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被敌军掳去当人质要三座城池,我:这棺材是买松木还是选柳木
发布时间:2025-10-24 16:25 浏览量:10
夫君被敌军掳去当作人质,敌方竟狮子大开口索要三座城池。
我站在原地,心中满是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这棺材是买松木材质的呢,还是选柳木材质的?”
就在这时,那个自甘做妾的华月县主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她抱着肚子,以腹中的孩子为要挟,声嘶力竭地喊道:“若是不让我进门,我便带着这孩子一同赴死,一尸两命,也好为夫君陪葬!”
我心中暗自腹诽,这女人可真会折腾,却还是故意紧紧抱住身旁的军师,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要是真弄出三副棺材来,得浪费多少银子啊,想想都心疼!”
1
和杜辰安共饮交杯酒的那一刻,我的内心犹如小鹿乱撞,忐忑不安。
眼前这位男子,面容清俊,气质刚直。若不是身着一袭红衣,那模样简直就像是要慷慨赴义一般。
我俩就这么僵持了好半天,我鼓起勇气,试探着问他:“你该不会在这酒里下毒了吧?”
原本就紧锁着怒气的长眉,此刻更是紧紧皱成了一团,他没好气地说道:“陆红罗,你虽是孤身一人,可我还有爹娘和整个宗族要顾虑呢。”
我心中明白,他要是下毒毒死我,那他全家都得被满门抄斩,所以他自然不会这么做。我轻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说:“圣上可是赐了我皇姓,杜二公子,你得唤我‘齐红罗’。”
这位向来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此刻越发咬牙切齿:“这很重要吗?”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地饮下了交杯酒,还故意说道:“要是不遵皇命,你也得被满门抄斩呢。”
他猛地一把攥紧了我的腕子,那颀长的身影如同一座山,压迫而来,瞬间将我笼罩在阴影之中。
“皇命?齐将军仗着皇命,逼我娶你,如今你可心满意足了?”他冷冷地说道。
满意,怎么不满意呢。
我与杜辰安成婚的消息一传开,京中的贵女们都羡慕不已。
“齐小将军,真是吾辈楷模啊。”
“强扭的瓜,不得甜死?”
今日大婚,我的红盖头都是被闺中密友掀开的,她大大咧咧地喊道:“快让老娘瞧瞧,你齐红罗的嘴角,是不是都翘到天上去了?”
放三年前,我刚入京的时候,哪敢强扭江东杜氏的嫡次子这个小甜瓜呀。
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不停地下着。凭窗而立的杜辰安,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苦酒,那苦涩仿佛都写在了他的脸上。
我坐在榻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失态,打趣道:“杜二公子平日里滴酒不沾,如今倒是海量啊。”
他不愿多瞥我一眼,在睫羽的遮掩下,绯红已渐渐漫过了他的脸颊。
好生俊俏啊,我在心中暗暗赞叹。
一直到他醉得站不稳,才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
我们并肩而坐,静静地听着夜雨打落梧桐叶的声音。
他到最后,也没碰我一下。
倒头睡去后,留下一句冰凉至极的话:“即便大醉,我也无法将你认成她......”
原来,他是想趁醉意,将我认成他的心上人,好糊里糊涂地行周公之礼。
这世上,最难受的,就是像他这样的人。想周全一切,却可能能力不够,只能顾住一头。
我暗自叹了一声,然后吃力地将他扛起,扔去了书房。
我俯身,见他愁眉深锁,便附在他耳畔轻声说道:“不必为难。夜间作陪,我另有人选。”
我在书房写了张字条,朝着西南方的军营,放了一只信鸽,上面写着:【速来下棋,二缺一,金银别院见。】
2
华月县主上门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还要早。
若不是我横插一脚,如今做杜辰安正妻的,就该是她了。
他俩同在一郡,自幼便是青梅竹马。
她画画,他题词,门当户对倒是其次,难得的是,两人心意相通。
而我就不一样了。
初见杜辰安的时候,他是高门贵子,而我只是排头小兵。
他来营中看望他表哥,在等待的间隙,帮几个将士写家书。
我见他的字写得十分好看,便不由自主地站在他身后,看了好一会儿。
待人群散尽,他转头与我四目相对——
字如其人,可人却比字还要好看几分。
他柔声问我:“需要我帮你也写一封家书吗?”
我眼疾手快,抢了他手中的笔,泼墨写下了我的名字:“我读兵法,自然认字。只是我父母早逝,不必写家书。”
我指着我的名字,笑着问他:“我叫陆红罗,你叫什么?”
许是没见过我这般粗犷的姑娘,他微微一怔,而后问我要回了毛笔。
他在我的名字旁边,写下他的名字:【杜辰安。】
我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兴致盎然地念了好几遍。
一直到军师荣霄悄无声息地站在军帐前,喊了声:“辰安,过来。”
我霎时头皮发麻,心中暗叫不好:原来杜辰安要看望的表哥,是我们这如同阎罗王一样的军师啊!
我打小谁都不怕。
村里人都说我命不好,克死爹娘,可我偏不信这个邪,还敢提起板凳,去揍比我壮两圈的大牛哥。
我的嘴角被他扇烂了,我也不在乎,板凳打散架了,就上嘴咬。
我身上沾的血,必须也有他的份,我心中暗暗发誓。
后来我祖父祖母亡故,我便跟着镇子里的铁匠厮混。
今日给他烙个饼,明日给他蒸个馍,日子一长,他便开始教我打铁了。
学打刀剑的那几年,是我身上伤疤最多的日子。
也是我够拼命,造的武器闻名遐迩,才引来了荣霄。
他来时,羽扇玉冠,眼神淡漠得如同寒冰。
一道暗红色的刀疤,从右耳蜿蜒至锁骨,让人看了不禁心生寒意。
不知这道疤的尽头,停在了哪里。
他看中了我打的一柄刀,什么话也没说,照着自己的手臂,划出了血珠如注。
“陵劲淬砺,”他抬眸看我,眉眼如枭,透着一股狠劲,“是把好刀。”
我抱来一块铁,示意他朝这个比画,说道:“削铁无声才是好刀,兵爷以后可别拿自己试了。”
他露出寒意逼人的笑,将长刀搭在我的肩上,冷冷地说道:“试刀,当以人头。”
3
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一把拉过我的手。
他那冰冷的指尖,摩挲着我手中厚重的茧子,仿佛在探寻着什么。
他饶有兴致地问我:“你敢杀人吗?”
我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心中暗自盘算着,然后问道:“给钱吗?”
他兴致愈盛,回我道:“多杀多得。”
那是个与我大婚时相似的秋雨夜。
我跟在他身后,进了镇北王军。
之后我才知晓,镇北王军名动天下,而他就是这支军队的四大军师之一:荣霄。
两年前,战场上,他为主帅打掩护,却没能逃脱,被敌人掳去。
人人都说他死定了,可他却在七个月后,提着敌军将领的首级回来了。
他的颈间留下那道疤,从此也留下神话一般的传言:
荣霄是降魔天神哪吒的化身,有三头六臂。
深陷敌营时,他被砍去一头,如今还有两头,当护持王军,收复旧山河。
就是这个两头六臂的阎王,教我的杀人刀法。
我第一次上战场砍敌军脑袋时,他极为严厉,不准我哭哭啼啼,甚至不准我皱一下眉头。
“你若后悔,早在村里嫁人生子了。”他将我捞到马上,紧紧禁锢于怀中,无视我浑身的战栗。
“可你不甘心。你为了一口气,不怕被恶霸打死,都孤苦伶仃一个人了,还要去学打铁。”
风沙迷人眼,荣霄粗粝的嗓音,卷起我心头的风暴:“你不仅想活,还想活出个人样来,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都怕你。”
我那时拼命逼回眼泪,在他怀中问道:“军师,我该怎么做?”
他扬鞭策马,带着我向杀戮更重的战场行去:“握紧你的刀。若我战死,就踩着我的尸身顶上......”
是故,我从不怕大牛哥之流,因为他们都是色厉内荏,骨头软得一碰就碎。
但我打心底怕荣霄。
他是面冷心更冷,一身骨头,比寒铁还硬。
因此在我初见杜辰安时,荣霄冷冷一句“辰安,过来。你,出去”,我就立马溜了。
只将我和杜辰安写了名字的纸叠好,放进我贴身戴的荷包里。
这荷包,后来被我的好友高良珠翻出来,没两天,就传遍了全帝京:
“红罗啊红罗,这纸张都泛黄了,该是爱慕杜二公子好几年了吧!”
再之后,我收复西南五城,一战成名,圣上赐我皇姓,江东杜氏的族长快马加鞭入京——
请圣旨,为我和杜辰安赐婚。
我向华月县主照实说道:“我就是年少时见色起意,短暂地爱过。
“更何况这圣旨赐婚,是他杜辰安的亲爹求来的,您找我,我也没招。”
谁知,金尊玉贵的县主一咬牙,在我面前含泪屈膝:“我自甘做妾,求姐姐收留我。”
我忙将她扶起身,拉到我身边坐下,热络地问道:“妹妹是皇亲国戚,备的嫁妆,想必一定很丰厚吧?”
4
「谁敢让华月做妾!」
杜辰安大步流星走来,绯色的官服都没来得及脱,就来护短了。
我坐在上座,大大咧咧喝茶:「二公子先前没听到,是她自己说的自甘做妾,求我收留。」
华月站起身,躲在杜辰安身后,只是绞弄手帕,一副百口莫辩的样子。
杜辰安横眉冷眼,掷地有声地说道:「你可以委屈我,但绝不能再委屈她。」
我微微挑眉,看向华月,笑问道:「意思是,杜二公子不肯纳心上人做妾?」
见杜辰安重重点头,华月有些慌乱了。
毕竟她就是想给他做妾,只是想不到我长嘴了,敢直言不讳。
她向前走了两步,要辩驳,却被我截了话头:「也是了。华月是一方县主,是皇亲国戚,自该有更好的男子去相配。」
我饶有兴趣地注视杜辰安:「难道还真给一个赘婿伏低做小吗?」
我再度看向瞠目结舌的华月,笑得更粲然了:「县主出身齐王府,就算您真自甘做妾,难道王爷和王妃还能首肯?」
华月很委屈地看向杜辰安,而杜辰安果然中了我的激将法,长袖一拂,要送华月走。
「齐红罗倒是有一句话没说错,」临走前,杜辰安恶狠狠地回眸瞪我,「我若让你给我这么一个赘婿做妾,那我杜辰安当真是白活了。」
他送他的心上人离开,不知道离别时两人说了什么,没出两个月,华月县主就传出了婚讯。
小厮上门送请柬时,杜辰安正在书房写字。
我在后院监工,要修一个练武的园子,再配一个住人的阁楼。
自打华月县主离去后,我和杜辰安一句话都没说过。
今日,倒是再为他心上人的事,与他交锋。
我拿着请柬,从书房的窗外,扔到他的书桌上:「是她爹门下的一个权贵公子,想来她嫁去,也能享一辈子清福。」
干燥的初冬,阴云密布,却迟迟不雪。杜辰安执笔的手,顿了许久。
那封请柬似是烫手,他只瞥了一眼,就又垂眸写字,并不去触碰。
我只能耐着性子又说道:「你若是不想赴宴,我找个借口推掉便罢了。亲眼看心上人另嫁他人,是有些痛苦。」
杜辰安被我的后半句话点燃,重重放下笔,走到窗前来。
我自小比寻常女子身高体壮,杜辰安还是比我高小半个头。
我俩隔着窗框,我微微抬眸,见他的眼中,仍旧是化不开的怨恨:「齐红罗,你这么多年一个人惯了,铁石心肠,所以丝毫不顾及他人死活是吗?」
我站在寒冷的朔风里,怔了一刻。
我回视那双怒不可遏的眼睛,初见时,明明满是春风柔情,怎的无缘无故,我们就走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呢?
将手搭在窗框上,我自嘲一笑道:「杜二,我也不喜欢一个人。我也不喜欢铁石心肠。」
我这话一出,杜辰安明显一愣。
「你吃坏过肚子吗?」我难得静下心来,与他心平气和地说话。
「我五岁那年,爹娘就是吃了几顿剩饭,坏了几天肚子,一来农活太忙,二来没钱看病,人就那么没了。」
我的视线涣散,似乎又看到了那年的那场冬雪。
「初冬的第一场雪,我隔着窗,看见白茫茫一片。四下里越白,越显得罩在我爹娘尸身上的草席灰扑扑的。」
如絮的雪花,无声飘落,颊边一凉,我收回了视线。
「说到底,赐婚的圣旨是你爹去请的,并不是我,」我松开窗框,退后两步,「你我都是不得已,又何必再互相折磨呢。」
5
杜辰安明显和缓了许多,眉眼染上初见时的温润。
他小声嘟囔:「你怎么就不得已了?京中早有传言,说你、你对我......」
「嗐,」我取出那只旧荷包,连荷包带那张写了我二人名字的纸条都递了过去,「要怪就怪我那口无遮拦的密友吧,谁知她调侃我的玩笑话,能闹得众人皆知。」
杜辰安打开荷包,取出纸条,怔怔地看着上边的字。
他大概是想不起来的,那时我还叫「陆红罗」,还是数十万王军中的无名之辈。
我笑道:「我也有心上人,也是被这一道圣旨拆散了。所以你大可不必这么恨我。」
杜辰安闻言,将手重重撑在窗框上,惊起飞尘与飘雪。
他的眼中满是错愕:「你有旁的心上人了?」
我耸耸肩,并不想深言,指向华月县主的请柬:「算日子,她成婚那天我正随军出征。你想去便去,不想去也无妨,躲在将军府里也没人敢来绑你。」
言尽于此,我踏雪离开。
那道错愕的视线追随了我很久,一直到我转过回廊,杜辰安都站在窗前,纹丝不动。
我明白他的茫然。
大好的姻缘被人拆散,他不敢指责父亲,但又要释放心中苦闷,那就只能将我这没情分的人当靶子。
可他心里是清楚的。
始作俑者,是他那想攀附权臣的杜家宗族。
我爱慕他时,尚无功绩,未被赐予皇姓。
流言四起,人人都拿我当笑话,他不把我当一回事,杜家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连他的亲妹妹一同赴宴时,都在劝我:「我家哥哥是个文人,平日最厌憎持刀弄枪的。红罗姑娘故意放出这样的消息,却并不能让哥哥高看你一眼的。」
我无力地辩解:「消息不是我故意放的,我也没有非他不嫁。」
当时回护我的,只有荣霄。
他要去军营,声称自己只是路过,不由分说就要带我走。
他常年习武,较我还要高出一个头,肩宽体阔,不怒自威:「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心里赌气,甩开他的手:「只因我出身不好,当兵杀人,所以你们个个都轻慢我,是吗?」
荣霄转过头来,见我眼眶发红,竟是罕见地放软了话音:「红罗,我没有。」
他环顾四周,不屑地扫视过那些娇美的脸,眼神定在杜辰安的妹妹身上,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立马打了个寒战:「杜家就是这么教表妹狗眼看人的?」
千金小姐无地自容,掩面哭着离去。
荣霄特意往下走了两阶楼梯,抬头仰视我:「我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是因以你的身份,不该来赴她们的宴。」
他再度伸出手:「你应该和她们的爹坐一桌。」
从没人如他,能让我与所经受的苦楚释怀。
那天我搭上他的手,坐上他的马车。
我攀着他的肩头,笑得不怀好意:「军师,你去军营,是从南向东走,我们的赏花宴在西北边,恐怕并不顺路。」
他如老僧入定,闭目凝神,慢悠悠地说道:「高良珠说你暗自爱慕我家表弟,出招让你赴赏花宴结交他妹妹。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真能做出这么蠢的事来。」
我并不松手,凑近他的侧脸:「我如今真做出来了,又当如何?」
我的鼻息扑在他的耳畔,可疑的绯红,霎时蔓延至他的眼底。
沿着那道刀疤,连脖颈也泛起了红色。
我真是越发好奇,他的这道刀疤的尽头,究竟在哪里?
6
因为惧怕,此前我鲜少直视荣霄的面容。
那日在马车中,我细细看去,见他长眉星目,冰壶玉衡,是冷冷清清的好看。
听到我颇不正经的言语,荣霄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并不看我,视线锁在我搭他肩头的手上:「失地尚未收复,就敢被情情爱爱绊住?」
他手腕翻转,三两下就将我压制于狭小的马车里。
使劲时,他的手臂比我的脖颈还粗壮,小半截就抱圆了我的腰身:「什么时候做了将军,再来质问我们为何轻慢你。」
掐得我腰疼。
直至我后来真拼了命打出了名堂,殿前封将。
荣霄立于冬日落雪的朱红宫门下,提起我早忘干净的旧事:「你若还想嫁他,如今手里有了实权,邀功请旨,未尝不可。」
而那时,沧海早变桑田,我也终于眼明心亮,走向这个陪我出生入死的人。
我为他拂去肩上落雪,笑道:「我为军师,打一把新刀吧?」
我想在刀上刻「红罗赠情」四字,可才刻完我的名字,圣上赐婚的圣旨便到了。
杜辰安心有怨恨,我只会比他的更多。
我不像他,生来命好,自小只问想不想要,不问能不能得到。
他的好命人生,只差娶到心上人这一件事就能圆满。
而我不同。我千疮百孔一身伤,不知哪日就会死在战场上,想得到的,只有和心上人死同穴这一样。
我一步一步,终于走到如今可以张口就要的地位,可就差着这么一步,我与我想得之人失之交臂了。
大婚当夜,我邀荣霄前往我的别院。
我与他饮酒下棋,听秋风携雨,打落梧桐叶。
我输了耍赖,将棋盘打翻,带着哭腔撒泼:「军师好胜了一辈子,到头来,就不能让我一把吗?」
我栽倒在他怀中,想伸手摸摸他的脸颊,却只能滞留在半空中:
身上的喜服在警告我,我已没有资格再要他为我做什么。
可我不承想到,荣霄握住我的手腕,拉向他的脖颈。
让我的手心,覆在了他的那道刀疤上。
鬼使神差地,我的手不安分地向下游走,想探看那道旧疤的尽头。
荣霄一句话也不说,被我的指尖碰过的地方,浮起灼人的红。
宽衣解带,我终究是看到了全貌。
我的指尖,与他身上的刀疤重合,一路游走至他的侧腰深处。
但凡这一刀深一寸,他整个人就会被斜着劈成两半了。
酒意上头,我脑中胡思乱想。
一会儿,想象他当年孤身陷入敌营的悲壮凄惨。
一会儿,又想着手下的肌肤,为何越发滚烫......
刚强硬气的军师剑眉轻蹙,他的面颊被我的一身喜服映红。
「红罗,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打铁习武,上阵杀敌,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去抢。」
他似是也醉了,声音温软,腰身微颤。
「世人都好奇,我这阎罗王一样的人,会为什么样的女子心动......我如今有了答案。」
荣霄的脸红透了,嗓音哑得不成样子:「红罗,我......」
「我可以不要名分。」
这一生,荣霄只让了我这一次。
将他的整颗心,都无名无分地拱手相让于我。
7
华月县主出嫁前,我见了杜辰安的娘一面。
拜堂当天匆匆拜见,之后她回她的杜宅,我住我的将军府,倒是极少来往。
蒋氏带着几个管家的婆子登门,颇有当家主母的架势,来我的府邸立了不少规矩。
待我下朝回家时,帮我管家的小姑娘福年哭哭啼啼地,向我委屈哭诉,说那些婆子要发卖了她。
我气不顺,将那几个婆子鞭打了一顿,罚去府门外跪着。
「好大的脸面!来我圣上御赐的府邸撒泼!」我搂着福年,为她擦眼泪,才踏进正厅,便见蒋氏从后院赶来。
她膝下三儿一女,据闻另两个儿媳,被她训得俯首帖耳。
都说权贵人家的当家主母气派,蒋氏原本出身就好,自然更是通身的气派:「红罗,她们只是我带来帮衬你的人,做错了事训斥两句便罢,何必闹得这般不堪?」
她看向福年,显然是逮着老实人要立威:「你这丫鬟不成体统,竟敢自诩为你的亲姐妹,说是这儿的当家主母。我做婆母的自当管教管教,也是正理。」
我指了指自己的紫色朝服,又指了指梁上御笔亲书的牌匾:「婆母,我只是父母早亡,倒不是没家。这府邸就是圣上赐给我的娘家,福年就是我这三品大员的娘家人。」
我扶着福年坐下,帮她整理乱发:「婆婆管教儿媳是常理,可是跑来管教儿媳的娘家人,就有些僭越了。」
福年被我哄得破涕为笑,伸手牵住了我的衣角。
她是我从难民堆里捡来的姑娘,那时我籍籍无名,只能分给她一口糠咽菜。
她不嫌弃,还自己出去唱曲赚钱,买来白面炊饼,还我的恩情。
那时我们坐在茅草屋里,檐下落雨,她戏音宛转,把心意唱给我听:「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不是仅仅为了回报我,而是愿我们珍重情义,一直这般要好。
福年生得杏脸桃腮,我落魄的那几年,不少地痞流氓都惦记她。
她不堪其扰,便将我换下的军装挂在门口,逢人便说:「我相好的可是个响当当的军爷,你们不怕死的只管来!」
自然是有酒壮怂人胆的,我都回家了,还敢翻墙进来欺负福年。
那时,我为她杀了人。
后来,她为我,从江南跟到渭北,吃不饱、穿不暖、无处安身。
她对我说:「你若战死,我便上吊。黄泉路上你只等等我,我们一起投胎,来世做一对猫儿狗儿,也是个伴儿!」
为着荣霄,我不怕战死;
为着福年,我不会轻易战死。
所以她比我的亲姐妹还亲,就该当这座将军府的当家主母。
见我为了一个小姑娘呛声,蒋氏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想说话,我却一个字都不想听:「来我家,要做我的主,纵使你是名门望族的当家主母,也不行。」
「陆红罗!你口出狂言,不知所云!」蒋氏震怒,唤了几个婆子来,竟是想押住我好好管教一番。
我气笑了:「怪不得是亲母子呢,就是记不住圣上赐我皇姓为齐。」
蒋氏剑拔弩张之际,门外传来急促的声音:「娘,还不住手!」
8
杜辰安也办完公务回府,与我一样,身着官服,来不及更换。
他拦住他娘后,默默走到我的面前,向我行礼:「齐将军。」
显然是在顾全我的颜面,以理服人。
我顺着他的意思,抖了抖身上的紫色官服:「杜大人坐下说话。」
蒋氏再是恼怒,也该看清形势:
我虽是她二儿子的妻,但我更是身居要职、比她二儿子高出好几阶的大臣。
当今圣上一心一意要开疆拓土,向来看重武将,故而像我这样接连硬仗打出来的人,是正儿八经的权贵。
见我寸步不让,再看杜辰安如此谦卑,蒋氏终是泄了火气,静静坐在一旁。
杜辰安走到蒋氏面前,难得为我说话:「母亲若要登门,该早下拜帖。将军心宽不计较,我们却不该失了礼数。」
自打我和他初雪天交心谈话之后,他对我是真和气了不少。
蒋氏面露尴尬,只得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