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舍不得让我去选秀,竟命人四处传谣,说我爱慕那个病秧子九王爷
发布时间:2025-07-12 19:07 浏览量:1
三月初一,皇上下旨大选秀女,阿爹急得直搓手。
"咱家宝珠生得跟朵花似的,这要是进了宫,还能有出来的日子?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他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三圈,突然一拍脑门,"有了!做皇帝的最在意名声,要是知道宝珠心里早有人了,肯定不会选她!"
说干就干,阿爹立马叫来阿兄:"你去外面传,就说宝珠爱慕九王爷,爱得死去活来,非他不嫁!"
阿兄挠头:"爹,要是九王爷真要娶宝珠咋办?"
阿爹一摆手:"九王爷是什么人?京里爱慕他的姑娘能排到城门外,他还能个个都娶回家?放心,他连宝珠是谁都不知道!"
阿兄一拍大腿:"还是爹聪明!"说完就撒丫子往外跑。
谣言传了十来天,宫里秀女名单下来了。阿爹盯着名单看了半晌,突然一拍桌子:"成了!宝珠的名字没了!"
阿爹乐得合不拢嘴,却还是把我关在家里两个月:"等风头过了再出门,省得被皇上的人看见。"
等阿爹松了口,我头一天出门就栽了跟头。
南风馆里,我正摸着个小厮的腹肌乐呵,官兵突然冲了进来。
九王爷坐在轮椅上,目光冷得能冻死人:"其他人按律处置,这个——"他指着我,"罪加一等。"
我"噌"地站起来,对上他冰碴子似的眼神,又怂怂地跪回去:"王爷,我就摸了下肚子,真没干别的......"
"没干别的?"容垣声音更冷,"要是没人拦着,你还想干点什么?"
我噎住了。
今天本来是跟着阿兄来的——他喜欢个女捕快,非要我打听人家喜好。结果那女捕快进了南风馆,我急着跟进去,一转头人没了,倒把我自己搭了进去。
"王爷,我错了,我真没成过家呢......"我吸着鼻子求饶,"阿爹还说等风头过了给我招赘婿,我要是留了案底,谁肯嫁给我啊......"
容垣不为所动:"押进王府地牢,听候发落。"
官兵上来绑我,却对那小厮客客气气。我急了:"你们怎么不抓他?是他勾引我的!他说加十两银子就给我看......"
"闭嘴!"那小厮突然掏出块令牌,"我是王爷派来查案的!"
我傻眼了——合着这是容垣的暗桩?
囚车里蒙着黑布,我啥也看不见,就觉着这车座软乎乎的。我安慰自己:逛个南风馆而已,关两天就放了,容垣还能杀了我?
正想着,突然听见容垣的声音:"你刚才说,等我出去了要怎样?"
我吓得一激灵:"您您您怎么在这儿?"
"本王亲自押送重犯,不行?"他声音凉飕飕的,"你刚才说等我出去要怎样?"
"没......没说啥......"
"嗯?"
我缩成鹌鹑:"我说等我出去,一定改邪归正,好好做人......"
容垣冷笑:"最好如此。"
到了王府,我跟着容垣走,轮椅声"咕噜咕噜"的。没走两步,听见个脆生生的声音:"垣哥哥!"
容垣停下:"静和郡主?"
"可算见着你了!"静和郡主跑过来,"我在外头玩了三个月,还是你这儿好,书多,花草也好看!"说着指了指我,"这是谁啊?"
我今日穿的是阿兄的衣裳,倒不怕被认出来,挺直了腰板。
容垣扫我一眼:"个嫌犯,不值一提。"说完推着轮椅往里走。
静和郡主跟上来:"对了,我路上听了个笑话!说有个叫宋宝珠的姑娘,到处嚷嚷着爱你,说要和你生不同衾死同穴......"
我头皮发麻,容垣却突然停下。
静和还在说:"她可出名了!自幼没了娘,被父兄惯得无法无天,今天掏鸟窝明天炸牛粪的,粗鄙得很!这种人哪配喜欢你?我看她就是见色起意......"
"说够了吗?"容垣突然打断。
静和愣住:"垣哥哥,你怎么了?"
"本王没兴趣听这些。我还要审犯人,你请回吧。"
静和眼圈红了,福了福身跑走了。
容垣看向我,脸更黑了:"关进地牢,等着审。"
地牢里倒算整洁,就是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四下静悄悄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容垣把我往这儿一扔,整整四个时辰连面都不露。
直到我饿得前胸贴后背,才听见铁链响动。
白日里那个骗我摸腹肌的侍卫刎风,端着食盒晃悠进来。
"好啊!原来是你这小子!"
刎风憋着笑:"姑娘自己定力差,倒怪起我来了?"
"分明是你使美男计!还说加钱就让我看大宝贝!"
"我可没说是哪种宝贝。"
我气得直咬后槽牙。
这世道,又被男人套路了!
他把食盒往石桌上一放,慢条斯理道:"吃吧,吃完好受审。"
我肚子应景地咕噜一声,偏又嘴硬:"搞这么丰盛,谁知道是不是断头饭。"
抓起鸡腿就往嘴里塞。
他蹲在牢门外托着腮看我:"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万一这是最后一顿呢?"我含糊不清地嘟囔。
突然听见轮椅碾过地面的声响。
刎风立马站直身子,冲着远处行礼:"王爷。"
容垣被人推着缓缓靠近,目光落在我油光光的嘴上。
"其他犯人个个吓得吃不下饭,你倒好,吃得比我家厨子还香。"
我举着鸡腿的手僵在半空,进退两难。
心里天人交战半晌,把鸡腿往碗里一扔:"那我不吃了。"
容垣脸色一沉。
刎风眼疾手快把碗塞回我手里:"王爷没说不让吃,您接着用膳。"
我这才重新埋头苦干,心里嘀咕:这可是他手下硬塞给我的。
外头侍卫摆好文房四宝就退了出去,偌大的地牢只剩我们三人。
刎风执起毛笔:"姓名?"
我嚼着米饭偷瞄容垣,反正他又不认识我。
"翠花。"
刎风笔尖悬在纸上半天没动。
容垣突然冷笑:"欺瞒官府的罪名,姑娘可知晓?"
我浑身一抖,米饭差点喷出来:"宋……宋贝珠。"
"大理寺的刑具可不会怜香惜玉。"
"宋宝珠!我叫宋宝珠!"
就是那个满城宣扬要与你生同衾死同穴的宋宝珠!
满意了吧?你这冷面阎王!
我摔了筷子生气,碗里的饭却纹丝不动。
刎风轻笑出声,提笔蘸墨,倒像早知我身份。
"第几次去南风馆了?"
"头一回!"
……
刎风刨根问底,连我十岁往屠户家井里倒狗屎的事都翻了出来。
"十二岁打烂赵参军家房顶,赔了十两银。"
"十岁往周屠夫井里投三斤狗屎。"
"还有呢?"
"真没了!"
"老实交代。"
我冥思苦想半天:"七岁那年……"
"等等!"容垣突然开口。
我吓得一激灵,抬头见他死死攥着轮椅扶手。
"七岁进宫时,拦住小太监要看……"我声音越来越小。
容垣瞳孔骤缩:"你可记得他长相?"
我摇头:"那么久的事了。"
他指尖发白,喉结滚动:"你……你当时还做了什么?"
"就亲了他一下啊!"我挠头,"那小太监哭得稀里哗啦,我把长命锁都赔给他了。后来被我爹揍得三天下不来床……"
"够了!"
轮椅扶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容垣猛地别过脸:"今日到此为止。"
说罢便让人推着他疾步离去,留下满地碎木屑。
我望着他背影发愣:"他咋突然生气了?"
刎风看看远去的轮椅,又看看我:"你猜?"
次日天刚亮,饭菜准时送到。我这才放下心,至少不会饿肚子了。
地牢阴冷得慌,我睡了醒醒了睡,骨头都快躺散了。
见刎风来送饭,我扒着铁栏哀求:"给我换间有人的牢房吧!哪怕把我送大理寺大通铺也行!再没人说话我要闷出病了!"
他挑眉:"真要去?"
"去!"
话音未落,黑布袋就罩住我脑袋。马车颠簸许久,布袋突然被扯开。
我眨眨眼,发现竟到了自家门口。
"这……这是我家!"我指着牌匾,"大理寺牢房在我家附近?"
刎风解开绳索:"趁没人看见赶紧进去,宋大人在里头等你呢。"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脑子发懵:"这就放了我?"
他失笑:"王爷本就没打算重罚。"
"可他说要罪加一等……"
刎风叉腰叹气:"那日若不把你带回王府,你早进大理寺了。关在地牢不过是让你长记性,真当王爷那么闲?"
容垣帮我?
我盯着刎风,他嘴巴一张一合,我却像听天书。
"他为啥……"
"回家吧,以后少去那种地方。"
他轻轻推了我一下。
我走了两步,回头:「真就把我放了?不会我走着走着,突然从背后射我一箭吧?」
「……如果你需要的话。」
「告辞!」
我冲阿爹和阿兄摆摆手,提着裙摆撒腿就跑。
巷口的木门早被阿爹支开条缝,听见我急促的脚步声,两人猛地拽我进去,门闩落下的瞬间,三颗脑袋紧紧挤作一团。
"宝儿啊,你要把爹的心肝儿都吓出来!"阿爹拍着胸口直喘气,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他告诉我,我被抓那日九王爷就派人传了话,让他们在家静候。而南风馆其他被带走的人至今杳无音信。
"听说官府是冲逆贼去的,要不是碰上九王爷,我家宝儿得受多少罪?"阿爹抹了把脸,眼眶还红着,像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
我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发愣。地牢里虽没受皮肉苦,每顿倒有热汤饭,容垣那双冷冰冰的丹凤眼总在眼前晃。他既厌我,为何又护我?
阿爹也想不通,只念叨着:"九王爷心善,见你年纪小定是被连累的。等这事过去,咱得好好磕头谢恩!"
自那日起,阿爹把我关在院子里绣花。见我要么对着画像发呆,要么往窗外瞅,他咬咬牙从袖中抖落出几卷画像:"成!爹给你寻几个清白人家,成亲后你就能收心!"
我随手点了几个眉目周正的,还没等约见,宫里圣旨就砸了下来。皇帝老儿竟点我当春神祭的青鸟使者!
"老爹!这不会是选秀的事漏风了吧?"我攥着明黄绢帛直哆嗦。阿爹脑门也沁出汗珠,忽然一拍大腿:"若真要治罪,何必绕这么大弯子?兴许……兴许陛下觉得你合眼缘?"
"那选我当青鸟做什么?"
阿爹视死如归地攥紧拳头:"大不了我就说,是我这老、不、死的看上了陛下,怕你进宫跟我抢男人!"
春神祭前七日,钦天监的马车把我接进宫。同行的三个姑娘都是高门贵女,学规矩时总拿眼角瞟我。出宫那日撞见容垣,他正跟几个官员说话,玄色蟒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我缩着脖子往太监身后躲,却听他身后的大臣突然笑:"这丫头砸过我家房顶,错不了!"另一人压低声音:"殿下可听说?外头都传这姑娘对您……"
"不感兴趣。"容垣的声音像浸了冰,我浑身一激灵,低头把宫道上的青砖数了十八遍。
祭祀当日,岐山脚下彩旗招展。我躲在马车后头背词,忽听有人嗤笑:"宋宝珠?她怎么在这?"
静和郡主摇着团扇踱过来,金线绣的牡丹在阳光下直晃眼:"哦,青鸟使者嘛。插两根鸡毛就当自己是凤凰了?"她身旁穿鹅黄襦裙的姑娘捂嘴笑:"听说有人爱九王爷爱得要死要活呢!"
我捏紧袖中藏的弹弓——这是阿爹给我防身的,面上却笑:"是啊,我确实爱慕九王爷。总比某些人,把九王爷的画拓在扇面上,把荷包绣成九王爷的样式,大晚上蹲在王府墙角装风水好强吧?"
"你!"静和郡主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绣鞋在青石板上重重一磕,"我撕烂你的嘴!"
我正要退,忽听马车后传来轱辘声。刎风推着轮椅上的容垣转出来,他墨发垂在鸦青锦袍上,指尖轻轻叩着扶手:"还没闹够?"
满地桃花瓣被风卷着打旋,我望着他轮椅上金线绣的云纹,突然想起地牢里他问我的那句话——
"宋宝珠,你当真不认识逆贼?"
这马车里……不是空的吗?
静和脸色一白,有些慌乱:「垣哥哥,你怎么……」
容垣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泛起不耐:"本王在此歇脚,倒被你们吵得耳根不清净。"
"我……我不知道王爷在此处……"
"今日春神祭,这般喧哗像什么样子?都退下!"
静和公主脸涨得通红,跺着脚转身就跑。其余人见状,也都跟着作鸟兽散。
四周突然静得能听见虫鸣。
他竟一直在这儿?
那我方才说的那些混账话……岂不是全被他听了去?上个月刚因私会男子被他撞见,今日又口口声声说爱慕他,这让他如何看我?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硬着头皮挤出一丝笑:"王爷……"
他扫了我一眼,语气淡淡的:"春神祭是国之重典,容不得半点差池。"
"是。"
我应着声,刚要转身,又忍不住回头解释:"王爷,方才那些话都是被她们架着说的,从前那些传闻……实在是有苦衷,并非对您有非分之想……"
"不必解释。"他打断我,声音平静得像潭死水:"我知道,你当初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躲选秀。"
他竟连这都知道?却从未拆穿过我……
我心里又酸又涩,低头道:"您放心,往后我绝不再给您添麻烦。"
他眼底掠过一抹晦暗,沉默许久才开口:"嗯,去吧。"
祭祀大典开始时,天已近晌午。
容钰被众星捧月般迎上祭台。我垂着眸子不敢直视天颜,余光却瞥见他身形挺拔,倒比传闻中更年轻些。
仪式进行得出奇顺利。
直到最后一步,我捧着青词踏上祭台,将竹简递到容钰手中。正暗自庆幸他未刁难,却听他忽然开口:"你就是宋宝珠?"
我手一抖,头垂得更低了:"……是。"
"朕早想见见你了。"他边将青词投入火盆,边轻笑一声:"总听人说京中有位宋姑娘,对九弟痴心一片,今日一见,果然……"他拖长了音调,却没把话说完。
我摸不准他的意思,正琢磨如何接话,忽觉耳畔有风掠过。
"嗖"的一声,一支箭擦着我耳边钉进木桩。
容钰惊得后退半步,还没反应过来,又一支箭破空而来,直直射穿他右肩。他闷哼一声,竟从祭台上栽了下去。
"护驾!有刺客!"
四周顿时乱作一团。山林里涌出无数黑甲士兵,见人就抓。我脑子一片空白,提着裙子往台下冲,想去找阿爹,却被容垣一把拽住手腕。
"跟我来!"
刎风护着我们且战且退。岐山道路险峻,那些黑甲兵却像认得路似的,追得我们无处可逃。最后几人齐齐被逼到悬崖边,脚下一滑,竟坠入了河谷。
再醒来时,天已蒙蒙亮。河水泡透的衣裳半干不干,贴在身上凉得刺骨。山洞里光线昏暗,虫鸣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撑着地面坐起来,才发现身边还躺着个人——是容钰。他脸色惨白,右肩的伤口已经草草包扎过。
谁包的?
我顾不上细想,用力推他:"陛下!陛下醒醒!"
他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这是……何处?"
"不知道!您还能走吗?那些刺客说不定还在附近……"
"我试试。"他咬着牙撑起身子,疼得直抽冷气。
洞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我和容钰同时僵住,转头望去——容垣抱着捆草药,正站在洞口。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
没看错?他的腿……能站起来了?
容钰也愣住了,盯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醒了?"容垣像是没看见我们的惊讶,径直走进来:"被河水冲到了几十里外,这儿暂时安全。你们都有伤,我采了些草药,先敷上。"
他低头捣药,始终没提腿的事。
容钰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一直在装。"
装?
我脑子嗡的一声。阿爹曾说过,三年前先帝立储,在容垣和容钰之间设了三场考验。前两场两人一胜一负,第三场开始前,容垣却突然坠马断了腿,储君之位便落到了容钰头上。
原来……他竟是故意的吗?
容垣手顿了顿,没接话。
容钰猛地揪住他衣领:"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容垣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垂眸道:"我不想和你争。"
"谁要你让?"容钰甩开他,声音发颤:"你就是故意让我难受!你们一个个都骗我,好!好得很!"
我缩了缩脖子,小声插嘴:"陛下,我那事……回去能不能别追究了?掉河里的时候,要不是我这圆肚子,咱们早沉底了……"
容钰被噎得直瞪眼。
容垣无奈地摇头:"先上药,其他事等出去再说。"
夜里没敢生火,我们裹着干草凑合。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容垣突然开口:"担心宋大人?"
"嗯。"
他沉默片刻,道:"那些逆贼是冲着皇位来的,不会杀官员。你爹胆小,肯定躲得好好的。"
……这话说得,倒像在骂人。
不过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倒踏实了些:"多谢。"
我轻轻应了一声,闭上眼睡觉,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休息,逃出去。
只是山洞里实在太冷,我蜷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许久都睡不着。
容垣察觉我缩了缩身子,直接解了外袍扔过来。我裹紧了还是觉得寒气往骨头缝里钻,他沉默片刻开口:"再往我跟前凑凑,背抵着我能暖些。"
我倒想,可又犹豫:"这...不太好吧?"
他倒笑了:"保命要紧的节骨眼儿上,谁还讲究这些虚礼?"
"好嘞!"我忙不迭贴过去,后背贴着他温热的脊背,果然舒坦不少。
容钰在暗处翻了个身,声音带着酸劲儿:"合着就她金贵?我这儿也冷得慌!"
容垣闭着眼没睁:"那你过来,我搂着你。"
"呸!"容钰啐了一声,把被子蒙过头睡了。我闭着眼感受背后的暖意,脸颊却悄悄烧了起来。
那晚我做了个荒唐梦。梦里阿爹拍着我的手笑:"咱们家丫头该成亲了,这几个后生你看中哪个?"我定睛一瞧,好家伙,三个俊小伙儿都长着容垣的脸!一个给我捂脚,一个熬姜汤,还有一个抱着我胳膊直喊"娘子",喊得我梦里都笑出了声。
睁眼时容垣正用拇指抹我嘴角的口水,眼神透着古怪。我"嗖"地坐起来,结巴道:"夫...夫君?"
他指尖在我肩头蹭了蹭,轻咳一声:"该赶路了。"
容钰伤得重,几乎走不得路,全靠容垣背着。我们沿着猎人踩出的小道往山林外摸,走了半日才到林子边。远远望去,官道上全是黑甲军,举着画像挨个盘查行人。
"整个京城怕都被他们控住了。"容钰声音发沉。容垣抹了把脸:"北方驻军该在勤王路上了,咱们往北走,和他们汇合。"
容钰伤势拖后腿,我们又得躲着搜查,进度慢得像蜗牛。黄昏时摸进个荒村,角落有间私塾,米缸里存着些粮食,还有套画具。我盯着颜料盒眼睛发亮:"这儿离京城远,黑甲军少,要是能扮成当地人,后头路就好走了。"
"怎么扮?"容垣问。我挑眉:"巧了,我学过点易容术。"
先给自己化了个农妇妆,容垣盯着看了半晌:"真能以假乱真,就是头发再乱些更像。"说着伸手给我拨弄了两下。他指尖碰到我耳朵时,我莫名红了脸,他倒是先缩回手:"抱歉。"
容钰在旁边憋不住:"你俩这模样,倒真像对夫妻。"容垣耳朵瞬间通红,瞪他:"陛下,这时候别开玩笑。"
轮到容垣时,他出去弄衣裳。我扶着他坐下,小声说:"陛下,忍着点疼。"他额角冒汗却笑:"想起从前在冷宫的日子了,那时候我和老九..."
"您和九王爷从前很要好?"我边化边问。他点头:"虽不是一母所生,却比亲兄弟还亲。七岁上母妃冲撞了皇后,我俩被扔到偏殿后头的小院里,跟冷宫也差不离了。老九那会儿扮小太监,偷摸给我送吃食。"
"有年先帝寿宴,他偷了满兜点心给我,眼眶红得跟兔子似的。我问他咋回事,他死活不说,攥着个长命锁不撒手。后来我才明白,他准是被人欺负了。"容垣声音发紧,"那时候我就发誓,绝不做窝、囊、废,绝不让人再欺负身边人。可惜...到现在都没找出当年欺负他的人,不然..."
我手一抖,颜料蹭他脸上:"您说的先帝寿宴...可是成平十二年?"他愣住:"你怎么知道?"
我脑子"嗡"的一声——那不就是我第一次进宫那年吗!原来当年被我亲哭的小太监,是容垣?难怪地牢里他听我说起这事,气得差点掐死我!
"衣裳换好,走。"容垣抱着几件破衣进来。我不敢看他,低头接过衣裳往里屋钻。他站在原地等了会儿,见我磨磨蹭蹭,忍不住问:"你这是咋了?"
"没...没事。"我胡乱套上衣服,心里直打鼓。
等我们都扮成破衣烂衫的模样,推着独轮车上的容钰往外走。容垣忽然停住,把我拉到身边:"要扮夫妻就得像样,这么生分,准得露馅。"说着把我的手塞进他臂弯。
我僵着身子,心想:要是没那些糟心事,能和他这么走该多好。可现在...
他低头看我:"从前不是胆子大得很吗?这会儿咋哑巴了?"
我干笑:"累的,真累的。"他刚要开口,前头树影里晃出几个黑影,领头的举着火把照过来:"站住!干什么的?"
我手心出了汗,脚步不由得有些虚。
低着头,只盼他不要注意到我们。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没走两步,那首领便停下脚步,朝我们看来。
「慢着!你们几个,抬起头来。」
我几乎不敢呼吸。
缓了缓,才笑着抬头,夹出老妇人的声音问道:「怎么了,军爷?」
他走上前来,疑道:「天都快黑了,你们这是要往何处去?」
「哦,我家公爹不小心摔了腰,我们正要送他去镇上瞧郎中呢!」
「摔了腰?」
那首领目露疑惑。
容钰见状,立刻抬手按了按后腰,压低声音闷哼一声。
「头儿,几个乡民而已,犯不着为难,放他们过去吧!」
「哎!多谢军爷!」
我眼睛一亮,刚要抬脚,那领头的突然又横出刀鞘。
「站住!」
他围着三人转了一圈,眯起三角眼,突然伸手捏住容垣右肩,五指猛地发力。
容垣面上露出困惑:「军爷,您这是……」
那头目见他反应自然,松了手又转向容钰。
「你,下来走两步。」
容钰动作顿了顿,扶着独轮车颤巍巍道:「军爷,小人方才摔了腰……」
「少废话!让你走就走!」
头目一把拽住他胳膊,硬是将人从车上拖了下来。
我呼吸一滞,指甲险些掐进容垣手背的皮肉里。
容钰的伤口定是被扯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慌神间,容钰却像没事人般堆起笑:「是是是,军爷说得对!」
他扶着腰,踉跄着翻下车,歪歪扭扭走了两步。
「军爷看够了吗?小人的腰真要断了!」
那头目见他确实能走动,这才甩开手:「赶紧滚!」
「哎!多谢军爷!」
我忙不迭扶住容钰,和容垣一起推着车往林子里钻。
直到走出老远,确定四周再无黑甲军踪迹,我才慌忙蹲下身。
「陛下,您怎么样?」
容钰咬着后槽牙摇头:「无妨。」
容垣却已扯开他衣襟,只见纱布渗出大片血迹。
「这得找个郎中!」
我急得团团转,远处忽然传来轰隆马蹄声。
「糟了!莫非黑甲军折回来了?」
容垣侧耳听了片刻。
「不对。」
「怎么不对?」
「方向不对。」
他抬头望向北边,但见尘土飞扬,一队人马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我愣了愣,突然跳起来挥手。
「刎风!我们在这儿!」
原来那日刎风与我们走散后,四处寻人无果,干脆直奔燕地搬救兵。
而围攻京城的叛军,竟是当今国舅。
只因陛下迟迟不立皇后之子为太子,又专宠贵妃,国舅便与皇后勾结,里应外合起兵造反。
我暗自庆幸,幸亏没进宫参加那劳什子选秀。
郎中要替容钰处理伤口,我留在帐内不便,便悄悄退了出去。
刚站定,容垣也跟着走出来。
我小声嘀咕:「没想到陛下还是个风流种。」
容垣一愣,抿唇轻笑:「宫闱之事,三言两语说不清,陛下也有他的不得已。」
「是吗?」
我点点头,虽不太明白,但容垣说的总不会有错。
帐帘突然被掀起,刎风端着血水盆出来,见我俩站在外头,眼睛顿时亮得惊人。
「王爷,宋姑娘,唠嗑呢?」
「有事?」
刎风挤眉弄眼:「没事儿,就是好奇,你们……发展到哪步了?」
「刎风,你若太闲,就去扎两个时辰马步。」
「王爷您这就没意思了!」刎风端着盆一溜烟跑了。
我望着他背影尴尬:「他这是什么意思?」
容垣别过脸,耳尖泛红:「不必理会。」
……
勤王大军会师后,容垣与刎风即刻带兵驰援京城,我被留在后方营地。
临行前,容垣特意叮嘱:「在此等候,我很快来接你。」
「好。」
「还有……」
他欲言又止,最终只道:「保护好自己。」
言罢翻身上马。
刎风回头冲我挤眼睛,被容垣揪住耳朵,疼得哇哇直叫。
等待的日子格外漫长。
十日后,前方传来捷报,京城解围了。
我天不亮就守在营地口,直到日头爬上山头,终于看见个熟悉身影——竟是阿爹。
「宝儿!爹来接你了!爹来接你了!」
阿爹边抹眼泪边往这边跑,我愣了愣,随即飞奔过去,父女俩抱头痛哭。
哭了半晌,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容垣和刎风。
容垣无奈摇头:「宋大人执意要亲自来接,山路迢迢,倒是辛苦他了。」
我哭得直打嗝,只能不停点头致谢。
寒暄过后,四人挤进一辆马车往京城去。
我与容垣相对而坐,膝盖时不时碰到一处,我耳根烧得厉害。
「此番多谢九王爷照拂小女,这份恩情,宋某没齿难忘!」阿爹拱手道。
容垣浅笑:「宋大人客气了,应做的。」
他看向我,犹豫片刻,手指在膝头收紧:「不知宋姑娘回京后,有何打算?」
打算?我愣住。
阿爹抢先道:「这回说什么也要把她关在家里!再不许她往外跑!」
「这如何使得?」容垣蹙眉:「宋姑娘生性活泼,关在家里岂非憋出病来?」
「总比整日让我提心吊胆强!」
阿爹叹气:「宝珠这性子,是该成家了,有了夫家管着,我也能安心。」
容垣手指猛地攥紧:「成家?」
我脸腾地红了,偷瞄容垣,悄悄掐了阿爹一把:「爹您胡说什么!」
「我胡说?」阿爹瞪眼:「你及笄两年了,再不成亲像什么话!」
刎风在旁急得直跺脚:「宋小姐还未许人家?巧了!我们家王爷也未娶妻呢!您说是不是王爷?」
容垣手指关节发白,垂眸道:「咳,是啊,本王……」
「王爷这般人物,自然要配天仙似的姑娘!」阿爹摆手:「不像我家宝珠,皮猴子似的,昨儿还翻墙逃家!」
阿爹说着又掐我:「上回让你相看的几个公子,你到底中意哪个?回京我就请他们来府上,你好好挑一挑!」
我僵住。
若非阿爹提起,我差点忘了这茬。
容垣沉默许久,才扯出笑:「原来宋姑娘早有打算。」
「我……」
我想解释,话到嘴边又咽下。
阿爹说得对,容垣是金枝玉叶,我怎敢痴心妄想?
更何况,我曾对他做出那种事,他虽大度不计较,心里未必不膈应。
不过几日相处,我怎就昏了头,以为他会对我有意?
我低头盯着鞋尖,一声不吭。
容垣也再未开口,直到马车停在宋府门口,他始终望着窗外。
回府后,宫里来了道旨意,容钰竟封我为郡主。
可这喜气没持续多久,就被愁云给盖住了。
我满心烦闷,容垣的模样总在眼前晃。
自那日一别,七八日都没个信儿。
不知他此刻在干啥呢?
往后啊,怕是再也见不着喽?
想着想着,鼻子就酸溜溜的。
阿爹正忙着给我张罗招赘婿的事儿。
我心里像堵了团乱麻,只说让他自己拿主意。
过了两日,阿爹把挑好的人全请家里来了,让我好好选选。
我瘫在太师椅上,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这时,门口晃进个穿白衫的。
"郡主,在下吹得一手好箫!让在下给姑娘……"
我连眼皮都没抬。
"不爱听吹箫的,下去。"
接着,又进来个穿绿袍的。
"郡主,在下精通占卜,能替姑娘……"
"不算命的,下去。"
再然后,进来个黑衣汉子。
"郡主,在下有八块腹肌。"
"不喜……嗯?"
我猛地抬头。
这黑衣男竟是刎风。
他笑得阴阳怪气。
"宋姑娘,你倒是一点没变样。"
"……你咋来了?"
他抱着胳膊,撇嘴道:"听说你在招赘婿,特意来道喜。"
我愣了愣:"九王爷呢?他最近咋样?"
"好着呢,就是喝了点酒,快不行了。"
?
我"噌"地站起来。
"他咋啦?"
刎风冷笑:"宋姑娘如今春风得意,还管我们王爷干啥?他是死是活,跟你又有啥关系?"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长命锁。
"当初送东西时,你说肯定会再去找人家,要负责人家的,结果转头就忘得干干净净。可怜我家王爷一直当宝贝似的收着……如今看来,真是错付了,这破烂玩意儿还是还你吧!"
刎风"啪"地把东西扔到我脚边,扭头就走了。
这……是我的长命锁?
容垣一直留着这个?
我慌忙捡起,想起刎风的话,脑子里突然闪过些啥。
那些藏在记忆深处,早被忘得差不多的碎片,慢慢拼凑起来。
我心猛地一揪,转身就往王府跑。
刎风像早料到我会来似的,抱着剑,歪了歪头:"书房。"
我尴尬地笑笑,赶紧冲进书房。
一进去,就闻见股浓烈的酒味。
昏暗的角落里,容垣趴在茶桌上,手里还攥着酒壶。
他醉得不轻。
我喊了好半天,他才迷迷糊糊抬起头。
看见我,他茫然地笑了。
"我……又做梦啦?"
说着,他伸手捧住我的脸,红着眼,不甘地说:"宋宝珠……你说过会再来找我的,你咋能把我给忘了呢?"
我眼眶一热,忙回他:"我来了我来了!我没忘!"
"骗人!你都要跟别人成亲了……"
"我不跟别人成亲!容垣,我就跟你在一起,哪都不去!"
"真的?"
"真的!"
"算了,宝珠才不会说这种话,不过……就算是梦,也挺好。"
他扯了扯嘴角,迷迷糊糊地,吻了上来。
……
我一直守到容垣醒过来。
他捂着脑袋,头疼地撑起身子,一抬头就撞上我炯炯有神的眼睛。
"宋姑娘?你咋在这?"
我歪着头笑:"刚才还叫人家宝珠,这会儿酒醒了,就叫人家宋姑娘!"
他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刚才……不是做梦?"
"你说呢?"
"抱歉,宋姑娘,我……"
"容垣,我都想起来了。"
当年把长命锁给他时,我跟他保证过,肯定会再去看他。
我忘了,可他却一直记着。
他从没讨厌过我,一直在等我去找他。
门外传来阿爹的喊声。
"宝珠!宝珠!哎呀,王爷对不住!我家宝珠她不懂事……"
刎风把他拦在门外。
"宋大人,王爷和宋姑娘有些话要说,我给您沏杯茶吧?走走走,喝茶喝茶。"
"不喝!宝珠!宝珠!"
我和容垣对视一眼,牵着手打开门。
阿爹像天塌了似的。
"冤孽呀!"
……
半个月后,我和容垣定亲了。
阿爹总怕我受委屈,天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直到容垣把王府搬到我家隔壁,又在中间的墙上开了扇门,把两家连通起来。
阿爹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洞房花烛夜,屋外宾客们恭喜我爹喜得贵婿。
屋里,我抱着容垣偷笑。
他的腹肌可真结实。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