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红盖头被掀开,我又看见陆执为护庶妹对我怒目而视 上

发布时间:2025-10-27 00:00  浏览量:11

上篇

红盖头被掀开,我又看见陆执为护庶妹对我怒目而视。

上辈子这一刻,我严词拒绝庶妹共侍一夫的请求。

结果被她陷害毒杀嫡母,陆执亲手灌我毒酒:“毒妇,你不该动青青。”

再睁眼,回到庶妹跪哭求我让她进门时。

她哭诉已怀了陆执骨肉,陆执眼中满是保护欲。

我笑着取下凤冠,将庶妹的手塞进陆执掌心:“祝你们百年好合。”

在满堂宾客震惊目光中,我走向摄政王车驾跪请为奴。

后来我权倾朝野,陆执却跪在我府前日夜不休。

而他拼死护着的白月光,正与他最信任的副将私奔。

---

(一)

眼前一片炫目的红。

头冠沉重,压得额角一阵阵发疼,耳边是喧闹的喜乐和宾客的谈笑,混杂在一起,嗡嗡作响。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窒息感密密麻麻地缠绕上来。

不对……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在陆执亲手递过来的那杯毒酒下。

“毒妇,你不该动青青。”

他冰冷的话语,连同喉间烧灼的剧痛,仿佛还在昨日。

视线清晰起来,映入眼帘的,是大红的盖头边缘,那双熟悉的、属于男人的锦靴。

心口骤然一缩。

几乎是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带着些许不耐,猛地掀开了那遮碍我视线的红绸。

光线刺入,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然后,我就对上了陆执的眼睛。

那双曾让我痴迷、最终却只剩下刻骨恨意的眼睛。此刻,那里面的情绪,与他掀开盖头那一日,一模一样——焦灼,不耐,还有一丝……为了另一个女人,急于逼迫我妥协的烦躁。

“姐姐!”

一声凄楚的、带着哽咽的呼唤,穿透了满堂的喧哗,精准地扎进我的耳膜。

我僵硬地转动视线,越过陆执的肩膀,看向那声音的来源。

喜堂门口,我那庶妹林青青,正穿着一身与她身份不符的、却也精心打扮过的水红色衣裙,直挺挺地跪在那里。泪水涟涟,楚楚可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来了。

和前世,分毫不差。

“姐姐!求求你了!”林青青重重一个头磕在冰凉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引得满堂宾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哀切得能滴出水来:“姐姐,我与世子……是真心相爱的!我……我已经有了他的骨肉!求姐姐开恩,让青青一同进门吧!哪怕是做个侍妾,奴婢,青青也心甘情愿!只求能留在世子身边,求姐姐成全!”

她的小腹尚且平坦,但那只小心翼翼护在上面的手,以及那斩钉截铁的“有了骨肉”,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剜过我的心口。

前世,就是这句话,让我瞬间失去了理智。

我是永昌侯府嫡女,林晚。自小金尊玉贵,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在自己的大喜之日,被庶妹当众逼宫,声称怀了自己未来夫君的骨肉。

当时的我,是何反应?

是了,我勃然大怒,指着她的鼻子,用最严厉的言辞斥责她不知廉耻,败坏门风,坚决不肯让她入门。

我甚至,在极怒之下,推了她一把。

就是那一把,成了后来她指控我“因妒生恨,意图谋害她腹中胎儿”的罪证之一。

再后来,一桩桩,一件件,设计好的圈套接踵而至。下毒谋害嫡母,与人私通……所有肮脏的罪名,都被她和她那躲在暗处的母亲,一步步扣死在我头上。

父亲厌弃我,家族舍弃我。

最后,是陆执,这个我曾倾心爱慕、不顾一切嫁与的男人,亲手端来了那杯断肠毒酒。

他看着我,眼神冰冷厌恶,如同在看什么污秽之物。

“林晚,你心思歹毒,屡次陷害青青,如今更是胆大包天,敢对母亲下毒!留你不得!”

“毒妇,你不该动青青。”

……

记忆的碎片如同冰锥,狠狠刺穿魂魄,带来灭顶的寒意。

我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道月牙似的血痕。唯有这尖锐的疼痛,才能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恨意与嘶吼。

“晚晚,”陆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催促和压力,“青青她……身子重,经不起折腾。她既已有了我的骨肉,总不能让她流落在外。不若,就让她进门,给你做个妹妹,日后也好一同服侍我,姐妹相伴,岂不美哉?”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仿佛让我在成婚当日就接受一个怀着夫君孩子的妾室,是天经地义。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林青青,眼中那抹熟悉的、急于保护她的焦灼,几乎要溢出来。

前世,就是这样的眼神,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凌迟我的心。

可现在……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掠过陆执那张俊朗却写满自私的脸,再扫过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眼底却藏着一丝得意和挑衅的林青青。

满堂的宾客,或惊讶,或鄙夷,或幸灾乐祸,或冷眼旁观。

真是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

我忽然,轻轻笑了出来。

那笑声很轻,却在这骤然寂静的喜堂里,显得格外清晰、突兀。

陆执愣住了,眉头蹙起,似乎不明白我为何发笑。

林青青的哭声也顿了顿,有些愕然地看向我。

我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缓缓抬起手,伸向自己头顶那顶象征着正室身份、华丽沉重的赤金点翠凤冠。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和璀璨的宝石,心中一片平静的死寂。

然后,用力,将它取了下来。

沉甸甸的凤冠被随意地托在手中,折射着烛光,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妹妹这是做什么?”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和,“快起来吧,地上凉,若是冻着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世子爷怕是要心疼坏了。”

我走上前,微微弯腰,亲手将还在发懵的林青青扶了起来。

触手是她冰凉的手指,和那微微的、或许只是错觉的颤抖。

我看着她那双写满算计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婉动人。

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我轻轻地将林青青的手,拉了过来,稳稳地、不容拒绝地,塞进了陆执下意识伸出的掌心里。

“既然妹妹与世子两情相悦,连骨肉都有了,”我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喜堂,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我这做姐姐的,又岂能不成全?”

我后退半步,目光平静地迎上陆执骤然变得惊愕、茫然,甚至带着一丝慌乱的眼。

“这婚事,”我微笑着,一字一顿,“我让给妹妹了。”

“祝世子与妹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完,我不再去看陆执瞬间煞白的脸,也不再理会林青青那掩饰不住的狂喜和一丝措手不及。

猛地抬手,用力扯下了身上那件绣着龙凤呈祥、耗费了无数绣娘心血的大红喜服!

“刺啦——”

锦缎撕裂的声音,尖锐地划破了喜堂的死寂。

喜服委顿在地,像一团燃烧过后、只剩灰烬的火焰。

我只穿着一身素白的中衣,立于满堂刺目的红艳之中,黑发如瀑垂落身后,再无半点装饰。

无视身后传来的抽气声、惊呼声,以及陆执终于反应过来,带着惊怒的“林晚!你放肆!”。

我挺直了背脊,决绝地转身,一步,一步,踏过那散落在地的凤冠和喜服,朝着敞开的大门走去。

门外,长街清冷。

一辆玄黑色的、装饰着蟠龙纹路的巨大车驾,正静静地停在不远处的拐角。车身低调而奢华,周围护卫森严,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凛然气场。

那是……摄政王赵珩的车驾。

前世隐约记得,我与陆执成婚这日,摄政王的车驾似乎正好途径此地,因前方仪仗拥堵,短暂停留。

当时满心屈辱和愤怒的我,并未留意。

可现在……

我赤着脚,踩着冰冷坚硬的青石板路,一步一步,朝着那辆象征着无上权柄的车驾走去。

身后,是侯府门口的混乱,是陆执气急败坏的怒吼,是林青青假意劝解的哭声,是宾客们纷杂的议论。

我充耳不闻。

走到车驾前十步之遥,两柄寒光闪闪的长戟交叉,拦住了去路。护卫眼神冰冷,带着杀伐之气。

我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地,屈膝,跪了下去。

额头触地,冰凉的温度顺着皮肤蔓延开来。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让声音清晰地传入那密闭的车厢:

“永昌侯府嫡女林晚,愿自请为奴,侍奉摄政王殿下左右,求殿下收留!”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过街角,卷起几片落叶的沙沙声。

我能感觉到,身后侯府方向投来的那些目光,震惊、鄙夷、不可思议,或许还有……陆执那掺杂着悔恨和愤怒的视线。

但我没有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那玄黑色的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戴着墨玉扳指的手,轻轻掀开了一角。

一道淡漠、听不出任何情绪的目光,落在了我伏跪于地的、单薄而决绝的背影上。

(二)

车帘掀开的一角,无声落下。

那只戴着墨玉扳指的手消失了,连同那道淡漠的、却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

我依旧跪伏在原地,额头抵着冰冷粗糙的青石板,初春的寒意顺着膝盖和掌心,一丝丝浸入四肢百骸。身后的喧嚣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开,变得模糊不清,只有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在死寂中沉重地跳动着。

没有回应。

摄政王赵珩,当朝权柄最盛之人,连皇帝都要避其锋芒。他性情阴晴不定,手段狠戾,传闻中从不近女色。我这般贸然拦驾自荐为奴,是孤注一掷的豪赌,赌一个渺茫的、脱离前世轨迹的机会,更赌他或许……会对今日这场闹剧,产生一丝兴趣。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就在我几乎以为赌输了,寒意和绝望开始从心底蔓延时,车驾旁一名身着玄甲、统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他目光如鹰隼,在我身上扫视一圈,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王爷有令,起身,跟在车后。”

没有说收,也没有说不收。

只是“跟在车后”。

我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随即又勒得更紧。这并非接纳,更像是一种……观察,或者说,是一场临时的、兴之所至的考验。

“谢王爷。”我依言起身,垂首敛目,姿态恭顺。

膝盖因为久跪和寒冷而有些发麻刺痛,赤足踩在冰冷的石板上,更是传来阵阵钻心的凉意。但我只是默默调整了一下呼吸,便安静地走到车驾侧后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玄甲统领不再看我,打了个手势,庞大的车驾队伍再次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规律的辘辘声。

我没有回头去看永昌侯府门口是何等光景,不去想陆执是何种表情,林青青是否已经如愿以偿地被扶正。那些都与重生后的林晚,再无干系。

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但对我这个赤着双脚、仅着单薄中衣的人来说,却是一场酷刑。脚底很快被磨破,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瓷片上,尖锐的疼痛不断提醒着我此刻的狼狈与卑微。

冷。

彻骨的冷。

初春的寒风无孔不入,穿透单薄的衣衫,带走身体里最后一点暖意。我咬紧牙关,将几乎要冲出口的颤抖和呻吟死死咽了回去,只是沉默地、一步一步地跟着。

路旁的百姓早已被清道,偶尔有胆大的从门缝窗隙中窥探,目光中充满了惊疑、好奇,或许还有怜悯。但我浑然不觉,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对抗身体的痛苦和维持步履的稳定。

不能倒下去。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爬,也要爬完。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身体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就在我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下一刻就要瘫软在地时,前方的车驾终于停了下来。

是一座府邸。

黑底金字的匾额,龙飞凤舞写着“摄政王府”四个大字。府门巍峨,石狮狰狞,守卫森严,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车帘再次被掀开。

这次,赵珩走了下来。

他身量极高,穿着一身玄色绣金蟠龙常服,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侧脸线条冷硬利落。他甚至没有往我这边看一眼,径直朝着府门走去,步伐沉稳,带着久居上位的迫人气势。

我停在原地,不知该进该退。

方才那名玄甲统领走到我面前,语气依旧平淡无波:“王爷吩咐,带你进去。”

“是。”我低应一声,忍着脚上的剧痛,迈步跟上。

踏入王府大门的那一刻,一股混合着檀香和书卷气的暖意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寒冷截然不同。然而这暖意并未让我感到舒适,反而因为内外温差,引得我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廊庑深深,亭台楼阁,移步换景,极尽奢华与威严。引路的侍卫沉默不语,我只能垂眸盯着自己染血的足印,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暧昧不清的痕迹。

最终,我们在一处僻静的院落前停下。

“进去候着。”侍卫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我推开虚掩的院门,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庭院,收拾得还算干净,但陈设简单,透着一股冷清。正房的门开着,里面似乎没有人。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寻了个角落安静地站着。

身上的寒意和脚上的疼痛此刻更加清晰地涌现出来,让我几乎站立不稳。但我只是靠着冰冷的墙壁,勉强支撑着身体,不敢坐下,更不敢随意走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院子里没有点灯,一片昏暗。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被遗忘在这里,冻死或者饿死的时候,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穿着体面、管事模样的中年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嬷嬷目光锐利地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尤其是在我血迹斑斑的双脚和单薄的衣衫上停留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你就是今日在街上拦王爷车驾的那个?”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慎。

“是。”我低声回答。

“倒是有几分胆色。”嬷嬷语气听不出褒贬,“王爷吩咐了,既然你自请为奴,王府也不缺你一口饭吃。从今日起,你就在这浣衣房当差。”

浣衣房?

那是王府里最苦最累的地方之一,终日与冷水、皂角为伍,寻常仆役都不愿去。

但我心中并无波澜,甚至微微松了口气。至少,他留下了我。这就够了。

“是,奴婢遵命。”我垂下眼睫。

嬷嬷对身后一个小丫鬟示意了一下:“带她去换身衣服,处理下伤口,明日一早去浣衣房报到。”

“是,常嬷嬷。”小丫鬟应声,走上前来,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我跟着小丫鬟走出院子,身后传来常嬷嬷平淡的嘱咐:“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安分守己,方能活得长久。”

(三)

小丫鬟名叫春桃,年纪不大,性子倒是单纯活泼。她一边引着我往仆役居住的后罩房走,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我。

“你……你真的是永昌侯府的嫡小姐吗?”她终究没忍住,小声问道,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以前是。”

春桃“哦”了一声,似乎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连忙岔开话题:“姐姐你脚伤得不轻,待会儿我用热水给你泡泡,再上点药膏,我们这儿常备着的。”

“有劳。”我轻声道谢。

仆役房的条件自然无法与侯府相比,窄小、简陋,但还算干净。春桃帮我打来了热水,又找来干净的粗布衣裳和伤药。

脱下那身早已被冷汗和尘土浸透的素白中衣,将双足浸入温热的水中时,那刺痛与舒适交织的感觉让我几乎喟叹出声。血污被慢慢化开,露出底下磨破皮肉、红肿不堪的脚底。

春桃看着我的脚,倒吸一口凉气,眼圈都有些红了:“天爷,这得有多疼啊……”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仔细地清洗着伤口,然后接过她递来的药膏,一点点涂抹上去。药膏带着清凉,暂时缓解了那火辣辣的疼痛。

换上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裙,将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眼神却沉寂如古井,再无半分昔日侯府千金的骄矜。

也好。

林晚已经死在了那杯毒酒里。

现在的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活下去,要看着那些负我、害我之人,付出代价。

第二天天不亮,我就被春桃叫醒。她也要去各处送洗好的衣物,正好同路。

浣衣房在王府最偏僻的西北角,还没走近,就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和仆妇们的说笑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皂角和潮湿的水汽味道。

管事的张嬷嬷是个脸盘圆圆、眼神却精明的妇人。常嬷嬷显然已经打过招呼,她见到我,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上下扫了我一眼,目光在我虽然苍白却难掩清丽姿容的脸上停顿了一瞬,随即公事公办地指派了活计。

“新来的?去那边,跟着李嫂她们洗那些外院护卫的衣物。动作利索点,今日要洗完三大缸。”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几个粗壮的仆妇正围坐在几个巨大的木盆旁,用力搓洗着堆积如山的深色衣物。冷水溅得到处都是,她们的手大多红肿粗糙。

我没有丝毫犹豫,走过去,找了个空位坐下,挽起袖子,拿起一件沾染着汗渍和尘土的护卫服,浸入冰冷刺骨的水中。

初春的井水,寒彻骨髓。

手指刚一浸入,就如同被无数细针扎刺,瞬间麻木。我咬着牙,模仿着旁边妇人的动作,用力搓洗起来。

皂角粗糙,很快就将我原本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磨出了血泡。血泡破裂,混着冰冷的皂水,疼得钻心。

旁边的李嫂看了我一眼,撇撇嘴:“细皮嫩肉的,能干得了这活儿?别洗不干净连累我们挨骂。”

我没吭声,只是更加用力地搓洗着手中的衣物,仿佛要将前世的屈辱和怨恨,都揉碎在这冰冷的水里。

一整天,我几乎没有停歇。从日出到日落,重复着浸泡、搓洗、捶打、漂洗的动作。腰酸背痛,双手红肿不堪,指尖更是麻木得没有知觉。

晚膳是一碗看不到几粒米的稀粥和一个硬邦邦的杂粮馒头。我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吃着,感受着食物滑过干涩喉咙的微弱暖意。

春桃偷偷跑来看我,见我这般模样,眼圈又红了,塞给我一个还温热的窝窝头:“姐姐,你偷偷吃,别让人看见。”

我看着她,心中微暖,低声道:“谢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我在浣衣房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埋头干活,不与任何人结交,也尽量避免引起注意。手上的伤反反复复,结了痂又磨破,渐渐生出了一层薄薄的茧子。身体在最初的极度疲惫后,似乎也慢慢适应了这种高强度的劳役。

只是夜深人静时,那蚀骨的恨意和前世临死前的画面,便会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让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偶尔,能从来往送衣物的仆役口中,听到一些外面的消息。

永昌侯府嫡女在大婚当日让位庶妹、自请入摄政王府为奴的事,早已成了京城最大的谈资。有人说我疯了,有人说我不识抬举,也有人说……陆执世子因此事备受打击,闭门不出多日。

而林青青,据说已经如愿被抬进了镇北侯府,虽因身份和时机问题,未能立刻获得正室名分,但凭借着“身孕”和陆执的怜惜,在侯府内一时风头无两。

听到这些时,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用力拧干手中的衣物,水珠四溅,如同我心底冰冷的泪。

一个月后的某天下午,我正埋头清洗着一批似乎是书房那边送来的、料子明显精细许多的衣物。其中一件玄色暗纹锦袍,袖口处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触手冰凉滑腻,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冷冽香气。

是赵珩的衣服。

我搓洗的动作微微一顿。

前世关于这位摄政王的记忆并不多,只知他权倾朝野,手段狠辣,是先帝托孤的辅政大臣,连当今陛下都要让他三分。他极少参与后宫朝堂的纷杂宴会,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军政要务。最后……好像是在一次边境叛乱中,遭人暗算,重伤不治?

具体时间,记不清了。

正神游天外,张嬷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几分谄媚:“常嬷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我心头一跳,没有抬头,手下却更加仔细地清洗着那件锦袍。

常嬷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王爷明日要入宫赴宴,指定要穿这件前年陛下赏赐的缂丝常服。我记得前几日送过来洗了,可晾晒好了?”

“好了好了!早就好了!”张嬷嬷连忙道,“正准备给您送过去呢!秋云,快去把王爷那件缂丝袍子取来!”

一个叫秋云的丫鬟应声去了。

常嬷嬷的目光似乎在浣衣房里扫了一圈,最后,若有实质地落在了我身上。

我感觉到那目光,依旧低着头,专注地搓洗着手下的衣物,仿佛周遭一切都与我无关。

“她就是林晚?”常嬷嬷问。

张嬷嬷赶紧答:“是,就是她。干活还算踏实,不多言不多语的。”

常嬷嬷“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这时,秋云捧着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缂丝常服过来了。常嬷嬷伸手接过,仔细检查了一番,尤其是袖口、衣领等容易磨损的地方。

忽然,她眉头一皱,指尖在袖口内侧的一处停顿下来。

那里,原本紧密的缂丝线,不知何时崩断了两根,出现了一个极小的、不起眼的破口。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张嬷嬷凑过去一看,脸色瞬间白了:“这……这怎么会……”

缂丝工艺复杂,寸缕寸金,更何况是御赐之物。在浣衣房弄出了破损,这可是大罪!

浣衣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仆妇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张嬷嬷猛地转头,目光凶狠地扫过我们几人,最后定格在负责晾晒这批精细衣物的秋云身上:“秋云!是不是你毛手毛脚弄坏的?!”

秋云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嬷嬷明鉴!不是我!我晾晒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绝不敢损坏王爷的衣物!”

“不是你还能是谁?难道这衣服自己坏了不成?”张嬷嬷厉声喝道。

秋云百口莫辩,只是不住地磕头哭诉。

我看着那袖口上的破口,又看了看吓得魂不附体的秋云,心中念头飞转。

这破口……不像是晾晒或者折叠能造成的,倒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轻轻勾了一下。而且,位置如此隐蔽……

前世在侯府,我虽不喜女红,但耳濡目染,对各类衣料织补也略知一二。缂丝破损,若及时用同色丝线以特定的针法勾连修补,或许能补救得八九不离十。

这是个风险。

但或许……也是个机会。

一个离开浣衣房,或许能稍微靠近权力中心的机会。

就在张嬷嬷要继续发作时,我放下手中的衣物,站起身,走到常嬷嬷面前,福了一礼,声音平静地开口:

“常嬷嬷,奴婢或许……能试着修补一下。”

(四)

话音落下,浣衣房内落针可闻。

张嬷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瞪大了眼睛:“你?修补缂丝?林晚,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料子?若是修坏了,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常嬷嬷的目光也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极淡的探究:“你懂织补?”

我垂眸,语气依旧平稳:“不敢说精通。只是从前在闺中时,见府上绣娘修补过类似的料子,略记得一些针法。此破口尚小,若以‘缀经断纬’之法,寻同色丝线小心勾连,或可遮掩。总好过……让王爷穿着破损的御赐之物入宫。”

最后一句,我说得轻缓,却精准地戳中了要害。

常嬷嬷沉默了片刻,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了数息。空气仿佛凝固了,秋云的抽噎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需要什么?”常嬷嬷终于开口。

“需最细的银针,与这件缂丝袍子同源或尽可能相近的玄色、银色丝线少许,还有一处光线充足、不受打扰的安静角落。”我条理清晰地回答。

常嬷嬷对张嬷嬷吩咐:“去针线房,按她说的取来。”又对我道,“你随我来。”

我跟着常嬷嬷离开了气味浑浊的浣衣房,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厢房。这里似乎是常嬷嬷平日处理事务的地方,陈设简洁,但干净整齐。

很快,张嬷嬷亲自将我要的东西送了过来,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又恭敬地退了下去。

房门被关上,室内只剩下我一人。

我深吸一口气,在窗边的桌前坐下,将那条缂丝袍子小心铺展开。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玄色的料子上,那些银线云纹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暗沉的光泽。

我拈起那根细若牛毛的银针,指尖因长时间浸泡冷水而有些僵硬,但我强迫自己稳定下来。

“缀经断纬”,是修补缂丝等高密度织物的秘法,极其考验耐心和眼力。前世,我因好奇,缠着母亲身边的老绣娘学了许久,也只算略通皮毛。没想到,重生一世,竟会在这里用上。

我屏息凝神,借着明亮的日光,寻找着那断开的经纬。动作轻柔得不能再轻柔,生怕一个不慎,造成更大的破损。

时间一点点流逝,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我却不敢抬手去擦。整个世界仿佛都缩小到了这方寸之间的破口上。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根断开的丝线被巧妙勾连,那个小小的破口终于被完美地遮掩起来,不仔细看,几乎与周围无异。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感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手臂也因为长时间的固定姿势而酸麻不已。

仔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认再无疏漏,我才将袍子重新叠好。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常嬷嬷推门走了进来。

她没说话,径直走到桌前,拿起那件缂丝袍子,对着光,仔细查看袖口的位置。她的手指在那修补过的地方反复摩挲,目光锐利。

半晌,她放下袍子,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赞赏。

“手艺不错。”她语气平淡,“看来,让你待在浣衣房,是屈才了。”

我低下头:“奴婢只是侥幸,当不得嬷嬷夸赞。”

常嬷嬷没再接话,只是道:“从明日起,你不用去浣衣房了。调到我院里,负责一些衣物保管和简单的缝补事宜。”

“是,谢嬷嬷。”我心中微动,知道这第一步,算是走对了。

(五)

调到常嬷嬷手下,日子比在浣衣房轻松了许多。

常嬷嬷是摄政王赵珩的乳母,在府中地位超然,连管家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她为人严谨,赏罚分明,对我这个“来历特殊”的人,并未过多为难,也未曾特殊照顾,只交代好分内之事。

我主要负责看管赵珩一部分不常穿用的常服配饰,以及府中一些高级仆役的衣物发放与登记。活计清闲,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我利用这些时间,小心翼翼地收集着信息。

关于王府的人员构成,关于朝堂的动向,关于……镇北侯府的消息。

陆执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消沉了一段时间后,似乎终于接受了现实,将林青青接进了府中。因我那日的“让位”闹得满城风雨,镇北侯府为了颜面,并未立刻给予林青青正室之名,只以“姨娘”身份安置。但据说陆执对她极为宠爱,几乎有求必应。

而林青青,也凭借着“身孕”和陆执的怜惜,在侯府内渐渐站稳脚跟,开始学着打理一些庶务。

听到这些时,我正在整理一批新送来的夏季衣料,指尖划过光滑的丝绸,心中一片冰冷。

好戏,才刚刚开始。

在常嬷嬷院里的日子平静无波,我几乎快要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当一个隐形人时,机会再次悄然而至。

那日,我正将一批晾晒好的衣物送回赵珩的外书房附近的配殿——那里有专门存放他近期常用衣物的地方。刚走到廊下,便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北境军饷一再拖延,将士们怨声载道!王爷,此事若再不解决,恐生大变!”一个粗犷的男声带着焦急。

“户部那群蠹虫,只会推诿塞责!王爷,不如让末将带兵去……”另一个声音更为激愤。

“够了。”

一个淡漠的、却带着无形威压的声音响起,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是赵珩。

我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停在了廊柱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

“军饷之事,本王自有计较。”赵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李将军,你明日持我手令,再去户部催一趟。王副将,约束好你的部下,北境不稳,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你们。”

“是,王爷!”两人齐声应道,语气恭敬了许多。

接着,是脚步声,似乎是那两位将领退了出来。

我正犹豫着是现在进去,还是等会儿再来,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瓷器碎裂的声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

心头一跳。

我记得前世隐约听闻,摄政王赵珩似乎有头风宿疾,发作时疼痛难忍。

犹豫只在瞬间。

我整理了一下表情,抱着衣物,低着头,迈步走了进去。

外书房配殿内,赵珩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但垂在身侧的手,却紧紧攥着,指节泛白。地上,是一只摔碎的茶杯碎片,茶水溅湿了昂贵的地毯。

常嬷嬷并不在侧。

我仿佛没有看到地上的狼藉,也没有去看赵珩的背影,只是安静地走到衣柜前,将衣物一件件仔细地挂放整齐。

动作不疾不徐,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挂好最后一件衣服,我转身,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站住。”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停下脚步,垂首转身:“王爷有何吩咐?”

赵珩缓缓转过身。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清他的脸。面容冷峻,眉峰如刀,一双墨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此刻正锐利地审视着我,额角隐约有青筋跳动,显然在极力忍受着痛苦。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我依旧低着头,语气平静无波:“奴婢只看到需要整理的衣物,以及……王爷可能需要一盏宁神静气的热茶。”

他沉默了片刻,空气仿佛凝滞。

就在我以为触怒了他时,他却忽然开口,带着一丝嘲弄:“你倒是镇定。不怕本王治你的罪?”

“王爷若想治罪,奴婢此刻已无法站在这里。”我轻声回答,“奴婢只是做好分内之事。”

他盯着我,那目光如有实质,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清内里的魂魄。

“你叫林晚。”这不是问句。

“是。”

“永昌侯府的嫡女,舍弃世子正妃之位,来自荐为奴。”他慢慢说着,每一个字都带着审视,“如今看来,倒不像是全然蠢笨之人。”

我没有接话。

头部的剧痛似乎再次袭来,他蹙紧眉头,抬手按了按额角,呼吸沉重了几分。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奴婢……或许有法子能暂缓王爷不适。”

他抬眼看来,眼神锐利如鹰。

“说。”

“奴婢曾在一本杂书上见过一法,以特定手法按压头部穴位,或可缓解疼痛。若王爷不弃,奴婢愿一试。”

这是兵行险着。

若他拒绝,或者我手法无效,都可能引来麻烦。

但机会稍纵即逝。

赵珩盯着我,半晌,忽然冷笑一声:“倒是胆子不小。过来。”

我走上前,在他身侧站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和淡淡的龙涎香气。

“奴婢冒犯。”

我抬起手,指尖微凉,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发冠,寻到他太阳穴、风池等几处穴位,用适中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按压起来。

这套手法,是前世母亲头风发作时,我特意向太医请教学习的,曾为她缓解过不少痛苦。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我能感觉到手下紧绷的肌肉,以及他强忍痛楚的僵硬。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的指尖渐渐发酸,但不敢有丝毫松懈。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些,按在额角的手也放了下来。

“可以了。”

他开口,声音里的沙哑似乎褪去了一些。

我立刻停手,后退两步,垂首而立。

赵珩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了片刻,再睁开眼时,眸中的锐利似乎缓和了些许。

他看向我,目光深沉难辨。

“你今日,看到了什么?”他又问了一遍,与之前同样的问题。

这一次,我依旧回答:“奴婢只看到了需要整理的衣物。”

他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

“下去吧。”

“是。”

我躬身退出配殿,直到走出很远,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但心中,却有一丝微弱的火苗,悄然燃起。

(六)

那日之后,我在王府内的处境,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常嬷嬷待我依旧如常,但吩咐下来的事情,似乎多了些需要细心和眼力的活儿。偶尔,甚至会将一些不算紧要的文书誊抄工作交给我。

而我送去外书房配殿的衣物,似乎也频繁了些。有时,能远远看到赵珩在处理公务,或与幕僚将领议事。他从未再与我说过话,甚至很少看我一眼,但我能感觉到,那道无形的目光,偶尔会落在我身上。

我依旧安分守己,做好每一件吩咐下来的事,不多看,不多问,不多言。

关于镇北侯府的消息,依旧断断续续地传来。

林青青的“身孕”已有四五个月,据说胎象稳固,陆执对她更是呵护备至。她借着养胎的名义,开始插手侯府中馈,排除异己,安插自己的人手。而陆执,似乎完全沉浸在对林青青的宠爱和对“即将出世的孩子”的期待中,对政务都有些懈怠了。

听到这些时,我正在誊抄一份关于北境粮草运输的文书。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清秀工整的字迹,心中却是一片冷嘲。

捧得越高,摔得才越狠。

这日,我奉命将一批新制的夏衣送去赵珩的寝殿。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入摄政王寝殿的范围。比起外书房的威严肃穆,这里更多了几分冷清和简约,除了必要的家具摆设,并无太多奢靡之物。

我将衣物放入指定的衣柜,正欲退出,目光却被临窗书案上的一幅画吸引了一瞬。

那画上是一名身着戎装、英姿飒爽的女子,骑在马上,回眸浅笑,眉眼间带着一股不让须眉的勃勃英气。画技算不得顶好,但笔触间的情感却极为真挚。

画旁,放着一柄镶嵌着宝石、样式略显陈旧的短匕。

我心中微动,隐约记得前世似乎听过一些关于摄政王生母的传闻,她曾是随先帝征战过的女将,早逝……

不敢多看,我立刻收敛心神,准备离开。

却在转身时,与刚从外面进来的赵珩,撞了个正着。

他似乎是刚练武回来,只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额间带着薄汗,周身还萦绕着未曾散去的凛冽气息。

“王爷。”我连忙退到一旁,垂首行礼。

他脚步未停,径直走到桌边,拿起茶杯饮了一口。目光扫过书案上的画,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淡漠。

“你识字?”他忽然问,视线落在我刚才放入衣柜的那些衣物上。那些衣物的标签,我都按照要求,用工整的小楷重新标注过。

“是。”我低声回答。

“会算什么?”

“略通账目。”前世作为侯府嫡女,中馈管家是必修课。

赵珩放下茶杯,走到书案后坐下,随手拿起一份账簿一样的东西丢在桌角:“看看,半个时辰,找出问题。”

那是一份王府名下某个田庄的季度账目。

我心中了然。这是又一次试探,或者说,考核。

“是。”

我没有推辞,走上前,拿起那本账册,走到一旁的小几旁坐下,仔细翻阅起来。

账目做得颇为巧妙,表面看起来收支平衡,井井有条。但我前世见过太多侯府阴私账本,对一些隐藏的猫腻极为敏感。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凝神静气,指尖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间划过。

终于,在核对物资采买和佃租收入时,发现了几个不起眼但持续存在的漏洞。有人利用采买差价和虚报损耗,中饱私囊,数额不算巨大,但长期下来,也颇为可观。

我将有问题的条目逐一摘录下来,并写下了自己的推断。

半个时辰刚到,我起身,将写好的纸张和账册一同呈到赵珩面前。

“王爷,请过目。”

赵珩接过,目光快速扫过我所写的内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看来,让你管衣物,确实是屈才了。”他放下纸张,语气平淡。

我没说话,静候他的下文。

“常嬷嬷年事已高,府中琐事繁多。从明日起,你跟着常嬷嬷,协理王府部分内务,先从……核对各处田庄、铺面的账目开始。”

“是,奴婢遵命。”我压下心中的波澜,恭敬应道。

这一步,比我预想中,来得更快一些。

后续在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