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与姑父成亲时便约定，白头偕老，只此一人 可惜他食言了

《姑姑下葬》

我的姑姑是大梁国最大的皇商。

她与姑父成亲时便约定，白头偕老，只此一人。

可惜他食言了。

狩猎场，他觅得头筹，得了公主青睐。

公主要下嫁，我姑姑成了妾室。

起初姑父还有些唏嘘，但家里人都说皇命不可违，让姑姑忍耐，他便也觉得确实如此。

公主亦是如此：「能让你留下做个妾室已是天恩，切莫太贪。」

姑父没说话，但是站在公主身后的样子说明了一切。

姑姑闻言笑了笑：「那就祝公主与驸马天长地久，白头到老了。」

她面上无悲无喜，可我却知道。

姑姑她，想家了。

01.

姑姑下葬那日，除了我和一个嬷嬷，无人为她入殓。

前院都是热闹吉祥的话，外面挂满了红绸，连桌子上的布都带了金箔。

今日是公主和驸马成亲的日子。

公主是皇帝最得宠的女儿，而驸马则是我的姑父，永安侯谢昭。

皇帝对大婚十分重视，不仅赏了不少好东西，十里红妆送公主出嫁，风光无限。

前院早都换了布置，从前姑姑的痕迹，仿佛不曾存在过。

七年，好似黄粱一梦。

姑姑临死前，嬷嬷曾跑去前院求他：「姑爷，小姐快死了，求求您了，您看她一眼吧。」

当时姑父见到她便蹙起了眉：「谁让你们把这个老家伙放出来的，冲撞了公主怎么办？」

语气狠厉，不带半分薄面。

曾经他也将嬷嬷当成亲人，在她差点病死的时候为她求过药的。

他说：「你是月晚的奶娘，便也是我的奶娘，我自当孝顺的。」

只是如今，他眼里的嫌弃止也止不住，哪有当初半点的情谊。

还是那些人怜惜嬷嬷岁数大了，身子骨弱了，将她拖回了后院，顾不上其他，她赶着去看姑姑。

可姑姑等不及了。

嬷嬷赶到的时候，她早已闭了眼。

「小姐啊，我苦命的小姐，若当初您听了老爷的话，哪里会这么早就去了啊？」

说到这她突然暴起：「我去杀了那个负心汉，反正老婆子也这么大岁数了，跟他们拼了。」

说着她便又要冲出去，却被我死死抱住。

「嬷嬷，就让姑姑安心的去吧，我不想她死了也不安心。」

我哭的一抽一抽的，嬷嬷看着我，终于叹了口气，紧紧抱着我紧紧的：「小小姐，小姐在世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以后只有老婆子了。」

我紧了紧手里的东西，没有被嬷嬷看出破绽。

那是我姑姑临终前给我的塞给我的。

一把钥匙，那是姑姑的全部身家。

嬷嬷抱着我哭了又哭，最后还是我拿出了打点银子，才得以给她筹备了一些棺材木料。

那些人起初一步步跟着我，怕我和嬷嬷去闹事。

都知道现在的主子是公主，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但是他们早都忘了，连这个宅子都是姑姑的私产。

我将姑姑的尸身从后门推了出去，运到了棺材铺，直接将人放了进去。

买好了那些祭祀的东西后。

朝着永安侯府的方向看了一眼，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02.

没有选谢家的地方下葬我姑姑，我猜想她是不喜欢的。

她一辈子洒脱，放荡不羁，又草草的结束了一生，怎会甘心在跟谢昭在一起呢？

她跟我说，她留在这里唯一的乐趣便是有了谢昭和我。

但是，谢昭食言了。

她临终前跟我说：「我早就该知道，我还是太天真了，总以为会改变这个朝代，可人心权势又岂是我一个女子能改变的？」

她握着我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我知道她是舍不得我。

我便同她说：「姑姑，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回家去吧，回到那个只有一夫一妻，没有封建压人的地方去。」

最后她含泪离开。

我和嬷嬷趁着那群跟踪我们的人离得远，想了个招，躲了过去。

我们要往南走，去找姑姑的一个朋友。

京都是待不下去了，但是谢昭也不可信。

皇帝将公主下嫁给谢昭，又闹的满城风雨，看起来好似公主爱慕驸马的故事。

实则里面暗潮涌动。

他们都对我姑姑的钱财起了贪念。

我姑姑无错，便要将她贬妻为妾，拘在后院。

可他们不知道，我姑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件事除了我，无人知晓。

嬷嬷身子骨弱，我们便摸黑出了城，等到了边上的一个县城，我才敢雇了一个马车：「嬷嬷，您坚持坚持，等我们找到顾先生，就安全了。」

我们一路南下，中途嬷嬷为了夜长梦多，换了水路。

我们一路坎坷，病病殃殃的到了江南，终于见到了那位顾先生。

他看到我和嬷嬷的第一眼，眼眶便红了：「她真的没了？」

「公子，小姐临终前，让我们来找您，想来您是她最信任的人了。」

顾墨勉强稳住了情绪：「二位见笑了，先随我回去吧。」

等我们在顾府安顿下来后，这才知道我和嬷嬷离开这一路，京都已经变了天。

谢昭和长公主一直在通缉我们，但是因着他们都觉得姑姑是假死，便说她犯了滔天大祸，正在满城的追查。

后来我让顾墨给我查了一下，果然当初我和嬷嬷的走水路，才躲过一劫。

当初我们租的那个马车已经被砍下山崖了。

虚惊一场，但我们都后怕的厉害。

嬷嬷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那，他咱们能这么对小姐啊？他怎么能下得去那么狠得心啊。」

我也红着眼眶不做声。

是啊，他怎么舍得？

那日之后，我和嬷嬷都病了。

只是我还年轻，心里还装着事，有顾墨照顾着，自然好的快些。

而嬷嬷年纪大，连日来又舟车劳顿，水上吐得苦水都出来了，如今更是郁结于心，病来如山倒。

来的大夫也没有办法，皆是摇头。

「老太太年纪大了，又大喜大悲，除非她自己愿意醒来，否则药石无医。」

顾墨最后没办法，把我叫过去，说：「你再跟嬷嬷说些你姑姑的事吧，约莫着她听的多了，便还能留下呢。」

我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03.

「嬷嬷，姑姑已经去了，难道您也不要我了吗？」

大颗的眼泪掉下来，我泣不成声，如今我自己也是一身的病，还有许多未完之事，若是嬷嬷也去了，我想我真要坚持不下去了。

许是我的话起了什么作用。

过了一个时辰，我便听到那个大夫惊喜出声：「退了，退了，嬷嬷的高烧退了。」

我和顾墨对视了一眼，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这才有时间打量这个顾墨。

他看起来比我年长一些，但看着像是跟我一个辈分的人。

狐疑的打量他，我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顾墨出自己说道：「之前她路过江南，正好我被家里夺了财产赶了出来，寒冬腊月，遇到了她。说起来，她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她曾说家里有个侄女与我相仿，想把我带回去当侄女婿。」

我心里咯噔一下。

姑姑之前确实说过，给我寻了个夫婿，但她说话一向没有正形，我以为是随口玩笑罢了。

不曾想，我千里迢迢投奔的竟是准未婚夫。

对视了一眼，我们都没有闲情逸致说婚事这些，眼下还有更紧迫的事。

我还活着的消息早晚都要传回京都的，谢昭得不到这些，肯定不会罢休的。

我们先是隐藏了江南这边姑姑明面上的财产，好在顾墨跟姑姑接触时，她是男扮女装的，而且有化名，这些并没有被外人知晓。

未婚夫一事，她也没有跟人提起过。

再有就是她的地下组织-暗影，这是当初姑姑为了怕谢昭出事，做的布置，想着他早晚有一天刀口舔血，怕他回不来。

只是可惜，她没等到谢昭挥师北上的那日，反而等到了谢昭背叛的那日。

我手里拿着姑姑留给我的钥匙，打开了那个木匣子，里面是号令暗影的令牌。

我拿出这个令牌开始，我便是暗影的新主人。

有了这些人的暗网，我更快地知道了京都的消息。

公主下嫁第二日，迟迟等不到姑姑的敬茶，当时打了脾气：「去给我把那个贱人带来，她不肯来见本宫，想来是对皇家有所不满。」

好大一顶帽子，只是那群宫里来的嬷嬷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连带着我和嬷嬷也不见了。

谢昭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心里觉得不好，直接抓来守卫问：「人呢？不是让你们看着吗？」

「侯爷，昨日小小姐带着夫人和嬷嬷说出去看病，至今未归。」那人含糊其辞。

谢昭不信，上去踹了一脚：「今日你们要是说不出郑月晚的行踪，我便要了你们的命。」

他是发了狠的，他心里的不安一直在扩大，他不想承认，可那个女人太绝情，若是见不到人，他不安心。

那几个人看瞒不住，有个人站出来。

「侯爷，夫人，不是，郑姨娘人已经没了，被小小姐葬在南半坡。」

那人话落，谢昭直接冲过去给了他一巴掌：「胡说八道，郑月晚那么惜命的人，怎么会死？」

他不信，扫视了一周：「莫不是你们都收了她的好处，为她开脱？」

04.

「他不肯信姑姑去了，没人带他去看那个坟么？」我好笑极了。至此，他都觉得姑姑在欲情故纵，情爱到底是什么呢？

我瞧了顾墨一眼，顾墨无辜地耸了耸肩。

那人看了我一眼，继续同我说：「谢侯爷不肯信，就算是那几个宫人将人带到了南半坡，他依然不信。」

他指责那个坟包道：「你们在胡说什么？郑月晚可是大梁国第一皇商，她富可敌国，她行事奢靡，怎会住在这么破烂的地方呢？」

「一定是你们为了脱罪，故意找个坟包诓骗我。再者说，她身边奇人异事无数，怎会让她病死？一定是假死脱身。」

那群人见他不为所动。

一直急着求饶。

最后还是公主看不下去，直接对着羽林卫道：「把这坟墓给本宫挖了。」

谢昭不可置信：「挖坟掘墓可是要被诅咒的。」

「怕什么？本宫可是公主，皇家的人，本身尊贵无比，能看上她一眼是她的福气，再者，是真是假，还是当面确认的好。」

谢昭无法反驳她的话。

眼瞅着她把那个新坟挖了。

我听到这，笑了一笑。顾墨立马会意：「怎么？你没把姑姑放在那？」

「事态紧急，我自然是把她放在那里，只是我换了个地方罢了。」

「那个棺椁里，是一个被她们处死的丫鬟，我将人放在里面，而姑姑放在里林子里的另一处。」

「我和嬷嬷做什么，一直有人跟着，所以我只能这样，她现在连个棺材都没有，」说到这我叹了一口气，悲从中来。

「等到我们事成，便给她修一座最好的坟墓。」顾墨道。

眼下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

公主和谢昭断定姑姑假死，脱身，当场大怒。

皇帝搞了公主下嫁这一出，一个是因为公主和谢昭私相授受良久，还有便是惦记她手里的东西。

眼下人没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公主出了告示，说她大婚当夜不满皇帝赐婚，想要谋害公主，事情败露后，便出逃。

若是有人发现，定重重有赏。

因为他们一直觉得同行的是三个人，所以废了许多功夫，才查到我和婆婆租了马车。

而因着婆婆怕夜长梦多，转而走水路，才给了我们了一线生机。

想到这，我脸色十分不好。

顾墨便道：「你以后便不能用这个身份了。」

「可我这模样，还是不好遮挡。」我有些苦恼。

即便我女扮男装，这脸也不好隐瞒啊。

顾墨一拍手：「别急，我有办法。」

随着他话落，进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笑着两个虎牙：「姐姐别怕，剩下的就交给我，我会易容术，我定会让你和嬷嬷被人认不出来。」

「公子为了以防万一，还让我给你们准备了可以变声的药丸，姐姐只需要按时服用便可。」

「那就有劳了。」

「姐姐辛苦了，这个过程有些痛，你且忍一忍。」

我深吸了一口气，生死都不怕，还能怕一个小小的易容术。

只是，等药水真的涂在脸上时，我知道多疼。

密密麻麻的好似虫子在啃食我的神经，真疼啊。

精神涣散，等我再醒来，已是三日后。

05.

我们到江南不过月余，好似过了许久。

我对着镜子里的新面孔，一时有些陌生，好艳丽的脸，与我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容貌，带着侵略性。

「京都的如意坊是我们的产业，到时候我会以新花魁的身份送你回京。」

顾墨低声同我交代。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姑姑的产业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大。

嬷嬷不舍得我，她因为无法跟我们奔波，便只是改成了更苍老的容貌，加上声音已变，倒是安全的很。

时间紧迫，我们还在筹备回京事宜。

谢昭和公主一行也来了江南，当地的官员跪了一地，公主尊贵，倚在接风的榻上：「听闻这地方当初郑月晚来过？可知道谁与她来网过密？」

官员抖着身子，回应：「不曾，听闻她当初只是乔装过来游玩，并没有这边的声音，殿下您当初手书传来的时候，微臣便已经排查过了，并未有人同她交往过。」

公主不满意，她对着那官道：「最好是这样，若是让本宫知道你们肆意包庇她，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我在暗处看着她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手握的紧紧地。

「你冷静些，若是此时暴露了，一切都前功尽弃了。」顾墨抓着我退到暗处，提醒我。

「你觉得她此次来江南，光为了我姑姑来的？」

我看着繁华的街市，叹了口气。

「回去说。」顾墨环顾四周，提醒我。

等回到顾府，我气得险些摔了手里的茶盏。

「我们要尽快把明面上的生意也关掉。」我说到。

顾墨不语，我心生不悦：「难道你舍不得这些亏损？公主和谢昭来，怕是因为姑姑的财产找不到，惹得皇帝不快，江南多少行商的商行，这些人的油水刮一刮想来也能补一补国库的亏空。」

我话未落，顾墨开口阻止我：「这件事并不好办，还需要审时度势，我们如果大面积关店，势必要引起谢昭的注意。」

这点我认同。

最后我们决定兵分两路，他先把我送回京都，而他在处理完这些明面上的产业之后，再去京都找我。

「其实我自己也可以。」

「如今你能依仗的只有我了，我绝不会让你自己去冒险，我答应过姑姑会好好照顾你的。」

顾墨眸色认真，我这才仔细瞧着他。

他看似文弱，却极为认真。

我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谢昭在这，你一定要小心，若是跟他硬碰不过，给他一些钱财也无妨，人没事便好。」

他点点头，「我知道。」

嬷嬷特意给我做了顿我爱吃的菜：「九死一生逃出来，却又要回到那旋涡中去。」

「嬷嬷，我们该做的事还未昨晚。」

有暗影和顾墨的人护送，我这次回京出奇的顺利。

06.

如意坊对外大肆宣扬了一番，说坊里来了个头牌，三日后要才艺展示。

一群纨绔子弟都来了兴致：「竟然还有比清雪姐姐更带劲的花魁？」

「哎，这花魁可不一般，听闻是南边来的，卖艺不卖身，那模样看看都销魂那。」

我听着他们笑的浪荡，面无表情。

伺候我的是如意坊的一个小丫头：「姑娘，您别放在心上，他们是万不能近您的身的。」

「让你们盯着的人盯住了吗？」我问。

「那位四爷最近没什么动静。」小丫头斟酌了一下。

我点头。

我亲自去那高墙外放了个风筝，只是不小心落到院子里去了。

那侍卫凶巴巴的出来，看着带着遮帽的我，大声质问：「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在瑞王府邸放风筝？」

他这一嗓子，成功让院子里的人也出来了。

我看着依旧气宇轩昂的瑞王，直接跪了下来：「王爷恕罪，小女子从江南来，并不知道这是您的府邸，还请您不要见怪。」

「江南来的？听闻如意坊的花魁也是打那来的，你瞧着面生，莫不是你？」他眼神锐利，看着我的目光全是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