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嫌我没本事，跟有钱人跑了，五年后，我成了她的顶头上司

那天下着雨，不大，但黏糊糊的，像甩不掉的坏情绪。

林薇把最后一件羊绒大衣塞进行李箱，拉链发出刺耳的“嘶啦”声。

“陈阳，我走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我去楼下扔个垃圾”。

我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沙发上，手里还捏着游戏手柄，屏幕上的人物早就死透了。

我没回头，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上灰败的“GAME OVER”。

“哦。”

一个字，从我喉咙里挤出来，干涩得像砂纸。

背后是长久的沉默，只有雨点打在出租屋玻璃窗上的声音，啪嗒，啪嗒，一下下，砸在心上。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她终于还是没忍住。

我想说？

我想说的可太多了。

我想问问她，我们大学时在操场上看星星，说好要一起奋斗，一起在这个城市扎根的话，还算不算数。

我想问问她，我去年冬天为了给她买那条生日项链，连着吃了两个月泡面，她收到时哭着说我是全世界最好的人，那眼泪是不是真的。

我还想问问她，她行李箱里那件崭新的羊绒大衣，是不是姓王的那个男人买的。

王立群，一个四十多岁，有点啤酒肚，开着一辆宝马5系的包工头。

上周我亲眼看见他送她回来，车停在巷子口，林薇下车前，王立群油腻的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林薇当时笑得像朵花。

可我什么都没说。

我只是慢慢地放下手柄，转过头，看着她。

她化了精致的妆，身上喷着我闻不惯的香水味，和我认识的那个素面朝天，笑起来有两个浅浅梨涡的女孩，判若两人。

“说什么？”我问，“祝你一路顺风？”

我的语气一定很贱，因为她的脸瞬间就白了。

但随即，那点苍白就被一种混合着鄙夷和怜悯的神情取代。

“陈阳，你别这样。”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二十七岁了，守着一个月六千块的破工作，天天就知道打游戏。”

“我跟你在一起，我看不到未来。”

未来。

又是这个词。

她以前总说，有我的地方就是未来。

现在，未来变成了一套房，一辆车，一个她朋友圈里可以炫耀的标签。

“王立"群能给你未来？”我终于还是没忍住，把那个名字说了出来。

林薇的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松了，甚至带上了一丝理直气壮。

“对。”

“他能给我买我喜欢的东西，能带我去高级餐厅，能让我过上我想要的生活。”

“陈阳，你给不了。”

“我不想再跟你挤在这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夏天开空调都要算电费，下雨天屋顶还会漏水。”

“我受够了。”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刀，不致命，但足够疼。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笑什么？”她皱起眉，像是看一个疯子。

“我笑我自己，”我止住笑，一字一句地说，“我笑我自己是个。”

是啊，我就是个。

我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以为只要我努力，总有一天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我白天在一家小公司写代码，晚上接私活，周末还去送外卖，我以为她都看在眼里。

原来，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守着六千块破工作”的废物。

“陈阳，我们好聚好散，行吗？”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以后大家还是朋友。”

朋友？

我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滚。”

我只说了一个字。

林薇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她不再多说一个字，拖着那个巨大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沉重的关门声，像一声宣判。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雨声好像更大了。

我拿起手柄，重新开始了一局游戏。

这一次，我打得格外专注，格外凶狠，仿佛要把过去七年的感情，全部发泄在那些虚拟的数据上。

直到天亮，我通关了。

屏幕上跳出“VICTORY”的金色大字。

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

雨停了。

一个新的世界，在我面前展开。

一个没有林薇的世界。

也好。

我对自己说。

从今天起，陈阳，你得为自己活。

那天之后，我辞了职。

我把所有的家当打包，搬到了一个更小、更便宜的单间。

我卖掉了游戏机，退掉了所有的游戏账号。

我用所有的积蓄，报了一个国内顶尖的人工智能算法课程。

那段日子，苦得像黄连。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背单词，看论文。

白天上课，晚上泡在机房里写代码，一遍遍地调试，优化。

困了就用冷水泼脸，饿了就啃最便宜的面包。

身边的人都觉得我疯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林薇那句“你给不了”，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我心里。

每次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这根刺就会狠狠地疼一下，提醒我，不能停。

我不是为了向她证明什么。

我只是想争一口气。

为那个被她鄙夷、被她抛弃的自己，争一口气。

我要让她知道，她看走眼了。

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知道，我陈阳，不是一个废物。

两年后，我以第一名的成绩，从那个课程毕业。

我的导师，国内AI领域的泰斗马教授，把我推荐给了“跃进科技”。

“跃进科技”，国内互联网三巨头之一。

我从一个最底层的算法工程师做起。

我比所有人都拼。

别人做一个方案，我做三个。

别人测试一百次，我测试一千次。

项目上线前夕，我可以在公司连住一个星期，累了就在行军床上睡两个小时。

同事们都叫我“卷王之王”。

我不在乎。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tou，往上爬。

我要站到足够高的位置，高到可以俯视那些曾经轻视我的人。

三年。

整整三年。

我从一个初级工程师，做到了高级工程师，再到资深架构师，最后，成了“星光计划”的核心负责人。

“星光计划”，是“跃进科技”未来十年的核心战略，目标是打造国内最顶尖的商用AI推荐引擎。

这个项目，成，则公司市值翻倍，败，则元气大伤。

我赌上了我的全部。

又是一个通宵。

当第一缕晨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照进来时，我按下了回车键。

屏幕上，无数行代码开始飞速滚动。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屏幕中央弹出了一个绿色的对话框。

“‘星光’1.0版本，测试通过，系统稳定性99.99%。”

整个项目组，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我靠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但精神却前所未有地亢奋。

我做到了。

一周后，我接到了HR的正式通知。

我被任命为“跃行科技”总部，新成立的“智能商业化”部门总监。

职级P9。

我坐在那间可以俯瞰整个城市CBD的独立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恍如隔世。

五年前，我也是看着这样的车流，心里想的是，哪一辆，才是属于我的。

现在，我有了自己的车，自己的房，有了别人眼中所谓的“成功”。

可我心里，却空落落的。

我打开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二十出头的我和林薇，在大学的银杏树下笑得没心没肺。

那时的天，真蓝啊。

我叹了口气，把照片重新锁进抽屉里。

都过去了。

助理小李敲门进来，递给我一份文件。

“陈总，这是新部门的员工名单，您过目一下。”

我点点头，接了过来。

新部门是从各个业务线抽调过来的精英，大部分我都认识。

我一页页地翻着，目光在一个名字上，停住了。

林薇。

照片上的她，比五年前成熟了一些，但那双眼睛，我化成灰都认得。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足足一分钟。

小李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林薇，”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哪个部门过来的？”

“回陈总，她是从市场部过来的，做商务拓展。听说能力还不错，谈下了好几个大客户。”小李答道。

商务拓展。

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是啊，她一直都很擅长这个。

当年，她不就是用同样的方式，“拓展”了王立群那个“大客户”吗？

“知道了。”我合上文件，递还给小李。

“下午三点，全员开会。”

“好的，陈总。”

小李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渺小的行人。

五年了。

我以为我已经忘了她。

我以为我已经不在乎了。

可当她的名字再次出现时，我才发现，那根刺，一直都在。

它只是被我埋得更深了而已。

现在，它又开始隐隐作痛。

林薇，好久不见。

我倒要看看，五年不见，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下午三点，会议室。

我提前五分钟到了。

新部门的二十多个人，已经坐得整整齐齐。

我目光扫过全场，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坐在靠后的位置，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正在和旁边的同事低声交谈。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起头。

四目相对。

她的瞳孔，在瞬间放大。

那张带着职业微笑的脸，一点点僵硬，然后变得惨白。

嘴巴微微张着，像是看到了鬼。

我心里，升起一股病态的快感。

就是这个表情。

我等了五年，就是为了看这个表情。

我面无表情地走到主位上，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

“开会。”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

只有林薇，还愣在原地，像个木雕。

她旁边的同事用手肘碰了她一下，她才如梦初醒般地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去开电脑。

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冷笑。

“首先，欢迎各位加入智能商业化部门。”

“我是你们的部门总监，陈阳。”

我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当我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林薇的身体又是一震。

“接下来，我们过一下每个人的工作职责和近期的KPI。”

我开始点名。

每点到一个名字，那个人就会站起来，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

我的手指，在名单上缓缓移动，最后，停在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上。

“林薇。”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陈……陈总，我……”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zeta的颤抖。

“我是林薇，之前在市场部负责KA客户的商务拓展。”

“很好。”我打断了她的话。

“商务拓展，很重要。”

我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

“我们部门的新产品‘星光之眼’，下个月就要上线，需要快速打开市场。”

“我需要一份详细的推广计划，包括目标客户、渠道策略、预算和预期ROI。”

“林薇，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我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三天之内，我要看到方案。”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份如此详尽的推广计划，没有一两个星期的调研和准备，根本拿不出来。

我这是在，公然刁难她。

林薇的脸，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痛快。

反而有一丝烦躁。

“怎么？有问题吗？”我提高了音量。

“如果觉得做不了，可以现在提出来。我们部门，不养闲人。”

这句话，很重。

几乎就是指着鼻子骂她不行。

林薇的身体晃了一下，但她还是咬住了嘴唇，倔强地抬起头，迎上我的目光。

那眼神，和五年前她拖着行李箱离开时，何其相似。

“没问题，陈总。”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保证完成任务。”

“好。”

我点点头，不再看她，转向下一个人。

“下一位，张伟。”

会议，继续进行。

但我知道，我和她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三天，林薇像是从公司蒸发了。

但我知道，她没走。

我每天晚上加班到深夜，都能看到她那个工位的灯，还亮着。

偶尔去茶水间，能看到她红着眼睛在接水，眼窝深陷，满脸疲惫。

她瘦了，也憔悴了。

但她一次都没有来找过我。

没有求情，没有抱怨，甚至没有一个解释的眼神。

她就那么硬扛着。

这让我有点意外。

我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撒个娇，服个软，事情就过去了。

看来，这五年，也不是白过的。

第三天下午五点，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

我的办公室门被敲响了。

“请进。”

门开了，林薇走了进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U盘，脸色虽然还是很差，但眼神却很亮。

“陈总，这是您要的方案。”

她把U盘放在我的桌子上，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我没有去看那个U盘，而是靠在椅背上，看着她。

“这么快就做好了？”

“我怕你为了赶时间，从网上随便抄一份来糊弄我。”

我的话，充满了侮辱性。

林薇的拳头，瞬间攥紧了。

“陈总可以现在就检查。”

“如果有一个字是抄的，我立刻辞职。”

她的声音里，带着愤怒的颤音。

“哦？”我挑了挑眉，“这么有自信？”

我慢悠悠地拿起U盘，插进电脑。

打开文件。

一份长达八十多页的PPT，出现在屏幕上。

从市场分析，到竞品对比，到用户画像，再到具体的渠道策略和预算分配，一应俱全。

数据详实，逻辑清晰，甚至还做了几个不同场景下的预案。

说实话，这份方案，超出了我的预期。

即使是我自己来做，三天之内，也未必能做得比她更好了。

我一页页地翻看着，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只有鼠标点击的轻微声音。

林薇就那么站着，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我能感觉到，她很紧张。

她的呼吸，都比平时急促了一些。

看完最后一页，我关掉了文件。

我抬头看着她，沉默了很久。

“还行。”

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逻辑上没什么大问题，但细节上，还很粗糙。”

“比如这个渠道预算，你凭什么认为在‘知乎’上的投入，ROI会比‘小红书’高出三个百分点？数据支撑呢？用户调研报告呢？”

“还有这个目标客户，你只分了年龄和地域，他们的消费习惯呢？兴趣偏好呢？决策路径呢？这些都没有。”

我每说一句，林薇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些问题，都极其尖锐，直指要害。

但她心里也清楚，我说的，都对。

这确实是她这份仓促赶出来的方案里，最薄弱的环节。

“拿回去，重做。”

我把U盘从电脑上拔下来，扔在桌子上。

“明天早上上班前，我要看到修改版。”

林薇看着桌上的U盘，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起U盘，转身就走。

在她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开口。

“林薇。”

她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这几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我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个姓王的，对你好吗？”

她的背影，明显地僵硬了。

过了好几秒，她才开口，声音沙哑。

“不劳陈总费心。”

说完，她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我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心里一阵说不出的烦闷。

我为什么要问最后那个问题？

我是想羞辱她吗？

还是，我只是想知道，她后悔了没有？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我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她拖着行李箱，决绝离去的背影。

陈阳啊陈阳，你真是没出息。

你以为你现在是总监了，就可以把她踩在脚下了吗？

你折磨她，不也是在折磨你自己吗？

那一晚，我也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我到公司的时候，林薇已经在了。

她的桌子上，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旁边是一堆被划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

她趴在桌子上，好像是睡着了。

我走过去，把修改好的方案从她的电脑旁拿了起来。

她似乎感觉到了，猛地惊醒，抬起头。

看到是我，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陈……陈总。”

“我做好了。”

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没说话，拿着方案，回了我的办公室。

这一次的方案，比上一版完善了很多。

我昨天提的所有问题，她都给出了详尽的数据和分析。

看得出来，她又熬了一个通宵。

我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这份方案，心里五味杂陈。

我到底想怎么样呢？

把她逼走？

看着她在我面前摇尾乞怜？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中午，小李来给我送饭。

他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状似无意地八卦。

“陈总，您跟那个林薇……以前认识啊？”

“我看您对她，好像特别‘关照’。”

我瞥了他一眼。

“好好工作，少打听不该打听的。”

小李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

“我这不是关心您嘛。”

“不过说真的，陈总，这个林薇，也挺可怜的。”

“哦？”我来了兴趣，“怎么说？”

“我听市场部的人说，她前两年嫁了个老板，后来那老板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人也跑了。”

“她一个人，不仅要还债，还要养家，日子过得挺苦的。”

“这次能调到我们部门，她也是拼了老命才争取到的，就是看中我们部门奖金高。”

小李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

王立群，跑了？

她一个人在还债？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她那张憔悴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

原来，是这样。

我心里，突然没有了报复的快感。

只剩下一丝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同情吗？

还是……别的什么？

“陈总？陈总？”小李叫了我两声。

我回过神来。

“知道了。”

“你出去吧。”

小李走后，我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在微信里搜索了林薇的手机号。

她的头像，还是那只趴在窗台上的猫。

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

最新的一条，是昨天深夜发的。

只有一张图片，是公司楼下便利店的关东煮。

配文是：“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呢。”

后面跟了一个加油的表情。

我看着那个笑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放下手机，把林薇叫了进来。

她以为我又要挑方案的毛病，一脸的紧张和戒备。

“陈总……”

“方案我看过了。”我打断她。

“可以。”

林薇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就可以了？”

“嗯。”我点点头。

“框架没问题，剩下的细节，在执行中再慢慢调整。”

“你……辛苦了。”

我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林薇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低下头，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看着她努力隐忍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行了，没什么事就去忙吧。”

“项目很重要，后续跟进，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是，陈总。”

她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她原来这么瘦。

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接下来的日子，我没有再刻意刁难林薇。

工作上，我公事公办，该批评的批评，该表扬的表扬。

她也很努力，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扑在了工作上。

“星光之眼”的项目，在她的推动下，进展得非常顺利。

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一些。

至少在公司，我们能像正常的上下级一样交流了。

但私下里，我们没有任何接触。

在走廊里遇到，她会低着头，叫一声“陈总”，然后匆匆走过。

我也只是点点头，擦肩而过。

我们之间，像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直到那天晚上。

那天是项目第一阶段的庆功宴。

大家都喝得很嗨。

林薇作为项目的主要负责人，自然成了众人敬酒的焦点。

她酒量本来就不好，几轮下来，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我看着她被一群男同事围着，一杯接一杯地喝，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行了行了，”我站起身，走过去，挡在林薇面前。

“林薇今天也累了，我替她喝。”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见我这个大老板都发话了，也就识趣地散了。

林薇靠在椅子上，脸颊绯红，眼神迷离。

“谢谢……陈总。”她含糊不清地说。

“回吧。”我看了她一眼，“你这样子，怎么回去？”

“我……我打车。”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

她的身体很烫，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钻进我的鼻子里。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送你。”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说完，我就后悔了。

但林薇已经靠在了我身上，软得像一滩泥。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架着她，走出了餐厅。

我把她塞进我的车里。

“你家住哪？”我问。

她报了一个地址。

我愣了一下。

那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离我们公司很远，我知道那个地方，房价是全城最便宜的之一。

我没有多问，启动了车子。

一路上，她都很安静，靠在副驾驶座上，像是睡着了。

车里的灯光，昏黄而暧昧。

我看着她沉睡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张脸，我曾经看过无数遍。

在清晨的阳光里，在深夜的台灯下。

我曾以为，我会看一辈子。

造化弄人。

到了她家楼下，我停下车。

“林薇，到了。”我轻轻地推了推她。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窗外。

“谢谢你，陈总。”

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等一下。”我叫住她。

我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她。

“这个，你拿着。”

林薇愣住了，看着我手里的钱，一脸不解。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把钱塞到她手里，“就当……我借给你的。”

“你不是……手头紧吗？”

我的话，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把钱甩开。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她的声音，尖锐而刺耳。

“陈阳，你什么意思？你在炫耀吗？”

“你在炫耀你现在多有钱，多成功，然后来看我这个被抛弃的前女友的笑话吗？”

“我告诉你，我林薇就算去要饭，也不会要你一分钱！”

她激动地嘶吼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又烦又乱。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死死地瞪着我。

“我……”

我被她问住了。

我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看到她过得不好，下意识地想帮她一把。

也许，是出于男人那点可笑的自尊心。

也许，是出于对过去那段感情的一丝……怜悯。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后悔了？”

她突然冷笑一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看到你现在这么风光，就想回头来求你？”

“我告诉你，陈阳，我没有！”

“我当初选择离开你，我不后悔！”

“就算王立群是个混蛋，就算我现在过得再苦再难，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认了！”

她说完，猛地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我坐在车里，看着她踉踉跄跄地跑进楼道，消失在黑暗中。

车里，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我捡起被她扔在座位上的钱，心里一片冰凉。

不后悔。

她说她不后悔。

原来，在她心里，我连一个混蛋都不如。

我自嘲地笑了笑，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冲进了夜色里。

那晚之后，我和林薇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在公司里，我们几乎零交流。

所有的工作，都通过邮件和第三方传递。

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我也懒得再理她。

既然她那么有骨气，那就让她自己去扛。

我倒要看看，她能扛多久。

“星光之眼”的项目，进入了最关键的攻坚阶段。

我们需要和一个叫“华创”的大客户，达成独家合作协议。

这个客户，几乎关系到我们产品上线后的生死。

负责这个客户的，正是林薇。

她为了这个案子，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了。

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像个游魂。

但谈判，却进行得异常艰难。

华创的负责人，是个叫李总的男人，出了名的难缠。

他对我们的方案，提出了各种苛刻的要求，把价格压到了最低。

林薇和他来来回回谈了七八轮，依然没有结果。

部门里，开始有了一些风言风语。

“这个林薇，到底行不行啊？”

“这么重要的客户，交给她，能放心吗？”

“我看悬，她一个女的，酒量又不行，怎么跟李总那种老油条斗？”

这些话，或多或少，都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小李也忧心忡忡地来找我。

“陈总，要不……这个案子，换人吧？”

“再这么拖下去，我怕夜长梦多。”

我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换人？

我当然可以换人。

我可以派一个更资深，更有经验的商务总监去。

甚至，我可以亲自出马。

以我现在的身份和资源，拿下华创，不是难事。

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帮她？

她不是说，她不后悔，她自己能扛吗？

“再等等。”我说。

小李还想说什么，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周五下午，林薇敲响了我办公室的门。

这是那晚之后，她第一次主动来找我。

她看起来，比之前更憔悴了。

“陈总，”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华创那边，约了今晚最后谈一次。”

“在‘金碧辉煌’。”

“金碧辉煌”，是本市最有名的一家高档会所。

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也知道去那种地方谈生意，意味着什么。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李总说，如果今晚能让他满意，合同，就签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低下了头，不再看我。

我看着她，心里像是有两只小人在打架。

一个在说：活该，这都是她自找的。让她去，让她去尝尝社会的毒打，看她还嘴硬。

另一个在说：陈阳，你不能这么做。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林薇以为我不会再说话。

“需要我做什么？”我终于开口。

林薇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惊讶。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我……我不需要……”她下意识地拒绝。

“别跟我说废话。”我打断她。

“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林薇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最终，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肩膀垮了下来。

“我需要……一个人，在关键的时候，帮我挡酒。”

“李总他们，太能喝了。”

“我怕我撑不住。”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知道了。”我点点头。

“晚上七点，我过去。”

“你把地址发给我。”

林薇愣愣地看着我，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你……你要亲自去？”

“不然呢？”我反问，“让你一个人去送死？”

说完，我不再理她，低头看起了文件。

林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轻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退了出去。

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烦躁。

陈阳，你就是个贱骨头。

人家都说了不后悔，你还上赶着去帮忙。

你图什么？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群欺负。

晚上七点，我准时出现在“金碧辉煌”的包厢门口。

推开门，里面乌烟瘴气。

李总和他的一群手下，正围着林薇，起哄让她喝酒。

林薇的脸已经红了，但还是强撑着笑脸，在和他们周旋。

看到我进来，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哟，这位是？”李总眯着眼睛，打量着我。

“李总，您好，”我走过去，主动伸出手，“我是跃进科技的陈阳，‘星光之眼’的项目总监。”

“林薇是我的下属，今天我陪她一起来，跟李总您好好喝几杯。”

我的出现，让李总有些意外，但随即，他便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原来是陈总，久仰久仰。”

“陈总亲自出马，看来是对我们华创这个项目，势在必得了。”

“那是自然，”我笑了笑，“华创是我们最重视的合作伙伴。”

“来，李总，我敬您一杯。”

我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接下来的酒局，就变成了我和李总之间的较量。

李总那边人多，轮番上阵，车轮战。

我这边，只有我一个人。

林薇几次想替我挡，都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

白的，红的，啤的，混在一起。

胃里像是在烧火。

但我脑子，却异常清醒。

我知道，我今天，一步都不能退。

我不仅要拿下这个合同，我还要让林薇看清楚，谁才是真正能保护她的人。

酒过三巡，李总他们，已经倒下了一大半。

李总自己，也喝得舌头都大了。

他拍着我的肩膀，大着舌头说：“陈……陈总，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合同……没问题！明天……明天就签！”

我笑了笑，扶着桌子站起来。

“那就……多谢李总了。”

说完，我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林薇赶紧扶住了我。

“陈总，你怎么样？”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没事。”我摆摆手。

“扶我……出去。”

林薇架着我，艰难地走出了包厢。

外面的冷风一吹，我稍微清醒了一点。

“谢谢你。”林薇低声说。

“今晚……要不是你……”

“行了。”我打断她。

“我是为了项目，不是为了你。”

我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林薇沉默了。

她扶着我，走到我的车旁。

“我来开吧。”她说。

“你喝成这样，不能开车。”

我没反对，把钥匙扔给了她。

她把我扶到副驾驶座，替我系好安全带。

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脸颊。

很凉。

我的心，又是一颤。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

我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胃里翻江倒海。

“想吐就吐出来吧。”林薇轻声说。

“后座有袋子。”

我摇摇头。

我不能在她面前，这么狼狈。

“为什么要帮我？”

她突然问。

“你不是……很恨我吗？”

我没有睁开眼。

“我说了，是为了项目。”

“是吗？”她惨笑一声。

“陈阳，你别自欺欺人了。”

“你就是还放不下我，对不对？”

我心里一震，猛地睁开眼。

“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冷冷地说。

“放不下你？你以为你是谁？”

“是啊，我以为我是谁。”

她喃喃自语。

“我就是个傻子。”

“一个当初为了所谓的‘未来’，抛弃了最爱自己的人的傻子。”

车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发动机的嗡嗡声。

“你……和那个姓王的，怎么样了？”

我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分了。”她说。

“他公司破产，欠了一屁股债，就消失了。”

“债主找不到他，就来找我。”

“我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去还债了，还不够。”

“我爸妈为了帮我，把老家的房子都卖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但我能听出，那平静下面，压抑着多大的痛苦。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

“告诉你？”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泪光。

“告诉你，然后让你看我的笑话吗？”

“让你说一句‘活该’吗？”

“陈阳，我也有自尊的。”

“我宁愿自己一个人扛着，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不是不后悔。

她只是，太要强了。

车子，在不知不觉中，开到了我家楼下。

她停下车，没有熄火。

“到了。”她说。

我没有动。

“上去……喝杯水吧。”我鬼使神差地说。

林薇愣住了。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惊讶，有犹豫，还有一丝……期待。

“方便吗？”她问。

“我一个人住。”我说。

她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好。”

我打开家门，一股熟悉的，家的味道，扑面而来。

五年了，这个房子，换了更大的，装修也更好了。

但很多东西，都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比如，玄关那张我们一起挑的换鞋凳。

比如，客厅墙上那幅我们一起画的画。

林薇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眼圈又红了。

“你……都没扔啊。”她哽咽着说。

“扔了干嘛？”我淡淡地说，“还能用。”

我给她倒了杯温水。

她捧着杯子，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

我也坐在她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有些尴尬。

“你……”

“你……”

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你先说。”我说。

“你……还恨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看着她，沉默了。

恨吗？

当然恨过。

在她离开的那些日日夜夜，我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但现在呢？

看着她憔悴的脸，看着她眼中的悔恨和脆弱。

我发现，我好像……恨不起来了。

剩下的，更多的是心疼，和无奈。

“过去了。”我叹了口气。

“都过去了。”

听到这句话，林薇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她捂着脸，失声痛哭。

哭得像个孩子。

五年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悔恨，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我没有去安慰她。

我知道，她需要发泄。

我只是默默地坐在她旁边，给她递上纸巾。

过了很久，她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

她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核桃。

“对不起。”

她说。

“陈阳，对不起。”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但我真的……很后悔。”

“如果……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走。”

我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

可是，没有如果。

“你走吧。”我说。

“太晚了，早点回去休息。”

我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冷。

林薇的身体，僵住了。

她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好。”

她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向门口走去。

在她拉开门的那一刻。

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等等。”

我终究，还是没忍住。

我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她的身体，很瘦，隔着薄薄的衣衫，我能感觉到她的骨头。

她在我的怀里，轻轻地颤抖着。

“别走。”

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留下来，好不好？”

我不知道，我说出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也不知道，这句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我只知道，这一刻，我不想再放开她。

我不想再让她一个人，去面对那些风风雨雨。

林薇没有说话。

她只是转过身，紧紧地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胸口，放声大哭。

这一次的哭声，和刚才不一样。

没有了绝望和痛苦。

更多的是，释放和……委屈。

我抱着她，就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五年的恩怨，五年的隔阂，五年的痛苦和思念。

在这一刻，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窗外，月光如水。

我知道，天亮之后，我们还要面对很多问题。

公司的流言蜚语，同事们异样的眼光，还有我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伤疤。

但，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第二天，我和林薇一起出现在公司。

我们没有刻意牵手，也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

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我们之间的气氛，不一样了。

那些风言风语，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我就说他们俩有事吧！”

“这算什么？办公室恋情？还是旧情复燃？”

“陈总这是……被下降头了？那个林薇，有什么好的？”

我把这一切，都听在耳里，但没有理会。

中午，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林薇叫进了我的办公室。

我关上门，拉上了百叶窗。

外面的人，都在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你怕吗？”我问林薇。

她摇摇头，眼神却有些躲闪。

“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怕的是……会影响到你。”

我笑了笑，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

“从今天起，你不用再怕了。”

“有我在。”

我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她瞬间安下心来。

她的眼睛里，重新有了光。

下午，我召集了部门全员会议。

“关于我和林薇的事，”我开门见山，“我想，大家可能有些误会。”

“我们确实认识很多年了。”

“她是我的前女友。”

我一句话，让整个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没有制止他们。

等他们议论得差不多了，我才继续说。

“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现在，在公司，我只是她的上司，她也只是我的下属。”

“我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工作。”

“我希望，大家能把关注点，都放在工作上。”

“‘星光之眼’的项目，离不开我们每一个人的努力。”

“谁要是再在背后嚼舌根，影响团队团结，别怪我不客气。”

我的话，掷地有声。

会议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我知道，我的这番话，并不能完全堵住悠悠之口。

但，这已经是我能做的，对她最好的保护。

我不能公开我们的关系，那会让她在公司的处境，更加艰难。

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划清界限，平息风波。

会议结束后，林薇没有立刻离开。

她走到我面前，低声说：“谢谢你。”

“没什么。”我看着她，“委屈你了。”

她摇摇头。

“我不委屈。”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怎么样都行。”

她的眼神，真诚而坚定。

我看着她，心里一暖。

是啊，只要能在一起，怎么样都行。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华创的合同，顺利签了下来。

“星光之眼”的项目，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

我和林薇，在公司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只有在下班后，在那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里，我们才能卸下所有的伪装，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一样，相拥在一起。

我帮她还清了所有的债务。

我让她把父母接到了这个城市，给他们租了最好的房子，请了最好的保姆。

我把我这五年赚到的所有钱，都交给了她。

我只想，把这五年亏欠她的，都弥补回来。

她一开始不肯要。

“陈阳，我不是因为你的钱，才跟你在一起的。”她说。

“我知道。”我抱着她，“但我就是想给你。”

“我不想再让你，为了钱，受一点点委屈。”

她拗不过我，最后还是收下了。

但她并没有乱花一分钱。

她把钱存了起来，说要等我们以后结婚，买个大房子。

结婚。

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那么自然，又那么遥远。

我愣了一下，没有接话。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们之间，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完全解开。

项目上线的前一天，我们整个部门，都在公司通宵。

凌晨四点，所有人都已经累得东倒西歪。

我给林薇冲了杯咖啡，让她去休息室睡一会儿。

她摇摇头。

“我不困。”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些犹豫。

“陈阳，我们……能聊聊吗？”

“聊什么？”

“聊聊……我们的未来。”

我的心，咯噔一下。

该来的，总会来。

我带着她，走到了公司的天台上。

夜风很冷，吹得人脸生疼。

我们并肩站着，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

“你……是不是还没原谅我？”她终于开口。

“我没有。”我说。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提结婚的事？”

“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是那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你是不是怕，我还会再离开你一次？”

她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句句都打在我的心上。

我沉默了。

因为，她说的，都对。

我确实怕。

五年前的伤疤，太深了。

深到即使现在愈合了，也留下了一道丑陋的印记。

我害怕，历史会重演。

我害怕，有一天，她会再次因为某个“更好”的选择，而离开我。

我不敢赌。

“陈阳，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

“我伤了你，也毁了我们。”

“这五年，我每一天都在后悔。”

“我用我最惨痛的代价，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钱，不是房子，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

“是你。”

“只有你，才是我最想要的未来。”

她转过身，看着我，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知道，让你再相信我，很难。”

“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给我一个，证明我自己的机会。”

“也给你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我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的泪光，和那份不顾一切的勇敢。

我的心，在一点点融化。

是啊，我为什么，就不能再勇敢一次呢？

我这五年，拼了命地往上爬，不就是为了找回失去的一切吗？

现在，她回来了。

我却因为害怕，而不敢伸手去接。

那我这五年，又算什么呢？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好。”

我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却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林薇在我的怀里，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她紧紧地抱着我，又哭又笑。

“谢谢你，陈阳。”

“谢谢你，还愿意要我。”

我抱着她，看着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我们的新的一天，也就要来了。

“星光之眼”项目，大获成功。

公司为我们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

在庆功宴上，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了我早就准备好的戒指。

我单膝跪地，在林薇面前。

“林薇，”我看着她惊讶又感动的脸，“五年前，我给不了你未来。”

“现在，我想把我所有的未来，都给你。”

“你，愿意嫁给我吗？”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林薇捂着嘴，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

她只是，拼命地点头。

我把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不大，也不贵。

但，那是我亲手设计的。

戒指的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My star, my light.”

你是我的星，也是我的光。

故事的最后，我们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婚礼。

没有豪车，没有盛大的排场。

只有一些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

婚礼上，我看着穿着洁白婚纱的林薇，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的眼眶，湿润了。

我仿佛看到了五年前，那个在出租屋里，哭着对我说“我受够了”的女孩。

也看到了五年前，那个在雨夜里，对自己发誓要为自己活一次的男孩。

我们都曾犯过错，都曾走过弯路。

但幸运的是，我们最终，还是找回了彼此。

生活，不是小说。

没有那么多的金手指，也没有那么多的爽文剧情。

更多的是，无奈，是妥协，是错过，是遗憾。

但，也正因为如此，那些失而复得的，才显得，弥足珍贵。

我握住林薇的手，她的手，很暖。

我知道，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了。

永远，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