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重生 我依旧没追到太子,皇上:蠢货 朕他娘的陪你重生了33次!
发布时间:2025-07-19 08:19 浏览量:1
我重生了三十三次,每一世都努力追求太子。
然而他总会爱上花魁穆婷婷,并死在七皇子发动的宫变中。
七皇子天生冷血,杀父弑兄登上皇位。
这一世我拼死救出太子,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孤的婷婷在哪?」
我心悲凉,还未来得及哭自己爱而不得,七皇子先冲我悲愤大喊。
「三十三世!朕陪你重生了三十三次!你竟然还没拿下他,朕的厌蠢症都要犯了!」
1
我僵在原地,喉咙发紧。
望着眼前持刀而立的七皇子赵柏卿,声音发颤:"你……你竟也是轮回之人?"
刀锋骤然逼近眉心,寒光映得他眼底泛起血色:"蠢货!老天爷他娘的让朕陪你蹉跎了三十三世!"
怀中太子温热的躯体让我陡然清醒,环顾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皇帝的玉带浸在血泊里,老太监的眼珠还圆睁着。
"那他们……"
赵柏卿剑眉倒竖,刀背重重敲在青砖上:"他们不过是轮回里的过客!只有你我,像被诅咒的蝼蚁,在二十岁这个坎上反复碾碎重生!"
太子突然咳嗽着撑起身,染血的手指抓住我衣袖:"重生?你们在说什么疯话?"
剑柄重重砸在他后颈,太子软绵绵倒回我臂弯。赵柏卿的刀尖转而指向我,语气森冷如冰:"天命将你我绑在同一条血绳上,除非你我各自达成所愿,否则这该死的轮回永无止境!"
我隐约察觉,他要的该是那把龙椅,而我……只想得太子真心。
果然,他冷笑出声:"第一世朕就坐稳了江山,可你——"刀锋突然挑起我下巴,"三十三世了,连太子衣角都没摸到!"
"对……对不起。"我缩着脖子。
"道歉有用要轮回做什么?"他猛地将我推到柱子上,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这一世朕不杀他,给你们赐婚!你必须让他死心塌地爱上你!"
话音未落,太子突然睁眼,寒光自我腕间划过。他竟握着匕首割破自己咽喉,温热鲜血溅在我脸上:"孤宁可魂飞魄散,也绝不做你笼中雀!"
视线渐渐模糊时,我听见赵柏卿的咆哮震得房梁簌簌落灰:"下辈子睁眼就来找朕!朕亲自教你勾男人!"
2
再次睁开眼,窗棂外的桃花开得正好。
爹娘在院里晾墨,阿姐哼着小调研墨。这是我三十三世以来,最贪恋的时光。
上月刚被选为公主伴读时,母亲还抹着眼泪说:"咱们圆圆笨手笨脚,在宫里可怎么好?"
可我制墨的手艺,倒是让韫芳公主着了迷。松烟墨如乌金,油烟墨似琉璃,墨香能在袖中萦绕三日不散。
"呆呆!"公主的笔杆戳得我额头生疼,"发什么愣?快把信给他!"
她塞进我袖中的情书还带着体温,像块烫手山芋。礼部侍郎家的傅泱公子,确实是画中走出来的仙人,只是……
我抱着墨匣刚转过回廊,后领突然被拽住。傅泱的笑容比春风还和煦:"七殿下要见你。"
青宴宫的烛火忽明忽暗,赵柏卿正将黑玉棋子一个个码成杀局。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冷笑:"重生半月才来见朕,好大的胆子。"
"我……"我盯着鞋尖,"殿下不如另寻高明,我太笨了……"
棋盘突然掀翻,白玉棋子在青砖上弹跳。他捏着我下巴逼我抬头,虎口有常年握剑的茧:"再敢说丧气话,朕先送你全家下黄泉!"
赵君尧的名字像根刺扎在喉咙里,我哆嗦着点头。赵柏卿忽然甩开我,烦躁地扯松玉带:"国师说这是天劫,你我必须共渡。"
我蹲在地上捡棋子时,眼泪砸在黑玉上。其实每次重生,我都偷偷盼着失败。
只要太子拒绝我,就能重新回到爹娘身边,看阿姐绣嫁衣,听父亲咳嗽着教我做墨。
棋子突然被抢走,赵柏卿的皂靴踩住我裙摆:"再敢耍花招,朕先把你绑去东宫!"
我抹着眼泪点头,怀里未干的墨块染透了衣襟。这该死的轮回,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3
我父亲乃京城中的六品小吏。
约莫三四岁光景,他因言辞失当触怒朝中权贵,被贬至岭南瘴疠之地,全家只得迁居彼处。我因年幼体弱未能随行,留在京城寄居于姑母家中。
十余年间,父亲在岭南殚精竭虑为民操劳,政绩颇为显著,然身体却每况愈下。母亲与阿姐亦然,皆因长期吸入山岚瘴气,染上严重瘴疟,渐而转为肺痨之症。此疾无药可医,唯有慢慢熬煎,直至油尽灯枯。
过往三十三世轮回中,我踏遍大江南北寻医问药,尝尽各种方法,却终未能留住至亲。母亲与阿姐在我二十五岁那年先后撒手人寰。此世我仍未放弃,常往港口托付船队,请其途经东瀛、高丽时为我寻觅海外良药。
转眼至中秋这日,我又要进宫伴读,心中不禁忐忑,生怕被赵柏卿宫中之人带走。然终究难逃,傅泱风度翩翩而来,几句玩笑话便逗得韫芳公主喜笑颜开。他话锋忽转,指向我道:“七殿下上次闻了何姑娘的墨锭,颇为惊喜,恰逢今日七殿下要上书法课,不知公主殿下可否将这位姑娘借与我们一用?”
韫芳公主倾慕傅泱,对他言听计从,当即忙不迭地将我送出。我欲拒绝,她立刻凌厉地剜我一眼,道:“呆呆最是乖巧,绝不能让本宫失望。”如此,我便又落入了赵柏卿手中。
青宴宫中,他正挥毫书写一幅行草,闻我前来,头也不抬,沉声道:“说说你近日都做了些什么。”起初我结结巴巴,紧张得手心冒汗。然见他依旧行云流水般书写,笔尖翩若游龙,似未留意我言辞,便渐渐放下心来。
我说自己去了天津港,寻得一位热心船夫,他答应船队途经东瀛、高丽时,为我探问有无治肺痨的良药;还道自己新调制了泛梨香的墨,在院中种活了一棵橘子树,捡了只流浪猫,因家中人患肺病,见不得猫毛,便送与邻家小胖……
赵柏卿忽然道:“够了!尽是些鸡零狗碎之事,难道你就未曾为勾引太子做过半分努力?”我战战兢兢,试图撒谎:“有……有的,我学了一点点化妆。”其实根本没有,我手笨得很,活了三十多次都未学会化妆。
赵柏卿冷眼盯着我,道:“好,你现在化给我看。”他命人从御颜宫取来全套妆品,胭脂、水粉、唇脂、眉笔、螺子黛……花样繁多,琳琅满目。我哆哆嗦嗦,不知该如何圆谎。赵柏卿好整以暇地坐在我身旁,分明是在等着我出丑。
我一紧张,眼泪便止不住:“我……我忘记怎么化妆了,对不起。”赵柏卿揉了揉眉间,似是被我气到:“赵君尧喜欢漂亮女子,你本就没有几分姿色,连妆都不会画,拿什么吸引他?”我知道他说得在理。
我生得不丑,眉眼尚算清秀,然比起花魁穆婷婷,终究差了太远。后宫佳丽三千,太子自幼在美人堆里长大,必然不会被我吸引。赵柏卿找来嬷嬷与宫女教我化妆,然化来化去,他总是不满意:“嘴唇涂这般红作甚?跟吃了死孩儿似的。皮肤本就够白,再涂一层粉,谁还分得清她与白灰墙?还有那眉毛,画得太细了,不对,如今又太粗了……”
他从嬷嬷手中夺过眉笔,欲亲自上手:“我就不信画个眉能有多难,难道比治国还难?”言罢,他捧起我的脸,开始勾勒左眉,我吓得立刻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摔了眉笔:“什么玩意?真他娘的难。”
镜中,我的左眉已乱七八糟,丑得我想哭。可我不敢哭,生怕被赵柏卿责骂。他盯着我的眉毛,不耐烦道:“嬷嬷带她去洗脸。傅泱,你带人去宫外买几本美人图册回来。”
赵柏卿生性执着,不信天下有他办不成的事,便如研究治国韬略般钻研美人图上的眉毛,罥烟眉、柳叶眉、远山眉……他坐在那儿翻看图册,我只能在一旁等着,肚子早已饿得咕咕直叫,响了好几遍。我愈发觉得委屈,想回家,想吃饭,想酿润肺的川贝枇杷膏。
黄昏时分,赵柏卿终于再次捧起我的脸,迎着窗外淡紫的霞光,聚精会神地为我描起眉来。这一刻,他身上的杀伐气仿佛彻底消散,凤眸清澈而专注。我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句诗:“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也想起过往三十三世中的传闻。据说穆婷婷不爱太子,深爱赵柏卿;然赵柏卿不爱美人只爱江山,将穆婷婷当作棋子,指使她埋伏在太子身边做卧底,为他传递各种情报。待坐稳皇位,他立刻将穆婷婷赐死。
想到此处,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赵柏卿微微蹙眉,声音极轻地哄我:“乖,别动,就差最后一点了。”他这不经意的温柔吓得我浑身僵硬。片刻后,他笑起来,后退几步,对我左看右看,似是极为满意:“很好,就这样,今晚我带你去拜会赵君尧。”
我好奇地看向镜中,愕然对上一张精致绝伦的面容,尤其那双柳叶眉,婉转风流,眉梢一点小痣,极富神韵,堪称点睛之笔。赵柏卿就站在我身后,与镜中的我对视,他清冽冷肃的眉眼因笑意而微微弯起:“怎么样?何呆呆,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4
太子赵君尧是京城声名远播的翩翩佳公子。
中秋宫宴上,他身着月白团龙锦袍,举止间尽显尊贵风华,眉目如画宛若天工雕琢。
每回与他目光相触,我都禁不住心旌摇曳,却又自惭形秽,只敢远远望着那抹清贵身影。
七皇子赵柏卿忽然用折扇轻抵我腰际,暗中推搡着要我近前搭话。
我刚要开口,太子已先一步笑出声来,那双桃花眼潋滟如春水映星:"何小圆?今日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孤险些没认出姑娘。"
赵柏卿见缝插针,将我的调墨技艺夸得天花乱坠,直说得我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毕竟何家制墨绝学到我这里,不过是学得些皮毛罢了。
想我何家原是制墨世家的传承,只因父亲金榜题名入仕为官,这祖业便渐渐式微。偏生我这最愚钝的幺女,倒把这点手艺留了下来。
太子生性温润如玉,竟对赵柏卿的溢美之词照单全收,望向我的目光愈发和煦:"不知何姑娘可愿赏光?来东宫为孤制几方新墨。"
我又是惊喜又是惶恐,从未想过姿容与巧言竟有如此魔力,能让向来对我不屑一顾的太子另眼相待。
这份殊荣却为我招来无数暗箭。
那些爱慕太子的闺秀们,尤以翰林大学士孙女俞霏琳为甚。这位才貌双绝的世家嫡女,本就是内定的太子妃人选,若非三年前皇后薨逝守孝,此刻早已凤冠加身。
她对太子的痴情众人皆知,这些年深居简出苦等佳期,自然容不得太子身边出现新面孔。某日韫芳公主突然警告:"你最好安分守己,伴读就做好伴读的本分,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即便再迟钝,我也明白定是有人在背后进了谗言。俞霏琳与公主情同姐妹,一个是天潢贵胄,一个是名门贵女,而我不过是七品小官之女,她们表面客套,骨子里尽是轻视。
自太子对我示好,俞霏琳便屡屡设局刁难。今日考较诗文,明日考较丹青,每当我出丑,她便召集六宫女眷来观瞻取乐。
赵柏卿得知后怒不可遏:"你是木头人吗?她欺到头上竟不知反抗?"
我何尝不想争一口气?只是这温吞性子实在难改。更何况俞霏琳情根深种,苦等三年却换不来太子青睐,我又何尝不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煎何太急?
这一世太子尚未遇见穆婷婷,若有一日相遇,必会陷入情网不可自拔。
面对暴跳如雷的赵柏卿,我悄悄从袖中取出块墨锭:"这是小人新制的'橙吟',还请七殿下笑纳。"
为调这方墨我耗尽半月光阴,以老松烟为骨,麋鹿胶为肌,更添橙皮橘皮与雪水交融。盛夏时节闻之沁脾,书于纸上,每个字都似裹着橙香。
赵柏卿冷笑一声,将墨锭随手抛向角落:"拿这破玩意儿贿赂皇子?你当满朝文武都是这般好收买的?"
他忽然逼近,声音像冰棱刺来:"说!为何总是一副任人揉捏的软弱模样?"
我咬着下唇强忍泪意,硬着头皮编谎:"因为……因为太子殿下最厌憎争风吃醋的女子……"
赵柏卿脸色稍霁,语气却更凌厉:"这倒不假,赵君尧天生多情种,把穆婷婷当作此生挚爱。那女人表面端庄,背地里使阴招的本事……"
我暗自腹诽,他如此了解穆婷婷,怕不是同类相惜?
"你那是什么眼神?"赵柏卿突然厉声喝问。
我慌忙低头,正要再编瞎话,却听他怒极反笑:"还想诓我?在你眼里,我赵柏卿竟要靠女子上位?"
据他所言,无论前世今生,与穆婷婷皆是素昧平生。
"不过这一世倒要会会她,"他忽然捏住我下巴,力道大得惊人,"她会的手段,你必须全数精通。你要替她赢得赵君尧的心。"
5
赵柏卿亲自去青楼给穆婷婷捧场。
他去了两次,写出长长的册子描述这位花魁的优点。
并提纲挈领地总结道:「穆婷婷最擅长跳舞、弹古琴,着装品位十分出众,至于脸嘛……你化完妆后跟她差不多。」
我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陪伴家人的日子越来越少,赵柏卿以请我制墨为由频繁召我入宫。
青宴宫内,跳舞伶人和古琴师傅轮番给我上课。
我毫无信心,因为我真的很笨,我觉得我学不会。
「你可以的!你必须学会!」赵柏卿随时看着我。
每次我稍稍错了拍子,他就先于师傅朝我望过来,一双浸过冰水般的黑眸冒着寒气。
「何小圆!不准走神!」
我不敢叫苦,鼓起勇气问:「殿下日理万机,何必一直照看我?」
我的意思是你快滚吧,搞你的王霸之业去,别来霍霍我。
赵柏卿冷笑,用仅有我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我重生了三十三次,夺权三十三次,这一世我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登基,现在我的任务就是你——把你培养成赵君尧最爱的女人。」
他真的太聪明,光是看着我学就能学会。
我还没分清宫商角徵羽,他已经能流畅弹奏出《高山》、《流水》、《广陵散》。
后来他干脆屏退古琴师傅,亲自上手教我。
不得不说赵柏卿真有两把刷子,他擅长精炼重点,两下三下便能看出我的薄弱点。
跳舞也是,一支胡旋舞我是死活学不会。
赵柏卿先学会后,手把手带我:「第一拍右脚后退,第二拍左脚前进,第三拍旋转……何小圆!你又踩我脚!」
我太紧张,总是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就踩到赵柏卿的脚。
他被我踩得没脾气了:「行了行了,你直接脱了鞋踩到我脚上,我带着你感受节拍。」
「这怎么行呢?我不敢僭越礼制。」我拒绝。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他贵为皇子。
「少啰唆。」赵柏卿不耐烦,强行将我按倒在美人榻上脱了我的绣花鞋。
我又急又气,挣扎得太剧烈,右脚袜子不小心甩到赵柏卿脸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吓得要哭。
他大怒,指着我鼻尖勒令:「不准哭!」
我连忙憋住眼泪。
胡笳箜篌再次奏响,伶人敲鼓打拍,满室升腾壮丽与旖旎。
赵柏卿扶住我的腰,牵着我的手:「起来,继续练。」
我小心翼翼,伸出套着白袜的右脚、光裸的左脚,踩在他漆黑的皂靴上。
「三二一——三二一——」赵柏卿口中打拍,带我旋转起舞。
金色日光透过花窗菱格,窗外木槿花丛内蜂飞蝶舞。
裙裾绽开,倏然收紧。
赵柏卿带我转到阴暗处,他黑檀木的兵器架上铁光潺动,凝结冷肃杀气。
我闭上眼,感受到眼皮上光影蹁跹,似乎从兵器室转到书房,墨香似有若无。
我想起我充满墨香的家,还有我爹,我娘,以及阿姐。
即使今晚就可以归家,我仍是非常想念他们,我万般希望生命永远停留在有他们陪伴的日子里。
这一刻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我不要获得太子的爱。
「睁开眼,看着我。」赵柏卿忽Ṱũ̂ₜ然说。
我颤颤巍巍睁开眼睛,一滴泪不慎自眼角落下,落在他深紫的蟠龙袍上。
他轻轻叹息,旋转至美人榻前停止,蹲下身,为我套上袜子,穿上绣花鞋。
我羞怯地连连向后缩。
他一句话冲淡尴尬气氛:「你这绣花鞋上绣的是啥?鸭子吗?」
「不……是我自己绣的鸳鸯。」
赵柏卿嗤笑:「真是丑破天际,何呆呆,你的品位很差诶。」
6
他开始带我挑选衣物珠宝。
丝绸铺里,伙计把数百种颜色挨个放我身上比。
赵柏卿坐在珠帘后做决策:「这个要,这个不要……桃红太俗,紫红显老,有浅点的紫吗?类似丁香色……」
他极为聪明,也极其刚愎自用,不放心裁缝的审美,自己亲自学习样衣绘图,为我设计新衣裳。
我就像他的洋娃娃,他乐此不疲地装饰我,比我更了解我自己的特点。
「你脖子长,腰细,裁衣时应该突出这两处优点,腰身一定要做有省的,领口多设计花样……」
我欲哭无泪,他给我设计衣裳时,逼我呆在他身旁继续练琴。
曲有误,他立刻回头瞪我。
在他的密切监视下我总算学会了几首古琴曲,也终于学会了跳胡旋舞。
为太子造墨这天,赵柏卿反复叮嘱我要穿什么,弹什么,说什么话。
他力求完美,逼我排演了一遍又一遍。
面对他的叮嘱我嗯嗯啊啊应着,暗自决定一切都反着来。
我要继续普通,继续不起眼,让太子对我毫无兴趣。
因为我想永远活在重生的轮回里,我留恋有爹娘阿姐陪伴的岁月。
可赵柏卿识破了我的想法,他在进宫路上将我抓入马车。
「你穿的是什么东西?灰扑扑丑兮兮,我不是让你穿那条湖蓝色锦缎长裙吗?」
我战战兢兢,不知该怎么说谎。
「说话!」赵柏卿额上青筋暴跳:「你为什么不听话?你为什么非得把我困在这段时空里?你让我永远到达不了登基后那一天,我的很多雄心壮志都不能实现……」
生平第一次,我试图说出自己的想法。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必须是我迁就殿下你?你野心勃勃,你渴求ẗṻₔ天下,我只想平平淡淡,我想陪伴家人,我不觉得我的愿望比你的低劣,这一世,我还是想按照我自己的意愿过完一生。」
赵柏卿眼神如刀,凑近我一字ṭűₕ一顿道:「因为我不爱权,不爱钱,不爱色,我文韬武略样样超群,我可以成为比父皇比太子都更好的皇帝,天下需要我,百姓需要我!」
「不,你太自大了……」我不信。
「我自大?你懂不懂政治?你知不知道我登基那一天两京十三省在发生什么?青州边境军队发生暴乱,汝南中部遭遇洪泄,晋城闹饥荒……
父皇昏聩,太子软弱,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解决问题,我知道!我已经在脑海里排演了数千遍!就等着登基后任用能吏推行我的政策。
可是因为你,我永远到达不了那一天,万千百姓只能停留在水深火热里!」
我感到震撼,他的话触及到我未曾想过的层面。
人民。
难道我真的很自私,自私到影响了无辜者?
平心而论,赵柏卿看起来确实比太子更适合做皇帝。
他聪颖勤勉,学什么都快,而且冷血无情,不会被爱情困住。
太子却是天生情种,能够为了爱情不顾一切。
因为我的自私,赵柏卿被困在轮回里,这是否真的对亿万万百姓不利?
「换上。」赵柏卿丢来一件玫瑰红广袖百仙石榴裙。
「不……不能在这里。」我试图拒绝,赵柏卿怒道:「现在就换,别逼我撕你衣服。」
我面红耳热,羞愧难当,在他的注视下哭着脱下灰色外袍,露出藕荷色里衣,以及白皙如雪的双臂。
泪水啪嗒啪嗒落在前襟上,我控制不住。
赵柏卿终于大发慈悲调转视线,不再看我。
我换上新衣,暗恨自己平庸无能,不得不屈服于强权。
「别动。」赵柏卿伸出手,不看我,却精准给我扣上点翠结缨,理平我的四合如意云肩。
然后俯身,给我系上缀满细密珍珠的锦织攒珠缎带。
自我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他低头垂眸时,细密黑长的睫毛。
如此温柔,温柔到时光似乎在这一刻凝止。
最后他轻声说:「乖,按照我说的做,别逼我威胁你。」
于是这日在东宫里,我衣着华美,妆容精妙,完美地制完松烟墨后,对太子言笑晏晏,主动提出弹一首曲。
我技术不精,但这曲子选得极好,是前朝佚散的琴谱《扬州西慢》,赵柏卿大费周折找来,曾一个音一个音地教会我。
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曲声泠泠,余音袅袅,哀转清绵。
太子竟然感动得落下泪来。
他亲自走来将我搀扶起:「孤从未见过何姑娘这般兰心蕙质的女子,不知你是否愿意长来东宫,与孤探讨琴艺。」
我看见了他眼中明亮的喜悦之情。
还未达到爱慕的程度,却是爱慕的开端。
我得到了前面三十三世得不到的,这感觉很奇特。
似是欣喜,更多的是怅然。
我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赵柏卿。
他正注视着我们,脸上带笑,眼睛里,却是深渊般的阴沉。
7
太子对我的偏爱越发明晃晃。
他带我去山林里寻找隐居的古琴大师,带我去崇文殿抄录南北朝琴谱,他还邀请我泛舟赏荷、参加流觞曲水宴……
京中传出我好事将近的谣言。
「傻人有傻福哦。」
「谁能想到何家这个傻乎乎的小女儿突然开窍了,会打扮了,才艺也出众。」
「没准真的是未来太子妃……」
他们不知道我身后藏有恋爱军师。
我每一次与太子见面前的穿着、妆容、发型、谈吐都经过赵柏卿的设计。
现在为了不使太子起疑,赵柏卿不再与我在宫里直接见面。
他总是派随从给我送信,信上指明我要穿什么,说什么,要恰到好处地抛出什么话题以引起太子的兴趣。
对于明日的夏日宫宴,他的指示是:「穿烟绿纱衣,系天青色丝软烟罗腰带,梳堕仙髻,在宴上跳胡旋舞……」
怕我笨,读不懂,他在信纸上画了一个我,眉眼如画,绿裙乌发,我不禁会心一笑。
试穿衣服时,阿姐恰好看见,走过来摸摸我的袖子,两眼晶亮地羡慕道:「好漂亮的设计,好舒服的料子,妹妹在宫里真是碰见贵人了。」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每次我拿回赵柏卿给的新衣服,都谎称是因为制墨手艺好,受到了宫里娘娘的封赏。
看阿姐实在喜欢,我立刻脱下来送给她。
第二日我穿一件缕金妆花紫罗兰云缎裙进宫。
不幸的是,我在宫道上恰好遇见了赵柏卿。
看我穿的并非他指定之物,他眉间立刻凝起怒气,小声质问:「你又不听话了?」
我急中生智,立刻撒谎说:「是因为那丝软烟罗腰带,我不会系,没有你帮忙,我真的不会……」
赵柏卿冷笑:「难不成没有我,你这辈子都系不成腰带了?」
我认真道:「对,如果没有你,我系不成。」
赵柏卿脚步顿住。
我直视他的眼睛,小声说:「不仅系不成腰带,也画不好眉,更跳不好舞……」
「不要再说了!」赵柏卿猛然打断我,扭头快步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下疑惑。
这是他教给我的「诱惑感」啊,他教我假装天真无知,说一些暗藏深意撩拨人心的话。
为什么我今天学以致用,他却很不高兴了呢?
不过没关系,我的目的达到了,他不会再追究我今天为何穿错衣服。
宫宴上我一舞惊人。
步下瑶台后太子牵起我的手,俞霏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高声唤来自己的侍女:「小方,小椭,手脚麻利点。诶,何姑娘芳名小圆,与我家丫鬟名字很像呢,不知何姑娘为什么叫这种贱名?真正的贵府千金,名字可都采自大诗人的作品呢。」
她在暗讽我地位低下。
我嘴笨:「嗯……爹爹说我出生那天,池塘里的荷叶特别圆,所以……」
俞霏琳笑开了花:「哈哈哈țŭₔ何姑娘好呆啊,难怪在公主府里诨名『呆呆』。」
我羞红了脸,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反击。
这时赵柏卿发出极突兀的一声冷笑:「翰林家的千金小姐,想必应饱读诗书,竟不知杜子美有『圆荷浮小叶,细麦落轻花』之语,大道至简,简单的名字有何不好?」
俞霏琳昂起头:「七殿下说得有理,不过名字只是身外之物,满腹经纶的女子必定是书香世家才能培养出的,而有些女子只会操琴、跳舞、勾引男人,作风跟青楼妓子没有区别,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我很生气,且能感受到太子也怒了,他紧紧攥住我的手,却一言不发。
我不免感到失望。
太子仁德温柔,却很软弱,没有血性。
另一头赵柏卿正跟俞霏琳针锋相对,话里话外都在维护我。
「……俞小姐三句不离家世门第,看来这是你唯一引以为傲的东西,在你眼中能力品性都不值一提,那么科举的意义何在?难道俞小姐在质疑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国策?」
「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俞霏琳涨红了脸。
赵柏卿挑眉道:「哦?那俞小姐是什么意思?你说话总是云山雾罩,不说清楚,别人还以为你在指桑骂槐,跟那些长舌妇无异。」
俞霏琳霍然站起,带着哭腔问:「七殿下为什么总替何小圆说话,难道你也喜欢她?」
8
宫宴过后,赵柏卿更加疏远我。
俞霏琳的莽撞发问彻底摧毁了我们的关系,他避我如避蛇蝎,就好像生怕我打破了他不近女色的一世清名。
另一个疏远我的人是韫芳公主。
她跟俞霏琳关系极好,很为她鸣不平:「太子哥哥几年前和霏琳青梅竹马,何小圆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斜插一杠?」
我很想说我也不想,我是被赵柏卿逼的,但三十四世命运绑定的奇闻谁会相信?
韫芳公主不再让我当伴读,且将我曾为她精心调制的花香墨锭统统丢进臭水沟。
这对我而言是极大羞辱。
可是我不怪她,人各有命,枯荣有数,得失难量。
曾经重生那么多次,我已知晓她未来的命运。
明年她将得偿所愿,与傅泱成婚。
但傅泱婚后包养小妾,韫芳公主将小妾鞭打至死,傅泱与她反目成仇,每天闹得鸡犬不宁,成了京城的笑柄。
至于俞霏琳,我更不怪他,我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太子妃之位。
赵君尧确定要娶我,他已经请陛下写圣旨,册封为太子妃。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我家忽然享受到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追捧。
众多大臣争相与我父亲交好,无数珍贵药材被源源不断送入我家。
活到这一世我才发现权势有这样大的威力,可以得到钱买不到的东西。
父母阿姐的病明显有了起色,即使肺痨不能根治,但他们日常靠千金的药材养着,仍能延长寿命。
我终于同时得到了曾经所有求不得的东西——太子的爱、家人的平安。
可是我的心很空。
我好像得到了很多,同时也失去了很多。
我失去了什么呢?不知道。
直到这天赵君尧神秘兮兮地说「要在婚前带我去青楼逛一逛,见识下花魁风采」时,我的心才活过来。
「什么?殿下没在开玩笑吧?」我问。
赵君尧笑道:「早就听说花魁穆婷婷擅长古琴和舞蹈,和小圆你何其相似,孤一直对她很好奇,百闻不如一见,咱们今晚一起去看看。」
我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他终究是要爱上穆婷婷的。
这晚赵君尧和我都穿上寻常贵公子的衣服,带了几个便衣随从前往青楼。
长安街上灯火辉煌,远远望去万片珠玑,千围锦绣,行人熙熙攘攘。
灯火阑珊处,我看见身穿黑色劲装的赵柏卿一闪而过。
早就猜到他在赵君尧身边安插了间隙,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但没想到他会亲自跟过来。
周围人太多,擦肩磨踵,我走神片刻便跟赵君尧走散了。
手腕被一股大力拽住,拖进黑暗中。
是赵柏卿。
「为什么不阻止赵君尧?你就不怕穆婷婷取代你?」
怕,但是如果他们不见面,我也会怕。
这世间只要有她在,赵君尧就永远都有可能爱上她。
我不想在往后余生里惶惶终日,寄希望于他们永远都不会碰见。
倒不如现在就勇敢面对。
我正要解释,赵柏卿一把捂住我的嘴:「别说了,我知道是因为你软弱,我现在就去杀了穆婷婷,永除后患。」
9
「别去!」我拽住赵柏卿的衣袖:「她是无辜的!」
我绝不愿意看到有人因我而死。
赵柏卿不听,他看向花魁所在的青楼顶层,凤眼中凝满煞气,亮得渗人。
「你就在此地不要动,待会儿死了人,急于逃命的行人会形成拥挤人潮,很容易发生踩踏。」
「不行,你不准去!穆婷婷没有犯罪,你不能杀她……」
赵柏卿邪气一笑:「我上辈子,上上辈子……杀死的人还少吗?不缺她这一个。」
我被他这话噎住。
是啊,跟他相处太久,我都快忘了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不,我不管前世如何,今生,你可以做一个好人。」我用力握住他持剑的手。
赵柏卿似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你有病啊?不是菩萨犯什么慈悲病?我杀了她对你我都有好处,你不是最爱太子吗?她活着就是对你的威胁。」
「不!不是!」我慌不择言,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福至心灵:「我已经不爱太子了,真的不爱了。」
「那你爱谁?」赵柏卿黑亮的凤眸逼近我,近到呼吸相闻,我的脸颊能感受到他拂动的发梢。
砰然一声,天上烟花绽开,万千色彩映在他瞳孔中。
我在鼎沸烟火声中无声地吐出一个字:「你。」
时间仿佛静止țũ̂₍了很久,只有绚烂幻光在他脸上变幻无穷。
下一刻天旋地转,他将我抵在冰凉砖墙上,剑刃横在我脖颈:「你又撒谎!」
「这次不是撒谎,真的不是。」我急急解释着:「你我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我不相信我们对彼此毫无感情……」
「我对你的确毫无感情。」赵柏卿声音冷淡。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在俞霏琳面前维护我?我明明这么差劲,我很笨,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她没有说错,我哪里都不如她……」
「你哪里都超越她!」赵柏卿怒道:「你的妆是我教你画的,衣服是我设计的,舞是我教你跳的,琴是我教你弹的……我从未对任何人倾注过这般心血,谁敢说你不好那就是在侮辱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也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漏洞——如果对我毫无感情,那何必动怒。
10
「我不爱美色,任何女人都不能束缚住我,你也不行。」
「嗯。」
「我拿你当棋子,我一直在利用你。」
「嗯。」
「你很笨,你配不上我。」
「嗯。」
赵柏卿暴怒,掐住我脖颈:「不准你一直『嗯』,你听到我说的了吗?我不爱你,一点也不爱!」
我含泪凝视他:「好。」
话在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心绪脉络清明。
我明白,我真的已经变了心。
我没有想象中那样爱太子。
但是,我也不算真的爱上赵柏卿。
半真半假,亦真亦幻,大半目的是为了拖住他。
此刻赵柏卿好像真的陷Ṱü₅入我的谎言里,他眼中情绪复杂交织,一遍遍重申他不爱我。
「好,我信,我真的信。」我泪流满面,却一直拽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烟花彻底停止,四周陷入黑暗。
像每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都有片刻宁静的休战。
赵柏卿梦魇般慢慢垂下颈,以额头触及我额头,鼻尖碰到我鼻尖。
我的泪与他的汗交融。
「我教了你很多,妆容、发型、衣着、才艺、举止……我还没有教你,怎样接吻。」
我蒙了,感受到他轻轻以嘴唇贴住我嘴唇,一点湿润,一点酥麻,像受伤的鹤啄食柔软的花,花瓣凋落水面,荡起循环往复的圆圆涟漪。
这片刻的放纵,是他严谨一生里唯一一次走神。
他很快惊醒,猛然推开我:「我不爱你。」
我的唇上还留有他的温度。
「我曾跟你说过,我拿你的八字找过国师,他说你我的命绑定在一起。」
「对,我记得。」
「其实不只是你我,还有赵君尧。」赵柏卿拉起我的手,在我掌心作画,他聪颖过人,三言两语讲清其中纠葛关系。
「赵君尧的本命星位于亢宿,他即将熄灭,你是他的伴星,我是即将取代他的昴宿,他陨落,我升起,然而突然有流星撞击了他,使他跌落到我的轨道。
他,你,我,我们三颗星开始做极其复杂的运动,周而复始地轮转,对应现实中的不断重生。只有等你主动扳回正轨,继续做他一个人的伴星,我的轨迹才能恢复正常。」
所以这一世,我必须和赵君尧在一起,我们才能脱离再次重生的命运。
赵柏卿道:「昴宿是未来几十年内空中最亮的星,我是命定的人间之王,生来便要主宰天下,如果我不能回到轨道上,天下必将大乱。」
他再次执剑,剑身上寒光流动,剑锋直指青楼:「阻碍我登基的所有人,都得死。」
他还是要杀穆婷婷。
「别去!」我立刻亮出藏在袖中的匕首。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我死。」我将匕首横在颈边:「我死了,那复杂的三颗星运动就能停止,你也能脱离一次次重生的困境。」
「不!」赵柏卿一个箭步冲过来夺下我的匕首。
我冷笑:「这一次不行,还会有下一次,我发誓,这一世只要你敢滥杀无辜,我就立刻……」
「闭嘴!」赵柏卿捂住我的嘴。
他痛苦地用唇贴住手背,吻相隔一掌之咫的我的唇。
「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改变我?」
因为你也改变了我,一报还一报。
我的泪水落在他手背上。
不远处突然响起赵君尧的呼喊:「小圆,你在哪?」
赵柏卿立刻收回手,退却到黑暗深处。
「小圆?」赵君尧越走越近。
我急匆匆擦干眼泪,走出黑暗迎向他。
「小圆你在这儿!孤找了你好久。」赵君尧站在光明里,白袍洁白无瑕,正如他这个人,仁爱正直毫无荫翳。
「你见到穆婷婷了吗?」我问。
赵君尧笑了:「当然,孤见到她时她正在跳舞,舞得很美,琴也弹得好,容貌堪称人间绝色。」
他一脸心驰神往,我心道,果然,他爱上她了。
可赵君尧忽然抱住我:「孤差点对她一见钟情,可是孤的心中,早已有了小圆,满满当当,容不下其他人了。」
我的心在这一刻被愧疚感包围,我深知自己对不起他的真情。
曾经三十三世,我想要时,爱而不得,这一世我已经不想要,却得到了。
「孤对小圆的心,天地可鉴,此生此世,除了死别,没有生离。」
我震撼到久久无话。
赵君尧长着我最喜欢的俊美面庞,是我无数个夜晚的梦中情郎,当他许我一生一世时,我的内心深处,竟似一座下满了雪的空城。
我想起冷血无情的赵柏卿,想起被我间接辜负了的黎民百姓,想起已经有明显好转的家人……为什么我还不知足?
我应该知足。
于是我说:「好。」
11
三年后,赵柏卿篡权登基。
这一世他没有血洗宫廷。
皇帝被囚,赵君尧被缚,而我,和我的儿子,也没有死。
「他长得很像你。」赵柏卿评价。
东宫内侍女太监战战兢兢跪了满地,赵柏卿所到之处,无数人大喊恭迎新帝。
我很平静,抱着我与赵君尧的儿子,向他行礼:「陛下,他叫赵小澄。」
「小澄?」赵柏卿的目光有一瞬间变得很遥远:「好名字。」
我低头恭敬道:「贱名好养活,唯愿吾儿鲁且愚,还请陛下开恩。」
话毕,我鼓足勇气抬头看他。
赵柏卿身着黑金龙袍,渊渟岳峙,尽显帝王威严。
他扭头避开我的目光,看向窗外,那青翠欲滴的万岁山。
「你们去山上寺庙常住,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进宫。」
「是。」我跪地听命。
爱恨情仇,都已消弭,顺从,才是我一生的注脚。
不是没想过反抗,但我斗不过命。
那么,便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努力经营好生活。
我带着小澄在山上住了十年。
这期间赵君尧病逝。
他天生是即将熄灭的亢宿星,寿命不长。
赵柏卿允许他下葬皇陵。
我仍在山南为他立下小小的衣冠冢,每天清晨去看一看。
山中似太古,日长如小年。
我晴日种菜,雨日垂钓,阴天制墨,门前柳影兰舟,烟满吟蓑,风漾闲钩。
寺内清静安宁,石上云生,山间树老,水可陶情,花可融愁。
唯一的烦恼是宫里时常送来大箱的诗书经纶。
四书五经,兵书帝策,书上写满批注,全是赵柏卿的字迹。
送书来的侍卫跪地道:「奉陛下口谕,何夫人在山间也应当勤勉读书……」
我震惊。
赵柏卿实在是教我教上了瘾。
我天生脑子不灵光,但按照赵柏卿的教导,早记晚背,按时回忆,竟也慢慢啃下了几个大部头。
小澄一天天长大,我的学问也在一天天膨胀。
等小澄七岁时,我已经可以做他的启蒙老师。
很幸运,他没有遗传我的笨脑子。
他很聪明,博闻强记,十五岁时已经可以与我坐而论道。
这时的我,已经三十七岁,即将知天命的年纪。
我常住万岁山,站在山间向下远眺,便能看到巍峨宫阙。
朱红宫墙内,琉璃金瓦下,还有无数的故事在上演。
有时我会想起赵柏卿。
他政绩卓著,从谏如流,励精图治。
平定边关鞑靼,扫清东南倭寇,在国内推行新政,重新丈量天下土地,打击豪绅扶助贫农……
听闻他至今仍没有子嗣,一心一意扑在治国上。
身为帝王他几乎完美无缺,唯一的缺点是他太喜欢亲力亲为,凡事都要亲自学习研究。
他呕心沥血,宵衣旰食,在不到四十岁时彻底病倒。
昴宿的星变得黯淡。
太医说他活不过这个冬天。
深秋时节,满山肃杀。
傅泱和掌印太监登上万岁山,在庙前宣读圣旨。
我的儿子,赵小澄,被过继给赵柏卿,成为太子。
我不能说我毫无预料。
开春以来朝臣就对皇嗣问题争论不休,各地王爷蠢蠢欲动,万岁山下的侍卫,比往年增多了七八倍。
那时赵柏卿就在提防有人对我们下手。
现在他让人正大光明地将我们迎入宫中。
缠绵病榻时,赵柏卿时常召见小澄,带他批阅奏折。
他从未见过我。
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在宫中随意转转,看看往来的年轻宫女。
她们活泼鲜妍,实在美丽,我不禁感慨自己已经老了。
「何夫人,陛下召您叙话。」太监突然喊我。
我快步跟着他走向乾清宫,总觉得今日眉毛画歪了,眼角似乎添了皱纹。
步入赵柏卿的寝殿,浓重药味瞬间扑上来,气氛凝滞肃穆。
赵柏卿坐在床内,幔帐低垂,完全挡住了他。
我在明处,他在暗处,他能看清我,我却完全看不清他。
「小圆。」他喊我闺名。
太多年,已经没人这样喊我,我愣了愣,跪伏在地:「臣țů₃在。」
良久静默。
赵柏卿再开口时,声音喑哑而冷肃,问我小澄平日起居事宜,我板板正正地一一回答。
「何夫人平日可坚持读书?」
「回陛下,有。」
赵柏卿问了我几道治国策,我仔细思虑后认真作答。
他似乎轻轻笑了声:「学问之富,真如两脚书橱。」
我也忍不住笑了,恍然间,仿佛回到很多年前。
他教我《扬州西慢》,我总也学不会,哭了又哭,他不知擦湿了多少帕子,一遍遍教我重来。
等我终于能连贯弹出十个音,他几乎跳起来拍手称快:「好好好,好听死了,真是钟子期再世!俞伯牙重生!」
「何夫人。」赵柏卿猛烈咳嗽了一阵,断断续续地继续说道:「你亦有安邦定国之才,如此,朕便放心……你做我朝太后,辅佐小澄做好皇帝。」
他的咳嗽声越来越剧烈,我浑身紧绷,紧张到极致。
忽然间天青色幔帐上溅开鲜血。
我立刻爬起来扑过去,两边守候的太医和太监也冲上去。
「让她走,不要让她看到朕!」赵柏卿声嘶力竭,天青色幔帐激烈晃动。
太监立刻请我走:「何夫人,陛下不愿让您……唉,请何夫人走吧。」
我退到他的寝殿外。
夜已深,宫殿长廊上一灯如豆,天上星斗全部灰暗模糊。
我呆立了许久,仿佛没有情绪,整个人空茫无措。
可是我的泪在掉。
总是如此,我的身体先于我的心灵感知到情绪。
身后太医和宫人急急忙忙进出,带起萧杀寒风。
忽有一白胡子老人摇摇晃晃走来,满身酒气,浑浊的眼珠在看到我后顿时清明:「你……亢宿伴星?」
我惊讶:「你是国师?」
国师疯疯癫癫地笑了,拍手大叫:「天命!天命!」
我攥住他的肩膀狠声问:「陛下会怎样?他是不是万寿无疆。」
国师手舞足蹈,拉着我:「你来,你来……」
我不由自主地跟随他走,穿过一道道宫门,登上望星台。
天上阴云蔽空,望不见星月,我问国师要带我看什么,他指指六十四卦阵中的三样东西。
「你看,陛下指定的随葬之物,他让老夫做法,保证这三样必须跟着他重生,再重生就是新的轮回啦,到新的人间去,是人是狗都不确定……」
「不准你打诳语!」我满心愤怒,泪水却簌簌落下,掉落在阵中。
我连忙跪地擦干那滴泪,生怕扰乱了赵柏卿的轮回之路。
离得近了,我一抬头就能看清那三样随葬之物——他扫清六合的镇国剑、朱批四海奏折的御笔,以及,一块墨锭。
散发着悠悠橙子香的,圆滚滚的,陈年墨锭,墨锭上歪歪扭扭刻着两个字:「橙吟」。
12
我望着那墨锭,泪水决堤。恍惚间,往昔种种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赵柏卿,那个曾与我在轮回中纠缠不休的人,他的身影在我脑海中愈发清晰。我曾以为,我对他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可此刻,我才明白,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我的心里。
“国师,”我哽咽着开口,“这轮回,可还有办法改变?”
国师停下疯癫的举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天命既定,却也并非毫无转机。若你能以真心为引,或许能打破这宿命的枷锁。”
真心?我苦笑,我对赵柏卿的感情,又何尝不是真心?只是,这份真心来得太迟,如今,我又该如何挽回?
“我该怎么做?”我急切地问道。
国师神秘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古朴的锦囊:“此乃上古神器,名为‘时光锦囊’。它能带你回到过去的某个节点,但机会只有一次,且一旦使用,后果难料。你可想好了?”
我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接过锦囊:“我想好了。无论后果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随着国师口中念念有词,一道奇异的光芒笼罩住我。在光芒中,我闭上了眼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赵柏卿,等我。
13
再次睁眼,我发现自己回到了初见赵柏卿的那个午后。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他冷峻的脸上,映出他如刀刻般的轮廓。
“你……”他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怎么是你?”
我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千言万语,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我只是轻声说道:“七殿下,好久不见。”
他皱了皱眉,似乎对我的态度感到疑惑:“你这是何意?我们不过是初次见面,何来好久不见之说?”
我笑了笑,没有解释。我知道,此刻的他,还没有经历过那些轮回,对我也还没有那份特殊的感情。但没关系,这一次,我会让他重新爱上我。
从那以后,我有意无意地出现在他的身边。我陪他读书,陪他练武,听他诉说心中的抱负。我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走进他的世界。
赵柏卿起初对我的举动感到不解,但渐渐地,他习惯了我的存在。我们一起在御花园中漫步,一起在月光下谈诗论道,那些曾经被我忽视的美好时光,此刻都变得无比珍贵。
14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我们。随着时间的推移,宫中局势愈发紧张。太子赵君尧察觉到了赵柏卿的野心,开始对他处处提防。而俞霏琳,也因对太子的执念,再次将矛头指向了我。
“何小圆,你以为你能抢走太子吗?”俞霏琳恶狠狠地看着我,“你不过是个七品小官之女,也敢觊觎太子妃之位?”
我看着她,心中没有丝毫畏惧:“俞小姐,感情之事,岂是你能左右的?太子爱的是我,这是事实。”
俞霏琳被我的话激怒,她猛地抽出腰间的匕首,向我刺来:“既然如此,那我就杀了你!”
我躲避不及,眼看着匕首就要刺中我。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过,赵柏卿挡在了我的身前。
“殿下!”我惊恐地喊道。
赵柏卿捂住伤口,脸色苍白,但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你若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定让你死无全尸!”
俞霏琳被赵柏卿的气势吓得瘫倒在地,她颤抖着说:“你……你为什么要为了她挡这一刀?”
赵柏卿看着我,眼中满是温柔:“因为,我爱她。”
15
那一刻,我的心被幸福填满。我知道,这一次,我成功了。赵柏卿终于爱上了我,我们再也不用被命运捉弄。
在赵柏卿养伤的日子里,我日夜陪伴在他身边。我们一起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一起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小圆,等我登上皇位,我定要让你成为这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赵柏卿紧紧握着我的手,眼中满是憧憬。
我靠在他的怀里,微笑着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已经很幸福了。”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就在赵柏卿即将康复之时,宫中突然传来消息,皇帝病重,危在旦夕。
赵柏卿和我匆忙赶到皇帝寝宫,只见皇帝躺在床上,气息微弱。他看着赵柏卿,眼中满是欣慰:“卿儿,朕知道你有治国之才,如今,朕将这江山社稷托付给你,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赵柏卿跪地领旨:“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重托。”
16
赵柏卿顺利登基,成为了新的皇帝。而我,也如愿以偿地成为了皇后。
登上皇位后的赵柏卿,展现出了卓越的治国才能。他推行新政,减轻百姓负担,使得国家日益繁荣昌盛。而我,也在他身边,默默地支持着他,为他出谋划策。
我们的生活虽然忙碌,但却充满了幸福。不久之后,我生下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可爱的小公主。赵柏卿对她疼爱有加,我们一家三口,过着平淡而又温馨的生活。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开玩笑。小公主五岁那年,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宫中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看着小公主日渐消瘦的面容,我和赵柏卿心急如焚。我们四处寻找名医,尝试各种方法,但都无济于事。
“陛下,我们该怎么办?”我哭着问赵柏卿。
赵柏卿紧紧地抱住我:“别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治好公主的病。”
17
就在我们感到绝望之时,国师再次出现。他看着小公主,脸色凝重:“公主这病,乃是天命所定。若想治好她,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我和赵柏卿异口同声地问道。
国师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此乃上古神药,名为‘还魂丹’。它能起死回生,治愈百病。但,这‘还魂丹’只有一颗,且服用之后,施药者将会失去十年寿命。”
我和赵柏卿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
然而,国师却摇了摇头:“此药只能由与公主血脉相连之人服用,否则,将会适得其反。”
我愣住了,与公主血脉相连之人,只有我和赵柏卿。可我怎么能让他为了公主失去十年寿命?
“陛下,让我来吧。”我看着赵柏卿,眼中满是坚定。
赵柏卿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不,我不能让你冒险。”
我微微一笑:“陛下,你是一国之君,这天下百姓还需要你。而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为了公主,为了我们的家,我愿意付出一切。”
说罢,我从国师手中接过玉瓶,毫不犹豫地服下了“还魂丹”。
18
在服下“还魂丹”的那一刻,我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我闭上了眼睛,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赵柏卿和小公主正守在我的身边,他们的脸上满是担忧。
“母后,你终于醒了!”小公主扑到我的怀里,哭着说。
我看着她红润的面容,心中满是欣慰:“公主,你没事就好。”
赵柏卿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小圆,你可吓死我了。”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陛下,我没事。只要公主平安,一切都值得。”
然而,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虚弱了许多。十年寿命的代价,让我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赵柏卿看着我日渐憔悴的面容,心中充满了愧疚:“小圆,都是我不好,让你承受了这么多。”
我摇了摇头:“陛下,这是我们共同的选择。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19
时光荏苒,小公主渐渐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她聪明伶俐,善良可爱,深受百姓的喜爱。
而我和赵柏卿,也携手走过了无数个春秋。我们一起经历了风风雨雨,一起见证了国家的繁荣昌盛。
在我们的努力下,国家日益强大,百姓安居乐业。赵柏卿成为了一代明君,而我,也成为了百姓口中贤良淑德的皇后。
然而,岁月不饶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赵柏卿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我们知道,属于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陛下,你说,我们下辈子还能在一起吗?”我靠在赵柏卿的怀里,轻声问道。
赵柏卿紧紧地抱住我:“当然,无论轮回多少次,我都会找到你,与你再续前缘。”
我微微一笑:“好,那我们就说好了,下辈子,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20
最终,我和赵柏卿在一个宁静的夜晚,携手离开了这个世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看着他,心中没有丝毫遗憾。
因为我知道,我们的爱情,跨越了时空,超越了生死。无论未来如何,我们的心,永远都在一起。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走来,是赵柏卿。
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温柔:“小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我笑着跑向他,投入他的怀抱:“是啊,我们终于又见面了。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里,我和赵柏卿紧紧相拥。我们的爱情,如同这洁白的世界一般,纯净而又美好。而这,也是我们新的轮回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