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母生产时,我躲在衣柜里,亲眼见爹爹一边喊产婆,一边掐死了婴儿

发布时间:2025-11-15 15:26  浏览量:7

我是国公爷府里一个不起眼的存在,我的生母,是父亲的通房丫鬟,她在诞下我时便耗尽了最后一口气,撒手人寰。

我的记忆,是从六岁那年才真正开始的。那一年,爹爹,也就是当朝的楚国公,迎娶了一位新夫人。

她美得如同九天仙女下凡,爹爹让我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主母”。

在我幼小的心里,一直以为爹爹和这位仙女主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恩爱非常。

直到主母生产那日,一切美好的假象在我眼前轰然碎裂。

我因为贪玩,偷偷躲进了主母卧房那尊巨大的紫檀木雕花衣柜里,本想等她们慌乱时再跳出来。

可我没等到慌乱,却等来了一场谋杀。

我透过衣柜的缝隙,清清楚楚地看到,我那被誉为战神的爹爹,正用他那双宽厚的大手,死死掐住了刚刚呱呱坠地的婴孩的脖子。

那孩子甚至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小脸涨得通红,四肢微弱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让……让我瞧瞧孩子……”床榻上,主母的声音气若游丝,她刚从鬼门关闯回来,脸色白得像纸。

然而,爹爹却猛地转过身,朝着门外用尽全力高喊:“产婆!怎么回事!孩子怎么没了气息?”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我后来才明白的)伪装的恐慌。

产婆和一众丫鬟们闻声,惊慌失措地涌了进来。当她们看到襁褓中那个已经失去生机的婴儿时,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了一地,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绾绾,你莫伤心,你要挺住,”爹爹回过身,那张英俊的脸上瞬间布满了裂痕般的悲恸,连眉毛都在颤抖,“孩子他……他没那个福气,已经走了。”

主母挣扎着,试图撑起虚弱的身体:“不……让我看一眼。”她的声音几近破碎,身体摇摇欲坠。

“你身子太弱,不能再受刺激了!”爹爹不由分说地按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动作。

话音未落,他不动声色地向产婆递去一个凌厉的眼色,示意赶紧将那具尚有余温的小小尸体抱走。

主母根本无力反抗,她的双眼在绝望中缓缓阖上,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昏厥了过去。

我蜷缩在衣柜最深处,用尽全力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震惊。

爹爹,亲手杀死了他的孩子!

我的主母,闺名姜绾。她并非寻常女子,而是出身显赫的护国公府,是姜家捧在手心里的嫡长女。

当年,先帝曾降下恩旨,将她许配给了彼时风头无两的太子魏兴。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先帝突然病重。而太子魏兴,偏偏在那时被派往边关驻守。留在先帝身边侍奉汤药的,唯有二皇子,也就是如今高居龙椅的圣上。

一道无人知晓内情的圣旨颁下,二皇子越过太子,登基称帝。

远在边关的太子魏兴闻讯,如何能甘心。他怒而起兵,试图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最终却惨遭败北,只得狼狈逃回了他的边关属地。

护国公姜相,作为太子的老丈人,一夜间成了新帝的眼中钉。他虽为保全家性性命,委曲求全,却仍被新帝寻了个由头,下令诛灭满门。

是爹爹。

是爹爹在最后关头,于朝堂之上力保,向新帝苦苦求情,才从屠刀之下,保住了主母这一条性命。

我浑浑噩噩地飘回了后院我的小破屋。

奶娘正坐在昏黄的油灯下,一针一线地赶工,绣着一双精致可爱的小虎鞋。

见我失魂落魄地进来,她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起身迎我:“小姐,我的小祖宗,你跑哪里去了?今儿夫人生产,国公爷特意交代过,不许您到处乱跑,仔细冲撞了。”

我没有回答她。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在那双鲜艳的小虎鞋上。

“这是……什么?”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着颤。

奶娘还以为我是小孩子的好奇,笑得一脸慈爱:“国一夫人今日临盆,也不知会诞下小公子还是小千金。这小虎鞋啊,男孩女孩都能穿,讨个吉利,也算是我这个老奴的一份心意。”

“弟弟……”我再也忍不住,喉咙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弟弟死了!他被爹爹掐死了!”

闻听此言,奶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为一片骇然。她惊恐万分,一个箭步冲上来,用她那粗糙的手死死捂住了我的嘴。

“小姐!你可千万别胡说八道!”她慌张地环顾四周,确认庭院里空无一人——今日主母生产,下人们大都被叫去了主屋伺候——她这才松开手。

我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一边抽噎,一边将我在衣柜里看到的那恐怖一幕,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奶娘。

她的脸色,随着我的讲述,一寸寸变得惨白。

“小姐,您一定是看错了,眼花了。”她蹲下身,紧紧攥住我冰凉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可我还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颤抖。

“国公爷那般疼爱夫人,视若珍宝,怎么可能会害死自己的亲骨肉。”

“此事,从今往后,万万不可再对任何人提起一个字!不然,恐会招来杀身之祸啊,小姐!”

第二日清晨,我顶着红肿的眼睛,心里七上八下地准备去主母房中探望。

临走前,奶娘抓着我的肩膀,一再叮嘱:“小姐,您听奴婢的话。等会儿见到了主母,千万、千万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您明白了吗?”

我噙着泪,在她的逼视下,只能麻木地点了点头。

其实,主母刚入府的那段时日,我时常能听见她和爹爹在房中争吵。

下人们在私下里嚼舌根,都说这位新主母,心里根本没有国公爷。

我不明白。爹爹明明是她的救命恩人,入府后又将满腔的宠爱都倾注在她身上,她为何总是对爹爹那般冷淡疏离?

后来,主母在后院那间堆满杂物的小柴房里发现了我。当她得知我这个“通房丫鬟之女”的尴尬身份后,她沉默了许久许久。

第二天,我被爹爹唤去了前厅。

在我的记忆里,那是我第一次同我这位高高在上的父亲讲话。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口吻说:“你主母决定亲自抚育你。日后,你便乖乖留在她身边,好生伺候着她,不许顽劣。”

我低着头,小声应诺,心中却五味杂陈。

奶娘平日里总在我耳边念叨,要我离主母远一些,说那些官家出身的嫡小姐,最是心狠手辣,也最是瞧不上我这种卑贱出身的孩子。

我怀着满心的战战兢兢,搬进了主母的院子。

可相处了一段时日,我才发现,主母与奶娘口中那个“恶毒”的形象,截然相反,大相径庭。

她性情温婉如水,对我极有耐心。她甚至还主动开口,让爹爹为我请了夫子,教我读书识字。

她会摸着我的头,温柔地告诉我:“玲儿,你要好好读书。只有读了书,明了理,将来才有希望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渐渐地,主母将越来越多的心思放在了我的课业上,她与爹爹之间的争执,也奇迹般地平息了。连带着,爹爹对我的态度,也似乎和缓了许多。

入府的第二年,主母有了身孕。

爹爹那日欣喜若狂,简直像个孩子。从那以后,他对主母更是呵护备至,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我走进主屋时,爹爹也在房内。

他正将主母紧紧揽在怀中。主母的脸上泪痕未干,眼角红肿得厉害,显然是刚哭过一场。

“绾绾,于我而言,这世间万物,唯你才是独一无二的。”爹爹一手轻抚着她的背,眼中满是化不开的关切与怜惜,“别再难过了。孩子……孩子日后定会再有的。”

爹爹伸手,用指腹温柔地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我会给这个孩子,举行一场最盛大的葬礼。他在那边,定会顺遂安好,再无病痛。”

主母微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轻声应了。

几日后,那场所谓的“盛大葬礼”如期举行。

爹爹一身素缟,站在灵堂中央,双目通红,布满血丝。

他捧着那个小小的灵牌,在满堂宾客的注视下,缓缓跪下,沉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我听到他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痛楚:

“孩儿,是爹爹没能护你周全。你安心去吧,爹爹会永远、永远地记着你。”

看着哭得肝肠寸断、几近昏厥的爹爹,我蜷缩在角落里,心中竟隐隐生出了几分愧疚。

奶娘说得对,那日定是我眼花了,看错了。

爹爹如此伤心,如此悲痛,他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残忍的事情来?

又过了几日,府里突然传来消息,皇帝和长公主要大驾光临,前来探望主母。

这位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自幼便是金枝玉叶,性格骄纵跋扈,无人敢惹。

她对爹爹的那份倾慕之情,早已不是秘密,府中众人皆知。

然而,爹爹一心钟情于主母,对长公主的热情从未有过半分回应。

皇帝和长公主踏入主屋时,主母正由贴身丫鬟小翠扶着,艰难地想要起身。

隔着一道屏风,皇帝看不清主母的面容,只知晓她刚经历了生育和丧子之痛,便温和地示意主母免礼。

“妹妹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身子可还好些了?”长公主率先开口,语气倒是出奇的轻柔。

主母神色平静,微微欠身道:“多谢长公主挂念,臣妇并无大碍。”

几人寒暄了几句,皇帝便请爹爹同往书房,说是有要事相商。长公主则留了下来,笑吟吟地说要陪主母聊聊天,解解闷。

爹爹看向长公主,眉头几不可见地微皱了一下,却终究未多言,转身随皇帝而去了。

爹爹的背影刚一消失在门口。

长公主脸上的和善笑容便迅速收敛,她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床榻上的主母,仿佛变了一个人。

“姜绾,你好大的架子!仗着国公夫人的身份,见到本公主竟敢不知行礼,当真以为清河哥哥护着你,本公主就拿你没法子了?”

主母显然一愣,随即低声道:“是臣妇礼数不周。”她转向小翠:“快,扶我起来。”

主母忍着产后未愈的剧痛下了床,双手交叉放于左腰侧,微微屈膝,低头道:“臣妇,恭请长公主万福。”

对面的长公主却欣赏着她的狼狈,迟迟没有让她起身,反而开口极尽嘲讽:

“一个阶下囚、罪臣之女,居然也配爬上清河哥哥的床,坐上这国公夫人的宝座,真是不知廉耻的下·贱胚子!”

见主母咬着唇一言不发,长公主似乎觉得有些无趣,这才慢悠悠地抬了抬手。

“平身吧。省得清河哥哥回来瞧见了,又要心疼,反倒说我这个做妹妹的,故意为难他的心尖肉。”

主母的身形已经开始摇晃,小翠赶忙上前死死扶住她,将她搀到一旁的茶桌旁坐下。

长公主的视线,如同毒蛇一般扫过主母的脸,最后停留在她那因刚生产完而依旧显得虚弱的平坦腹部上,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可惜啊,孩子没了。”

“那可是清河哥哥的第一个骨肉,就这么没了。妹妹你,一定很伤心吧?”

主母静静地坐在她对面,神色黯淡无光,整个人仿佛随时都要碎裂开来。

我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就朝书房的方向狂奔而去。

我心急火燎地赶到爹爹的书房前,门口几个身披盔甲的御前侍卫却拦住了我的去路,手中的长戟交叉,挡在我面前。

一旁侍立的高公公扯着尖细的嗓子呵斥:“大胆!皇上和楚大人正在商讨国家要事,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我心中焦急万分,想着主母还在主屋被那个恶毒的长公主百般刁难,我心一横,装作听话的样子,转身离开了前院。

但我没有走远,而是悄悄绕到了书房的后面。

书房后面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直通内室,此处并无士兵把守。

正当我准备不顾一切冲进去和爹爹告状时,屋内传来的对话,却让我瞬间僵在了原地,如坠冰窟。

“不过是个尚未足月的婴儿,何须这般小心翼翼,脏了你的手?”这是一个陌生的,带着威严的声音。

“陛下有所不知。先太子魏兴,一年前竟伪装成临江侯世子,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偷潜入京城来寻绾绾,意图带她私奔。”

“我虽及时识破,将其逼退,可绾绾腹中的这个孩子……”

是爹爹的声音!

“嗯,那孩子出现的时机,也确实是巧妙了些。”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我不能冒这个风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这孩子是魏兴的孽种,我也必须把这个隐患,彻底扼杀在萌芽之中……”爹爹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凛冽杀意。

原来,那天我真的没有看错!

真的是爹爹,亲手掐死了那个婴儿!

因为那根本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主母和那个逃跑的太子魏兴的!

我正打算贴得更近些,继续听下去,突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不远处隐隐传来。

慌乱之中,我不敢再多做停留,在转身跑开的瞬间,我隐约听到他们提到了什么“虎符”二字。

我浑浑噩噩地跑回到主院门口,长公主那不堪入耳的恶言恶语,仍在不断地从门内传来。

就在这时,我的眼角余光瞥见爹爹和皇帝正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

想到主母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我顾不上刚刚在书房外听到的那些惊天秘密,急忙冲到了爹爹面前,抓住了他的衣角。

“爹爹!爹爹,你快去看看吧!长公主她一直在刁难主母,主母快要撑不住了,你快救救她吧!”

爹爹的神色猛地一紧,抬脚就要往主屋里冲。

“慢着。”

旁边的皇帝却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玉儿(长公主的闺名)平日里虽说性子是骄纵了些,可她做事向来有分寸,断不会无故为难你的夫人。”

皇帝的龙袍袖子一甩,视线凉飕飕地落在我身上,仿佛在看一只蝼蚁:“倒是你这个庶女,牙还没长齐,就学会了搬弄是非,在朕和国公面前公然污蔑皇室公主,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毫无尊卑。”

我眼睁睁地看着爹爹那只已经迈出的脚,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他双手在袖中紧紧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沉默了令人窒息的片刻后,爹爹深深低下头,声音恭敬:“皇上所言极是。臣这庶女,自幼无人教导,实在是不懂规矩礼数。”

话音刚落,他便转头,冷冷地吩咐府中的侍卫将我按住。

“给我拖下去,重打五十板子!好好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五十板子?

我不知道五十板子意味着什么。

我只蓦地想起那个以前经常偷偷来找我玩、给我塞糖吃的小桃姐姐。后来,她突然就没了踪影。

我哭着问奶娘,奶娘含着泪告诉我,小桃姐姐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主母的一个茶杯,就被爹爹罚打了三十板子……奶娘说,我以后,都不会再见到小桃姐姐了。

三十板子就要了命,五十板子,我岂不是……

就在我吓得魂飞魄散之时,主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主母在小翠的搀扶下,脚步踉跄地冲了出来。

她神色慌乱,发髻散乱,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扑通”一声,直直地跪倒在了皇帝面前的青石板上。

主母的声线因虚弱和急切而剧烈颤抖:“陛下息怒!方才长公主殿下与臣妇不过是在说笑,不想玲姐儿年幼,竟当了真,误以为是臣妇受了委屈……这都是臣妇的错,还望陛下恕罪!”

主母本就貌若天仙,如今这般病弱的模样,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反倒更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柔美与风情。

即便是那位坐拥三宫六院、见惯了美人的皇帝,在见到主母面容的那一刻,也不禁看痴了眼。

他回过神来,竟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要亲手扶起主母。

主母却敏感地微微侧身,避开了皇帝的触碰。

一旁的爹爹见状,赶忙大步上前,抢在皇帝之前,一把将主母打横抱起,紧紧揽在了自己怀中。

紧随其后走出来的长公主,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关切的神情,她娇嗔地跺了跺脚。

“皇帝哥哥,你真是的!绾绾妹妹身体尚未痊... ...复,你怎么能让她这般跪在冰凉的地上呢?”

她装出一副体贴入微的模样,只是那投向爹爹怀中主母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毒辣。

主母在爹爹怀里微微颤抖着身子,她低下头,轻声哀求:

“都是臣妇管教无方,未能约束好玲姐儿。回去之后,臣妇定当重重责罚她。”

“只求长公主与皇上能网开一面,饶了玲姐儿这一回吧。”

我最终免去了那足以致命的五十大板,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被罚在祠堂里跪上三天三夜,不给吃喝。

到了第二天夜里,我的膝盖已经高高肿起,失去了知觉,整个人也饿得头晕眼花。

奶娘终是心疼我,趁着夜色,偷偷将我从祠堂背回了我的小屋。

奶娘一边给我红肿的膝盖上药,一边掉泪,她告诉我,主母那日替我求情,本就虚弱的身子又受了风寒,回去后便高烧不退,晕倒了。

如今府里上下都围着主母乱成了一团,根本没人会记得我这个还在祠堂受罚的庶女。

我躺在床上,听着奶娘的话,哭得撕心裂肺。

又熬过了几日,一个深夜,我算着时间,趁着爹爹被召入宫中议事未归,我悄悄溜出了后院,轻轻敲响了主母的房门。

门开了,小翠见是我,愣了一下。

屋内传来主母温和的声音:“是玲姐儿吗?让她进来吧。”

我走进屋内,主母半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见是我,她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玲姐儿,膝盖还疼吗?”

我摇摇头,走到她床边,将那日我在书房外偷听到 的全部内容,一字不漏地,压低了声音,全都告诉了她。

我告诉她,爹爹亲口承认,那孩子可能不是他的。 我告诉她,爹爹是为了“扼杀隐患”,才动了杀手。

听完我的话,主母的脸上没有震惊,也没有愤怒。

她只是淡淡地苦笑了一声,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我看不懂的平静。

她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我以为她睡着了。

她才终于轻声开口:“玲姐儿,今日你对我说的这些话,从现在开始,就给它烂在肚子里。不可向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透露半个字。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眼中含着泪:“主母,玲儿明白。”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又恢复了平静。

主母还是同往常一样,每日陪爹爹用膳,时不时地检查我的功课,指点我的书法。

只是爹爹最近似乎政务格外繁忙,经常被皇帝召见,留宿在宫中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皇帝,却开始频繁地出入国公府。

我原本以为,皇帝来此,是与爹爹商议那些我听不懂的国事。

然而,那一日,我从学堂回到主院时,却发现主屋门前,高公公正站在那里,背着手,面色恭敬地守着。

我一愣。我清楚地记得,今早爹爹出门时特意交代过我,他今日有要事不回府,让我傍晚去主屋,陪主母用膳。

“小姐,”高公公见我走近,客气地躬了躬身,“皇上和国公夫人在屋内议事。国公夫人吩咐了,让您先回去温习功课,不必等她用膳了。”

他的态度,比起那日在书房前,简直恭敬了太多。

我虽心中好奇,皇帝和主母两人,能在屋里谈论什么。但我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我不愿回去翻那些沉重枯燥的礼书兵法,便独自一人走到了主屋旁的小花园,坐在主母最爱的那个秋千上,轻轻地荡着。

不多时,便见皇帝龙行虎步地从主屋里出来了,步伐从容,带着他一贯的威仪。

主母跟在他身后,送他出来。

她正欲按规矩行礼,却被皇帝一把拦住。

我看见皇帝的手,竟大胆地抬起,手指轻轻抚上了主母的发丝。

主母受惊般地猛地后退了一步,低下了头。

皇帝却毫不在意,他笑得如沐春风:“绾绾,朕今天,很开心。”

用晚膳时,我终是忍不住,问起了主母白天的事。

主母静静地望着我,那双总是很温柔的眸子里,含着一丝我不易察觉的忧虑。

她缓缓开口,一字一顿:

“玲姐儿,你记住我的话。以后,在这府里,不管你看见了什么、又或是听见了什么,都不要提,不要问。”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这样,你才是安全的。你明白吗?”

我虽然心中满是疑惑,却依然重重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知道,主母这样说,必定是为了我好。

接下来的几天里,皇帝依旧频繁地出入主屋。

爹爹不在府里的时间,越来越长。

那晚,我照例在主母房里看书,许是太累了,便在主母的床上睡着了。

然而,迷迷糊糊间,一阵窸窣的动静将我吵醒。

我困倦地睁开一条眼缝,借着微弱的月光,赫然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正站在床边。

那人俯下身,一只大手抚上了主母的唇,轻轻撬开那两片柔软。

主母惊醒了,她微微后仰,用气音低语着:“不要……玲姐儿还……”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下一刻,那人已经低下头,狠狠地将她的唇吻住。

唇齿交缠之间,只有一道低沉又霸道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朕是天子,你,怕什么?”

元宵佳节,宫中张灯结彩,处处辉煌。

盛大的宫宴如期而至,皇帝广邀群臣携家眷出席。主母也带着我,一同前往。

宴席上,皇帝和长公主高居首位。

我看着爹爹旁若无人,细心地将一块精致的点心分成小份,亲手喂进了主母的嘴里。

龙椅上的皇帝,攥紧了手中的酒杯。

他身旁的长公主,目光更是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宴会开始不久,爹爹身后的侍卫便悄然走近,在他耳畔附耳低语了几句。

爹爹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旋即又镇定了下来。他与主母轻声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了席。

我与主母则安坐在原位,看着歌舞。

又过了一会儿,长公主忽然笑着提议,说宫宴沉闷,想让主母陪她到后花园散散步,赏赏灯。

御花园虽美,但眼下毕竟是冬日,群花凋零,又是寒冷的深夜,长公主的用意,显然不在赏景。

主母却无法拒绝。她温声叮嘱我:“玲儿乖,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可是,过了许久许久,长公主与她的贴身丫鬟都已施施然归来,却唯独不见主母的身影。

我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我再也坐不住了,循着她们之前离去的方向,提着裙子,匆匆赶往御花园。

我刚刚跑到花园门口,就听到假山后面传来主母微弱的呼救声!

我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池塘里,主母竟跌了进去,正在水中拼命挣扎!

所幸池水并不算深,我身边谙习水性的丫鬟见状,立刻跳了下去,很快将主母救了起来。

她狼狈不堪地从水中爬上岸来,浑身湿透,昂贵的宫装紧紧地贴在她纤细的身躯上,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映衬着她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惹人怜惜。

我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

我猛地转头一看,竟是皇帝!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一双龙目,正死死地盯着主母湿透的衣裙,那目光粗重而灼热。

随即,他缓缓挪开视线,冷峻的目光扫向紧随其后、一脸无辜的长公主。

未等长公主开口辩解一个字,一记响亮至极的耳光,便狠狠地落了下去,当场将金枝玉叶的长公主扇倒在地。

皇帝看也不看她,迅速脱下自己身上绣着金龙的披风,大步上前,轻轻披在了主母冷得发颤的肩上。

他转过头,语气森冷如冰:

“长公主德行有亏,即刻起,罚跪朝堂外一日一夜,以儆效尤!”

言罢,他立刻吩F附宫女,将主母搀扶到附近妃子的寝殿,前去换下湿衣。

……

爹爹急匆匆赶到时,寝殿里早已不见了那抹明黄的龙影。

那位九五之尊在临走前,竟还弯腰,拾起了主母慌乱中遗落的一件小衣。

他神色间不见丝毫尴尬,反而坦然自若地开口:

“这件衣物湿透了,不如暂留宫中,朕命人浣洗干净再送回府上,也算替长公主今日的鲁莽赔罪。”

我呆呆地目送那明黄色的背影远去,脑子里转不过弯,竟傻傻地觉得,这位天子真是个体贴的好人。

爹爹的目光落到主母微肿的唇瓣上,那上面一点殷红。

他显然是误会了,只当是她极度惊恐之下,自己失控咬破了唇。

他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轻柔地吻了吻她的发丝。

“没事了,绾绾,别怕,都过去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保证,往后再不会让你独自面对这些。”

之后的日子,平静得有些反常。

长公主自那日受罚,在朝堂外足足跪了一天一夜。

次日早朝,文武百官绕着她走,对那跪着的身影视若无物。

据说,那位金枝玉叶不堪受辱,竟当场气血攻心,昏厥了过去。

自此,她便称病闭门谢客,足有半月未曾露面,更别提再来国公府寻主母的晦气。

然而,我心里却始终萦绕着一股不安的预感。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天晌午,长公主身边的林嬷嬷毫无征兆地登门。

那老嬷嬷一双冷眼刀子似的剐过主母,阴阳怪气道:“国公夫人,国公爷与长公主已在主厅恭候多时了。”

主母眉头轻蹙,终究未发一言,随她去了主厅。

我不放心,紧紧跟在主母身后。

刚踏入主厅,一股寒意便扑面而来。爹爹面沉如水,铁青着脸端坐主位。

他手里死死攥着的,赫然便是那日主母落水后,被皇帝“好心”收走的那件小衣!

长公主站在一旁,眼中满是压不住的得意。

“解释。”

爹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件小衣被他狠狠摔在主母脚下。

主母脸色微变,却还是弯腰拾起,镇定地开口。

“这确是妾身之物。只是不知,它为何会出现在夫君手中?”

爹爹还未发作,一旁的长公主却猛地冲上来,扬手便是一个狠厉的耳光。

“啪!”那声音清脆刺耳。

尖锐的指甲瞬间在主母白皙的脸颊上划出几道血痕。爹爹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猛然攥紧。

“贱·人!”长公主的声音尖利刻薄,“你明知清河哥哥是你的丈夫,竟还敢不知廉耻地去勾引皇帝哥哥!这东西,便是我从皇兄寝殿搜出来的,你还有何话可说!”

主母的脸瞬间失了血色,但脊背却挺得笔直:“此衣物确是我的。那日落水后一片混乱,妾身也不知它为何会辗转落入陛下之手。”

“还嘴硬!”长公主冷笑一声,扬声道,“林嬷嬷,把人带上来!”

林嬷嬷领命而去,片刻后竟押着一人进来——那人赫然是主母的贴身侍女,小翠!

长公主缓缓踱到小翠面前,嘴角噙着一抹残忍的笑意:

“说吧。那一日,你在贵妃宫外,究竟都瞧见了什么?”

爹爹一言不发,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锁在主母身上。

小翠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那……那日奴婢随夫人去贵妃寝宫……送夫人更衣。后来……皇上,皇上也进去了……”

“然后呢?”长公主饶有兴致地看着主母惨白的脸,声音里满是戏谑。

“皇上……在里面待了许久才出来。奴婢隐约瞧见他手里攥着什么……事后,奴婢收拾夫人换下的湿衣,才发现……唯独少了这件小衣……”

话音未落,只听“砰”一声巨响!爹爹竟盛怒之下,生生拍断了身前的梨花木茶桌!

木屑四溅。

他缓缓站起,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匹的压迫感,一步步逼近主母。

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绾绾,她说的,可是真的?”

主母面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忽然,爹爹猛地扬起了手!

我吓得魂飞魄散,不假思索地扑过去,挡在主母身前。

可预想中的巴掌并未落下。

那一掌,转而狠狠掴在了小翠的脸上!

不,那不是巴掌。

爹爹的大手如铁钳般扼住了小翠的喉咙!

小翠的惊呼刚到嘴边,就被生生掐了回去。她拼命挣扎,双脚乱蹬,不过两三下,脖子一歪,便彻底没了动静。

爹爹随手将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甩在地上,仿佛只是丢掉了一件垃圾。

他森冷的目光扫过厅内所有噤若寒蝉的仆人,厉声警告:“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个字,这就是下场!”

说罢,他一把攥住主母的手腕,几乎是拖着她踉跄离去。

我刚想追上去,却被长公主一把按住。

“蠢丫头,追什么?”她冷笑着,眼神里满是嘲弄,“你爹这是要回去‘处置’你主母了。你一个低贱的庶女,莫非还想跟着去陪葬?”

“你胡说!”我狠狠甩开她的手。

林嬷嬷立时便要上前教训我,却被长公主抬手拦下。

“呵,倒还是个有情义的傻子。”她盯着我,眼底闪过一丝我当时完全无法读懂的深意。

长公主猜错了。

主母没有死。

相反,爹爹在当晚就起兵谋反了。

整个国公府的命运,在那一夜被彻底改写。

我后来才知晓,爹爹把主母拖回房中后,主母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她含着泪,绝望地告诉他:“他是皇帝,我不敢不从。”

这句话,成了压垮爹爹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点燃谋反烽火的引信。

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前些时日,爹爹总是忙到深夜不归,原来他早就在暗中筹谋这场滔天大祸。

是夜,黑云压城。

国公府内,爹爹的亲卫统领十三,率兵将内院围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尽是肃杀之气。

主母端坐在堂前,双手死死握着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十三见状,还开口宽慰:“夫人宽心。将军用兵如神,麾下皆是百战之师,攻下皇城不过是探囊取物。”

主母却始终一言不发。我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沉默,并非源于担忧。

战报频频从前线传来,十三的神色也随之愈发凝重。

“将军的军队已攻至玄武门下。攻势虽猛,但宫内似乎早有防备,御林军以死相拼,双方陷入僵持,死伤惨重。”

话音刚落,又一探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不好了!长公主……长公主突然调来十万大军,把、把将军和皇上的军队……全都包围了!皇上……皇上已...已被斩杀,国公爷他……兵败被擒!”

听到这个消息,一直紧绷着的主母,终于缓缓松开了紧握扶手的手。

在火光的映照下,她的脸上,竟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淡淡的笑意。

几日后,尘埃落定。

府门外停了两辆不起眼的马车。长公主身边的林嬷嬷亲自“请”我们上车。

马车一路驶入宫城,最后停在了幽深的天牢。

我和主母被带到了爹爹的囚室外。

囚室内阴暗潮湿,弥漫着霉味。

曾经那个战无不胜、意气风发的国公爷,此刻却狼狈地穿着囚服,满脸胡茬,形容枯槁。

一见到主母,他死灰般的眼睛瞬间亮起,激动地扑到铁栏前,声音沙哑:

“绾绾!你没事,太好了!你等着,我定会想办法出去,我……”

主母静静地看着他,神色平静得可怕,语气更是冰冷刺骨:

“楚清河,你出不去了。”

他难以置信地愣住了:“你……你说什么?”

就在此时,我压抑已久的恐惧和悲伤再也忍不住,哭着冲向铁栏:

“爹爹!我看见了!我全都看见了!你为什么要掐死弟弟?他才那么小!那明明也是你的孩子啊!”

爹爹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震,跌坐在地。

他脸上满是痛苦与震惊,急切地看向主母:“绾绾,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

“不必解释了。”主母冷漠地打断他,“无妨,即便你不动手,我也本不打算让那个孩子活下来。”

爹爹的嘴唇抖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主母的目光如刀,一字一句地剜在他心上:

“楚清河,你以为,我在知晓你所有卑劣的行径后,还会心甘情愿为你生儿育女吗?”

“我姜家上下十几口人的性命,全都是被你设计构陷,惨死刀下!你却假惺惺地扮演救世主,把我从血海中‘救’出来,你当真以为,我对此一无所知吗?”

爹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鬼,他疯狂地摇头:

“不可能!这是皇上在骗你!是他在离间我们,他在侮蔑我!”

“还想狡辩?”主母冷笑,从袖中甩出一封泛黄的书信,丢在铁栏前。

“皇帝亲口对长公主承认的,你以为还有假吗?”

那信上,赫然是爹爹的亲笔笔迹!

那是一封构陷护国公府的密信!

“护国公之子姜怀远,勾结东宫太子,意图谋反,罪大恶极。臣,楚清河,以为当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爹爹看着那封信,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彻底瘫软在地。所有的反驳和伪装,在铁证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主母牵着我,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爹爹绝望而疯狂的咆哮:

“我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你! 姜绾!若不是我,你堂堂护国公嫡女,怎会多看我这个寒门武夫一眼?!”

主母的脚步微微一顿,但她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径直走出了这座不见天日的天牢。

宫门外,夜风刺骨。

主母停下脚步,低声问我:“你恨我吗?”

我抬头望着她,认真地摇头:“不恨。”

“为何?”主母眼神微动,“他毕竟...是你血缘上的父亲。”

我依旧摇头,语气坚定:“他不配。自我出生,他便将我扔在柴房自生自灭,视我如草芥。若不是主母将我捡回来,我早就冻死饿死了。”

听到我的话,主母眼中那层坚冰似乎融化了几分。

她蹲下身,轻轻拂去我脸上的泪痕,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好孩子。以后,别再叫我主母了。”

“你便……唤我姐姐吧。”

我愣住了,随即重重点头,轻声唤道:“姐姐。”

……

姐姐(我开始试着这么称呼她)和我,在林嬷嬷的引领下,穿过重重宫苑,来到了长公主的寝殿。

我原以为这是一场鸿门宴,甚至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然而,刚一踏入内殿,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

那位一向蛮横狠戾的长公主,竟猛地扑过来,一把将姐姐紧紧抱在怀里!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哭得像个孩子,声音颤抖而哽咽,泪水瞬间浸湿了姐姐的肩头:

“绾绾妹妹……我做到了……我替怀远报仇了!我终于……替他报仇了!”

姐姐也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倚靠在她肩上,压抑许久的悲痛在这一刻决堤,两人相拥痛哭。

怀远。

姜怀远。

原来,那是我姐姐的亲哥哥。

……

京城中人尽皆知,长公主蛮横狠戾,骄纵跋扈。

可无人知晓,在那个二皇子(也就是刚死的皇帝)登基前,她并非这般模样,也不过是个性子活泼些的少女罢了。

长公主与二皇子同为贵妃所出,但二皇子眼中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皇室的勾心斗角让他对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也多了几分算计与冷漠。

长公主一度以为,全天下的兄妹皆是如此淡漠,直到她遇见了姜怀远。

护国公姜相一生钟情,只娶了姜绾(我姐姐)和姜怀远的母亲一人。

姜怀远作为护国公府嫡子,又是太子的陪读,常得出入宫廷。

每次回府,他手里总要提上一笼御膳房特制的、热气腾腾的小兔子包包。

长公主好奇,拦住他问。他总是温和地含笑回答:“无他,只是令妹(姜绾)口味挑剔,唯独钟爱这一口。”

长公主怔住了。

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不是所有兄妹,都像她和二皇子那般冰冷。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皇兄,从来不问我喜欢吃什么?”她红着眼眶问姜怀远。

姜怀远一时语塞。他深知皇室权斗的残酷,更懂二皇子的凉薄无情。

他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从笼中掏出一只小兔子包包,笨拙地递给她:“公主莫哭,这……这小兔子包包,分你一个?”

谁知长公主哭得更凶了:“我才不稀罕什么兔子包包!根本没人知道我到底喜欢什么!”

姜怀远彻底慌了神,连忙替她擦去眼泪:“那……那公主究竟喜欢什么?臣下次,也一并带给您。”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君臣有别,他此举已是逾越。

然而,长公主却吸了吸鼻子,一双泪眼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我……我喜欢吃烤鸭。”

姜怀远闻言,不由得轻笑出声:“这有何难。京城兴远斋的烤鸭乃是一绝,下次臣进宫,便带给公主。”

长公主微嘟着嘴,神情又黯淡下来:“可是……皇额娘总说,女孩子家不该喜欢吃这些油腻之物。她还总骂我,不像别的公主那般温顺乖巧。”

姜怀远凝视着她,目光中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柔和。

“女子的性情,本就不该被条条框框所束缚,在口腹之欲上更是如此。”

“更何况,”他顿了顿,认真道,“公主殿下活泼灵动,率性洒脱,臣……觉得很可爱。”

那一刻,长公主望着他温润的眼眸,心中某处悄然塌陷。

他们的情愫,便在这一来一往间,如同春日的藤蔓,悄然滋长。

姜怀远的温润如玉,与长公主的炽热如火,本是冰火两重,却偏偏碰撞出了最契合的火花。

但这份情愫,注定要被深宫高墙所阻隔。

先帝早已将姜绾(我姐姐)指婚给了太子。若再将长公主许配给姜怀远,姜家与东宫关系过密,势必功高盖主,让姜家的权势彻底凌驾于皇室之上。

这是帝王绝对无法容忍的。

于是,他们只能压抑着,等待。

长公主常常打着“去找姜绾玩”的幌子,溜出宫去护国公府,只为与姜怀远短暂幽会。

他们并肩在花园中散步,低声谈笑,而姐姐(姜绾)则总是在一旁,嘟着嘴假装生气:“哥哥真是偏心!公主明明是来寻我玩的!”

长公主满心期盼,只等太子顺利登基那一天,便可向新皇(她的姐夫)表明心意。

然而,命运的屠刀,却在此时轰然斩下。

二皇子(她的亲哥哥)谋权篡位,毒杀了先帝,血洗东宫!

护国公府作为太子的坚定拥趸,惨遭灭门!

长公主发了疯似的跪求二皇子,求他放过姜绾和姜怀远。

二皇子却神情冰冷,甩开了她的手:“姜绾之命可留。但姜怀远,必须死。他与废太子勾结,意图颠覆皇权,罪无可赦!”

“你胡说!”长公主拼命摇头,泪流满面,“怀远绝不会参与谋反!这是诬陷!是赤裸裸的诬陷!”

二皇子不为所动,拂袖而去,声音冷得像冰:

“‘国公爷’(楚清河)亲手呈上的证据,岂能有假? 你若再多言半句,不如一并去陪葬。”

说罢,他冷酷一笑,眉眼间尽是凉薄:“再说,死他一个,与朕的江山社稷相比,又有何妨?”

长公主怔怔跪地,浑身冰冷,如坠寒渊。

她明白了,无论姜家是否真的谋反,这场劫难,早已注定。

……

姜怀远最终……倒在了兴远斋的门前。

鲜血染红了那块他无比熟悉的青石板。

长公主散尽千金,暗中买通侍卫,才将他冰冷的遗体秘密转移到一处隐蔽的义庄。

她跪在地上,为他仔细整理仪容,擦去脸上的血污。

当她将他冰冷的手指轻柔地掖入袖中时,一包东西从他的暗袖中滑落。

是油纸包。

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颤抖着,一层,一层,剥开油纸。

里面是她最爱的烤鸭。

她抓起一块,狠狠咬下,泪如雨下:“姜怀远……这烤鸭……凉了。凉了的烤鸭,一点都不好吃……”

……

皇帝(二皇子)和爹爹(楚清河)都不知道。

护国公深知楚清河野心勃勃,在临死前,已将调动姜家十万铁骑的虎符,秘密交给了他唯一幸存的女儿——姜绾。

长公主对姐姐的百般刁难,她对爹爹那虚假的爱慕;姐姐对皇帝的蓄意勾引,她对爹爹的假意顺从……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姐姐和长公主,这两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女人,联手布下的一场惊天棋局!

她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借刀杀人,让爹爹和皇帝这两个仇人,狗咬狗,反目成仇!

彻底削弱他们各自的势力!

长公主手握虎符,召集了那十万忠于姜家的铁血精锐。

这些人,皆是在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只忠于护国公。

皇帝与爹爹在皇城下连番血战,早已是强弩之末,元气大伤。

一支疲惫不堪的叛军,一支仓促应战的御林军,又如何能敌得过那十万养精蓄锐、满怀故主之仇的铁骑锋芒?

铁骑洪流,所向披靡。

而那座用鲜血和阴谋堆砌的王座,也在这滚滚铁流中,彻底崩塌。

……

后来,姐姐告诉我,是长公主亲手了结了皇帝。

那晚,在铁骑的重重包围下,皇帝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这个亲妹妹,胸口淌血,嘴唇颤抖:“你……你竟敢……”

长公主的眼神比他更冷:“皇兄。你毒杀父皇,构陷忠良,也害死了我唯一爱过的人。你下去吧,去向他们忏悔。”

随着匕首没入心口,皇帝无声倒下。

长公主随即转身,凤目扫向城墙下早已力竭的爹爹,声音借由内力滚滚传开:

“叛军首领楚清河,犯上作乱,弑君篡位,罪大恶极!来人,给我拿下!”

至此,皇权崩塌,大局已定。

长公主,以姜家军统帅和先帝之女的身份,顺势登基,成为了新的女皇。

姐姐带着我,离开了那座繁华却浸满痛苦记忆的京城,去了江南的一处水乡小镇。

那是姐姐幼时生活过的故土。

临行前,新登基的长公主——不,该称她为陛下了——她轻轻抚了抚我的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之前我与你姐姐演戏,多有得罪。你这孩子,能在那种情况下,还全心全意护着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你姐姐有你在身边,我放心。”

……

小镇的生活小桥流水,炊烟袅袅,一切都宁静得恍如隔世。

当地县令早早备下茶点,恭敬地迎接姐姐到府中歇脚。

前厅里,姐姐端坐品茶。县令夫人小心翼翼地陪着话。

忽然,一阵稚嫩的童声从屏风后传来:

“爹爹!快看!是芙蓉苑的兔耳朵糕!妹妹最喜欢这个了!”

“小声点,别吵!这是给贵客的,等会儿再吃。”

我循声望去,只见桌上摆着一盘精致的糕点,洁白如雪,捏成了可爱的兔耳朵形状,散发着丝丝甜香。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偷偷摸摸地从盘子里抓了两块,飞快地藏进自己宽大的袖子里。

县令见状,慌忙将男孩拽到一旁,低声呵斥:“胡闹!贵人在此,岂能擅动点心!”

男孩低着头,小手紧紧抓着袖口,小声分辩:“妹妹方才说饿了……她一直闹着要吃兔耳朵糕……”

姐姐的目光,在触及那盘糕点时,瞬间凝滞了。

她的眼底,渐渐泛起了水光。

县令见姐姐神色有异,又见儿子的偷窃行径,吓得愈发惶恐,急忙拉着儿子跪下赔罪:“下官教子无方,惊扰了贵人,望贵人责罚!”

“无妨……”姐姐终于开口,声音却低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轻颤。

她的泪,终究还是悄然滑落,砸在衣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她缓缓从袖中,取出了一枚早已摩挲得有些陈旧的平安符,递到那男孩手中,柔声道:

“这是……我家人的遗物。今日,我将它赠予你。愿你和你·妹妹,一世顺遂,一生平安。”

男孩怔怔地接过平安符,抬头不解地看着这位泪流满面的、美丽的贵人。

姐姐伸手,拿起一块桌上的兔耳朵糕,轻轻放入口中。

糕点细腻松软,满口清甜。

而她的泪水,却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哥哥……”

“我想吃……兔子包包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