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当晚,我和世子爷偷尝禁果,结束后我却听到屏风声音_恭喜开荤
发布时间:2025-10-24 08:49 浏览量:11
那一声“恭喜开荤”,像一根淬了冰的钢针,扎在我滚烫的耳膜上,将我从云端拽入了深渊。
在此后的许多年里,我无数次回想起这个夜晚。它是我十五年锦绣人生的分水岭,一半是顾昀章怀中灼人的温度,另一半,是他父亲镇北王顾凛眼中深不见底的筹谋。
我曾以为那是一场两情相悦的失控,一场压抑已久的烈火燎原,是我少女心事里最盛大也最隐秘的一场豪赌。
后来才渐渐明白,那不过是一盘精心计算的棋局,而我,沈知意,是那颗被算准了心思、心甘情愿跳进去的棋子。
可那时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故事,要从我及笄那天,从那场盛大而虚浮的宴会说起。
第1章 及笄夜宴
我叫沈知意,是吏部尚书沈清源的独女。及笄这日,父亲为我办了一场极尽风光的宴会,京中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衣香鬓影,贺礼如山。
我穿着一身繁复的朱色礼服,被母亲按在妆台前,听着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叮嘱:“知意,今日来的贵客多,尤其是镇北王府的世子爷,你……你万不可失了礼数。”
我从菱花镜里看着母亲略带紧张的脸,心中一阵好笑,又有些微的酸涩。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我心悦镇北王世子顾昀章。
这份心思,从三年前上元灯节,他打马游街,无意间惊了我乘坐的马车,又亲自将我从侧翻的车厢里抱出来时,便再也藏不住了。他那双眼睛,亮如寒星,只那么一瞥,就落进了我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后来,在各种官家宴会上,我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他似乎也知晓,偶尔会回望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一丝纵容,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深沉。
他从未主动靠近我,也从未明确拒绝我。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像一根细细的羽毛,挠得我心痒难耐,也让我这京城贵女圈里的小小笑柄,当得心甘情愿。
母亲的担忧不无道理。镇北王府手握重兵,功高盖主,向来是陛下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而顾昀章作为唯一的世子,他的婚事,牵动的绝不仅仅是儿女情长,更是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势力制衡。
我父亲沈清源,虽为吏部尚书,却是个出了名的“老狐狸”,在各方势力间游走,片叶不沾身,从不轻易站队。我的婚事,在他看来,也是一枚重要的棋子,绝不能轻易落子。
“知道了,母亲。”我低声应着,任由侍女为我插上最后一支金步摇。步摇上的明珠随着我的动作轻轻晃动,映出我眼中一闪而过的光。
宴会设在府中最大的花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我跟在父母身后,一一见过各位长辈宾客,脸上挂着得体而疏离的微笑,像个精致的人偶。
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顾昀章今日穿了一身玄色锦袍,金线绣着暗纹,越发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他一进场,原本嘈杂的花厅似乎都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无论艳羡、嫉妒还是审视,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身后跟着的,是他的父亲,那位不怒自威的镇北王,顾凛。
镇北王顾凛,是个传奇人物。他少年成名,凭一己之力平定北境之乱,从此便成了大周朝最坚固的屏障,也是悬在皇帝心头的一把利剑。他极少回京,此刻的出现,无疑让这场及笄宴的份量,又重了几分。
我随着父母上前行礼,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胶着在顾昀章身上。他也在看我,目光沉沉,像是酝酿着一场风暴的夜空。
“沈大人好福气,令媛及笄,已是亭亭玉立,风华初显。”镇北王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听不出什么情绪。
父亲连忙谦逊地躬身:“王爷谬赞,小女顽劣,当不得如此夸奖。”
简单的寒暄过后,宴会继续。我被安排在女眷席,与一群叽叽喳喳的贵女坐在一起,她们口中谈论着最新的胭脂水粉和首饰花样,眼神却时不时地往男宾席那边瞟,尤其是顾昀章所在的位置。
我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话,指尖却在袖中悄悄收紧。
宴至中途,我借口更衣,离席走进了后花园。晚春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满身的酒气和脂粉气,也让我有些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些。
我站在一株海棠树下,看着月光洒在娇艳的花瓣上,心里却乱成一团麻。我不知道自己这份坚持,究竟有没有意义。
“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清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猛地回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是顾昀章。
他不知何时跟了出来,就站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月光勾勒出他分明的轮廓,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柔和。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发起烫来。
“世子爷。”我屈膝行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来,与我并肩站着。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并不尴尬。风吹过,海棠花瓣簌簌落下,有几片落在了他的肩头。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为他拂去。指尖将要触碰到他衣料的瞬间,他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掌很热,带着薄薄的茧,与他平日里清冷的气质截然不同。那股热度,仿佛能一直烫进我的心底。
“知意。”他低低地唤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生辰贺礼,还未送你。”
我愣住了,抬头看他。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递到我面前。我迟疑着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玉簪。那玉簪通体温润,色泽是极罕见的羊脂白,簪头雕刻成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与眼前的景致正相呼孕。
这绝非凡品。
“这……太贵重了。”我连忙要推辞。
“不贵重。”他打断我,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亲手雕的。”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瞬间化成了一滩春水。三年的追逐,三年的等待,似乎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你……”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却突然向前一步,将我逼至树干上,另一只手撑在我耳侧,将我整个人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下。那是一种混合着淡淡的檀香和清冽酒气的味道,让我有些微醺。
“知意,”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廓,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情愫,“今晚,来我院里。我有话对你说。”
我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镇北王府在京中也有赐下的府邸,就在我们沈府的隔壁,两府之间只隔着一堵高墙,墙角处有一扇早已废弃的小门,我知道,他也知道。
这是最直白不过的邀约,也是一场最危险的试探。
答应,或许是万劫不复。拒绝,或许就此错过。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有挣扎,有渴望,更有我一直期盼的、独属于我的温柔。
几乎是没有思考,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决绝。
“好。”
第2章 禁果与屏风
子时刚过,喧闹的沈府终于归于沉寂。
我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衣衫,悄悄避开巡夜的家丁,来到了后花园那扇废弃的小门前。心跳得厉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门上的铜锁早已锈迹斑斑,但我知道,顾昀章自有办法。我轻轻叩了三下门环,这是我们之间无声的约定,源于某次在寺庙上香时的偶遇,他曾半开玩笑地说,若有急事,以此为号。
果然,没过多久,门内传来轻微的“咔哒”声,门被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顾昀章的脸在昏暗的月光下若隐若现,他迅速将我拉了进去,又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
他的手紧紧攥着我,一路穿过幽静的庭院,来到一处雅致的院落。这里想必就是他在王府的住处,院里种满了青竹,风过处,竹叶沙沙作响,更显得四下寂静。
他领我进了内室,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烛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他松开我的手,转身去关门,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全是汗。
我局促地站在屋子中央,打量着四周。房间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案,几个书架,还有一个……巨大的紫檀木雕花屏风,几乎将房间隔成了两半。
“坐。”他指了指床边的软榻,声音有些喑哑。
我依言坐下,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不敢看他。
他倒了一杯茶递给我,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我的,我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茶水都险些洒出来。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在我身边坐下,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撩人。
“怕我?”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只能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鞋尖。
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太过专注,太过滚烫,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融化掉。我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和我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终于,他伸出手,轻轻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
“知意,你知道我为何叫你来吗?”
我当然知道。一个男人,在深夜,将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约到自己的卧房,还能是为了什么?可这话,我一个女儿家,怎么说得出口。
我的沉默,似乎取悦了他。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那里面还夹杂着一些我从未见过的,带着侵略性的东西。
“从三年前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我完了。”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石子,投进我心湖,激起层层涟TAI,“你是尚书府的千金,我是镇北王的世子。我们的婚事,从来由不得我们自己。我不敢靠近你,是怕给你带来麻烦,更怕……给你希望,最后却让你失望。”
我的眼眶一热,积攒了三年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尽数涌了上来。
“可是,我控制不住。”他继续说道,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每次在宴会上看到你,看到你的眼睛总是追随着我,我就在想,凭什么?凭什么我顾昀章,连喜欢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俯身,温热的唇印在了我的唇上。
那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吻,带着试探和珍惜。我脑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崩”地一声断了。我闭上眼睛,生涩地回应着他。
三年的爱慕,三年的等待,在这一刻得到了最炽热的回应。什么礼教,什么规矩,什么未来,我统统都抛在了脑后。我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我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此刻,他属于我。
烛火摇曳,衣衫褪尽。
当最后一丝屏障被他冲破时,我疼得闷哼了一声,眼角渗出泪水。他停下来,额头抵着我的,声音里满是疼惜和懊悔:“弄疼你了?”
我摇摇头,伸出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将自己更深地嵌入他的怀里。
“昀章,”我贴着他的耳朵,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心甘情愿。”
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鼓舞,不再克制。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屋内的喘息和呢喃,交织成一曲最原始也最动人的乐章。
我像一叶漂泊在海上的小舟,在他掀起的滔天巨浪里沉浮,感官被无限放大,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灼热的体温和他一声声唤着我名字的沙哑嗓音。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终于平息。
我浑身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潮红。他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我的后背,吻着我的发顶,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我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安宁。我甚至开始幻想,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或许父亲会同意,或许镇北王会点头,或许陛下会……
就在我思绪纷飞之际,一个突兀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屏风后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戏谑?
“恭喜开荤。”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整个人僵在了顾昀章的怀里。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身下的这个男人,身体也在一瞬间绷紧,肌肉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屏风后面……有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我们进来的时候?还是……从一开始,他就在那里?
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海,让我不寒而栗。
我猛地推开顾昀章,手忙脚乱地抓过一旁的衣服裹住自己,惊恐地望向那架巨大的紫檀木屏风。屏风上雕刻着繁复的山水楼阁,此刻在我眼里,却像是一张张狰狞的鬼脸。
顾昀章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他翻身下床,迅速穿上中衣,挡在我身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父亲?”
父亲?!
我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屏风后的人,是镇北王,顾凛。
他听到了我们所有的话,看到了我们所有的……荒唐。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正是镇北王。
他已经换下赴宴时的王袍,只穿了一件墨色的常服,负手而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鄙夷,甚至没有一丝惊讶。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淡淡地扫过床上狼狈不堪的我,又落在了挡在我身前的顾昀章身上。
那种眼神,不是在看犯了错的儿子和不知廉耻的女人,而像是在审视两件物品,评估它们的价值。
“穿好衣服,来书房见我。”
他丢下这句话,看都未再看我们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仿佛刚才那句惊世骇俗的“恭喜开荤”,根本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抱着被子,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羞辱。
顾昀章站在原地,拳头攥得死死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许久,他才回过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挣扎和浓得化不开的歉意。
“知意,对不起……我……”
他想说什么?说他不知道他父亲在?还是想说,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刚刚还与我抵死缠绵的男人,变得无比陌生。
第3章 王爷的棋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好衣服,跟着顾昀章走进书房的。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手脚冰凉,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镇北王的书房里,点着明亮的烛火,却比顾昀章的卧房还要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墨香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常年征战沙场的人才会有的味道,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顾凛就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一杯已经冷掉的茶,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走进来。
“跪下。”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顾昀章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父亲,此事皆是儿子的错,与沈姑娘无关。要罚,您就罚儿子一人。”
我站在他身边,身体摇摇欲坠。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反倒冷静了下来。我没有跪,只是静静地站着,迎上镇北王的目光。
我知道,现在哭闹、辩解、求饶,都没有任何用处。在这个男人的眼里,我恐怕连一个人都算不上,只是一颗棋子。我要做的,是弄清楚,自己这颗棋子,究竟有什么用。
顾凛似乎对我没有下跪的行为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将我从里到外看得一清二楚。
“沈姑娘,倒有几分胆色。”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比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强多了。”
他没再理会我,而是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顾昀章。
“你以为,没有我的默许,你能轻易打开那扇废门?你以为,我书房的暗卫,都是聋子瞎子?”
顾凛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顾昀章心上,也砸在我心上。
顾昀章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父亲,您……您是故意的?”
“不然呢?”顾凛冷笑一声,“昀章,你是我顾凛的儿子,你的心性,我比你自己还清楚。沈家这丫头,在你心上挂了三年,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若真想拦,你连她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
我的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原来,我自以为是的隐秘爱恋,不过是别人眼皮子底下的一场戏。我以为的偷尝禁果,不过是人家早已设计好的请君入瓮。
多么可笑。
“为什么?”顾昀章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不是在质问,而是在哀求一个答案。
“为什么?”顾凛站起身,缓缓踱到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因为陛下要给你赐婚了。安乐公主,金枝玉叶,嫁到我镇北王府,是天大的恩典,不是吗?”
安乐公主?当今陛下的嫡亲妹妹,年方十八,以骄纵闻名。
我瞬间明白了。
皇帝忌惮镇北王府,想要安插一个眼线,用皇室的姻亲关系,将这头猛虎牢牢拴住。而镇北王,显然不愿意。
可皇命难违,直接抗旨,就是谋逆。
所以,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皇帝也无话可说、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的理由。
还有什么理由,比他唯一的儿子、未来的镇北王,已经“毁”了吏部尚书的独女更合适的呢?
我父亲沈清源,官居二品,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虽然从不站队,但其影响力不容小觑。更重要的是,我父亲是出了名的爱女如命。若是我出了事,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镇北王府“毁”了沈家女儿的清白,于情于理,都必须负责。到时候,就算是为了平息沈清源的怒火,为了安抚朝臣,皇帝也只能默认这门亲事。
而我,沈知意,就是那个被选中的“理由”。
好一招釜底抽薪。
“所以,您就利用我,利用知意?”顾昀章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您有没有想过,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的名声,她的未来……”
“名声?”顾凛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嫁入王府,成为未来的镇北王妃,这个名声,还不够响亮吗?至于未来,她的未来,不就是你吗?”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仿佛给了我天大的恩赐。
我只觉得一阵反胃。
“王爷真是好算计。”我终于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冰冷的书房里,“只是,您怎么就那么确定,我会心甘情愿地走进您的圈套?您又怎么确定,我父亲会为了我,与您镇北王府结下这门亲事?”
顾凛看着我,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赞许。
“因为昀章是真心喜欢你,而你,也是真心喜欢他。两个年轻人,情难自禁,一时冲动,犯下错事,这再正常不过。”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压,“至于沈大人……他是个聪明人。女儿的清白和一个注定成为监视者的皇家公主,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是看着女儿成为王妃,还是看着沈家被卷入更大的漩涡,他也选得清。”
我无话可说。
是啊,他把一切都算计得清清楚楚。他算准了顾昀章对我的情意,算准了我对顾昀章的痴心,甚至算准了我父亲的软肋和权衡。
在这场棋局里,我们每个人,都按照他预设的路线,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父亲!”顾昀章猛地站起身,双目赤红地看着顾凛,“我不同意!我绝不会用这种方式娶知意!这是对她的侮辱!”
“你没有资格不同意。”顾凛的脸色沉了下来,“从你生在镇北王府的那一刻起,你的婚姻,你的人生,就由不得你。今天这件事,与其说是我的算计,不如说是你的选择。我只是给了你一个机会,一个选择自己心爱之人的机会。是你,亲手把她拉进了这个局里。”
顾昀章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是啊,镇北王说得没错。他没有逼着顾昀章来找我,也没有逼着我赴约。是我们自己,一步步走进了他设下的陷阱。我们的爱情,成了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沈姑娘,”顾凛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天亮之后,我会亲自去沈府提亲。你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该怎么跟你父亲说。”
说完,他便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出去。
我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王爷,我只想知道,今晚这一切,昀章……他事先知情吗?”
这是我最后的,也是最在意的一点。我可以接受自己被当成棋子,但我无法接受,连那份我珍视了三年的感情,都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顾昀章紧张地看着我,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顾凛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若知情,今晚这场戏,又怎么会演得如此情真意切呢?”
第4章 裂痕
从镇北王府回到自己闺房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我像个游魂一样,机械地脱下外衣,躺在冰冷的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顾凛最后那句话,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我心里。
这句话,看似是在为顾昀章辩解,撇清他的关系,可仔细一品,却又像是在告诉我,顾昀章的“情真意切”,本身就是这场戏最重要的一部分。
我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昨夜的一幕幕。
他在海棠树下灼热的目光,他送我玉簪时眼中的温柔,他在床笫之间动情的呢喃……这一切,究竟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他是真的不知道他父亲的计划吗?
一个在镇北王府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世子,真的会如此天真,对自己父亲的行事风格一无所知吗?
他或许真的没有参与谋划,但他……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和纵容吗?
他知道我心悦他,知道我的软肋在哪里。他只需要稍稍主动一点,给我一点点希望,我就像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
而他,确实这么做了。
我闭上眼睛,心口一阵阵地抽痛。那种感觉,比被人欺骗更难受,那是一种……被利用的屈辱感。我的爱情,我最珍视、最纯粹的东西,被当成了达成政治目的的工具。
而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说身不由己的男人,在这场算计中,扮演了最关键的角色。
天色大亮,母亲身边的张妈妈敲门进来伺候我起身。她看到我苍白的脸色和眼下的乌青,吓了一跳。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我摇摇头,说:“有点着凉,不碍事。”
我强撑着精神,梳洗打扮,用了比平时更多的胭脂,才勉强遮住一脸的憔悴。
早膳时,父亲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开口。我猜,他大概也看出我有些不对劲,只当我是及笄之后,心事繁重。
我食不知味地喝了两口粥,就放下了碗筷。
果然,没过多久,管家就神色慌张地跑来通报:“老爷,夫人,镇……镇北王爷,亲自登门了!”
“什么?”父亲和母亲都惊得站了起来。
镇北王亲自登门?这可是天大的事。父亲虽然是吏部尚书,但在镇北王这样的实权藩王面前,还是不够看的。平日里,都是父亲去拜见王爷,哪有王爷亲自上门的道理。
父亲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衣冠,沉声对管家说:“快,开中门,请王爷到正厅奉茶!”
母亲则拉着我的手,一脸担忧:“知意,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爷怎么会突然上门?”
我看着母亲焦急的脸,心里五味杂陈。我该怎么告诉她,镇北王是来为他儿子“提亲”的,而提亲的理由,是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女儿,昨夜已经失了清白。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母亲,您别急。或许……只是寻常拜访。”我说出这句连自己都不信的话。
父亲很快就回来了,他的脸色,比去的时候还要难看,是一种混杂着愤怒、无奈和屈辱的铁青色。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我面前,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知意,”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跟我到书房来。”
母亲想跟上来,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父亲的书房,和我昨夜待过的镇北王的书房一样,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他关上门,背对着我,我能看到他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肩膀。
“镇北王,是来提亲的。”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他说,昀章那孩子,心悦你许久,非你不娶。他这个做父亲的,只能成全。”
我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他还说,”父亲的声音顿了顿,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他说,昨晚……你和顾昀章,已经……”
他没有说完,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我能听到父亲粗重的呼吸声,和他极力压抑的怒火。
“知意,你告诉爹,”他猛地转过身,双眼通红地看着我,“王爷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你是不是……”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是。”
一个字,仿佛抽干了我全身的力气。
父亲的身体晃了晃,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书桌上才勉强站稳。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痛心和失望。
“糊涂!你真是糊涂啊!”他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来!我沈清源的女儿,怎么会……”
我知道他想骂我,想打我。可最终,他只是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
“爹……”我轻声唤他。
他没有理我。
许久,他才放下手,声音嘶哑地问:“是他强迫你的?”
我摇了摇头。
“是我自愿的。”
这句话,比承认事实本身,更让他痛苦。
“自愿?”他惨笑一声,“好一个自愿!知意啊知意,你可知你这一‘自愿’,把整个沈家都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镇北王府,那是好攀的亲吗?那是火坑!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父亲果然什么都明白了。他这只官场上的“老狐狸”,怎么会看不穿顾凛这点把戏。
“爹,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事到如今,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父亲疲惫地挥了挥手,“镇北王已经把话挑明了,要么,我沈家风风光光地把女儿嫁过去,从此和镇北王府绑在一起。要么,我女儿珠胎暗结、不知廉耻的丑事传遍京城,我沈家沦为笑柄,被言官弹劾,最后……还是要把你送过去,只不过,是以一种更屈辱的方式。”
他说得没错,顾凛已经堵死了我们所有的退路。
我们没得选。
“爹,女儿不孝。”我跪了下来,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父亲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愤怒,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为人父母的无奈和心疼。
他走过来,将我扶起,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只是,知意,爹要你记住,”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从今往后,你就是镇北王府的人了。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王府的脸面。你和顾昀章之间,也不再只是儿女情长,更是沈家和王府之间的纽带。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
“老爷,小姐,镇北王府的世子爷……在门外求见。”
第5章 他的解释
我是在花厅见到顾昀章的。
他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脸色和我一样苍白,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颓唐,再没有了往日里世子爷的半分风采。
父亲没有见他,只让我一个人来。这既是给我留了体面,也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我让他屏退了左右,偌大的花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他只是低低地唤了一声:“知意。”
我没有应声,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对不起。”他走上前来,想要拉我的手,被我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知意,昨晚的事,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父亲他……”
“你不知道他在屏风后面,”我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但你知道他在背后默许,不是吗?”
顾昀章的身体一震,像是被我说中了心事,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我……”他艰难地开口,“我只是……只是有所猜测。父亲他,一直反对我与你有过多来往,但最近,却对我夜探沈府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以为……我以为他是看我执着,心软了,想要成全我们。”
“成全?”我冷笑一声,“用我的清白和名誉去成全?用我们沈家满门的未来去成全?顾昀章,你管这个叫成全?”
我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刺得他无力反驳。
“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他激动地抓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几乎要将我捏碎,“我以为他最多就是……就是抓住我们,然后以此为由,向你父亲提亲。我真的没想到,他会……会一直躲在屏风后面,听着我们……”
他说不下去了,脸上满是痛苦和羞耻。
我看着他,心里那股尖锐的疼痛,又开始密密麻麻地泛滥。
我相信他说的。我相信他事先并不知道顾凛的全盘计划,更不会知道屏风后有人。以他的骄傲,绝不会允许自己心爱的女人,和他们之间最私密的时刻,被人如此围观和亵渎。
可是,这并不能改变他利用了我的事实。
他明明猜到他父亲的默许背后必有图谋,却没有告诉我,没有提醒我,反而顺水推舟,将我约了出去,造成了既定事实。
在他的心里,他的爱情,他的渴望,终究是排在了我的安危和名声之前。
又或者,在他看来,能嫁给他,成为镇北王世子妃,对我而言,本就是最好的归宿,所以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知意,”他见我沉默,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是真的。从三年前开始,就从未变过。我做梦都想娶你,想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来‘娶’我?”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顾昀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昨晚的事情败露,或者你父亲的计划有任何一点偏差,我将面临什么?是浸猪笼,还是被送进家庙,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他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这些后果,他或许想过,但终究被他心底的侥幸和渴望压了下去。
“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他急切地保证,“我发誓,我会对你好,用我的一生来补偿你。知意,别这样对我,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害怕。”
他害怕?
我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的脆弱和恐惧,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那个在宴会上万众瞩目、清冷高傲的世子爷,此刻在我面前,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乞求着我的原谅。
可我,已经不是昨天那个满心欢喜、一头扎进爱情里的沈知意了。
一夜之间,我被迫长大了。
“顾昀章,”我轻轻推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父亲已经来提过亲了,我父亲也已经答应了。我们之间,很快就会有婚约。你想要的,你父亲想要的,不都已经得到了吗?”
我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他眼中的光,一点点地暗了下去。
“知意,你……你是在怪我吗?”
“我不敢。”我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是镇北王府和尚书府的联姻。我会做好一个世子妃该做的一切,为你打理后院,孝敬王爷,维系我们两家的关系。至于其他的……比如爱情,比如信任,这些太奢侈的东西,我们,还是不要再提了。”
裂痕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弥补。
我可以为了家族,为了自己,嫁给他。但我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地去爱他,去信任他。
那颗被算计、被利用的钉子,已经深深地扎在了我们之间,每次触碰,都会鲜血淋漓。
“不……不是这样的……”顾昀章慌了,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我,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知意,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不,我们可以比以前更好。我会向你证明,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算计,不是利用!”
“如何证明?”我看着他,眼神空洞,“用一场盛大的婚礼?还是用无数的珠宝首饰?顾昀章,被摔碎的镜子,是粘不起来的。就算粘起来了,也全是裂痕,再也照不出完整的影子了。”
我说完,不再看他,转身就走。
“知意!”他在我身后嘶吼,声音里满是痛苦。
我没有回头。
眼泪,在我转身的那一刻,终于无声地滑落。
顾昀章,你知道吗?我曾经,是那么那么地爱你。爱到可以为你,赌上我的一切。
可是,你亲手打碎了我的爱。
第6章 婚约与暗流
镇北王府的动作很快。
提亲的第二天,纳采的聘礼就流水般地送进了沈府,几乎堆满了半个库房。从珍稀的珠宝玉器,到罕见的绫罗绸缎,再到良田地契,其丰厚程度,足以让整个京城的贵女都艳羡不已。
父亲看着那份几乎看不到头的礼单,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只是沉默地吩咐管家一一清点入库。
母亲拉着我的手,看着渐消瘦的脸颊,不住地唉声叹气。她想安慰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只知道,她的女儿要嫁入王府,成为尊贵的世子妃了,可女儿的脸上,却再也看不到从前那种明媚的笑容。
关于我和顾昀章的婚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镇北王府在向我父亲,这位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吏部尚书示好,是强强联合的政治联姻。没有人知道,这桩看似风光的婚事背后,藏着怎样不堪的内情。
我成了京中人人羡慕的对象,那些曾经在背后嘲笑我痴心妄想的贵女们,如今见了面,都一口一个“沈姐姐”,言语间满是奉承和讨好。
我只是微笑着,一一应付。她们看不见我微笑面具下的疲惫和麻木。
这期间,顾昀章又来找过我几次。
他让人送来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有我喜欢的画本,有新奇的西洋镜,还有他亲手为我雕刻的木偶。他想尽办法,试图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
可我,只是让丫鬟将东西收下,人却避而不见。
我不是在赌气,也不是在拿乔。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我的心,像一潭死水,再也激不起半点涟漪。我接受了这门婚事,接受了自己未来的命运,但这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了他。
我们两家的婚事,很快就惊动了宫里。
那天,父亲从宫里回来,脸色异常凝重。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许久才出来。
晚膳时,他对我说:“陛下召见我了。”
我的心一紧。
“陛下问起了你和昀章的婚事,”父亲缓缓说道,目光深沉,“我告诉陛下,是孩子们两情相悦,我们做长辈的,不好阻拦。”
“陛下……信了吗?”
父亲摇了摇头:“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台阶下。镇北王府已经昭告天下,要与我沈家结亲,他总不能为了一个尚未赐婚的公主,就公然驳回两家重臣的联姻,那会寒了臣子的心。”
我明白了。皇帝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父亲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陛下‘赏’了你许多东西,还说,等你大婚之日,安乐公主会亲自去为你送嫁。”
让公主为臣女送嫁?
这是何等的“荣宠”!
可我心里清楚,这哪里是荣宠,这分明是敲打和警告。
皇帝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告诉镇北王府,也告诉我沈家: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别以为结了亲,就可以高枕无忧。
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及笄那夜,我以为自己失去的只是清白和爱情。现在我才明白,我失去的,是安稳度日的资格。我被强行推上了一个巨大的棋盘,成了各方势力角逐中的一枚棋子。
行差踏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三个月后。
这三个月里,我开始学着打理庶务,学着看账本,学着如何与各家夫人打交道。母亲请来了宫里退下来的教养嬷嬷,教我各种皇家礼仪和规矩。
我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能让我变强的东西。
我不能再是那个天真烂漫、只知情爱的沈知意了。未来的镇北王妃,需要的是智慧、手腕和一颗足够坚硬的心。
我唯一一次主动去见顾昀章,是在大婚前一个月。
那天,我让马车停在镇北王府的侧门,差人去请他出来。
他很快就来了,看到我,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和激动。
“知意,你……你终于肯见我了。”
我看着他,神色平静:“我来,不是为了叙旧,是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他急切地看着我。
“嫁入王府后,我需要做什么?”我开门见山地问,“我是指,除了做一个合格的世子妃之外,你父亲……或者说,王府,需要我为你们做什么?是需要我父亲在朝堂上的支持,还是需要我,在京中的贵妇圈里,为你们传递消息?”
我的问题,太过直白,也太过冰冷。
顾昀章脸上的喜悦,一点点地凝固了。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受伤和不可思议。
“知意,在你心里,我娶你,就是为了这些吗?”
“不然呢?”我反问,“难道还是为了那所谓的,两情相悦吗?”
他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脸色苍白。
许久,他才苦笑一声,声音沙哑地说:“父亲……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让我,好好待你。”
“好好待我?”我咀嚼着这四个字,觉得无比讽刺,“顾昀章,我们都别再自欺欺人了。这桩婚姻的本质是什么,你知我知,你父亲知,我父亲知,连宫里的那位,也心知肚明。我们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需要知道,我在这条船上,应该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我需要一个清晰的定位,而不是沉浸在虚假的温情里,最后沦为无用的牺牲品。
顾昀章定定地看了我许久,眼神从最初的受伤,慢慢变得复杂,最后,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似乎终于明白了,眼前的我,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姑娘了。
“你不需要做什么。”他缓缓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和落寞,“你只需要,做你自己。王府里的一切,有我,有父亲。外面的风雨,也由我们来扛。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成为一枚棋子,而是想让你,成为我顾昀章的妻。”
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知意,我知道,我伤了你。我不求你现在就原谅我,但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我的心。我会等你,等到你愿意,再重新相信我。”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蛰了一下,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酸涩。
可那感觉,转瞬即逝。
我转身,登上了回府的马车。马车缓缓驶动,我掀开车帘,看着镇北王府那朱红色的大门,在视线中越来越远。
我知道,三个月后,我将从那扇门里,开始我全新的人生。
一场充满了未知和挑战的人生。
第7章 大婚与新生
大婚那日,十里红妆,从沈家一直铺到了镇北王府。
我穿着繁复的凤冠霞帔,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安静地坐在闺房里,听着外面传来的喧闹声,心中一片平静。
安乐公主果然来了。
她穿着一身华贵的宫装,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走进了我的房间。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沈姐姐今日,可真是光彩照人。”她开口,语气娇俏,却带着一丝尖锐,“也难怪,能让顾家哥哥,连本宫都拒之门外。”
我站起身,屈膝行礼:“公主谬赞。能得公主亲自送嫁,是知意的福气。”
我没有接她的话茬,只是不卑不亢地应着。
她似乎没想到我如此淡定,愣了一下,随即又笑道:“姐姐马上就是世子妃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还望姐姐,别忘了宫里的皇兄才好。”
这是赤裸裸的提醒,也是警告。
我微微一笑:“公主放心,知意是沈家的女儿,是大周的子民,自然心向陛下,忠于皇室。”
我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明了立场,又没有落下任何话柄。
安乐公主的脸色变了变,最终只能悻悻然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被母亲请了出去。
吉时已到,我被喜娘扶着,盖上红盖头,由兄长背出了沈府。
跨过王府的火盆,拜过天地,我被送入了婚房。
房间里,红烛高照,满目皆是喜庆的红色。我坐在床边,能听到外面宾客的喧闹声,和顾昀章被众人劝酒的笑闹声。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一股浓烈的酒气传来。
顾昀章走了进来。
他屏退了左右,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走到我面前,用喜秤轻轻挑开了我的红盖头。
四目相对,他眼中映着跳跃的烛火,也映着我平静无波的脸。
他似乎喝了很多酒,眼神有些迷离,脸上带着醉酒的红晕。他看着我,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知意,你今天……真美。”
我没有说话。
他端起桌上的合卺酒,递了一杯给我。
“喝了这杯酒,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像是要将我的五脏六腑都烧起来。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知意,”他放下酒杯,握住我的手,“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但是,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们……我们能不能,暂时忘了那些不愉快?”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世子爷,”我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我的疏离,像一盆冷水,将他满身的酒意和热情,浇了个透心凉。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dejie的是一片苦涩和无奈。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身,去外间洗漱。
躺在陌生的婚床上,闻着空气中属于他的气息,我的心里,没有半分新嫁娘的羞涩和期待,只有一片茫然。
顾昀章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寝衣。他躺在我身边,小心翼翼地,连床铺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黑暗中,我能听到他刻意压抑的呼吸声。
许久,他才低低地开口。
“知意,睡了吗?”
我没有回答。
他又说:“我知道,让你一下子就原谅我,很难。但是,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我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会用我的行动,让你看到我的诚意。我会让你知道,我顾昀章,值得你托付终身。”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真诚。
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在黑暗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值得吗?
或许吧。
但我知道,我的人生,从及笄那夜开始,就已经不再仅仅是为了托付给谁。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起身,伺候顾昀章穿戴整齐,然后一起去给镇北王敬茶。
顾凛依旧是那副不怒自威的样子,他接过我递上的茶,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我一个厚厚的红包。
“以后,你就是王府的女主人了。昀章性子直,有时候不懂得转圜,你多担待。”他看着我,眼神深邃,“王府的内务,从今天起,就交给你了。”
这是信任,也是考验。
我恭敬地应下:“是,父亲。”
从那天起,我正式开始了我作为镇北王世子妃的生活。
我开始接管王府的中馈,学着处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镇北王府人口简单,但关系却盘根错节,各种人情往来,比尚书府要复杂百倍。
我处理得井井有条,很快就得到了府中上下的认可。
顾昀章,也确实在用他的方式,努力地对我好。
他不再是那个清冷高傲的世子爷,在我面前,他收起了所有的棱角。他会记得我的喜好,会陪我下棋看书,会在我处理府中事务感到疲惫时,为我捏肩捶背。
我们相敬如宾,像一对合作默契的伙伴,却唯独不像一对恩爱的夫妻。
我们的卧房里,永远点着两支蜡烛,他睡在外侧,我睡在里侧,中间那道无形的鸿沟,始终没有消失。
他没有强迫我,只是默默地守着,等着。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或许,是在等时间,将那道伤疤抚平。
第8章 和解与远方
转眼间,我嫁入王府已经一年了。
这一年里,京中的局势越发紧张。皇帝对镇北王府的猜忌与日俱增,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
镇北王顾凛,却像是定海神针,以不变应万变,将所有的明枪暗箭,都一一化解。
而我,也在这个过程中,迅速地成长起来。
我不再是那个只知风花雪月的尚书府千金,我周旋于京中各家府邸的后院,与那些夫人们谈笑风生,为王府收集着各种有用的消息,也巧妙地化解了许多针对王府的阴私伎俩。
我和顾昀章之间的关系,也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我看到了他的担当。在面对朝堂的风雨时,他总是坚定地站在父亲身边,为王府遮风挡雨。
我也看到了他的温柔。他会记得我的生辰,亲手为我做一碗长寿面;会在我生病时,衣不解带地守在我床边。
那道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冰墙,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慢慢融化。
改变,发生在一个雨夜。
那天,宫里传来消息,皇帝以“整顿边防”为由,要削减北境二十万大军的军饷。
这无疑是釜底抽薪之计。北境苦寒,军饷本就不丰,再一削减,军心必乱。
顾凛连夜入宫,与皇帝争执,最终不欢而散。
顾昀章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脸色阴沉得可怕。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我连忙让人准备姜汤和干净的衣物,亲自为他擦拭湿发。
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身上散发着一股冰冷而暴戾的气息。
“陛下……是铁了心要逼死我们。”许久,他才沙哑地开口。
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我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是苍白的。
“知意,”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如果……我是说如果,王府真的到了那一步,你会不会……后悔嫁给我?”
我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恐惧和不安,那里面,有对未来的担忧,更有对我会离开他的害怕。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反手握住他冰冷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顾昀章,我既然嫁给了你,就是镇北王府的人。无论将来是风是雨,是荣是辱,我都会陪你一起。”
我说的是“陪你”,而不是“陪王府”。
他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我,眼眶一点点地红了。
“知意……”他哽咽着,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那是一个滚烫而用力的拥抱,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和他滴落在我颈间的,温热的泪水。
那一夜,我们卧房里的两支蜡含泪而燃,最终融为了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
第二天,顾凛将我和顾昀章叫到了书房。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
“我决定了,”他看着我们,缓缓说道,“交出兵权,回封地,永不入京。”
我和顾昀章都震惊了。
“父亲!”顾昀章急道,“不可!兵权是我王府的根基,一旦交出……”
“根基?”顾凛打断他,自嘲一笑,“这根基,早就成了悬在我们头顶的利剑。陛下要的,不是一个能为他镇守国门的藩王,而是一个俯首帖耳的臣子。我老了,斗不动了,也不想再斗了。”
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知意,委屈你了。原以为,你能成为京中最尊贵的王妃,却不想,要随我们去那苦寒之地。”
我摇了摇头,微笑着说:“父亲,有您和昀章在的地方,就是家。在哪里,都一样。”
顾凛看着我,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
他从书案上拿出一个锦盒,递给我。
“这是你及笄那天,昀章送你的那支玉簪。”
我打开,正是那支海棠玉簪。
“那晚的事,是我对不住你。”顾凛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温度,“我用了一个父亲最卑劣的手段,算计了自己儿子的爱情,也算计了一个姑娘的一生。我唯一的辩解是,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保全王府,也是保全昀章,唯一的办法。”
“我知晓你心中的疙瘩。这支簪子,今日我当着昀章的面,还给你。从今往后,你们是夫妻,是爱人,而不是我棋盘上的棋子。你们的路,要你们自己走。”
我看着手中的玉簪,又看了看身边的顾昀章。他正紧张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我笑了。
我拿起那支玉簪,重新插回自己的发间。
“父亲,”我对顾凛说,“这支簪子,我很喜欢。”
一句话,让书房里两个男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半个月后,镇北王上交兵权,自请回封地的消息,震惊了整个朝野。
皇帝大喜过望,不仅准了,还赏赐了无数金银,以彰显自己的宽仁。
我们离开京城的那天,是个晴朗的秋日。
父亲和母亲来送我,母亲拉着我的手,哭成了泪人。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只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我看着他们斑白的双鬓,心中酸涩,却还是笑着让他们放心。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我掀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我生活了十六年的繁华帝都。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了我的手背。
是顾昀章。
他握住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知意,”他看着我,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温柔,“以后,我们回家。”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我,终于从心底里,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容。
是啊,回家。
京城的风光也好,北境的苦寒也罢,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身边有他。
我们曾始于一场算计,始于一个不堪的夜晚。但未来的路还很长,长到足以让我们用一生的时间,去磨平那些伤痕,去填补那些裂痕,将一场错误的开始,走成一个正确的结局。
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棋子,我就是我,是沈知意,也是顾昀章的妻。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