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子侍妾，但胜在怀了太子的骨肉，不曾想一朝分娩，母死子亡

前世，我是太子侍妾，虽不受宠，但胜在怀了太子的骨肉，不曾想一朝分娩，母死子亡。

我的离去太子并未多难过，反而是他身旁的暗卫哭红了眼，我这才得知，夜间与我欢好的不是太子而是他的暗卫，我怀的也不是太子骨肉。

重来一次，我勾下暗卫的面具，问道，“我美吗？”

暗卫羞红了脸，却自那之后，夜夜来我房里。

1

我原本是太子面前侍奉的小宫女，只想着攒些银钱，到了年岁出宫去。

我一攒就是十年，再有五年我就可以出宫了。

可一朝圣旨下，我成了太子的侍妾，被安排在了东宫最偏远的院落。

朝夕相处的小姐妹们纷纷向我道贺，直言我命格贵重，今后是要做娘娘的人。

可只有我知道我未来会有多悲惨。

送走了小姐妹，我瞧着菱花镜里双十年岁的自己，激动又忐忑，没想到我竟然重生了，上辈子血液流尽的感觉太过痛苦，导致我即便重生了却依旧噩梦不断。

我叹了口气，既然重生为什么不让我重生早些时候，为什么偏偏重生在圣旨下达之后。

上辈子接了圣旨，其实我内心是很欢喜的，我出生穷苦人家，家中姐妹兄弟多，我是把自己卖了，才勉强让弟弟妹妹有口饭吃，那个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攒些钱财，回家置办些土地房屋，再找个老实可靠的汉子，养育几个儿女，慢慢终老。

所以在接到圣旨后，我只害怕了一瞬，紧接着是巨大的喜悦，太子人中龙凤，仪表堂堂，未来是要做天子的，能够嫁给太子做娘娘，对我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

当时的我被喜悦包围着，以为自己真的是不一样，所以才会忘记了太子和太子妃恩爱的事实，总觉得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何况是太子。

但我没想到太子为了信守对太子妃的承诺，也为了不让皇上猜忌，他宁愿找个替身给自己戴绿帽子。

他们的爱情很美好，可如果没有牺牲我就好了。

我忐忑地等着夜幕降临，直到天完全黑透，太子才姗姗来迟，太监早早就过来说不让我点蜡烛，上辈子我也听话的没有点，只当太子有什么特殊癖好，可如今想来是不想让我发现眼前的男人不是太子吧。

我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身形和太子差不多，但细瞧还是能看出来他要比太子壮些，也没有太子身上好闻的龙涎香味，反而是浓烈的男性气息。

他走到床前，显然也有些无措，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所行动，他弯下腰来就要亲我。

我已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女，但此刻难免也有些紧张，直到被扑倒在床上，我还没想好重来一次，我要怎么逆天改命。

随着空气中血腥味的蔓延，我脑子一下就激灵了，鬼使神差地我摸上了男人的脸，揭开了男人的面具，身上的男人显然一惊，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做，连带着动作都停住，直挺挺地趴在我身上，不知该做些什么。

2

我却忽然胆子大了起来，反正最坏的结局还能有上辈子差吗。

“我美吗？”我还是自负美貌的，我甚至偷偷和太子妃比较过，我觉得我还要胜她三分，就连宫里的贵妃娘娘，我也不遑多让，不然上辈子我也不会蠢到以为自己可以夺得太子喜爱。

男人没说话，但我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的衣衫已经尽数褪下，我伸出白到发光的臂膀搂着男人，另一只手轻点着男人的嘴唇，“我知道你不是太子，不过我不在乎，只是我不想死，你能帮帮我吗？”

好一会男人都没有出声，久到我以为下一秒太子就会来杀我灭口的时候，男人出声了，“好。”

我天真地以为我的死源于难产，所以我求道，“你能帮我拿些避子的药吗，如果我怀了身孕，这属于混乱皇家血脉，太子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嗯。”

我兴奋地搂着男人，也许我这辈子不会早死了，只要我没有孩子，太子或许就会放过我，毕竟他需要一个女人来掩护他独宠太子妃的事实。

只是我还没高兴太久，身上的男人突然用力，一瞬间疼痛直冲天灵盖，天娘啊，这也太疼了。

我被弄得没有力气，浑身软趴趴的，可男人却好像有使不完的牛劲，我记得上辈子好像就一次，可谁能告诉我第三次了，这位大爷怎么还不消停。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男人才穿上衣服恋恋不舍地离开。

而我则被小宫女伺候梳洗，毕竟是第一次承宠，我还要去给太子妃请安。

我不敢误了时辰，早早就去等着太子妃，太子为了做戏做全套，昨天他并没有去太子妃寝宫，这让尚不知情的太子妃肝肠寸断，一夜未眠。

“起来吧。”太子妃声音虚弱，脸色苍白，她揉着额头，精神状态不佳。

我战战兢兢地坐在凳子上，还没等说话，太子殿下就风尘仆仆地赶来，他嫌恶地看了眼我，语气不悦道，“谁让你在这的？”

我慌忙站了起来，想要请安，却被太子打断，“回你的院子去，没什么事不要出来乱晃。”

我赶紧福了福身，退了出去，临走前我偷偷看了一眼，太子正在哄着太子妃，可太子妃却不想理太子，她那双漂亮的指甲也都折断了，可见太子妃有多伤心。

我回到院子里，想着前世今生的事，我上辈子没多久就有了身孕，比太子妃还要早，皇后的补品如流水般赏给我，毕竟太子妃嫁进来三年了，肚子还没有动静，这可把皇上和皇后急坏了，皇后想要塞女人给太子，可都被太子拒绝了，直到皇上出面，以太子妃威胁太子，他才松口纳了我这个侍妾。

满打满算离我早逝不过一年的时间，但如果我这辈子没怀孕，太子或许就会纳新人，而我就会被遗忘在这个小院，做个摆设，这样虽然不如出宫自由自在，但也好过命都没了。

3

当天夜里，男人又来了，不过不是以太子身份。

“给。”男人递给我一个药瓶。

我伸手接过，直接塞了一颗进嘴里，“谢谢。”

“嗯。”男人没有离开，反而是杵着不动。

“有事？”我疑惑地看着男人，谁知他忽然弯腰抱起了我，直直地把我扔在床上。

他可真是胆子大，没有太子的命令就敢和我做这事。

“你疯了？”我低呼，胸前很快一凉，我本就白皙，黑暗中越发显眼，我明显感觉到身上的男人眼神变了，然后俯身弯腰。

其实这种事女人也快乐，让我这个妙龄女子独守空闺确实是暴殄天物，幸好我这个位置偏远，就只有一个小丫鬟伺候我，天黑也就去休息了。

因此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主动迎合男人。

一夜欢愉，幸好男人有分寸，身体裸露处不曾有痕迹，就连被单他也带走然后送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主子，听说太子妃出宫了。”小丫鬟一大早就和我八卦着。

因为太子厌恶，所以我不用天天去给太子妃请安，我也难得清闲自在。

小丫鬟看了看我，不言而喻。

“因为我？”我哂笑，“我算哪根葱啊。”

在太子眼里只有太子妃，旁的人都是蝼蚁草芥，听闻太子的表妹爱慕太子，不惜下药也要嫁进东宫，可太子硬是生生挺住，然后转身给那个表妹安排了两个男人，最后那个表妹好像是疯了。

我不禁唏嘘，太子对太子妃情深似海，可对我们来说却是灾难，如果可以我想离开这里，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

“奴婢不知，只是听说昨晚太子妃趁着天黑叩开宫门，跑了出去，太子去追了。”小丫鬟担忧道。

皇上本就对太子妃不甚满意，虽然太子妃家世顶级，可成婚三年未曾有孕，太子也并未再纳旁人，这让前朝后宫皆是蠢蠢欲动。

如今太子妃做出这般出格的事，想必皇上也不会轻易饶恕，不过也用不着我操心，毕竟这件事上辈子也发生过，只是当时我一心沉浸在被太子宠幸的喜悦里，根本无心留意外界，只知道最后太子妃安然无恙，而太子却频繁来我的院子，结果就是我很快就有了身孕。

如今细想来，想必是太子和皇上达成了某种协议，而我好巧不巧则成了池鱼。

果然天黑时，太子妃被哄回来了，她还召见了我，只是看我的眼神带了些悲悯，上辈子我以为是太子妃嫉妒我，现在想来是太子告诉了她真相，他们都知道我只要有了身孕，生产那日就是我的忌日。

“这些日子太子会去你房里，你要好好照顾太子。”即便太子妃知道这些是假的，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绷紧了脸色。

我盈盈一拜，“是，奴婢会好好伺候太子的。”

“下去吧。”太子妃听到我这般说嫌恶地挥了挥手。

太子妃出嫁前是京都有名的闺秀，端庄识礼，温柔大方，而且还体恤下人，我也曾受过太子妃的恩惠，可如今身份一变，再端庄大方的太子妃也会瞧不上我这个抢了她夫君的侍妾，也会想着让我成全他们独一无二的爱情。

我自嘲笑笑，出了太子妃的寝宫，我看着蓝天白云，空中的鸟儿自由自在，而我的未来会是在哪呢？

4

晚间男人正大光明地来了，他的任务就是让我怀孕。

男人大概也知道等着我们的未来是什么，就连行动时都有些沉默。

我搂着他的脖子娇笑道，“这么悲伤做什么，咱们做下人的哪里会有自己的命运，还不是听主子的，既然如此，能快活一日是一日。”

男人动作快了些，许久过后他嘶哑着嗓子问我，“如果可以出宫你想要做什么？”

我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原以为我会做娘娘，享受荣华富贵，还能把弟弟妹妹接进京都，可如今能活着就已然不错了，“如果能活着出宫，我希望回到家乡，置办些田产地业，再找个老实汉子，生两个娃娃，不用再伺候人，也不用再忍受饥饿，一家人和和美美，永远在一起。”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躺在我身侧，呼吸粗重，我以为他休息了，就当我也准备休息的时候，男人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低到不仔细听都听不到的地步。

我侧过身子，在枕头下掏出一个荷包，递给男人，“这里面是我的头发，我这辈子大概是没有什么机会嫁人了，这个荷包送给你，只当是我嫁了回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男人接过我的荷包，牢牢握在手里。

第二天男人早早就离去了，我看着床铺上两个并肩而立的枕头，心中一暖，就好像我和男人是一对平常的夫妻，他白天要出去干活，晚上回来陪我，真好。

一晃两个月过去，我的肚子迟迟未有动静，这次不仅皇帝皇后着急，就连太子和太子妃也着急，毕竟太子只有两个女人，两个女人都没怀孕，这件事就很微妙了。

太子虽然文治武功样样都是绝顶，但如果子嗣艰难，能不能继承大统也就不好说了。

“你最近身子可有什么不适？”太子妃一向不愿见我，可如果我没有身孕，这东宫还会进来新来的女子，到时候可能就要太子亲自上阵了。

我摇了摇头，太子妃气恼，一旁的皇后更多的是担忧，她不知道这里面的秘密，只当太子有问题，当初皇后选中我也是因为嬷嬷说我好生养。

“太子妃，太子子嗣事关重大，你也要以大局为重。”

太子妃一脸憋屈，她看着皇后身后站着的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悲从心中来，一时憋闷，晕了过去。

太子恰好此时飞奔而来，他把太子妃抱上床，又传了太医诊治。

“回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太子妃有喜了。”

还真是瞌睡送枕头，太子妃有喜不就证明太子没问题。

皇后一下子喜笑颜开，太子也彻底扬眉吐气，他直言道，“太子妃如今有了身孕，还需要保持好心情，东宫有太多人不好。”

皇后有什么不明白的，还有什么比她的孙子更重要，她欢喜地带着几个准备给太子做侍妾的女人又回去了。

我站在一旁尴尬至极，好在太子及时缓解了我的尴尬，“你在这做什么，还不滚回去！”

“是。”

5

我回了自己的院子，又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太子妃有喜了，男人自然也不用再来了，但到晚上，我还是忍不住看着窗外，直到月色高悬，男人依旧没有出现。

我不禁有些难过，我没见过男人的长相，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辈子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

太子妃怀孕五个月后，肚子已经显怀，我为了避嫌，一向是连院子也不出。

今生的事改变了太多，已经完全背离了上辈子，如今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每日只能数着叶子过生活。

“唉！”我长叹了一口气，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我这一向是人烟稀少，怎么会有人来看我。

“你是秀宁妹妹吧？”开了院门，门外站着一个温婉柔美的女子，笑容和蔼地和我打招呼。

我有些疑惑，前世今生我都未见过她，“你是？”

“我是太子的良娣，才入宫不久，今日特来拜访秀宁妹妹你。”

“太子良娣？”我有些懵，自从太子妃怀孕，皇后还主动拦了许多想要给东宫塞人的，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良娣。

“我是被赐婚的。”女子看出了我的疑问，主动解答道，“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可以可以。”我慌忙请了女子进来，又让小丫鬟拿了我最好的茶招待女子。

女子淡笑，“你叫我满月就好。”

“英国公嫡女张满月张小姐？”我这才想起眼前人正是名满京都的第一才女英国公嫡次女，早年间曾许下婚约，但因为未婚夫战死沙场，她也一直未再议亲，一晃蹉跎了三年，如今已经十九岁了，“你可有侍寝？”

“不曾。”

我拍了拍胸脯，或许出于对女子的同情，也或许对张满月和那个将军爱情的向往，我不禁提醒道，“太子和太子妃很恩爱。”

张满月点点头，“我知道。我也不想破坏太子和太子妃，但是皇命难违。”

也是，谁家会想着明知道会守活寡，还要把闺女嫁进东宫呢。

“侍寝之事。”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总不能告诉张满月不要侍寝吧，这若让太子知道，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什么？”张满月看着我，等着我往下说，我赶紧摇了摇头。

“你若觉得无聊，可以时常来找我。”我转而换了话题。

“嗯。”

我和张满月闲聊了好一会，送走她，我才敢流露出真实想法，我虽然在宫中许久，但对于张满月的爱情故事还是有所耳闻，我真不想这么一个美好的女子被不知名的男人糟蹋了，如果那样，她的小将军该有多难过啊。

我独自忧伤担忧了好一阵，而太子也一直未让张满月侍寝，这不禁让我有些疑惑，难不成张满月是个摆设，如果她成了摆设，那我怎么办？

我从担心张满月侍寝到担心自己的小命，东宫不需要太多摆设，而且还是一个给太子戴了绿帽子的侍妾。

我心急如焚，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可我一个小小的侍妾，在这东宫没有根基，没有宠爱，就连自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思虑过度，我一下子就病倒了。

太子自然不会来看我，但好在张满月请了太医来替我诊治。

“怎么就病了？”张满月摸了摸我的额头，“这么烫！”

我凄惨地笑笑，大概是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到头了，在太医开了药走后，和张满月推心置腹，“张小姐，谢谢你救了我，可惜我这人福薄，也不知道能撑几时，本以为我还能多活些时日呢。”

张满月赶紧捂住了我的嘴，“乱说什么！”

我摇了摇头，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极度脆弱的，我哭哭啼啼地说道，“我好不了了，即便好了，太子也不会放过我的。”

张满月狐疑地看着我，“你是太子侍妾，即便太子不宠你，但你又没有犯错，太子如何不会放过你？”

我不知该如何说起，我的委屈我的心事又该如何倾吐，“张小姐，你不明白的，你是世家嫡女，家中爱重，即便嫁人，夫家也不敢轻视，可我不一样，我只是个小小宫女，主子让我生我就生，主子让我死我就死，如今我的存在已经碍了太子的眼。”

“不会的，太子殿下不是那般是非不分的人。”张满月犹在安慰我。

我勉强笑笑，事不关己又如何能换位思考呢。

张满月陪我说了好些话，又替我掖了掖被子，“以后叫我满月吧，张小姐太生疏了。”

我惶恐地摇摇头。

张满月叹了口气，“好好养着，别东想西想的。”

“嗯。”

送走张满月，我喝了药，发了汗，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我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床边坐了个男人，因为屋子太黑，吓得我差点喊出声来。

“是我！”男人捂住我的嘴，小声道。

我听出男人的声音，转而又委屈起来，“你怎么才来？”

“最近有任务。”男人言简意赅。

我有些失落。

“忙完了我就来看你，听说你生病了，好些了吗？”

我摇了摇头，委屈巴巴地问道，“太子娶了良娣，他是不是不打算留下我了？”

男人也皱着眉头，“不会的，你别乱想。”

“如果，如果太子打算除掉我，你能不能帮我求个情，让我走得痛快些，我不想就连死都那么难受。”

男人没有应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许久后，他忽然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6

那日之后男人又是许久没有出现。

我也缠绵病榻许久，直到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太子妃也要生产了。

整个东宫和皇宫都是人心惶惶，都在等着太子妃这一胎。

我上辈子是没机会见证太子妃这一胎，因此也不知太子妃生产状况，但我也同样祈祷，希望太子妃生个儿子，或许这样太子一高兴就能放过我。

前朝后宫盼了三天，太子妃终于发动了。

我在院子里望着太子妃寝宫的方向，祈祷太子妃平安无事。

张满月同我一起，她时常来我这里走动，这么多年，她是宫里唯一一个真心对我的世家贵女。

“也不知道太子妃如何了？”张满月叹了口气。

我也跟着叹气，直到星光散去，日出东方，太子妃的寝宫终于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声，太子妃生了。

很快打赏的嬷嬷来到我的院子，我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龙凤胎。”嬷嬷大笑道，“太子赏赐了整个东宫的人。”

龙凤胎寓意极好，我高兴得忘乎所以，太子不可能在这时候造杀孽的，我又可以多活几日了。

张满月淡淡地笑了笑，眸子充满哀伤。

她或许在想她的小将军吧，如果她的小将军平安归来，两个人早就成亲了，如今也或许儿女成群了。

“满月姐姐。”我想要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瞧我这大喜的日子，该高兴才是，咱们也累了一天了，赶紧休息会吧。”

“嗯。”

我睡了个囫囵觉，睡醒了天又黑了，男人又坐在床边，这次我有经验，没有大呼小叫。

“你怎么来了？”我拉了拉松垮的寝衣，虽然和男人有了肌肤之亲，但如此这般也着实不好意思。

男人僵硬地移开视线，解释道，“太子赏了我半日的假期。”

“这样啊。”我点点头，忽然感觉到口渴，“你能帮我倒杯水吗？”

“嗯。”

男人倒了杯水，却没有递给我，反而要直接喂我，幸好天色昏暗，他看不到我的表情，我红着脸，就着男人的手喝了下去。

喝完水，男人忽然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盒子，结巴道，“这个送给你。”

我接过盒子，打开隐约可见是一个簪子，闪闪发光，想必一定很漂亮，“谢谢。”

“不谢。”男人说完便是长久的沉默。

我如今身体已然大好，忽然来了兴致，我凑近男人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男人一个激灵，再也忍不住，把我扑倒在床。

干柴烈火，事毕，我枕在男人的臂弯问道，“你是太子的暗卫，一辈子都要这样吗？”

“嗯，自我出生起，我的使命就是保护太子。”

听到男人这般说，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小的时候在乡下自由自在，没人告诉我的命是谁的，可自打入了宫，所有人都告诉我，我的命是主子的，我要听主子的话，伺候好主子，就连我做侍妾也是一道圣旨，从来都没人问过我，我愿不愿意。

“这就是命吗？”我喃喃道。

“太子仁慈，体恤手下。”男人干巴巴地说道。

太子确实体恤手下，只是尊卑有别，太子让你死你还是要死。

我自嘲笑笑，“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许久没见到你了，咱们做些开心的事。”

7

两个孩子满月的时候，东宫很是热闹，我这个偏远的小院都能隐约听见喧哗声。

张满月和我不一样，她是良娣，这种场合自然可以出现，而我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院子里看着天空。

马上就要过年了，到时候宫里会更加热闹，那个时候即便我这个不受宠的侍妾也会得些赏赐，只是没了出宫的奔头，我攒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满月姐姐，你怎么来了？”我正发呆的功夫，张满月提着食盒来了。

“来瞧瞧你，快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张满月献宝似的把吃食一一摆出。

“好丰盛。”我惊叹道。

“快吃吧，一会凉了。”张满月笑道。

“前面结束了？”我边吃边问道。

“差不多，反正不需要我了，我就来看看你。”张满月瞧着别处，我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事，可能是又想起她的小将军了吧。

“马上就要过年了，可真快啊。”我没话找话，想要转移张满月的思绪。

“嗯。”

“满月姐姐可以和太子说说，回家去瞧瞧，太子会准许的。”

张满月摇了摇头，“不了吧，回家，也不见得有人想我。”

我后知后觉地想起张满月是英国公早逝的原配所生，她的姐姐也为了国家去和亲，如今英国公续娶了夫人，又生育了一双儿女，可想而知张满月的处境。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我赶紧安慰道，“那到时候咱两做个伴，宫里应该会放烟花，在我这院子也能看到烟花的。”

“嗯。”张满月笑笑。

没想到第二天东宫就出事了，太子妃的两个孩子出了疹子，又高烧不退，眼看着命悬一线。

太子和太子妃衣不解带地照顾，整个东宫也跟着人心惶惶。

我一颗心七上八下，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晚间男人又来了，整个人显得低气压，我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莫名地压抑。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心中惴惴，总觉得这件事和我有关。

“小主子是被人下毒。”男人开口道，“太子正在彻查此事。”

我害怕地捂着嘴巴，“不是我！”

“我知道，只是现在情况比较复杂，说不定太子为了逼供动用私刑。”

是了，我可不就是首当其冲吗？我是无宠侍妾，嫉妒太子妃，谋害两个孩子，我是最有可能的。

“那要怎么办？”我跌坐在床上，我只是个小小宫女，没读过什么书，七岁就入了宫，从小就伺候人，太子捏死我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我不想死。”

“你别怕，我会去替你求情的。”

我拉住男人的手，“不，你这样，太子不会留下你的，生死有命，如果真是我的劫，躲也躲不过，只求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不用受这些苦楚。”

男人喉头动了动，他虽然是暗卫头目，但是说到底还是见不得光的，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能力能求得太子。

男人闭了闭眼，“你别放弃，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只能勉强笑笑，像我们这般低贱的人只能任人宰割。

8

我恍恍惚惚过了几天，终于传来两个孩子痊愈的好消息。

“阿弥陀佛。”我双手合十，或许太子能网开一面。

果然两个孩子好了，太子也有空揪出凶手了，他当即召见了我和张满月。

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而一旁的张满月却是不卑不亢，我想这就是大家小姐的气度吧，

“满月宴那日你们都在做什么？”太子不怒自威，我只瞧了一眼就害怕地低下头，毕竟是太子盼了那么久的孩子，而且还是和心爱的女人生的，差点夭折，可想而知太子的愤怒。

“婢妾在自己的院子里，良娣也和婢妾在一起。”我声音发颤，但勉强还能说完。

“是吗？”太子打量的目光在我和张满月头上盘旋，“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太子为何只怀疑我和秀宁二人！”张满月丝毫不畏惧太子，她抬着头，傲骨铮铮地看向太子，“满月宴那日人多眼杂，太子怎知不是那些人？”

我敬佩地看着张满月，这些话我是断断不敢说的。

“那些人都不曾触碰孩子，也未有人单独行动。”

“那我和秀宁也未曾碰过小皇孙，秀宁更是连自己的院子的门都不曾出去过。”

“呵，还真是牙尖嘴利，不见棺材不落泪。带上来。”太子挥了挥手，一个嬷嬷被推搡进来。

我认识那嬷嬷，她正是我进宫后的教养姑姑，“郑姑姑？”

“看来你认识她！”太子冷笑，“这个婆子故意把带着痘疹的衣服给两个孩子穿，看来是受你指使了。”

我赶紧摆手，“不是的，太子，不是婢妾。”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太子一脚踹在那个嬷嬷的心窝上。

“太子没人指使老婆子，是老婆子自己要干的。”

“呵！我看就是她。”太子指着我，“来人。”

“慢着！”张满月出声制止道，“是我。”

“满月姐姐你做什么？”我大着胆子拽了拽张满月的袖子。

“张满月无视我的话语，继续说道，“是我换了郑嬷嬷的衣服，与她无关，一切都是我。”

“不是的，是老奴，是老奴恨太子殿下，所以才想要害死两个皇孙。”

我一下子接受太多信息有点反应不过来。

“太子，您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告诉您，但是无关人员还请您请出去。”

我就这样被赶了出去，张满月回头看着我，对我温柔地笑着，我想这个皇宫不会再有人像张满月这样对我了。

8

我一直留意张满月的情况，直到下午，才传来张满月重病的消息，我顾不上许多，想要去瞧瞧她。

她的院子四周被看顾起来，我想要进去却被人拦住。

“几位军爷就让我进去吧，我就去看一眼。”

“没有太子口谕任何人不能进去。”看守的人铁面无私。

我做了平生最大胆的决定，我去见了太子。

太子自然不愿意见我，好在太子妃也在，她传唤我进去。

“奴婢给太子和太子妃请安。”我不敢称妾，怕太子妃生气。

“什么事！”太子明显不耐烦。

可我却头硬道，“太子殿下，您就让奴婢去瞧瞧良娣吧，求您开恩了。”我跪在地上，实心实意地磕着头。

太子并不为所动，倒是太子妃动了恻隐之心，她看着我，“你和良娣感情倒是深厚，可本宫却是恨不得将她活剐，亏得她还和本宫做过姐妹。”

我不敢出声，张满月进宫前确实和太子妃很要好，只是没想到最后会走到这一步。

“也罢，你就去瞧瞧她吧。”太子妃疲惫道。

“谢太子妃。”得了太子妃的口谕，我马不停蹄的赶往张满月的住处。

此时的张满月虚弱地躺在床上，眼看着大限将至。

我扑了过去，拉着她的手哭道，“为什么要这样？”

张满月依旧温柔地笑着，“傻丫头，你不懂。”

我摇了摇头，张满月是我在东宫唯一的朋友，现在她也要走了。

“你应该为我高兴，我马上就能去见心上人了，只可惜我没能为他报仇。”

我不解地看向张满月，报仇？那个将军不是战死的吗？

张满月咳出血，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他不是战死的，他是被害死的，太子还有我爹他们都是凶手，可怜他黄沙埋骨，可怜我姐姐和亲异邦，我不甘心啊，秀宁，为什么！”

张满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到最后语无伦次，情绪也越发激动。

“满月姐姐。”我赶紧安抚住张满月，不想让她情绪这么激动。

“秀宁，能不能求你帮我一件事。”

我赶紧点头，“满月姐姐你说。”

“我死了必然会被丢在乱葬岗，你能不能找个人帮我埋在他身边。”

“好，我答应你。”

“谢谢。”

张满月说完这句话就没了气息。

我浑浑噩噩地离开张满月的院子，一阵乌鸦飞过，我忽然间觉得很无力，世家贵女如张满月，最终也落得这般下场，何况我呢。

张满月确实被丢在了乱葬岗，太子替英国公府求了情，最终只处置了张满月一人。

我也是在张满月临终前的一些话拼凑出了事情真相。

张满月的心上人是个耿直的将军，从不站队，可却被有心人陷害，让太子误以为那个将军站在了别的皇子阵营，于是太子联合张满月的父亲策划了一场阴谋，导致那个将军守着孤城，粮草匮乏，最终乱箭穿心。

张满月也是偶然间在他父亲的书房发现了这一切，而他父亲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投靠太子，成为太子党，他的诚意就是把那个将军除掉，然后军营换成了太子的人也就是太子妃的兄长。

而后又为了荣华富贵装作大义凌然的样子，送自己的大女儿去和亲，美其名曰一切都为了国家。

最后又为了讨好太子，直言自己的二女儿心有所属，可为太子掩护。

张满月得知一切肝肠寸断，她抱着必死的决心进了东宫，又找到了曾今受过那个将军恩惠的郑嬷嬷，两人合计，只为了替将军报仇。

可最终却功败垂成，命丧东宫。张满月也没有像她名字那般圆满。

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求天黑赶紧到，只求男人赶紧来，好在今晚男人来了。

我拉着他央求道，“求求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男人温柔地擦掉我眼角的泪水，“你说。”

我把张满月的事告诉了男人，“帮帮他们吧。”

“放心，交给我。”男人保证道，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我也没什么心思休息，一直到后半夜男人才回来，他轻手轻脚的，可还是被我发现，“你回来了！”

“都办好了。”男人没有躺下，只是坐在床边，“放心吧。”

“谢谢你。”我拉着男人的手，不知该说些什么，“如果有一天我被丢在了乱葬岗，麻烦你也帮我埋起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让我死了之后能享享福。”

许是话题太过沉重，男人沉默不语。

直到天空破晓，他才匆忙离去。

10

一夜未眠的我却不曾困倦，我换了衣服，来到院外，此时天空下起了小雪，一切的肮脏罪孽都被这场雪掩埋。

我又病了许久，直到除夕降至，外面都是欢天喜地，我这个院子却是冷冷清清，小丫鬟嫌在我这没前途，买通了管事调走了，我也拒绝了旁人来伺候我，管事乐得清闲，只让个婆子一天三顿地来给我送饭吃。

我咳了许久，自然也没有另一个张满月给我请太医，我蜷缩着身子，冬天没有炭火，屋子里冷得很。

窗子也被被风吹开，依稀听得外面欢声笑语，偶尔也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想必这会太子和太子妃一家四口正陪着皇上阖家团圆吧。

“饭来了。”婆子不耐烦地端着食盒进来，往桌子上一摆，然后嫌恶地捂着鼻子，“真是晦气！”

我根本没力气走下床，央求道，“能帮我端过来吗？”

“你当自己是谁，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奴婢，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爱吃不吃。”

婆子当着我的面把一些好菜夹进自己的嘴里，“呸，下贱的玩意。”

我又怒又气，可又无可奈何，只能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可不知怎的那婆子突然哎呦一声，我睁开眼瞧，那婆子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我忍住笑意，没有笑出声，那婆子刚爬起来又趴在地上，连续几次，最后嗷嗷大哭地离开我的院子。

“是你？”我问道。

男人没有回答，也没有露面，暗中他贴心地帮我把门关上。

“谢谢你。”

我又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了，直到天黑才悠悠转醒，外面欢声笑语，夜空中烟花璀璨，我隔着窗子都能看见，我挣扎着起身，点燃蜡烛，床头处不知何时放了个食盒，食盒下压着一个红包，压祟钱。

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

我打开食盒，菜还是温的，我勉强吃了几口。

11

直到上元佳节，男人都没再出现。

好在那次男人收拾过那婆子后，那婆子态度好些，我勉强吃了口热乎饭，身子也渐渐好转。

直到春末，我的身体才彻底恢复。

我拿起菱花镜，镜子里的自己早就憔悴的不成样子，哪里还像一年前那般娇媚，或许我的人生也快结束了吧。

我养成了很怕冷的习惯，直到初夏我依旧捂得严实。

太子妃难得传唤我，我拖着病体来见她。

“你怎么？”太子妃见到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然后大怒道，“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娘娘息怒。”

我也跟着跪下，不知道太子妃这是唱的哪一出，我过的什么样她不是最清楚吗？

“太子妃你虽然养育了两个皇孙，但是为太子开枝散叶是你的责任，你就是这么苛待太子的侍妾吗？”皇后感觉被打了脸，毕竟我是她送给太子的。

“母后息怒，儿媳一定会严惩那帮宫人！”

“哼，我瞧着东宫还是太冷清了，他们四个就留下吧。”皇后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几个女子。

“母后。”太子妃敢怒不敢言。

“好了，太子的血脉可不能只从你一个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皇后也不再拐弯抹角了，太子可以宠太子妃，但不能只宠太子妃。

我听到这才听明白我被叫过来的目的，原来是皇后为了敲打太子妃啊。

我尽量缩小存在感，反正我如何也不会有人在乎的，我只是皇家婆媳二人较量的筹码。

我偷偷瞧了瞧站着的几个女子个顶个的漂亮，又瞧了瞧太子妃，珠光宝气，光彩照人，都比我这个不受宠的侍妾鲜艳多了。

“儿媳知道了。”最终太子妃败下阵来，她接受了皇后送来的四个女子。

皇后走后，太子妃给我换了宅子，与那四个女子是邻居，又拨了两个丫鬟伺候我。

我虽然不愿但也知道不能违抗，只能诚惶诚恐地谢恩。

换了院子，我的衣食都好了许多，身体也渐渐恢复，脸上也有了血色。

“你就是赵秀宁？”四个女子为首的叫宝珠，长得珠圆玉润，她似乎很看不上我。

“是。”我低着头应道，太子妃把我们几个安排在一起，无非就是让我们狗咬狗，我是个奴才，自然知道主子的心思，可我不想顺从了。

“太子可有宠幸过你？”宝珠说话很是大胆。

我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这样你还笼络不到太子的心，废物！”

我确实挺废物的，空有一副好相貌，最终却混得这么差。

想起我入宫前，曾被一个富商老爷相中，他说等我长大了做他的小妾，一定不会亏待我，我吓得要死，赶紧跑了，后来又被一个太监看中才入了宫，做了宫女。

12

宝珠见我唯唯诺诺，也懒得搭理我了，她现在明白她的对手不是我，也不会是我。

我乐得自在，又躲在院子里安生自在。

听闻当晚太子便宠幸了宝珠，我知道的，不是太子，难道。

我还不及深想，男人就来了。

“你怎么？”我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今晚的是他。

“我出任务，不是我。”男人解释道，“我可能要很久不能来了，你多保重。”男人又递给我了一个盒子，“这个发簪很漂亮。”

我握紧盒子，这次任务一定很凶险吧，“保重，我等着你回来。”

男人没说话，只沉默了一瞬，就离开。

我痴痴地看着窗外，月色高悬，也不知何时能再见到男人。

第二天宝珠去给太子妃请安，听闻把太子妃气晕了，太医一诊脉才得知太子妃又有喜了。

隔壁的宝珠因为这件事被禁了足。

连我都不得不感叹太子妃还真是好命。

但宝珠只被关了两个月，因为太医来说宝珠也有了身孕。

东宫一下子双喜临门，圣上大喜，赏赐了不少珍宝，也终于不再把目光放在太子身上，或许皇上觉得太子已经有了不是太子妃的孩子，以后只会越来越多，他也无需担忧了。

因为宝珠的怀孕，一直悬在太子妃头上的利刃终于消失了。

而我也或许某一天就不在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男人回来。

我看着并排而列的两个发簪，虽然不如太子妃的贵气但也小巧精致，可见男人是花了心思的，我不舍得戴着他们，只把它们收好放在身上，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一直觉察到男人在陪着我吧。

随着宝珠的怀孕，她也越发目中无人，太子妃被太子保护的好好的，她挑衅不了，就只能来我这找优越感。

“可怜你进宫那么早，还只是一个侍妾，皇后娘娘答应我，等我生下孩子，就提了我的位份，你我终究是不同的。”宝珠得意洋洋，她在幻想中似乎已经当上了娘娘。

我看着这般的宝珠，仿佛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那个时候我也是刚刚怀孕，旧时的好姐妹纷纷来道贺，直言我将来前途无量，我也是得意洋洋，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娘娘，我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直到梦醒才知道那时的自己有多愚蠢。

“宝珠妹妹还是保重身子。”我淡淡地回应着，无论我说什么，宝珠的命运已经被安排好了，谁也不能改变，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享受享受吧。

“哼，要你说。”宝珠翘着二郎腿，她的肚子还未显怀，但她总喜欢摸着肚子。

“宝珠姐姐，皇后娘娘又来赏赐了。”与宝珠一起来的女子兴高采烈地进来恭维。

“我知道了，你们瞧着喜欢的挑个一两件拿去玩吧。”宝珠大方道。

“谢谢宝珠姐姐。”

“赵秀宁，你要不要？”宝珠鄙夷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我哪里配得上那些东西。”

宝珠被夸得高兴，“算你识趣。”

13

太子妃五个月的时候，宝珠三个月了。

一向闭门不出的我被宝珠几人拉着去了园子。

园中月季正盛，太子妃也在。

我虽不大聪慧，但活了两辈子，有些事还是明白的，我赶紧调整距离，不远不近地给太子妃行礼。

“起来吧。”太子妃心情不佳，连带着瞧见我们都有些烦。

宝珠却好像看不出来似的，一个劲地和太子妃攀扯，“太子妃娘娘，你这肚子倒是瞧着小了些，不像妾身的，三个月好像五个月似的，会不会妾身怀的也是龙凤胎？”

我听得都有些冷汗直冒，这个宝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自以为怀了身孕就不可一世了，殊不知在太子妃眼里，我们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你说是便是吧。”太子妃懒得纠缠这些，因为宝珠离得她有些近，她下意识护住肚子。

“太子妃娘娘，如果真是龙凤胎，那皇上和皇后娘娘一定会很高兴的，到时候东宫才算是人丁兴旺。”

我很想提醒宝珠一句不要这么猖狂，但宝珠似乎走火入魔了，她自视甚高，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太子妃还未说什么，太子来了，他的视线在我们几人头上打转，最后冷声道，“没什么事都回去吧。”

“殿下，妾身闷的慌，而且太医也说了妾身怀了孕要多出来走一走。”宝珠撒娇卖痴，还想贴上太子。

太子嫌恶地往后退了退，“那你就多走走。”太子说完就要扶太子妃离开。

宝珠却不满，她眼珠子转了转，视线瞥向了我，我心道不好，可来不及我做出什么，她的小姐妹就往前推了我一把，我一下子撞在了太子身上，又险些撞到太子妃。

“狗东西！”太子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我滚在地上，好半天喘不过气来，嘴角也开始往外冒血，太子这一脚用足了力气，而且我身体又很虚弱，我疼得不行，感觉五脏六腑都废了。

“秀宁姐姐，即便你再不得宠，怎么能谋害太子妃呢？”宝珠得意地说道。

聪明如太子怎么会想不到我是被人陷害的，可那又如何，我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侍妾，还是一个让他蒙受屈辱的侍妾，他自然不会替我伸冤。

“夫君，还是传太医吧，也算是替咱们的孩子积德。”太子妃皱着眉，小心的护着肚子。

“也罢，把她扶回去，再传太医诊治。”

“是。”

我被太监扶回了院子，此时的我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宝珠也跑来看热闹。

太医替我瞧了好一会才说道，“姑娘还是好好休养才是。”然后开了些方子。

我知道我的状况并不如太医表面说的这般简单，“太医，我。”

老太医看着我为难，还是不忍心道，“好好休养还是有机会的。”

有什么机会，大概是生孩子的机会吧，太子这一脚算是彻底绝了我做母亲的可能，不过如此也好吧。”

14

我又开始了卧病在床的日子，春去冬来，又一个春暖花开，太子妃发动了，宝珠也要临盆了。

虽然宝珠还没到日子，但是不足月生产也是有的，上辈子我就是。

我拖着病体去看了宝珠，她的屋子一盆盆血水往外搬。

我进来时，太子竟然也在。

“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似乎没想到我会来，“你来做什么？”

“我来瞧瞧宝珠妹妹。”

太子看了眼我，“你进去瞧瞧吧。”

我走进屋，宝珠已经没有力气了，她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生出来一个女孩，那个女孩瘦瘦小小，瞧着似乎活不长久。也不知道上辈子我的孩子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男孩女孩？”宝珠急道。

“女孩。”我回道。

“没用的东西，怎么就是个女孩！”宝珠怒道，但很快她就发不了脾气了，她的身下血流成河，那血是止不住的，她害怕了，“怎么会？”

她想要太医救她，可那些太医都得了指示，无视宝珠的诉求，宝珠是被活活疼死的，屋子里充满了血腥味，直到最后宝珠血尽而亡。

那个孩子被抱出去交给了太子，只是没多时孩子也没了气息。也不知道是太子的意思还是天命如此。

我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也是这般，因为刚生产完，身体很是虚弱，但又很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可太子却一把接过孩子，他冰冷的看着我，挥退了太医。

我身下很疼，想要求求太子让太医给我诊治，可最终换来的只有太子冷漠的眼神。

我连自己孩子的一面也没见到，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也不知他又活了多久，或许他也如这个孩子一般，一出生就要随着母亲去了吧。

太子走了，他让人把宝珠住过的屋子烧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就这么悄然离去。

没多久太子妃也生产了，是个男孩。皇上很高兴，赏赐了太子妃很多东西，而对于那个刚出生不久就没了的女孩连提都没提过，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了。

宝珠走后，她那些小姐妹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太子妃的对手，于是安心在自己的院子里过日子。

可太子妃却说道，三人命格与婴儿冲撞，于是三人被送到了皇家寺院修行，皇后对此并无异议，毕竟什么都没有她的孙儿重要。

一下子东宫又冷清了，又只剩下我自己了。

我已经二十三岁了，本来再有两年我就可以出宫了，与我交好的姐妹，有到了年岁的，即将要出宫的，临走前悄悄来看我。

小姐妹满心欢喜地憧憬着宫外生活，本来我们约好出了宫也要做好姐妹的，如今瞧来大概是没机会了。

我把我以前攒的钱财给了她，“这些给你，我大概也用不上了。”

“秀宁。”

小姐妹没有拒绝我，也没有说些不切实际奉承的话，毕竟我的处境人尽皆知，今生大概也就这样了。

“我会替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不是说想买个宅院，种几亩田地吗？我就在院子外种些田地，还有你最爱的蒲公英，他们会把我的思念带给你的。”

“嗯。”我哽咽道，“还要再多生几个孩子，有男娃娃也有女娃娃，记住千万不要送他们进宫了。”

“好。”

送走了好姐妹，我彻底成了孤家寡人，我很想念男人，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或许是老天看我太可怜了，晚上就让我见到了男人。

我抱住他，却发现了不对劲，“你的胳膊呢？”

男人的左袖管空空荡荡的。

“这次任务很凶险。”

所以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是吗？我抱着男人，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眼泪止不住地流。

男人也不敢在我的屋子里多做停留，他掏出了一个药瓶递给我，“这是我偶然间得到的，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对身体很好，你一天一粒，你瞧瞧你如今多虚了，我抱着你一都把骨头了。”

我握住药瓶，只敢嗯道，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哭，“嗯。”

我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你这样还能继续做暗卫吗？”

“应该是不能了，太子让我训练暗卫，以后我就能经常来看你了，我先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

15

男人确实闲了下来，以往许久不见人，如今倒是日日能见。

除了我和男人，整个东宫都是人心惶惶，因为圣上病危了，太子侍疾，诸位皇子虎视眈眈，天很快就要变了。

太子妃照顾三个孩子还要管理东宫，忙得脚不沾地，反倒是我这个院子乐得清闲自在，或许这就是暴风雨前夕的平静。

如果太子登基我不是老死冷宫就是不能活着走不出东宫，倘若太子没登基，那整个东宫的人都不会落得好下场。

男人也忧心起来，他原是太子暗卫中最出色的，如今废了一条胳膊，不能随侍太子左右，整个人都显得焦躁不安。

“圣山驾崩那日，宫里必然大乱，不若我们趁乱逃走？”或许是求生意志强烈，我忽然想到了主意。

男人看了看我，因为是夜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长久的沉默也知道男人似乎不赞同我的想法，“那可能要一辈子亡命天涯。”

我抿了抿嘴，“或许没人会在意这些。”

“不，太子登基，你是太子的侍妾，必然会找你的，如果被有心人利用，你若再怀了子嗣，这些都不是太子想要看的，世人不知道里面的歪歪绕绕，只知道你是太子的侍妾。”

“我。”我没有告诉男人，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身孕了，“那该如何是好？”

“四皇子虎视眈眈，那日他很可能铤而走险，若是趁乱被敌军抓到，下场也好不到哪去，你就留在东宫，东宫有太子妃，有小皇孙，一定是最安全的。”

“那将来呢？太子登基，我要怎么办？冷宫已然是最好的去处，可如果太子连冷宫都不想让我去呢？”

男人又沉默了。

摆在我们面前的是无解的死局，命运也只能交给他人掌控。

我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

我和男人享受着这难道的幸福时刻，就好像过完了这一生，如果这样去死，我大概也能接受。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宫中的丧钟响，皇上驾崩了。

东宫的人都要穿上孝服，太子妃陪着皇后，太子一直没有回来，东宫也被守得和铁桶一般。

太子登基本来是毫无争议的事，可总有人想要博一博。

四皇子就是其中之一，他母亲是贵妃娘娘，圣上最宠爱的妃子，这些年也很受圣山器重，野心也越来越大，一度想把太子拉下来，可终究没能成功。

今夜是四皇子最后的机会。

窗外火光冲天，男人没有来，我躲在屋子里，都能听到外面吼叫声。

太子早就把皇后和太子妃送到东宫，四周也派了人重兵把守。

16

我悬了一夜的心，早上外面的喧哗声渐渐散去，也不知赢家是谁。直到太子风尘仆仆地归来。

我难得出去迎了太子，太子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呵斥我，反而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并不明白那一眼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太子不打算留下我了。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见分晓了。

圣上丧事，太子登基，太子妃册封为皇后，一系列的事紧锣密鼓的进行，整个皇宫都很忙，忙到大家都忘了东宫还有我这么个侍妾。

太子并没有把我接出东宫，反而一直让我在东宫待着，就好像一把刀一直悬在我的脖子上。

男人也不见了踪影，诺大的东宫这下子就彻底剩下我一个人了。

夜间我辗转反侧，忽然一个人影站在门边。

我以为是男人，轻声唤了唤，直到蜡烛点燃，太子殿下，不，当今皇上站在我面前。

我吓得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地上，“请皇上恕罪。”

皇上一定是来杀我了，我想了想，我这辈子也算是没有遗憾，唯一的一点遗憾，大概就是死前都没能知道男人的名字，也没能见过男人的相貌。

皇上深吸一口气，“他死了。”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皇上口中的他是谁，“皇上，他是谁？”

皇上看着我没说话，我这才惊醒，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四肢百骸，浑身上下没了力气一般，“怎么会？”

“他冒死救了朕，并求了朕一件事。”

我看着皇上，脑子已经转不过弯来了，我从未想过男人有一天会死。

“朕答应了他。”皇上拿出两样东西放在我面前，“你的样貌太过扎眼，如果想要离开这里。”

皇上没有说完，而我直接拿起地上的匕首，朝着自己的左脸划了两道，瞬间鲜血直冒，可我却不觉得疼。

“太医说你已不能生育，但以防万一。”

我打开药瓶，全都灌了下去，“太子殿下可以了吗？”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太子殿下。

“一会有人会护送你离开，而太子的侍妾，则葬身于火海。”

“太子殿下，我还有个问题，你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吗？”

太子看着我，沉默好一会才说道，“他没有名字，朕只知道他家姓李。”

“是。”我头磕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的。

当天晚上东宫起了大火，护卫救了好久，除了太子的侍妾无一人伤亡。

而此时的我正站在李家村的田头耕种。

往日种种仿佛一场梦，梦醒了，生活还要继续。

我以寡妇身份在李家村住了下来，买了些田地，又置办了屋子，每日忙忙碌碌，一到家就倒头大睡，倒也算是幸福。

只是没想到我如今这般容貌还有人看上我，村里的鳏夫李大牛扭扭捏捏地看着我，他大概是攒了些日子的钱，送给我一根银簪子，“秀宁，这簪子送你。”

我接过那簪子。直言道，“我不能生育。”

“没事，我都有两了。”李大牛爽快道。

“好。”

我答应李大牛后就去了后山，太子把我送给男人的那个荷包带给了我，我打开荷包，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两束头发，我将荷包葬在后山，替男人立了衣冠冢。

“我要嫁人了。”我说道，“你放心吧。”

许久一阵清风吹过我的脸颊。

好久没有流过泪的我忽然泪如泉涌，我掏出男人送给我的发簪，戴在了头上，“你看，真好看。”

我和李大牛成婚后，日子平安顺遂，听闻皇上为皇后遣散后宫，一生只此一人，皇后娘娘也为皇上生了四子一女，一生幸福美满。

而我在四十岁生日后，彻底起不来身了，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又看到了男人，这么多年我都没再梦到过他了，我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

“如果下辈子，希望我们都可以自由选择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