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联合家人将我杀害后,扮作我的模样,坐在床上等我夫君同寝,

发布时间:2025-10-19 11:02  浏览量:2

我的孪生姐姐,竟对我的夫君动了妄念,还联合家人一同取了我的性命。

她顶着我的模样,故作娇羞地坐在我曾睡过的床榻上,等候夫君回房同寝。

我的爹娘也满心期盼,盼着她能与我的夫君琴瑟和鸣,早日为墨家开枝散叶。夫君推门而入时,姐姐红着脸上前,想要为他宽衣解带。

可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心思比她还要阴狠。

1

我化作一缕孤魂,悬浮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墨湛推门而入。他身上的铁甲还沾着未干的血渍与尘土,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两个月未见,他身形清瘦了些,眉宇间的英气却更盛。我的姐姐温清禾悄悄攥紧了裙摆,像是下定了决心,从床榻上起身,走到墨湛身旁,柔声道:“君上,妾身伺候您宽衣沐浴吧。”

那语调柔婉,与我平日里的声线竟有九成相似,不细听根本辨不出差别。可我们原本的声音,并非如此。

七日前,我弥留之际,她曾在我耳边低语:“清梨,为了学你的声音,我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你听听,现在像不像?”

自然是像的,不然以墨湛那般谨慎的性子,怎会没察觉眼前的 “妻子” 早已换了人。

墨湛卸下铁甲,张开双臂。温清禾脸颊泛红,伸出那双细腻白皙的手,去解他腰间的玉带。她原本肤色并不白皙,可为了和我一致,过去两年里,她每日服用三白药,还终日躲在屋内不晒太阳,最后才终于养出了和我一样的肤色。

不止是声音与皮肤,就连我的神态举止,她也学了个十足十。她说,为了这一天,她整整准备了两年,势在必得。

墨湛垂眸看着她,忽然开口:“你换了熏香?”

温清禾愣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柔婉姿态:“是,君上觉得这新香如何?”

墨湛皱了皱眉:“味道太浓了,不如你从前用的好,明日换回来。”

“是。” 温清禾连忙应下。

墨湛转身向浴池走去,温清禾急忙跟上,眼底藏不住欣喜 —— 她没被发现,这让她松了口气。

我不愿再往浴池方向飘去,因为我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墨湛十二岁便投身军营,至今已有十三载,性子本就刚烈,闺房之事也异于常人。虽说我不知道他在外这两个月,是否有女子近身伺候,但以往他离家多日归来,总会让我难以承受。

他从不疼惜我,还曾漫不经心地说:“你父母把你送来,就是要你取悦本王,可我没见你多用心。” 后来嬷嬷劝我多对他逢迎些,我听了嬷嬷的话,他才稍稍收敛了暴戾性子。

可没人知道,最初要嫁给墨湛的,本是温清禾。

那年墨湛带着大军从北境返回天都时,马鞍上挂着五颗人头。他对天子说,是途中遇到流寇随手斩杀,可明眼人都清楚,那五颗人头,对应着当年弹劾墨家的五个家族 —— 我们温家,正是其中之一。

墨家曾因弹劾之事血流成河,墨湛心中的恨意从未消散,自然是要报复的。于是五个家族纷纷献上稀世珍宝与绝世美人,只求他能平息怒火。温清禾,便是温家准备献上的 “绝世美人”。

可她怕自己会被墨湛折磨致死,哭着哀求爹娘不要送她去。父母素来疼爱她,最后竟让我代替温清禾,嫁入了墨家。

我和温清禾虽是双生子,可出生时,术士曾断言,我们姐妹中必有一人会让温家覆灭。于是,出生后安静不哭闹的我,被认定是 “灾星”。他们本想将我溺死,是阿娘于心不忍,以死相逼,我才保住了性命。可自那以后,我便被关进温家最深的小院,只有嬷嬷一人照顾。

外人只知温家有个捧在手心的嫡长女温清禾,却没人知道,还有一个叫温清梨的女儿,像株无人问津的小草,在那方窄小的院子里苦苦生长。

温家人从未给我取过名字,“清梨” 是嬷嬷为我取的。嬷嬷说,带我来小院那天,院里的梨花开得正好,是她见过最美的景致,于是便叫我清梨。

清梨,阿离 —— 这名字,倒也应了我短暂又孤苦的一生。

2

我的魂魄不受控制地飘到了浴池边。墨湛已入了池中,氤氲的热气里,他靠着池沿坐着,身上交错的旧伤疤狰狞可怖。温清禾瞥见那些伤疤,眼神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 她在害怕。

我只觉得可笑,她杀我的时候,可没半分犹豫手软。

我飘到墨湛身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虽说往日里我总有些怕他,可此刻,我多希望他能感应到我,或是发现温清禾不是我。

我的尸体还埋在温府的花园里,正被蝼蚁啃噬。若是他能看在三年夫妻情分上,帮我报仇,我便感激不尽;若是他不愿,哪怕只是将我的尸体挖出来,一把火烧了也好。我喜欢温暖的地方,不想永远埋在黑暗的泥土里。

可惜,他对我的存在毫无感应,只是闭着眼养神。

温清禾稳了稳心神,轻咬着红润的唇,准备下池。可墨湛突然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君上为何这样看着妾身?” 温清禾强装镇定问道。

墨湛开口:“听说本王不在的这些时日,你回了温家?”

温清禾立刻屈膝跪下:“是,妾身母亲病了,所以回去照料了几日,还请君上恕罪。”

听到 “母亲” 二字,我的心还是忍不住一痛。当初她为了让我活下来,曾以死相逼温家人,可如今,却在温清禾想取代我时,把我骗回温家,眼睁睁看着温清禾毒杀我。我多想问问她,为什么?为什么曾经爱过我,最后却又要杀我?

墨湛听完她的解释,淡淡道:“既是你母亲生病,回去也无妨。”

我愣住了 —— 墨湛从前,从未对我这般温和。新婚洞房那晚,他说我是父母送给他的物件,从此只能属于他,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要受他磋磨,承他怒火。那晚他捏着我的脸,冷声道:“纵使你生得惹人垂怜,也别想本王怜你半分。”

他说到做到。成亲这三年,除了闺房之事,他与我几乎没什么话可说,更别说允许我回温家了。

“谢君上恩怜。” 温清禾柔声谢过,起身走到墨湛身边,拿起棉巾准备为他擦拭身体。

可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墨湛侍从的声音:“君上,天子急召。”

“知道了。” 墨湛起身,径直向外走去。

温清禾看着他的背影,悄悄跺了跺脚,显然是怨天子的急召扫了她的兴致。

3

温清禾回到房间,开心地转了几个圈。我从前的侍女叶儿,这时端着茶水进来,笑着说:“恭喜女君,成功瞒过了君上。”

叶儿是两年前,抚养我长大的嬷嬷过世后,温家派来的。那时我还以为,是家人终于想起我,疼惜我,如今才明白,他们不过是为温清禾取代我,提前安插眼线。原来,两年前他们就做好了杀我的打算。

温清禾拉过叶儿,凑近道:“你闻闻,我身上有没有别的味道?”

叶儿仔细嗅了嗅,回道:“大小姐,您身上除了梨香,没别的味道了。”

温清禾还是不放心:“真的吗?可君上只靠近我一瞬,就闻出我换了从前的沉香。”

我也满心疑惑,墨湛平日并不懂香道,怎么会一下子就察觉出温清禾身上的不同。

叶儿安慰道:“许是您之前用的沉香太过名贵,香味一时散不去。想来多熏几日梨香,就能完全掩盖了。”

“有道理。” 温清禾点点头,又点燃几支梨香,随后拿出一个扎着针的小人 —— 小人身上,写着我的名字 “温清梨”。她一边扎,一边低声念:“永堕地狱,绝无轮回。”

我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得好笑。想来教她扎小人的术士,定是个庸才,不然她扎了这么多针,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扎了一会儿,她对着小人絮絮叨叨:“妹妹啊妹妹,你也别觉得自己不幸,你已经拥有君上三年了。方才我瞧着他,生得就像神将一般,比爹娘之前给我找的书呆子好太多了,不,是比这天下所有男子都好。”

我嫁给墨湛后,温清禾便不能再以 “温清禾” 的身份生活。爹娘把她送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还为她招了个书生做丈夫。只是如今,那书生的性命怕是也保不住了,想来和我一样,早已被他们灭口。

她捏着小人的头,语气带着得意:“你该感谢我才是,若不是我,你怎么能嫁给君上,享受他的宠爱与墨家的荣华富贵?现在,这一切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曾经,她怕墨湛报复,才让我替嫁;后来见我在墨湛身边活了一年,且墨湛的权势在朝堂中越来越重,她便又动了爱慕之心,整日茶饭不思,像疯魔了一般。

“叶儿,君上和清梨,多久同寝一次?” 温清禾忽然问道。

叶儿回道:“君上除了公差远行,只要在王府,几乎每晚都宿在二小姐房中。”

温清禾瞪了叶儿一眼:“那又如何?三年宠爱,她还不是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可见君上也只是拿她排解烦闷罢了。”

她说得没错,墨湛曾明确对我说过,不许我怀有他的子嗣。所以这三年里,我一直在服药,我也不愿生下一个和我命运相同的孩子。

4

夜渐渐深了,墨湛还没回来。温清禾困得先睡下,叮嘱叶儿,等墨湛回来就叫醒她。

我飘出房间,坐在王府的房顶上,望向天子宫殿的方向。前几日我曾听闻,天子病重,墨湛这时候被急召入宫,想来是要临危受命了。等他真的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不知道会不会对温家动手。

这几年,他的动作早已显露端倪。温家和另外四家,以为献上珍宝与美人,就能让他放下仇恨,可他们忘了,那些珍宝与美人,根本抵不过墨家曾经流的血。

那日我回温家,本是想提醒爹娘,墨湛的恨意从未消散,可还没等我开口,他们就已动手,毒杀了我。

月亮渐渐西沉,东方泛起微光,太阳快要出来了。我不得不赶紧飘回房间 —— 我是鬼,怕阳光,怕那曾是我最喜欢的阳光。

5

墨湛是中午时分回来的。温清禾早已备好了一桌子饭菜,等着他回来。

我蔫蔫地躲在角落,也觉得饿。我死前那半个月,本就没什么食欲,吃点东西就难受想吐;后来到了温家,还没来得及吃饭,就喝了温清禾递来的毒酒。这么算来,我也算是个饿死鬼了。

温清禾这几日等墨湛,又急又怕,也没怎么吃东西。如今墨湛就在身边,她的胃口也好了不少,拿起筷子夹了好几口菜。

可墨湛却没动筷子,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手指轻轻捻着桌角 ——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君上怎么不吃?” 温清禾放下筷子,疑惑地问。

墨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道:“你看起来胃口不错。”

温清禾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失了态 —— 她本应学着我平日安静温顺的模样,不该这般随意。她连忙放下筷子,低下头:“让君上见笑了。”

墨湛又道:“听闻你上月身体不适,未时宫中的御医会来府中,为你诊治。”

温清禾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知道,她是怕御医看出破绽 —— 虽说外表能模仿,但身体内里的细微差别,是改不了的。

我也满心疑惑,上月我还活着,墨湛说的 “身体不适”,显然指的是我。这三年里,我虽也病过几次,但为我诊治的,都是墨家自己的医官,如今他却特意请了宫中御医,为什么他会突然在意我的身体?

温清禾虽万般不愿,但她不敢忤逆墨湛,只能拉着叶儿,反复询问上个月我有哪些症状。

叶儿仔细回忆了一会儿:“上月…… 二小姐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胃口不好,吃点荤菜就想吐,但总体来看,也没什么要紧的。”

温清禾神色一凝:“你这么说,倒像是她有孕了。”

我心中也是一惊,可怎么可能?我从未断过避子药。

叶儿连忙安慰:“大小姐别担心,就算二小姐真的有孕,她也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御医也查不出什么。”

是啊,我已经死了。就算我真的怀了孩子,胎儿也才两个月大,就算我的尸体被挖出来,谁又能看出我曾怀过孕呢?

6

未时一到,御医准时来到王府。为温清禾把过脉后,他便跟着墨湛走到了一旁。

我悄悄飘过去,听见御医对墨湛说:“女君并未有孕。”

原来,墨湛是怀疑我有孕,所以才会特意请御医来诊治。若是我真的怀了他的子嗣,他定是会尽早动手除掉的。

“嗯。” 墨湛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君上不必担心,” 御医以为墨湛是盼着子嗣,又补充道,“女君脉象平稳,从容缓和,身体康健得很。君上若是盼着子嗣,今年定能有好消息。”

墨湛的眼神动了动,追问道:“她的身体,当真康健?”

“千真万确。” 御医肯定地回道。

墨湛望向不远处的温清禾,随后对身边的家臣吩咐:“去温府通传一声,明日本王陪女君回府归宁。”

我与他成亲三年,他从未主动提出要去温府,甚至连我爹娘来王府拜访,他也很少接见。可他此刻的举动,又不像是发现了破绽 —— 若是他真的察觉温府骗了他,以他的手段,早就该让温家鸡犬不留了。

温清禾得知明日要回温府,顿时慌了神,拉着叶儿说:“君上才见了我半日,难道是看出我不是温清梨了?” 可转念一想,她又自我安慰,“不对,若是他看出来了,早就取了我的性命。许是方才御医说了什么,让他起了疑心。叶儿,你现在就派人去打听,御医到底和君上说了什么。”

她确实聪明。温家这样的名门望族,教出来的子女,自然不会是庸才。

7

第二日一早,马车便朝着温府出发。春日的太阳已经有些灼人,我只能躲在墨湛的影子里,跟着飘向马车。他身形高大,我的魂魄在他的影子里,倒也没被阳光灼伤。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竟要靠他来 “庇护”。

到了温府,爹娘早已在门口等候。见了墨湛,他们立刻殷勤地迎上前,阿娘还拉住温清禾的手,眼底满是担忧。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一阵发酸。在我的记忆里,阿娘从未这样看过我。就连我嫁给墨湛那天,她明知我可能会被墨湛折磨致死,眼中却满是庆幸 —— 庆幸温清禾不用受苦。

那时候我总想不明白,明明她曾为了保住我的性命,以死相逼温家人,她定然是疼我的。可直到临死前,我才看清,她的疼爱,从来都只给温清禾。

我飘到阿娘身边,轻声问:“娘,若是姐姐想和我换回来,我也是愿意的,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我呢?”

可她听不见。活着的时候,她尚且不顾我的哀求,死了之后,又怎会记挂我?她的心里,从来都只有温清禾一个女儿。

阿爹试探着问墨湛,为何突然要陪温清禾回府 —— 如今时局紧张,墨湛本应在宫中处理事务才对。

墨湛只说,春日正好,温家的园景是天都城一绝,想来赏赏景。

我知道,他绝不是为了赏景,可还是忍不住打起精神 —— 我的尸体,就埋在温府的花园里。爹娘应该还没来得及转移我的尸体,毕竟温府人多口杂,稍有不慎,就会走漏风声。

墨湛慢悠悠地在园子里闲逛,温清禾紧张地跟在他身后。阿娘悄悄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在示意她别担心。阿爹试着和墨湛聊起朝中局势,墨湛却没接话,反而摘了一朵海棠花,轻轻插在温清禾的发间。

温清禾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随即又娇羞地低下头。爹娘也跟着笑了,显然是松了口气。

墨湛从前也给我簪过花,可他并非是喜欢我,不过是把我当成他的物件,闲来无事时装扮一番,能多些乐趣;或是在享用之前,把我打扮得更合他心意,让他能更尽兴。

“多谢君上。” 温清禾柔声道谢。

墨湛淡淡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前面就是埋我的地方,我的尸体,就在那片荼蘼花丛下。可等我飘过去,却再也感应不到我的尸体 —— 那片土壤是新翻过的,我的尸体,被他们转移了。

他们终究还是不敢赌。墨湛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怕他察觉到异样。可我的尸体,又被埋到哪里去了?

突然,一阵风吹来,无数片梨花被吹得漫天飞舞,风中带着淡淡的冷香。梨花胜雪,却也预示着一半春光的逝去。

墨湛顺着梨花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园子的尽头,有一座小小的院落,院中栽着一棵梨树,莹白的花朵开得正好。

他抬脚就要往那边走,爹娘却齐齐上前阻拦,说那边早已荒废,没什么可看的。

墨湛却不在意:“我从未见过这样清雅的梨花,去看看也无妨。”

温清禾见状,立刻装作头晕的样子,扶着额头说:“君上,天太热了,妾身有些不适,想先去休息一下。”

墨湛见她脸色苍白,额上还渗着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我看着爹娘紧绷的神色,心中了然 —— 我的尸体,定然是被他们埋进了那座小院里。

8

内室里,阿娘守在温清禾床边陪着她歇憩,阿爹则引着墨湛去了静舍品茶。

“娘,那个灾星当真怀了身孕?”温清禾轻声问。

阿娘缓缓点头:“昨夜我们剖开她的腹腔查验,确实是有了。”

这话入耳,我腹中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仿佛连我的魂魄都被生生剖开,疼得连飘着的身形都晃了晃。

我自己也没想到,竟真的怀上了孩子。

从前吃了那么多避子药,我原以为这身子早已经不能生儿育女了。

“幸好我们先下了手,不然等她显了怀,我哪还能装成她的样子?”温清禾语气里满是庆幸。

阿娘跟着点头:“今日瞧着君上对你也算上心,你可得抓紧机会。等日后你有了身孕,就算君上瞧出些不对劲,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会过多追究。”

一旁的叶儿也凑话:“奴婢还花重金去问过那位御医,御医说君上只问了小姐您的身子状况,没提别的。”

温清禾却有些不悦:“可他那也不是关心我,是关心那个灾星。”

阿娘连忙安慰:“清禾,温清梨已经死了,往后君上就是你一个人的了。你看今日君上还亲手为你簪花,将来定会与你恩爱到老,儿女满堂的。”

这话让温清禾终于露出些笑意:“娘,女儿现在觉得好幸福。”

阿娘含笑望着她:“我的乖女儿能幸福,娘就放心了。”

我没再继续看下去,飘着离开了内室。

可我又能去哪里呢?

活着的时候,母族回不去,夫家也融不进;死后,竟连解脱都成了奢望。

9

夜里,温清禾像昨夜一样等着墨湛,可墨湛却还在风阁独自饮酒。

若是从前,我倒盼着他醉得深些,那样夜里便不会来扰我,我也能得一夜安稳。

可今日不同,他分明还当着温家人的面,为温清禾簪了那支白玉兰,怎么到了夜里,反倒不肯去她院中了?

我飘到风阁,见他握着酒杯却没喝,身旁还坐着家臣季寻。

季寻正说着:“今日主君去了温家,还当着众人的面演了一出夫妻和睦,朝中大臣定会觉得温家与墨家已是一体。这样一来,温家便会被墨家的对头孤立,再也成不了气候。”

原来他去温家是这个用意,我竟还傻傻以为,他是瞧出了温清禾的破绽。

是我想多了。

季寻还在讲着朝中琐事,墨湛却有些心不在焉。

季寻也看出了端倪:“主君可是有心事?”

墨湛轻声道:“前几日我做了个梦,梦见女君带着个小孩子站在河对岸,那边的梨花开得极好,我喊她,她却不肯回头。”

季寻笑着宽慰:“想来是主君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您是盼着能有个真正的家了。”

墨湛却摇了摇头:“当年我爹娘和家人离世那天,我也梦见他们站在河对岸,无论我怎么喊,他们都听不见。”

季寻忙道:“主君莫要多思伤怀,况且女君此刻还好好在府中住着,不过是个梦罢了。”

墨湛仰头饮了口酒:“或许,真的只是个梦吧。”

沉默了片刻,他又道:“你派人盯着温家,她回温家待了几日,回来就说身子无碍,实在太反常。今日在温家,他们好像也在瞒着什么。”

季寻走后,我飘到墨湛对面坐下,静静望着他。

若是从前的我,断不敢这样直白地看他。

他方才说梦见我带着孩子站在梨树下,难道我和孩子死的时候,他是有感应的?

他…… 也曾在意过我吗?

夜风缓缓吹过,带着虫鸣,月影斜斜映在地上。墨湛又饮尽杯中酒,而我连个影子都没有。

过了许久,他终于起身,朝着温清禾的院子走去。

可温清禾已经睡着了,她靠在床边,嘴角还带着笑意。

她向来不擅长等人 —— 尤其是等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人时,寻常人根本不敢睡着,可她却睡得安稳。

叶儿想上前把她叫醒,墨湛却摆了摆手,轻声道:“让她睡吧。”

温清禾当真是个有福气的。

你看,就算她只是装成我的样子,也能轻易得到我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10

我总想托个梦给墨湛,把我被埋在温家那棵梨树下的事告诉他,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入他的梦。

此刻他正睡着,眉头紧锁,像是陷在梦魇里。

过去三年,我见过很多次他这样的模样,有时他还会在梦里落泪。从前我想叫醒他,他一醒就会用力掐住我的脖子,见是我,才会慢慢松手。

那时候他说,让我别在他睡着的时候碰他,怕自己会失手杀了我。

我因此胆怯了很久,后来才听人说,墨湛在北境那些年常遇刺杀,所以一直睡不安稳。

我犹豫了许久,试着伸出手,轻轻捧着他的脸,将额头贴了上去 —— 从前我连这样靠近他都不敢,如今成了魂魄,倒有了几分胆气。我想着,或许这样就能入他的梦了。

可没用,他向来警觉,此刻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这几天我也试着找过别人,或是其他鬼魂,可我好像被绑在了温清禾身边,只要离她远一点,就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回来。

我不知道她还对我做了什么,难道我要永远这样被束缚着吗?

我正想飘出去,墨湛却突然伸手搂住我,还翻了个身。

明明我没有实体,他却好像真的能抱住我。

紧接着,他醒了。

他看着空空的怀抱,愣了片刻,喉头动了动,呼吸才从沉重慢慢平稳下来。

然后我听见他低声对自己说:“墨湛,别被她迷惑了。”

在我们这段姻缘里,他始终是清醒的。

哪怕有那么多夜里,他好像要把我刻进骨血里,可等东方泛起微光,他就又成了北镇王墨湛,而我,依旧是温家那个不起眼的女儿温清梨。

11

天还没亮,宫里就来人了,说天子突然醒了。

墨湛立刻进了宫,没过多久,丧钟就传遍了全城 —— 天子驾崩了。举国上下都沉浸在悲戚中,新帝年纪还小,墨湛成了摄政君。

十三年前,他戴着枷锁被流放到北境军营;十三年后,他踏着尸山血海,站到了权力的最高处。

之后,他开始清理朝中旧部。

当年的五大家族,被他杀得只剩温家。

坊间有人笑谈:“朱王罗谢四家当年要是不送珍宝,改送美人,说不定就能保住性命了。”

“可不是嘛,珠宝都是俗物,只有人心才难得。那位北镇王的女君,我也曾远远见过,生得跟琼花似的,让人见了就心疼。就算北镇王再铁石心肠,也该抵不过美人柔情吧。”

“我还听说,只要北镇王在府里,就总宿在女君院中,从不踏足别处。”

我听见这些话时,阿娘正在夸温清禾:“乖女儿,如今你可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连太后都比不上你。”

温清禾却兴致缺缺:“尊贵又有什么用,我都一个多月没见到君上了。”

阿娘劝她耐心些:“他眼下忙着处理朝政,等忙完这段日子,自然会来找你。”

温清禾却担心,会有别的女人趁这个时候代替她。

阿娘笑着安抚:“你放心,眼下没有别的女人敢靠近他。就算真有,爹娘也会帮你除掉。”

“阿娘,你对我真好。”

阿娘摸了摸她的头:“娘不对你好,对谁好?你可是娘一手带大的宝贝。”

我怔怔地看着她们,心里一阵发寒 —— 是不是因为我不是在阿娘身边长大的,所以我就像她口中的 “别人” 一样,可以被随意除掉?

温清禾又问起我尸身的情况,阿娘说没再挖开看过,但想来已经腐烂,成了那棵梨树的养分了。

我垂眸看向自己的脚,半透明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 阿娘说的没错,我确实在慢慢消散。前几日,我的脚就开始变得透明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在人间,也不知道能留多久,更不明白,我死了这么久,怎么连个鬼差来拘我都没有。

12

又过了两日,墨湛终于要回府了。

温清禾在镜前精心打扮,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细细打量:“叶儿,从前真的是君上主动来我这里,温清梨从来没有主动去请过他吗?”

叶儿点头:“是的,女君从未主动过。”

温清禾轻嗤一声:“没想到她还有这等手段,从前是我小瞧她了。”

叶儿又道:“女君,您要不要换身素雅些的衣裳?二小姐平日里很少穿这么鲜艳的。”

温清禾脸色一冷:“她是她,我是我,我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何须学她?”

“可是……”

“叶儿。”温清禾转过身,眼神冷了下来,“都已经两个月了,温清梨早就该变成白骨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前些日子我还觉得她算聪明,如今看来,她也有些糊涂。

不,她不是糊涂,只是太急于摆脱我的影子。

没有人愿意一直做别人的替身。

13

傍晚时分,墨湛终于回来了。

他穿着一身玄色暗金蟒袍,身上的杀伐之气里,又添了几分矜贵。

他本就该是这般模样,从前不过是被北境的血与多年的恨,掩去了骨子里的贵气。

温清禾立刻迎上去,眼里满是惊艳与迷恋:“君上,您终于回来了。”说着,她就娇软地往墨湛怀里靠。

墨湛此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 身居高位,又有美人在怀,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场景。

他搂住温清禾纤细的腰肢,眼中的凌厉渐渐散去,多了几分温柔:“嗯,回来了。”他声音有些沙哑地应着。

可下一秒,他却皱了皱眉:“你的香还没换?”

温清禾眼神有些躲闪:“换…… 换了呀,君上上次说不喜那个味道,妾身之后就再也没用过了。”

墨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最终没说什么,陪着她用了晚膳,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温清禾就把身上的珠玉香囊全扯了下来,扔在地上:“我都用了这么久的梨香,连自己都快染上这味道了,君上怎么还说不一样?”

她转头看向叶儿,语气凌厉:“叶儿,你是不是在骗我?你就不怕你家人的性命不保吗?”

叶儿立刻跪了下来:“奴婢绝不敢骗女君!”

“那到底是为什么?”

叶儿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或许…… 不是香的问题,是体香?奴婢听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独有的味道。”

温清禾哼了一声:“什么梨香体香,难道他看的不是脸吗?我现在跟那个灾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连我自己都快分不清了!”

温清禾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 墨湛从前从未在我面前提过什么香味。

我飘到墨湛的书房,见他坐在案前,烛光忽明忽暗,他正盯着桌上的砚台出神。

从前,他在这里写字,我就在一旁研墨。窗外是一片修竹,风一吹,竹叶沙沙响,伴着墨香,那是我最贪恋的宁静时刻。

如今风还在吹,竹叶还在响,可研墨的人,早就不在了。

过了一会儿,季寻来了。墨湛问道:“温家那边,可有什么发现?”

季寻回道:“一切都如常,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主君是察觉了什么吗?”

墨湛声音冷冷的:“她的味道,还是不对。”

季寻挠了挠头:“主君说的是女君?味道变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吧,人不是还好好的吗?”

墨湛眼神动了动,看向桌上刚送来的新鲜梨子,喊来人,让他去给温清禾传话,说明日想吃梨酥,要她亲手做一份送来。

梨酥我从前常做给他吃,他是想借着梨酥的味道,来分辨真假吗?

他是真的在怀疑了。

我也没想到,他竟会这般上心。或许,不是因为在意我,只是他不能容忍自己被欺骗。

没关系,只要他能发现真相,能把我的尸身从梨树下挖出来,就好。

那棵梨树陪了我十七年,它吸着日月雨露长大,结出的果子,比我这苦涩的人生要甜得多。

它那样好,那样干净,就像当年照顾我的嬷嬷一样,陪着我长大。它于我而言,就像母亲一般,不该用我的腐骨来当养料。

14

温清禾接到传话后,顿时慌了:“君上怎么好端端的想吃梨酥?我根本不会做啊!”

叶儿连忙劝她:“小姐别慌,奴婢见过二小姐做过几次,知道做法,奴婢写下来给您。”

温清禾立刻让叶儿把做法写下来,然后亲自去小厨房忙活,熬了整整一夜,废了好些食材,终于蒸出了一锅梨酥。

叶儿尝了一口,点头道:“差不多了,就是这个味道。”

温清禾这才松了口气,梳洗过后,端着梨酥去见墨湛。

墨湛拿起一块,慢慢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君上,味道怎么样?”温清禾满眼期待地问。

我也有些期待,说实话,我自己都忘了从前做的梨酥是什么味道。

第一次做梨酥给墨湛,还是我们成婚半年后。那时他从北境回来养伤,嬷嬷劝我:“清梨,夫妻之间,总得有人先往前走一步,这样才能离得近一些。他是保家卫国的男儿,骨子里坏不到哪里去。”

我那时还犹豫:“可君上不喜我,我去了,怕是会惹他不快。”

嬷嬷笑着说:“你没有爹娘护着,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你得借着眼下的身份,为自己建个家。”

我听了嬷嬷的话,去了他的院子。他果然不喜我,但也没赶我走。我硬着头皮照顾了他半个月,帮他换药,为他梳洗,梨酥就是那时候做的。

那天他睡着了,我见府里的梨子熟了没人吃,怕浪费,就摘了些,学着做梨酥。满室都是梨香,我忙得满头大汗,他却突然醒了,问我在做什么。

我当时慌了,随口撒了个谎:“妾身见君上吃饭没胃口,想做些开胃的点心给您。”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在里面下毒了?”

“妾身不敢!”我急着证明,立刻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结果被烫得吐了出来。

那一刻,我以为他会发怒,甚至会杀了我,可他没有。后来,他还吃了好几块梨酥。

嬷嬷知道后,笑眯眯地说:“你看,这不就近了一步吗?”

从那以后,每年梨子熟了,我都会做梨酥,渐渐成了习惯。

15

墨湛吃下那块梨酥后,盯着温清禾看了许久。

温清禾又问:“君上,味道还合心意吗?”

墨湛的手轻轻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这般亲昵的动作,让温清禾眼里瞬间盛满了欣喜。

我心里有些失落 —— 原来我做的梨酥,也没什么特别的,她仿得这样像,他还是没分辨出来。

可下一秒,墨湛的手猛地收紧,眼中满是杀意:“你究竟是谁?温清禾在哪里?”

温清禾被掐得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她拼命去掰墨湛的手,可她那点力气在墨湛面前,不过是蚍蜉撼树,连一丝撼动都做不到。

“君上…… 我…… 我就是温清禾啊……”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墨湛一字一句地问:“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温清禾在哪里?”

季寻等人听到动静,连忙进来,纷纷跪地请墨湛息怒:“主君若是有疑虑,不如细细审问,若是现在杀了女君,可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墨湛这才慢慢松了手。

温清禾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眼里满是恐惧,可她还是不肯承认,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温清禾。

其实,她说的也不算错 —— 她本就叫温清禾。

墨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冰冷:“你既然说你是她,那你告诉本王,你嫁过来时身子那样弱,吃了那么多补药都没调好,怎么回了趟温家,短短七日就康健了?”

“还有你身上的味道,你做的梨酥,为什么和从前差了这么多?”

温清禾这才知道,我替她出嫁时,身子原是不好的。

从前我常年待在那个小院里,饮食时常短缺,身子哪里能好?只是我也不明白,除了那些避子药,我什么时候吃过补药?

可我定然是吃过的,不然也不会怀上那个孩子。

难道,是墨湛让人换了药?

他…… 也曾想过要和我有个孩子吗?

温清禾摇着头哭:“君上,妾身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墨湛冷笑一声:“你和她长得的确像,可你不是她,绝对不是。季寻,把温卿夫妇请来。”

他是想让阿爹阿娘来辨认,可他错了 —— 他找对了答案,却用错了方法。

16

阿爹阿娘很快就来了,他们装模作样地看了温清禾一会儿,一口咬定她就是温清禾。

他们说的也是实话,墨湛自然看不出破绽 —— 他根本不知道,温家还有个叫温清梨的女儿,那个陪了他三年的妻子,其实是我。

季寻等人也劝道:“主君,您最近处理朝政太累了,或许是思虑过多,不如先去歇息吧。”

墨湛渐渐冷静下来,转身走了出去。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走在月光里。

这个男人,我竟有些看不透了。

身上的香味、身子是否康健、一碗普通的梨酥,这些本就不能证明一个人被换了。以他的性子,不该这般武断才对。

可他却这样笃定。

季寻从后面追上来,问他:“主君,您究竟怎么了?”

墨湛停下脚步看向他:“你还记得本王说的那个梦吗?”

季寻想了想:“主君您是说梦见女君和一个孩子站在河对岸,主君您怎么叫女君,她都不应您那个?”

墨湛缓缓点了点头:“季寻,她可能……已经死了。”

“我这一生,好像从来都留不住什么。”

“爹娘如此,兄弟姐妹如此,她……也如此。”

“更或许,还有一个孩子。”

“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飘到他身前,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悲伤。

季寻连连否认:“不会的不会的,主君您……您别多想,女君肯定还是女君,至于孩子御医不是说了吗,今年定有信。”

墨湛没有再说话,他想了想:“你立刻去查,查温夫人当年生产的时候,是单胎还是双胎,如果是双胎,那一切就能说通了。”

冷静下来的他很快就想到了这种可能。

可当年知道阿娘生双胎只有几个人,术士早已五湖四海游历去了,嬷嬷已经去世,只剩下爹娘和叶儿知情。

而爹娘是早有准备的,不会轻易留下隐患。

17

果然,季寻什么都没查到,当年接生的稳婆和在场的丫鬟仆妇这些年都已经陆陆续续离世。

或许嬷嬷,也是他们害死的。

那时候嬷嬷身子总不大好,便回老家休养,可没多久就传来嬷嬷病逝的消息。

我当时伤心的几乎不能下床,然后叶儿被爹娘送来了。

叶儿和其他侍女也被拷问过,但也没问出什么线索。

最后,叶儿还以挨不住刑为借口,撞了刀自尽了。

现在知道事情始末的,就只有爹娘和温清禾了。

温清禾穿着我常穿的衣衫梳着我常梳的发髻来见墨湛,她也不哭闹了,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这时候的她最像我。

墨湛也有一丝的恍惚。

温清禾奉上茶,说了一些只有我和墨湛知道的私密事。

这些事都是叶儿来后发生的,看来叶儿偷看的本领还挺厉害。

墨湛安静地听完,然后反问一句:“既然你都记得这么清楚,那洞房那天本王对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温清禾眼神一紧,或许她以为自己主动说出那些私密事墨湛就会信了,没想到墨湛会反问。

“过了这么长时间,妾身……已经忘了。”她小声说道。

我还记得,他说:“纵使你生的的确惹人垂怜,也别想本王怜你半分。”

墨湛冷冷的笑了起来:“忘了?那你就去好好想,想好了再来告诉本王。”

温清禾立刻逃也似的走了。

我听见季寻他们在说:“主君的性格真的变了,以前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

“因为在乎,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说主君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乎女君的,以前也没看出来啊。”

“这姻缘啊有时候就是润物细无声,或许是从一杯茶一碗饭开始,谁知道呢。”

18

我的腿也开始消失了,只剩长长的衣裙飘来飘去。

我根据上次消散推算了一下,离我全部消散应该没几天了。

墨湛的调查也换了方向,他让人找无名的女尸。

活见人,死见尸。

他说若是找不到我的尸体,那就证明我还活着。

我越来越觉得他是真的想要找到我,而不是为了证明他被温家欺骗。

我不断的告诉他我被埋在梨树下,他依旧听不见。

我觉得他有时候也很笨,明明梦见我在梨花树下,怎么就不去温家挖一挖呢?

几天后,无名女尸找出很多,还有不少男尸,甚至还有婴孩的。

他带着温清禾去辨认了,里面没有我。

经过那些孩童尸身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那些婴孩,大多是女婴。

“主君,怎么了?”季寻问道。

他柔声说:“梦里的那个孩子,是个可爱的女童。”

我摸了摸小腹,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也没有做过梦,那个可爱的小女童,我怕是永远也看不到她相貌了。

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来,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与我一同死去。

我这二十年啊,好像也什么都没留住。

19

准备离开的时候,天上压下层层的乌云,要下暴雨了。

我也变得越来越透明,我想我快要散了。

想到杀我的人还逍遥法外,自己要一直被埋在黑暗里,还是有些遗憾。

可我又无能为力,我没办法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变成厉鬼去索命,我没有术法,甚至我飘远点都不行。

我不想再躲在墨湛的影子里,我飘向半空,我要再看看这座我想见却一直没能好好见过的天都城。

死前和墨湛最后在一起的时候,我见他心情好,一边为他束发一边问他我生辰那天能不能放我出府去游玩。

那时他说不行。

后来临出发又说,等他回来再说。

我知道他松了口,心中满怀期待的等他回来,虽然最后一场空。

不过也不迟,就把今天当做我的生辰吧。

今天的温清梨,二十岁,虽是个饿死鬼,但看过这世间的繁华。

我正瞧着这墨湛治下的天都城,忽然一阵骚动传来。

我低头看去,只见一残疾乞丐正死死拉住温清禾的腿,嘴里大叫着什么,脸上是无尽的愤恨。

温清禾慌乱的让人将那乞丐拖走,墨湛却饶有兴趣的拦住。

很快就弄清楚了状况,这残疾乞丐就是和温清禾成亲的书生。

在温清禾那年再见墨湛无法忘怀后,她便先杀了卢年,却没想到卢年命大没死成。

然后他一路乞讨爬到天都城,可他并不知道温清禾是哪家的,只能满街找,今日终于被他寻见。

至此,真相被揭开。

20

暴雨泼了下来,温清禾跪在雨中对墨湛说:“当年真的是妾身应嫁君上的,妾身对天发誓没有撒谎。”

“温清梨是灾星,她不配嫁给君上,现在一切只是各归原位。”

“我和她生的一模一样,我比她更会伺候君上,君上一定会喜欢妾身的。”

墨湛站在伞下喃喃道:“原来她叫温清梨。”

然后他蹲下来,看着温清禾,嘴角是阴冷的笑:“既然你愿意伺候本王,为什么当年不愿嫁现在又要嫁?”

“因为……因为……”温清禾抖抖索索的说不出话来。

墨湛道:“因为你怕死,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对不对?”

温清禾呜咽着:“本来就是我的,是我的。”

阿爹阿娘也替温清禾求情,说千错万错都是他们的错。

墨湛问他们:“你们完全可以将温清梨藏起来,藏在本王找不到的地方让她活着,为什么偏偏要杀了她?”

阿爹说:“她是灾星,本就该死的。”

阿娘说:“万一她被君上找到,清禾岂不是就要被赶回来。”

我听到这些,竟也没有很伤心。

阿爹有很多子女,根本不会在乎我的生死。

阿娘亲手带大温清禾,人人又说温清禾是福星,所以她越来越偏向温清禾。

墨湛最后问他们:“她的尸体在哪里?”

他们三人却怎么都不肯说。

我知道,他们觉得我死了,墨湛不一定会把他们杀掉。

但如果墨湛知道我是怀着他骨血死的,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墨湛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抬头看向温府的方向,然后打马前去。

他一直走到埋着我的梨树下。

这颗梨树,今年没有结果,一个都没有。

墨湛丢掉伞徒手挖了起来,季寻他们也立刻上前帮忙。

很快,我就看到了我的尸身。

我还没有变成白骨,甚至还有点像睡着了,可能因为我是中毒而死,所以尸身难以腐烂。

我看到我肚子被剖开,很是可怖。

周围的人都别开脸,甚至有人还呕吐起来。

但墨湛没有害怕,他脱下外衣将我的身体盖住,然后抱了起来。

大雨中,我感觉他好像在流泪,但或许只是雨水。

“主君,他们怎么处置?”季寻指着爹娘和温清禾问。

墨湛走到温清禾面前,伸手将她的脖颈一点点的捏碎。

温清禾拼命的挣扎,最后慢慢头歪到一边再无动静。

“灾星帮你们处理了。”他对爹娘说道。

然后又吩咐季寻:“他们只要不死,你随意。”

季寻点了点头,爹娘他们却惊恐起来,求着墨湛直接杀了他们。

我见过季寻处理刺客, 七十二道刑罚过一遍, 人还能喘气。

猪狗不如的活着,比死还难受。

21

雨停了,太阳洒遍整个天都城。

我在墨湛耳边说了谢谢,也说请他把我火葬,不要将我埋进土里。

虽然他也听不见。

我看着他抱着我的越走越远, 最后我大声喊道:“墨湛, 以后要是再喜欢上一个人, 千万不要再吓她啦, 要早点告诉她啊!”

一阵风吹过,小楼檐角的铜铃清脆的响。

我看见墨湛突然回头, 他在风中看着我,却最终没有看见我。

我转身飘到梨树下, 看见梨树开满了花。

一个可爱的女童正坐在梨树下, 我问她在等谁。

女童奶声奶气的说:“阿娘,我在等你啊。”

我怔了怔,她的眉眼有些像我,又有些像墨湛。

或许这就是我和他的孩子。

也或许,这就是我。

那个每日坐在梨花树下, 盼着阿娘能来的小小的我。

我对她笑了笑,牵起她的手:“我来了,我们走吧。”

她立刻紧紧握住我的手:“阿娘, 我们去哪?”

我说:“天大地大, 去哪里都行。”

22

梨花大片大片的开, 我牵着小女童看见一条漂亮的河。

河边很多人,正排队向前走。

队伍的前方是一个充满温暖的地方。

就在我快接近温暖的时候, 我听见墨湛的声音:“温清梨。”

我回过头,见到他正踏河而来。

他穿着我最喜欢看他穿的墨色长衫,高束的发在风中飞扬。

他来到我和孩子面前, 对我说:“之前叫你,你总不理我, 原来是名字叫错了。清梨, 还好我没来迟。”

我以为他又入了梦,以为是他的梦过了界。

可我看到他身后还有无数的将士在过河, 鲜血淋漓缺胳膊少腿的。

原来,他战死了。

然后他抱起孩子,自然而然的牵起我的手:“走吧, 爹娘就在前面等我们。”

我向前看去, 我看到了很多人, 他们向我们挥手。

我还看见了嬷嬷, 她却在生我的气:“清梨,我向神佛求了那么久保你长命百岁,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终于想起来,死的那一刻,我听见一个声音:“再给她一点时间吧,她嬷嬷生前可是每天求我保佑她,总要让她看见大仇得报啊。”

原来,我能魂魄不散, 不是温清禾使了什么手段。

是我的嬷嬷,生前为我求来的。

“阿娘。”我叫着她。

抚养我长大的是她, 为我取名的是她,教我生存生活的是她, 求神佛保佑我的是她,等着我的也是她。

她就是我的阿娘。

嬷嬷哭了, 然后又笑了起来。

又起风了, 梨花如雪般随风起舞。

草长莺飞四野,月白风清梨花。

清梨,走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