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重生了,他重生后丢下被砸中的我,赶去救他的白月光
发布时间:2025-11-18 09:15 浏览量:6
我被压在沉重的房梁下,剧痛从腰部蔓延至全身,视线模糊中,只看见楚晏毫不犹豫冲出去的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空气中弥漫着新翻的泥土气息和木头断裂的呛人味道,方才那声惊雷伴随着房屋垮塌的轰鸣,似乎还在耳畔嗡嗡作响。
“夫人!夫人您撑住!” 丫鬟春桃带着哭腔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冷意一点点侵蚀四肢百骸。失去意识前最后刻入脑海的,是楚晏那道义无反顾奔向池塘方向的背影。
原来,在我生命垂危之际,他的选择,永远不会是我。
再次醒来,是被腰间断断续续的钝痛磨醒的。
入眼是熟悉的床帐顶,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药味。
“夫人,您醒了!” 春桃惊喜地凑过来,眼睛肿得像核桃,“您感觉怎么样?太医刚走,说、说……”她语带哽咽,难以继续。
我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她:“说什么?”
“说……说您的腰伤太重,脊骨受损,日后……日后怕是难以行走了……”春桃的眼泪滚落下来。
难以行走?
我怔住,一时间竟无法理解这四个字的意思。我还这么年轻,我才刚刚嫁入这显赫的镇北侯府不到一年……
门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楚晏那熟悉的、此刻却带着几分不耐的嗓音:“还没醒?太医怎么说?”
帘子被掀开,楚晏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藏青色锦袍,身形挺拔,只是发梢衣角还带着些许水渍,想来是救他那位白月光时沾染的。
他走到床前,垂眸看我,眼神里没有太多关切,反而蹙着眉:“感觉如何?”
春桃哭着将太医的话重复了一遍。
楚晏的眉头蹙得更紧,他看了看我苍白的面色,沉默片刻,却道:“娇气什么?不过是被梁木砸了一下腰,好生将养着便是。太医总爱危言耸听。”
心,仿佛被冰锥狠狠刺穿,连带着腰间的剧痛也变得麻木。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嫁予为妻,敬他爱他的男人,喉咙里堵得发不出声音。
原来,在我可能终身瘫痪的噩耗面前,他只觉得我……娇气?
“侯爷,”我的声音干涩沙哑,“您当时,去哪里了?”
楚晏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我的视线,语气略显生硬:“当时情况紧急,莲清落水了,她不会凫水,我必须立刻去救她。”
莲清。柳莲清。他的表妹,他放在心尖上多年的白月光。
“所以,”我扯了扯嘴角,尝到自己唇上裂口渗出的血腥味,“您就丢下被压在房梁下、生死不知的发妻,去救您的表妹?”
“沈知微!”楚晏脸色一沉,语气加重,“莲清她孤身一人在京,体弱多病,当时那般危急,我岂能见死不救?你不是还好好在这里吗?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咄咄逼人!”
好好在这里?我斤斤计较?
我看着他那张俊美却写满冷漠的脸,忽然觉得无比陌生。这就是我倾心相待的夫君?这就是我父亲为我精心挑选的良人?
重生?他方才话里透露的古怪,以及他今日醒来后看柳莲清那复杂深沉、仿佛失而复得的眼神,难道……
心底的寒意更甚,但我没有问出口。
我闭上眼,不再看他,疲惫道:“我累了,侯爷请回吧。”
楚晏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从那天起,楚晏来我院子的次数屈指可数。
即便来了,也大多是站在门口问两句太医如何说,药喝了没有,从不久留。
府中的下人都很势利,起初还小心翼翼,见侯爷态度冷淡,便也渐渐怠慢起来。汤药时冷时热,饭菜不合口味,连换药的下手都变得毛糙。
春桃为此不知偷偷抹了多少次眼泪,又在我面前强颜欢笑。
反倒是那位柳莲清柳姑娘,以“养病”和“感谢表哥救命之恩”为由,在侯府住了下来。
她住的“秋水阁”离楚晏的“墨渊堂”极近。
我时常能听到下人们窃窃私语,说侯爷如何陪柳姑娘在花园散步,如何为她寻来珍稀药材,如何在她弹琴时静静聆听……
这些话语,像细密的针,一遍遍扎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但我只是沉默地听着,面无表情地喝下那些苦涩的药汁。
身体依旧无法动弹,每一次尝试挪动,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和深深的无力感。
某日下午,天气晴好,春桃央了粗使婆子,将我连人带榻挪到了院中的海棠树下。
微风拂过,带来淡淡花香。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阳光了。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很快被打破。
楚晏和柳莲清相偕而来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柳莲清穿着一身素白衣裙,弱不禁风地依偎在楚晏身侧,看到我,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同情:“表嫂也在院中晒太阳?今日气色看起来好些了。”
楚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点什么。他最近看我的眼神总是这样,复杂难辨,有时是探究,有时是……懊恼?
我不欲与他们多言,只淡淡道:“嗯。”
柳莲清却自顾自地走上前来,拿起石桌上我喝了一半的药碗,嗅了嗅,蹙起秀眉:“这药味……似乎比前几日我喝的安神汤还要苦涩几分。表嫂真是受苦了。”她放下药碗,状似无意地叹道,“若是那日表哥能早些赶到,表嫂或许也不至于……”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楚晏的脸色微变,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自在。
我抬眸,平静地看着柳莲清,一字一句道:“柳姑娘,慎言。那日侯爷先去救你,是情理之中。毕竟,你体弱,‘不会凫水’,又‘孤身一人’。”
我将楚晏当初用来搪塞我的理由,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柳莲清的脸瞬间白了白,泫然欲泣地看向楚晏。
楚晏眉头紧锁,上前一步:“知微,莲清也是关心你。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何必旧事重提,言语带刺?”
“过去?”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对我而言,那日之事,从未过去。它日日夜夜都在提醒我,我是如何变成一个需要人伺候的废人。”
“你不是废人!”楚晏语气强硬地打断我,但眼神却有一丝闪躲,“太医只说难以行走,并未断定。你安心养着,总会好的。”
又是这样的话。
我累了。
我闭上眼,不再看他们:“春桃,推我回去。”
身后,传来柳莲清委屈的低泣和楚晏温柔的安抚声。
阳光很好,却照不进我心里分毫。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直到那日,楚晏的母亲,我的婆母,镇北侯府的老夫人把我叫了过去。
并非在她日常起居的正堂,而是在一处僻静的小花厅,屏退了左右。
老夫人端坐上首,手里捻着一串佛珠,脸上没什么表情。
“知微,你的身子,太医都说了,怕是难好了。”她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我坐在特制的轮椅上,由春桃推着,闻言只是微微垂下眼睫:“让母亲忧心了。”
“侯府不能有一个站不起来的宗妇。”老夫人继续道,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楚晏是镇北侯,肩负着整个家族的重任,他的妻子,理应贤良淑德,更要……康健体面,能替他操持家务,延绵子嗣,出入宫廷。”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落在我身上:“你如今这样,哪一条能做到?”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些话,还是像被凌迟一般。
“母亲的意思……”
“我的意思,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明白。”老夫人放下佛珠,端起旁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楚晏心里装着谁,你我都清楚。当初娶你,是看中你沈家的门第和你父亲的权势。如今你父亲致仕返乡,你又是这般光景……不如,给自己留份体面。”
她从身旁的矮几上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书,递到我跟前。
那是一封和离书。
纸张洁白,上面的墨迹清晰刺眼。
“签了它。”老夫人的声音不容置疑,“侯府会给你一笔丰厚的补偿,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从此,你与镇北侯府,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花厅里寂静无声,只有老夫人手中茶盏盖轻碰的脆响。
我盯着那封和离书,看了很久很久。
脑海中闪过嫁入侯府时的十里红妆,闪过洞房花烛夜楚晏挑开盖头时那还算温和的眉眼,闪过这一年里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最后定格在房梁砸下时他决绝的背影,和他那句“娇气什么”。
原来,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一个被权衡利弊后选择的物件。有用时,便是侯府宗妇,无用时,便该识趣地腾出位置。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甚至,心里有种奇异的平静。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上首那位面容威严的老夫人,声音清晰地开口:“好,我签。”
春桃在我身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带着哭音低唤:“夫人……”
我没有理会,只是示意她推我近前。
接过笔,蘸饱了墨,我在那封决定我命运的和离书上,端端正正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沈知微。
笔迹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放下笔,我拿起属于我的那一份和离书,仔细折好,放入袖中。
“母亲,”我依旧用着以前的称呼,语气却疏离如冰,“保重。”
说完,我不再看她一眼,示意春桃推我离开。
轮椅碾过光洁的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走出花厅,外面阳光炽烈,刺得我眼睛微微发疼。
楚晏拿到和离书时,是什么反应,我并不关心。
我让春桃简单收拾了行李,主要是我的嫁妆单子和一些贴身物品。镇北侯府给的“补偿”,我一分未取。
父亲虽已致仕,但在京中尚有故旧,我并未回去添忧,而是拿着自己的嫁妆银子,在京中买了一处清静雅致的小院,带着春桃和几个忠仆住了进去。
离开侯府那日,天气很好。马车驶出那扇朱红大门时,我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那个囚禁了我身心的地方,那些带给我的屈辱和伤痛的人,都该过去了。
住进新家的日子,意外的平静。
许是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环境,心情开阔了些,又或许是太医开的药终于起了效,我的腰伤竟开始有了起色。
从最初完全无法动弹,到后来能在春桃的搀扶下,勉强在榻边坐一会儿。
复健的过程痛苦而漫长,每一次尝试站立,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冷汗浸透衣襟。但我从未想过放弃。
我必须站起来。
期间,我听闻了一些镇北侯府的消息。
楚晏似乎对我如此干脆利落地签下和离书并迅速离开感到意外,甚至……不悦。他派人送来过一些东西,都被我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柳莲清依旧住在侯府,据说老夫人已经开始着手为楚晏相看新的名门闺秀,对于柳莲清这个孤女,显然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侯府后宅,似乎也并不太平。
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开始试着打理自己的嫁妆铺子,看账本,接触外面的事务。虽然身体不便,但脑子还能用。
一日,我名下一处绸缎庄的掌柜前来禀事,提及京中最近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并非哪位皇子,而是刚刚大胜回朝、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楚烨。
楚烨,当今天子的皇叔,也是楚晏的皇叔。辈分高,权势大,且……至今未婚。
据说他性情冷峻,手段雷霆,是朝中人人敬畏的存在。
我对此并未上心,皇亲国戚,离我太遥远。
直到不久后,宫中举办一场宴会,庆祝摄政王凯旋。因我父亲昔年的情面,我竟也收到了一份请柬。
春桃很是兴奋,觉得这是一个让我散心的好机会。我犹豫再三,看着自己依旧无法自如行走的双腿,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
宴会那日,我穿着素雅的衣裙,由春桃小心搀扶着,坐在了角落的位置。
席间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我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看到了坐在对面席位的楚晏。他身边坐着一位面生的贵女,想必就是老夫人为他相看的人选之一。他神色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地看向我这边,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
我平静地移开视线,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
中途,我觉着气闷,让春桃推我到殿外廊下透透气。
月色如水,洒在汉白玉的石阶上。
“是……沈姑娘?”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我诧异回头,只见一人身着玄色亲王常服,身姿挺拔,立于月光下。面容俊美无俦,眉眼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与冷肃,但看向我的眼神,却并无咄咄逼人之感。
我认得他,正是今日宴会的主角,摄政王楚烨。
他怎么会认识我?
我心中惊疑,面上却保持镇定,示意春桃扶我起身行礼:“臣女沈氏,见过摄政王。”
“腿脚不便,不必多礼。”楚烨虚抬了一下手,目光落在我倚靠着的轮椅扶手上,语气平淡,“听闻你与镇北侯和离了?”
我心头一紧,不知他提及此事是何用意,只得低声道:“是。”
楚烨走近两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并未看我,而是望着远处的宫阙,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楚晏行事冲动,识人不明,委屈你了。”
我猛地抬头看他,完全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在为我抱不平?
楚烨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目光太过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他缓缓道:“本王与你父亲,昔年曾有一面之缘,沈老大人风骨,令人敬佩。”
原来是因为父亲。我稍稍松了口气:“王爷谬赞。”
我们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晚风吹拂,带来阵阵花香。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知微!”
我蹙眉转头,看到楚晏竟不知何时跟了出来,他脸色难看,目光在我和楚烨之间逡巡,最后死死盯住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在说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质问,仿佛我还是他的所有物。
楚烨眉头微蹙,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去。
不等我开口,楚晏已经几步走到我面前,语气激动,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知微,你听我说!我知道我之前错了,错得离谱!我……我重生回来,脑子里很乱,我只记得前世莲清落水身亡成了我的心魔,所以那天我才……可我回来,其实是为了你!前世你后来……”
“楚侯。”楚烨冷冽的声音打断了他,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
楚晏的话戛然而止,他看向楚烨,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忌惮。
我却因为楚晏那未说完的话,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重生?他果然是重生的!
他说他回来是为了我?真是天大的笑话!
若真是为了我,怎会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弃我而去?怎会在我瘫痪在床时斥我娇气?怎会任由他母亲逼我签下和离书?
现在来说这些,不觉得太晚,太可笑了吗?
我看着他,眼神冰冷如霜:“楚侯爷,请自重。你我已和离,毫无瓜葛。你的前世今生,与我沈知微,再无关系。”
楚晏脸色瞬间惨白,他上前想抓住我的手:“不,知微,你听我解释……”
就在这时,一件让我,也让楚晏彻底愣住的事情发生了。
楚烨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揽住了我的肩膀,将我与楚晏隔开。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和保护意味。
他看向面色铁青、难以置信的楚晏,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的弧度,声音清晰地传入我们每一个人耳中:
“楚晏,现在,她是你的皇婶。”
楚烨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廊下。
“皇……皇婶?”楚晏踉跄一步,脸上血色尽褪,难以置信地看看楚烨,又看看被他护在身侧的我,眼神里是巨大的震惊和荒谬,“不……这不可能!你们……你们什么时候……”
我亦是愕然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玄色王服衬得他面容冷峻,下颌线条紧绷,揽住我肩膀的手臂稳健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与他,今夜不过是初次见面,他为何……
楚烨并未看我,目光如冰刃般锁定在楚晏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本王说她是,她便是。需要向你解释?”
楚晏被那目光慑住,喉结滚动,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死死攥紧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痛苦、悔恨和一种被背叛的愤怒。
我迎着他的目光,最初的惊诧过后,心底一片平静,甚至泛起一丝冰冷的嘲讽。
现在做出这副情深的模样给谁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王爷……”我低声开口,想挣脱他的手臂。这突如其来的“名分”,让我无所适从。
楚烨的手臂却收紧了些,低头看我,目光深邃:“吓到你了?”他的声音比方才对楚晏时,缓和了不止一分。
我摇了摇头。惊吓或许有,但更多的,是一种脱离掌控的茫然,以及……一丝隐秘的,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维护的感觉。
楚烨不再多言,揽着我,对呆立当场的楚晏冷声道:“让开。”
楚晏身体僵硬,如同被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楚烨护着我,从他们前走过。春桃连忙推着空轮椅跟上。
我能感受到身后那两道灼热的、几乎要将我背影烧穿的视线。
一路无话。
楚烨并未送我回宴席,而是直接带着我出了宫,坐上他那辆宽敞豪华的亲王马车。
车内熏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氛凝滞。
“王爷,”我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方才为何要那样说?我们……”
“本王缺一个王妃。”楚烨打断我,语气直接得令人瞠目,“你觉得本王如何?”
我彻底愣住,完全没料到他会如此单刀直入。
“王爷……天潢贵胄,权倾朝野,自然是……极好。”我斟酌着词句,“只是臣女乃和离之身,又不良于行,实在不敢高攀,亦不敢污了王爷清誉。”
“和离非你之过,腿伤亦非你之愿。”楚烨的目光落在我依旧使不上什么力气的双腿上,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客观的审视,“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恢复有望,但需时日,且……恐难如初。”
楚烨点了点头,不再追问此事,转而道:“本王行事,不喜拖泥带水。今日之言,并非戏言。你无需立刻答复,好生考虑。”
他顿了顿,补充道:“嫁与本王,镇北侯府,乃至楚晏,再无人可欺你分毫。”
这句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我本已死寂的心湖。
权力。保护。尊严。
这些我曾失去,或者说,从未真正在镇北侯府得到过的东西,此刻被他轻描淡写地许诺。
我没有问他为何选我。是因为与我父亲那“一面之缘”?还是因为方才情形下,我是他用来打击楚晏最合适的棋子?或者,另有缘由?
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我彻底摆脱过去,一个让我能够站着,甚至站得更高,去看那些曾经轻视我、伤害我的人的机会。
马车在我新宅门前停下。
楚烨先一步下车,然后,出乎我意料地,他朝我伸出了手。
月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静。
我看着那只骨节分明、象征着无上权柄的手,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犹豫只是一瞬。
我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稳稳地握住我的,稍稍用力,便将我从车上带下,另一只手极快地扶住了我的腰,帮我站稳。
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嫌弃与勉强。
“多谢王爷。”我低声道谢,试图收回手。
他却并未立刻松开,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对迎出来的春桃和仆役道:“好生伺候你们小姐。”
说完,他才缓缓放开我的手,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辘辘远去,消失在夜色中。
我站在原地,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春桃激动地凑过来,小脸通红:“小姐!摄政王他……他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他要娶您做王妃?天啊!那侯爷他……”
我抬手,止住了她的话。
抬头望向夜空,月朗星稀。
楚晏,你看,离了你,我沈知微的世界,并非只有灰暗与绝望。
新的棋局,似乎已经开始了。
摄政王楚烨欲娶沈氏女(虽未明言,但京中谁不知是刚与镇北侯和离的那位)为妃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每个角落。
一时间,舆论哗然。
有鄙夷我二嫁之身、残破之躯,竟能攀上摄政王高枝的;有揣测摄政王此举是为了打压镇北侯府,或是与我那已致仕的父亲有什么幕后交易的;更有那等碎嘴之人,将我、楚晏、柳莲清之间的旧事翻出来,添油加醋,说得不堪入耳。
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了我的耳中。
但我并未在意。比起在侯府时所受的冷待与屈辱,这些外界的议论,实在算不得什么。
楚烨的行动很快。
正式提亲的聘礼,在消息传出后的第三日,便浩浩荡荡地抬进了我这处并不算宽敞的新宅。
聘礼之丰厚,规格之高,远超当年我嫁入镇北侯府之时,引得街坊四邻围观惊叹,也彻底堵住了那些说我“不堪为王妃”的悠悠众口。
与此同时,宫里最好的太医被派来为我诊治腿伤,各种珍稀药材如流水般送入府中。楚烨甚至派来了两位据说曾随军、精通跌打损伤和复健之法的嬷嬷,协助我进行更有效的治疗。
在这种极致的呵护与资源的倾斜下,我的腿伤恢复速度大大加快。
从需要春桃全力搀扶才能勉强站立片刻,到后来可以扶着墙壁或家具慢慢挪动几步,再到最后,我竟能脱离扶持,独自颤巍巍地走上十几步。
虽然每一步都依旧艰难,膝盖发软,腰背酸胀,但双脚重新踏踏实实踩在地面上的感觉,让我几乎喜极而泣。
我能站起来了!我真的能再次行走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楚烨求亲之后。外界如何看待这段关系我不清楚,但于我而言,他予我的,是实实在在的新生。
期间,楚晏试图来找过我几次。
第一次,他直接闯到了我的宅子外,被楚烨留下的护卫毫不客气地拦下。
他在门外高声喊我的名字,声音嘶哑痛苦,说他后悔了,说他重生后脑子不清醒,说他真正爱的人是我,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坐在院内海棠树下,安静地喝着太医新开的方子熬制的药,对他的呼喊充耳不闻。
第二次,他不知如何打听到我每日午后会在嬷嬷的陪伴下,在后院进行复健行走。他竟设法攀上了隔壁人家的墙头,隔着一段距离看我。
我看到他时,他正呆呆地望着我颤巍巍行走的身影,脸上是震惊,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
他大概没想到,我真的能重新站起来。
我平静地收回目光,继续在嬷嬷的鼓励下,一步一步,走得坚定。
第三次,便是我与楚烨大婚的前夜。
那夜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屏退随从,独自一人来到我的宅院外,在那扇我从未再为他开启过的门前,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知微——!”他朝着院内嘶喊,声音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凄厉,“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重生回来,第一眼看到时间,只记得莲清前世溺死的时刻,我一时鬼迷心窍……可我后来才想明白,我回来是为了弥补你!是为了和你重新开始!求你……求你别嫁给他……他是我的皇叔啊!你这是在诛我的心!”
他的哭喊声断断续续,伴随着雨声,传进院内。
春桃气得脸色发白,想去赶人。
我拦住了她。
我走到廊下,隔着雨幕,看着那个跪在泥水中的身影。
曾经,他是那般意气风发的少年侯爷,是我倾心爱慕的夫君。可如今,他只剩下一身的狼狈与偏执。
“楚侯爷,”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穿透雨帘,“你口口声声说重生是为了我,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将我推开,推向更深的深渊。”
“你救我于危难?没有。你予我信任?没有。你在我瘫痪在床、备受冷眼时,可曾给过我一分温暖与支撑?没有。”
“你有的,只是事后的懊悔,和无用的纠缠。”
“如今,我要嫁给谁,是我的自由。与你,与你的皇叔,都无关。只因他愿意在我最不堪时,伸手拉我一把,予我尊严与前程。”
“而你,”我顿了顿,语气愈发冰冷,“只配在这里,淋着雨,说着毫无意义的废话。”
说完,我转身回屋,不再理会身后那绝望的呼喊。
雨水,会冲刷掉一切痕迹。
第二日,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摄政王大婚,举世瞩目。
婚礼的盛大与隆重,远超常人想象。楚烨似乎有意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娶了我这个二嫁且曾不良于行的女子。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我穿着亲手绣制的嫁衣,由宫中的嬷嬷精心梳妆,看着镜中那个眉目沉静、气度雍容的自己,恍如隔世。
当楚烨身着大红喜服,骑着骏马前来迎亲时,他看到盛装之下、稳稳站立着的我,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
他伸出手,我微笑着,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与依靠,而是平等的交付与携手。
花轿起,锣鼓喧天。
队伍绕城而行,接受万民瞩目。我知道,楚晏一定在某个角落看着,看着他曾经的妻子,如今以最风光的方式,嫁给他的皇叔,成为他名正言顺的皇婶。
花轿行至半途,队伍忽然微微一顿。
我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人想冲击仪仗,但很快便被侍卫制住。
是楚晏吗?我不想知道。
任何想要破坏我新生的人,都将被无情地扫开。
婚礼顺利进行。
拜堂,行礼,入洞房。
摄政王府的正殿内,宾客盈门,权贵云集。
当我和楚烨并肩站在堂前,接受众人朝贺时,我看到了站在勋贵队列最前方的楚晏。
他穿着侯爵礼服,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我,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他身边,站着那位老夫人,她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看向我的目光中充满了震惊、怨毒,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们大概从未想过,那个被他们轻易舍弃的“废人”,有朝一日会以这样一种他们只能仰望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
楚烨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回以微微一笑,目光平静地扫过楚晏和他母亲,如同扫过两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礼成。
“送入洞房——”
司仪官高亢的声音响彻大殿。
楚烨牵起我的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向后堂。
经过楚晏身边时,他脚步未停,只是侧过头,用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周围几人听清的声音,淡淡道:
“楚侯,还不见过你皇婶?”
楚晏身体剧烈一颤,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睛里是滔天的痛苦与屈辱。
他嘴唇哆嗦着,看着楚烨,又看看我,那句“皇婶”,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楚烨并不逼迫,只是揽着我的腰,继续前行。
我依偎在他身侧,没有再回头看那个彻底崩溃的男人一眼。
红烛高燃,洞房花静。
楚烨挥退了伺候的宫人。
他走到我面前,并未急着挑起盖头,而是沉默了片刻。
“今日之后,京中不会再有关于你过往的非议。”他开口,声音比平日少了几分冷硬。
“多谢王爷。”我轻声道。
“不必谢我。”他道,“这是你应得的。”
他伸出手,缓缓挑开了我的大红盖头。
四目相对。
他的眼眸深邃,映着跳动的烛光,也映着我的身影。
“沈知微,”他唤我的名字,语气郑重,“从今往后,你是本王的王妃。无人可轻你,辱你,负你。”
我望着他,心中百感交集。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未来的期许,或许,也有一丝细微的、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愫,在悄然滋生。
“我明白。”我迎着他的目光,清晰而坚定地回应,“妾身,定不负王妃之责,亦不负王爷今日……知遇之恩。”
窗外,月色正明。
属于沈知微的,全新的篇章,才刚刚开始。
而那个跪在雨夜里,诉说着重生与悔恨的楚晏,终究如同前世的泡影,彻底消散在了过去的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