妾无数,日后孩子也会多如牛毛,你说的优待我怕是难以做到。」

雪落了又落。

我望着这令众人趋之若鹜的俊逸男子,在风雪中轻声说:

「桓朗,我恨你。」

桓朗按住我的脊背,在我无瑕的脖颈上落下一个牙印。

急促的呼吸间,仿佛又回到了在书房的那日。

他看到那截莹白如玉的肌肤轻轻颤动,竟牵动了他的心弦。

「姜虞,你可要说话算数。」

「用你的余生恨我,别再离开我。」

16

是夜,风雨交加。

我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听着稳婆的鼓励,妊娠的阵痛几乎让我昏迷。

桓朗闯进产房,紧紧抓住我的手,不顾周围人的阻拦:

「姜虞,别睡,再坚持一下!」

我几乎听不清他的声音了。

系统在我脑海里叹息:

【准备好了吗?是否开始脱离这个世界?】

【倒计时10,9,8……】

新生儿的啼哭打破了产房的焦灼。

我眼前骤然清明,在倒计时只剩一秒时,毅然在脑海中开口:

「系统,请求撤回。」

我无法扔下我的孩子独自留在这世上。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桓朗也红了眼眶,伸手为我擦泪。

我缓缓闭上眼,泪如雨下。

娘亲,当年的你,是否也在听到我的啼哭后选择了留下?

脑海中再无动静。

我知道,此后余生,我将永远被困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