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他嗤笑我二本配不上清华，我转身订婚他彻底疯了
发布时间：2025-10-19 11:41 浏览量：2
他以为我永远会是那个跟在他身后、仰望他的小姑娘。
直到我的订婚请柬摔在他脸上，
他才明白，有些转身，就是一辈子。
【1】
蒋泊辰刚把行李箱拖进玄关，就听见他妈楚月梅热情洋溢的嗓音从客厅传来。
“我们暖暖长得好看，性格又好，追她的人可多了！”
他换鞋的动作顿了一下。
“暖暖啊，阿姨单位有个小伙子特别优秀，重点是，他一直想找个你这样文静秀气的女孩……”
蒋泊辰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几步走到客厅门口，看着坐在沙发上，正对着手机发语音的母亲。
“妈，您闲得慌？”
楚月梅抬起头，脸上带着被打断的不悦。
“我跟暖暖聊天呢，你插什么嘴？”
她晃了晃手机。
“生哪门子气？我给暖暖介绍对象，又不是给你介绍。”
蒋泊辰靠在门框上，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生什么气？”
“您觉得她能看得上您介绍的那些人？”
他语气里的笃定几乎要溢出来。
“她不会同意的。”
楚月梅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暖暖又不是小孩子了，谈个恋爱怎么了？”
“再说了，人家暖暖是正经大学毕业，现在工作也好，怎么就不能找个好对象了？”
蒋泊辰没接话，只是那眼神里的不以为然更加明显。
是啊，正经大学。
个二本院校。
和他这个清华的，隔着天堑。
这是周围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楚月梅懒得理他，低头又开始按手机。
“暖暖，别听泊辰瞎说，阿姨跟你说，这小伙子照片我看着了，真是一表人才……”
蒋泊辰没走，就站在那里，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等着。
他似乎能预见向暖那带着点怯意和疏离的回复。
“谢谢阿姨，但是我最近工作忙，暂时不考虑这个问题。”
或者更直接点。
“阿姨，我真的不用了。”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打下这些字时，微微蹙着眉的样子。
那种带着距离感的乖巧。
他太熟悉了。
手机提示音清脆地响了一下。
楚月梅低头看去，随即笑了起来，把手机屏幕亮给蒋泊辰看。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暖暖多懂事！”
屏幕上，是向暖的回复。
“不用啦，谢谢阿姨。”
简简单单六个字，连个感叹号都没有。
和他预想的一模一样。
蒋泊辰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彻底绽开，带着一种“看，我就知道”的胜利姿态。
他什么也没说，直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脸轻松地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
背影里都写着“无聊”和“尽在掌握”。
楚月梅在他身后不满地嘀咕。
“你这孩子，什么态度……”
蒋泊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他甚至轻哼了一声。
结束了吗？
当然没有。
他完全错过了，就在他转身走开的那一秒，楚月梅的手机，又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第二条信息，悄无声息地抵达。
屏幕再次亮起。
楚月梅的目光落在那一行新出现的字上。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从刚才的嗔怪，变成了彻底的惊愕，嘴巴微微张着。
她猛地抬头，看向蒋泊辰已经走到走廊尽头的背影。
想叫住他，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那条信息写着：
“阿姨，其实是想跟您说一声，下周我要和男朋友订婚啦！希望得到您的祝福哦！”
后面还跟着一个可爱的笑脸表情。
楚月梅看着手机，又看看儿子消失的方向，半天没回过神来。
订婚？
暖暖要订婚了？
和谁？
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而蒋泊辰，对此一无所知。
他带着那份莫名其妙的得意和笃定，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把那个即将引爆他世界的消息，隔绝在外。
也没看见，他母亲脸上那复杂难言的表情。
【2】
房间门被轻轻敲响时，蒋泊辰正靠在床头打游戏。
“进。”
楚月梅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犹豫。
“泊辰……”
“嗯？”他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手指飞快操作着。
“那个……暖暖她……”
楚月梅斟酌着用词。
“她刚才又发了条信息。”
蒋泊辰嗤笑一声，语气懒散。
“怎么？又补一句‘真的不用了’？”
“不是。”
楚月梅走到他床边，把手机递到他眼前。
“你自己看吧。”
蒋泊辰这才勉强把视线从游戏上移开，漫不经心地瞥向手机屏幕。
下一秒，他手指的动作完全停住。
游戏里的人物因为失去操控，瞬间被击杀。
“You have been slain.” 的游戏音效在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几行字上。
“阿姨，其实是想跟您说一声，下周我要和男朋友订婚啦！希望得到您的祝福哦！”
后面那个笑脸表情，像根针一样扎进他眼睛里。
订婚？
男朋友？
下周？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房间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游戏背景音乐还在不知趣地响着。
楚月梅看着儿子瞬间僵住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
“泊辰……你没事吧？”
蒋泊辰猛地回过神。
他扯了扯嘴角，想把那抹僵硬扯成一个无所谓的笑，但失败了。
他把手机扔回给母亲，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视线落回灰暗的游戏屏幕。
声音刻意压得很平，带着一种故作轻松的沙哑。
“我能有什么事？”
“她订婚……不是挺好的么。”
楚月梅观察着他的神色。
“你……真觉得挺好？”
“不然呢？”
蒋泊辰操作着复活的人物，手指用力得有些发白。
“她年纪也不小了，谈婚论嫁很正常。”
他顿了顿，补充道，像是要说服谁。
“总不能一直一个人。”
楚月梅叹了口气。
“我就是有点意外，从来没听她提过有男朋友，这突然就要订婚了……”
“妈。”
蒋泊辰打断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我游戏还没打完。”
楚月梅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行，你玩吧，晚饭好了叫你。”
她转身出去了，轻轻带上了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蒋泊辰手指一松，手机掉在了被子上。
游戏里的人物再次停滞，很快又被敌人包围。
但他没去看。
他只是仰起头，靠着床头，盯着天花板上单调的吸顶灯。
灯光刺得他眼睛有些发疼。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那条信息，和那个该死的笑脸。
订婚？
和谁？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不，他凭什么要知道。
他和向暖，早就结束了。
在三年前那个晚上，就彻底结束了。
他记得那天晚上，空气里弥漫着浴室潮湿的水汽。
她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他斜倚在门框上，看着她收拾东西。
心里堵得厉害，说出口的话却像淬了冰。
“既然你觉得这么累，那就算了吧。”
“早点结束也好。”
他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心里闪过一丝刺痛，但更多的是一种破罐破破摔的狠戾。
“挺没劲的。”
是啊，挺没劲的。
那种永远隔着一层的感觉。
她的小心翼翼，他的刻意靠近。
她总觉得配不上他，周围人也觉得她配不上他。
清华和二本之间，好像隔着的不是录取分数线，而是阶级。
他曾经以为时间能改变她的想法。
但最终，先失去耐心的，好像是他自己。
那晚之后，他们心照不宣地切断了联系。
从亲密无间的“青梅竹马”，变成了通讯录里沉默的名字。
三年。
他忙着学业，忙着项目，忙着在他那个“清华”的世界里披荆斩棘。
偶尔从母亲那里听到一点她的消息。
毕业了，找工作了，似乎一切都好。
他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
毕竟，就像他说的，“挺没劲的”。
一个早就结束了的，不算正式关系的关系。
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是……
“订婚”这两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他心底某个被刻意封存的盒子。
里面的东西汹涌而出，瞬间将他淹没。
不是不在意。
只是他以为，那个会跟在他身后，怯怯地叫他“泊辰哥哥”的小姑娘，永远会在那里。
只要他回头，就能看见。
原来，不是的。
有人先他一步，把她牵走了。
permanently。
【3】
晚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
蒋父蒋建国察觉到妻子和儿子之间流动的异样，但没多问，只是默默夹菜。
楚月梅几次想开口，看看蒋泊辰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又忍住了。
最后还是蒋泊辰自己先打破了沉默。
他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状似无意地问。
“妈，向暖……有说她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吗？”
楚月梅愣了一下，连忙放下筷子。
“哦，我后来问了一句，暖暖说是个设计师，自己开工作室的，好像挺有才华的。”
“设计师？”
蒋泊辰咀嚼着这几个字，语气听不出情绪。
“嗯，叫……陈述。名字还挺好记的。”
楚月梅观察着儿子的反应。
“听说对暖暖很好，两个人认识一年多了。”
“一年多……”
蒋泊辰重复着，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效率挺高。”
楚月梅斟酌着说。
“暖暖也二十五了，遇到合适的，定下来也正常。”
“是啊，正常。”
蒋泊辰夹了一筷子青菜，嚼得很慢。
蒋建国看看儿子，又看看妻子，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们在说隔壁向家那丫头？她要订婚了？”
“是啊。”
楚月梅叹了口气。
“老向他们家估计这几天就得通知大家了。”
她看向蒋泊辰。
“泊辰，你……到时候去吗？”
蒋泊辰动作一顿，抬眼看向母亲。
“我去干什么？”
“你们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
“一起长大就要去参加她的订婚宴？”
蒋泊辰打断她，声音有些冷。
“妈，你不觉得尴尬吗？”
楚月梅被噎了一下。
“这有什么尴尬的，都过去那么久了……”
“我不去。”
蒋泊辰斩钉截铁，放下筷子。
“我吃饱了。”
他起身离开饭桌，再次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留下蒋建国和楚月梅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蒋建国低声问。
楚月梅把下午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蒋建国听完，皱起了眉。
“这孩子……心里还是没放下？”
“谁知道呢。”
楚月梅看着儿子紧闭的房门，忧心忡忡。
“当初是他自己说结束的，现在人家暖暖要开始新生活了，他这又是什么态度？”
房间里，蒋泊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夏夜微凉的风吹进来，带着楼下花坛里茉莉的清淡香气。
这味道很熟悉。
小时候，向暖家院子里就种了很多茉莉。
夏天的时候，她总喜欢摘几朵，用线串起来，做成小手链，非要给他也戴一个。
他那时总嫌麻烦，嫌女孩子的东西娘气，但最后往往拗不过她亮晶晶的眼神。
那些久远的，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此刻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
她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学步的样子。
她被人欺负了，哭唧唧跑来找他告状的样子。
她考试没考好，被他训得眼泪汪汪，却还是坚持要他补习的样子。
还有……那个暑假，闷热躁动的夜晚，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第一次低头吻住她时，她惊愕又羞涩，连耳垂都红透的样子。
那么多年的点点滴滴，渗透在生命里，原来从未真正褪色。
他以为结束的，只是三年前那段扭曲挣扎的关系。
而不是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结。
可现在，她要订婚了。
和一个认识才一年多的男人。
一个“设计师”。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那股翻涌的，陌生的，带着尖锐痛感的情绪。
是嫉妒吗？
还是不甘？
或者，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恼怒？
他说不清楚。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是大学同学兼好友，林修。
“辰哥，回来没？出来喝酒啊，哥几个都在‘夜色’呢。”
蒋泊辰看着那条信息，手指动了动。
“好。”
他需要酒精，需要喧嚣，需要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去。
他需要确认，他对向暖的在意，只是出于一种习惯性的占有欲，而不是别的什么。
绝不是。
【4】
“夜色”酒吧里灯光迷离，音乐震耳。
蒋泊辰到的时候，林修和另外两个朋友，沈恪和陆方明，已经喝上了。
“哟，我们蒋大学霸终于舍得从京城回来了？”林修笑着给他让出位置。
沈恪给他倒上酒。
“听说你那个项目拿奖了？牛逼啊兄弟！”
蒋泊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稍微浇熄了一点心头的燥火。
“还行。”
陆方明打量着他。
“怎么了这是？脸色不太对啊，回家不高兴？”
蒋泊辰没说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林修凑过来，压低声音。
“不对劲。说说，遇上什么事了？感情问题？”
蒋泊辰动作一顿，瞥了他一眼。
“哪来的感情问题。”
“得了吧，看你那表情，跟被人撬了墙角似的。”
林修嗤笑。
蒋泊辰捏着杯子的手指骤然收紧。
林修没察觉，还在那侃。
“不过说真的，就凭咱辰哥这条件，清华高材生，前途无量，想要什么样的没有？那个谁，经济系的系花，追你多久了？你愣是看都不看人家一眼……”
“向暖要订婚了。”
蒋泊辰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按下了静音键。
另外三个人都愣住了，音乐声仿佛瞬间远去。
林修掏了掏耳朵。
“谁？你说谁要订婚？”
“向暖。”
蒋泊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感觉舌尖有点发苦。
“我靠！”
沈恪先反应过来。
“就你家隔壁那个……跟你一起长大的向暖？”
陆方明也惊了。
“她……她不是一直……那个你吗？”
他们这几个发小，多少都知道点蒋泊辰和向暖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虽然蒋泊辰从未正式承认过，但大家都默认，向暖是喜欢蒋泊辰的，而且喜欢了很多年。
怎么突然就要订婚了？
林修的表情严肃起来。
“怎么回事？跟谁订婚？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设计师，叫陈述。下周订婚。”
蒋泊辰语气平淡，又灌了一杯酒。
“下周？！”
林修声音拔高。
“这么急？她这……瞒得够严实的啊！你之前一点都不知道？”
蒋泊辰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我不知道。”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她好像……什么都没跟我说。”
这感觉很奇怪。
他们明明住在隔壁，两家人关系密切。
他们曾经分享过最隐秘的心事，最亲密的接触。
可如今，她人生中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是通过他妈妈的手机，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得知的。
最后一个知道。
像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林修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同情。
“兄弟，想开点。其实……这样也好。”
“是啊。”
沈恪接口。
“你俩那状态，不清不楚的，耗着也没意思。她找个合适的人定下来，对你对她都是解脱。”
陆方明也点头。
“而且，说句实在话，泊辰，你将来肯定是要留在北京发展的，她一个二本毕业的，大概率就留在这小城市了。差距只会越来越大，长痛不如短痛。”
这些话，像一根根针，精准地扎在蒋泊辰心上。
是啊，差距。
所有人都看得分明的事实。
他曾经也用这个理由说服过自己。
结束是对的。
是对彼此负责。
可为什么，当“差距”真的以另一个男人的形式，彻底横亘在他和向暖之间时，他会觉得这么难以接受？
“你们说得对。”
蒋泊辰又倒满酒，眼神有些空茫地看着晃动的液体。
“结束了是好事。”
“她找到归宿，我应该为她高兴。”
他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一个笑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来，喝酒。”
他举起杯。
“祝她……订婚快乐。”
另外三人互相看了看，都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
“对，喝酒！”
“一醉解千愁！”
“明天起来，啥都忘了！”
蒋泊辰仰头，将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
酒精灼烧着胃，却无法温暖心底那片越来越大的冰凉。
他以为喝酒能麻痹自己。
可越喝，脑子却越清醒。
清醒地意识到，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真的要彻底走出他的生命了。
以一种他从未预料过的，决绝的方式。
而他，连质问的立场都没有。
是他先放的手。
是他亲口说的“挺没劲的”。
他现在又在不甘心什么？
【5】
接下来的几天，蒋泊辰把自己关在家里，哪儿也没去。
美其名曰陪父母，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楚月梅和蒋建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不敢多问。
向家要办订婚宴的消息，很快就在相熟的邻里间传开了。
楚月梅接到了向暖母亲周婉正式的电话邀请，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喜悦。
挂了电话，楚月梅看着儿子紧闭的房门，又是一声叹息。
订婚宴定在周六晚上，市中心一家不错的酒店。
周五晚上，蒋泊辰正在书房找一本书，手机响了。
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接起。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他无比熟悉，却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轻柔女声。
“泊辰哥哥，是我，向暖。”
蒋泊辰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嗯。有事？”
他的声音刻意保持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淡。
电话那头的向暖似乎顿了顿，才继续说。
“我……我妈妈应该给阿姨打过电话了吧？关于我明天……”
“嗯，说了。”
蒋泊辰打断她，语气没什么起伏。
“恭喜。”
简单的两个字，像石头一样砸过去。
向暖那边又沉默了一下。
“谢谢。”
她的声音低了一些。
“那个……泊辰哥哥，你明天……会来吗？”
蒋泊辰几乎能想象出她问这句话时，微微咬着下唇，带着点怯意和期待的样子。
就像以前很多次，她想要他陪她去做什么，又怕被他拒绝时一样。
他心里某个地方猛地一软，但随即又被更强烈的情绪覆盖。
他冷笑了一声。
“我去干什么？”
“看你和你那位……设计师先生，如何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他的话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刺意。
向暖呼吸一滞。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蒋泊辰逼问，积压了几天的烦躁和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向暖，你特意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问我去不去你的订婚宴？”
“是想向我证明什么？证明你离了我，立刻就能找到更好的下家？”
“还是想看看我后悔的样子？”
他的话越说越难听。
电话那头，向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却硬了几分。
“蒋泊辰，你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我打电话，只是出于礼貌，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两家也一直是邻居。”
“如果你不想来，没人勉强你。”
“下家？”
她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透出一点凉意。
“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过正式的关系，不是吗？”
“何来‘下家’一说？”
蒋泊辰被她的话噎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是啊，没有正式关系。
那三年纠缠，算什么？
“至于后悔……”
向暖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一种让他心慌的疏离。
“我希望你以后，能找到真正适合你的人。”
“我也找到了我想共度一生的人。”
“就这样吧，打扰了。”
“再见。”
说完，不等蒋泊辰回应，那边直接挂断了电话。
干脆利落。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嘟嘟嘟——
像锤子一样敲在蒋泊辰心上。
他握着手机，保持着接听的姿势，站在窗前，很久没有动。
窗外夜色浓重，对面向暖家的窗户亮着温暖的灯光。
曾经，那盏灯下，有一个总会对他露出羞涩笑容的女孩。
现在，那盏灯下，她在为另一个男人，准备明天的订婚宴。
而她刚才说的话，还在他耳边回荡。
“我也找到了我想共度一生的人。”
共度一生。
蒋泊辰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一股尖锐的，前所未有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直到这一刻，直到亲耳听到她用那样平静而坚定的语气说出“共度一生”这四个字。
他才真正意识到。
他可能要永远失去她了。
不是三年来的那种冷战和疏远。
而是彻底的，永远的，失去。
【6】
周六一整天，蒋家气氛都有些低压。
蒋泊辰很晚才起床，脸色不太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
楚月梅和蒋建国默契地没有提订婚宴的事。
下午，楚月梅开始换衣服，准备出门。
蒋泊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似随意地翻着杂志，视线却不时飘向窗外。
他看到向暖家的门口停着婚庆公司的车，有人进进出出，忙碌着。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向暖的父母，周婉和向志成也打扮得体地出来了，脸上洋溢着笑容，上了车。
车子发动，缓缓驶离。
蒋泊辰的目光追随着那辆车，直到它消失在街角。
他知道，他们是先去酒店准备了。
楚月梅收拾妥当，走到客厅。
她看了看坐在沙发上，依旧一动不动的儿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泊辰，妈……真走了？”
蒋泊辰翻了一页杂志，头也没抬。
“嗯。”
声音闷闷的。
楚月梅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饭菜在厨房，你自己热一下吃。”
“知道了。”
楚月梅拿起包，出门了。
家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蒋泊辰维持着那个姿势，坐了许久。
手里的杂志，一页也没有看进去。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向暖昨晚的话，还有三年前，他说的那些混账话。
“早点结束也好，挺没劲的。”
现在，她真的要彻底结束了。
和一个只认识了一年多的男人。
那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会对她好吗？
知道她怕黑吗？
知道她喜欢吃甜食但又容易牙疼吗？
知道她看起来温顺，其实骨子里也有倔强的一面吗？
知道她曾经……那么用力地喜欢过一个人吗？
无数个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猛地扔开杂志，站起身，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烦躁地踱步。
酒精无法麻痹的恐慌，在此刻寂静的黄昏，被无限放大。
他不想去。
他不想亲眼看着她对别人笑，看她和别人交换戒指，接受众人的祝福。
那无异于凌迟。
可是……
如果他不去，是不是就真的，连最后看一眼的资格都放弃了？
是不是就真的，默认了这场告别？
天色渐渐暗下来。
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
蒋泊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华灯初上，这座城市即将开始的夜生活。
而城市的另一端，那家酒店里，一场关于她和别人的仪式，正在举行。
他抬手看了看表。
六点半。
仪式应该快开始了吧？
他想象着向暖穿着礼服的样子。
她穿白色一定很好看。
他好像，还从来没见她穿过正式的礼服。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一种强烈的，近乎失控的冲动，猛地攫住了他。
他想见她。
现在就想。
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火燎原，再也无法压制。
他猛地转身，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冲出了家门。
【7】
酒店宴会厅灯火通明，衣香鬓影。
舒缓的音乐流淌着，营造出温馨浪漫的氛围。
蒋泊辰赶到的时候，仪式似乎刚刚结束，宾客们正在自由活动和用餐。
他站在入口处，目光急切地扫过全场。
很快，他就看到了今天的主角。
向暖。
她穿着一身香槟色的优雅小礼服，不是他想象的白色婚纱，但依然明艳动人。
头发精心挽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
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她身边，站着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
个子很高，气质温和，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斯文干净。
应该就是那个设计师，陈述。
此刻，陈述正微微侧头，低声和向暖说着什么。
向暖仰头听着，然后笑了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
那种笑容，是蒋泊辰很久很久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的。
放松的，依赖的，带着光亮的。
不是以前在他面前那种，带着小心翼翼和讨好意味的笑。
蒋泊辰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钝痛蔓延开。
他站在原地，像个误入别人幸福场域的局外人，手脚冰凉。
“泊辰？你怎么才来？”
楚月梅发现了他，赶紧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惊讶。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区域，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包括向暖和她身边的陈述。
向暖转过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蒋泊辰身上。
她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得体微笑。
平静，淡然。
仿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前来祝贺的邻居哥哥。
陈述也看了过来，目光带着些许询问，看向向暖。
向暖低声跟他说了句什么，陈述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一起，朝着蒋泊辰这边走了过来。
蒋泊辰看着他们相携走来的身影，看着陈述自然搭在向暖腰间的手，只觉得无比刺眼。
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
“阿姨说你会忙不来，没想到你还是赶来了。”
向暖先开口了，声音依旧轻柔，但带着明显的距离感。
“恭喜。”
蒋泊辰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
他的目光落在向暖身上，几乎无法移开。
“谢谢你能来。”
向暖微笑着，然后侧身，介绍身边的男人。
“这位是陈述，我的未婚夫。”
她又抬头看向陈述，语气自然地介绍。
“陈述，这位是蒋泊辰，我跟你提过的，我家邻居，也是……我很尊敬的哥哥。”
哥哥？
很尊敬的哥哥？
蒋泊辰的指尖猛地掐进了掌心。
陈述微笑着伸出手，态度大方得体。
“你好，蒋先生，常听暖暖提起你，谢谢你以前对她的照顾。”
暖暖。
他叫她暖暖。
那么自然亲昵。
蒋泊辰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顿了一秒，才勉强伸出手，和他短暂地握了一下。
“你好。”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照顾谈不上。”
他看着向暖，意有所指。
“她一直很独立。”
向暖避开了他的视线，微微靠在陈述身侧。
陈述揽着她的肩膀，笑容温和。
“是啊，她有时候是挺倔强的，有自己的主意。”
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亲昵和宠溺。
蒋泊辰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周围似乎有相熟的邻居和长辈在看着他们，低声议论着什么。
他像是个突兀的闯入者，站在这里，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每一道目光都像是在提醒他，他此刻的处境有多么可笑和难堪。
“仪式……还顺利吗？”
他听到自己没话找话。
“很顺利。”
向暖点头，脸上的幸福笑容真实而刺眼。
“谢谢关心。”
楚月梅在一旁看着这诡异的气氛，赶紧打圆场。
“那个……泊辰你刚来，还没吃东西吧？先去那边拿点吃的？”
“对对对，蒋先生请自便，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陈述也客气地说。
蒋泊辰看着向暖。
向暖也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不用了。”
蒋泊辰听到自己说。
“我还有点事，就是过来……道个贺。”
他顿了顿，目光死死锁在向暖脸上，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后面几个字。
“祝你们……幸福。”
向暖微微颔首。
“谢谢。”
疏离而礼貌。
蒋泊辰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穿着礼服，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的样子刻进脑海里。
然后，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一般，大步朝着宴会厅门口走去。
背影僵硬，带着一种近乎狼狈的仓惶。
他没有回头。
所以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之后，向暖脸上那得体的笑容慢慢淡去。
她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怅惘和释然。
楚月梅看着儿子离开，又看看站在原地，被未婚夫轻轻揽住的向暖，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孽缘啊。
【8】
蒋泊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家的。
脑子里一片混乱，眼前反复闪现着向暖对那个男人露出的笑容，以及她介绍他时，那句轻飘飘的“邻居哥哥”。
“哥哥”……
多么讽刺的定位。
他把车停在楼下，却没有立刻上楼。
只是靠在驾驶座上，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看着对面向暖家漆黑的窗户。
今晚，她不会回来了。
或许，以后也很少会回来了。
她会有自己的家，和另一个男人。
那个叫陈述的设计师。
看起来确实斯文稳重，和她站在一起，也算登对。
至少，比她和他站在一起，看起来要和谐得多。
没有那种无形的，名为“差距”的鸿沟。
他想起刚才在宴会上，听到几个邻居阿姨的议论。
“暖暖这丫头，算是苦尽甘来了，找了个这么靠谱的。”
“是啊，小陈自己开工作室，有本事，对暖暖也好，看她笑得多开心。”
“比起以前……唉，有些事啊，强求不来，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
那些话语，像细密的针，扎在他心上。
原来在所有人眼里，他和向暖，都是“强求不来”的。
原来那个男人，才是她的“甘来”。
那他呢？
他算什么？
她过去那些年，在他身上耗费的青春和感情，又算什么？
一段不值得回首的……黑历史？
香烟燃尽，烫到了手指。
蒋泊辰猛地回过神，将烟蒂摁灭。
他打开车门，下车，上楼。
家里的灯还亮着，蒋建国还没睡，正在客厅看新闻。
看到儿子回来，脸色苍白，一身烟味，蒋建国皱了皱眉，但没多问。
“回来了？你妈呢？”
“还在酒店。”
蒋泊辰哑声回答，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爸，我累了，先睡了。”
“嗯，去吧。”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蒋泊辰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寂静和黑暗像潮水般涌来，将他包裹。
他以为不去想，就可以不在乎。
他以为时间久了，就能淡忘。
他以为结束那段关系，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可直到失去的这一刻，直到亲眼见证她属于别人，他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那些所谓的“差距”，所谓的“为你好”，所谓的“挺没劲的”，都不过是他懦弱和自负的借口。
他害怕面对来自周围，甚至来自家庭的可能的不认可。
他潜意识里，或许也享受着她的仰望和追逐。
所以他可以若即若离，可以主导这段关系的开始和结束。
他从未真正平等地看待过她，从未给过她应有的尊重和安全感。
他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
直到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黑暗里，他闭上眼，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哽咽的低吼。
像一头受伤的困兽。
可惜，醒悟来得太迟了。
她已经向前走了。
走得很远，很决绝。
不会再回头了。
【9】
第二天，蒋泊辰起得很晚。
他走出房间时，楚月梅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准备午饭。
看到他，楚月梅欲言又止。
“妈，怎么了？”
蒋泊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声音沙哑。
楚月梅放下手里的东西，擦了擦手，走到客厅。
“泊辰，你昨天……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蒋泊辰避开母亲探究的目光，去倒水。
“就是过去道个贺。”
楚月梅叹了口气。
“暖暖那孩子……其实也不容易。”
蒋泊辰动作一顿，没说话。
“她那个未婚夫，陈述，我昨天仔细观察了，人确实不错，稳重，体贴，对暖暖也很上心。”
楚月梅慢慢说着。
“暖暖爸妈对他都很满意。”
“听说他工作室发展得挺好，打算婚后就在市里买房子，离暖暖上班的地方也近。”
“挺好的。”
蒋泊辰打断母亲，语气有些生硬。
“她过得好就行。”
楚月梅看着儿子紧绷的侧脸，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有些坎，只能自己过。
中午吃饭的时候，气氛依旧沉闷。
饭后，蒋泊辰借口出去走走，离开了家。
他漫无目的地在熟悉的街道上走着。
这条路上，有他们一起上学骑车的背影。
那个小公园，有他们夏天偷偷分享一根冰棍的角落。
那家书店，有他陪她来买辅导资料的记忆。
点点滴滴，无处不在。
原来这座他长大的小城，每一个角落，都烙印着关于她的回忆。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他停下脚步。
对面，是市图书馆。
他记得高中时，他经常在这里给向暖补习功课。
她理科不好，总是被复杂的公式和题目弄得眉头紧锁。
他会不耐烦地敲她的脑袋。
“这么笨，以后怎么办？”
她就会委屈地扁嘴，小声反驳。
“我文科很好啊……”
然后继续埋下头，跟那些题目较劲。
那时候，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崇拜。
仿佛他是她的全世界。
而现在，她的世界里，有了另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不需要再仰望，可以平等对视的人。
红灯变绿。
蒋泊辰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着对面熟悉的图书馆大门，仿佛看到了那个扎着马尾，穿着校服，因为解不出题而苦恼的少女。
也看到了那个坐在她身边，一脸不耐烦，却还是会一遍遍给她讲解的少年。
时光荏苒。
他们都回不去了。
他最终没有走过那个路口，而是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通往高中校园。
他需要去那里，寻找一些东西。
或者，是去埋葬一些东西。
【10】
蒋泊辰的高中母校，暑假期间显得格外宁静。
门卫大爷还认得他这个当年的风云学生，笑着放他进去了。
操场上空无一人，只有烈日灼烧着塑胶跑道。
教学楼紧闭着门窗。
他凭着记忆，走到教学楼后面，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
这里，是他和向暖以前常来的地方。
算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树荫浓密，相对隐蔽。
他走到树下，抬头看着茂密的枝叶。
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他蹲下身，在树根附近，一块松动的砖石旁，用手扒开泥土。
动作有些急切，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期待。
泥土被翻开，露出了一个有些生锈的旧铁盒。
蒋泊辰的心跳骤然加快。
他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拿出来，拂去上面的泥土。
盒子上挂着一把小锁，已经锈迹斑斑。
他用力一掰，锁就开了。
深吸一口气，他打开了盒子。
里面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只有一些已经褪色的彩色玻璃珠，几张皱巴巴的卡通贴纸，几枚造型幼稚的发卡……
还有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的，微微泛黄的信纸。
最上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十六七岁的向暖和他。
应该是某个同学抓拍的。
背景就是这棵梧桐树。
他穿着篮球服，满头大汗，似乎刚打完球，表情有些不耐烦。
而向暖站在他身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手里拿着一瓶水，正仰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喜欢和怯怯的温柔。
蒋泊辰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照片上向暖青涩的脸庞。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疼得他弯下了腰。
他放下照片，拿起那沓信纸。
解开橡皮筋，最上面一页，是向暖娟秀的字迹。
日期是七年前，他们刚上高三的时候。
“泊辰哥哥，今天你又给我讲题了，虽然你老是说我笨，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我希望自己能变得更优秀一点，离你近一点。”
“我喜欢你。可能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吧。”
他一页页翻下去。
每一页，都记录着她琐碎的心事，和她对他那份深藏心底，小心翼翼的爱恋。
“泊辰哥哥，你考上清华了，真厉害！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我也要努力，争取考去北京，离你近一点……”
“大学生活好像很精彩，你越来越忙了，给你发信息都要好久才回。没关系，你忙你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今天看到你和那个学姐一起走在校园里，她好漂亮，和你很配。我是不是……应该放弃了？”
“我们这样……算是在一起了吗？你从来没有明确说过。不过没关系，能陪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泊辰，我有点累了。好像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追不上你的脚步。我们之间，好像隔得好远……”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三年前，他们“结束”的前夕。
字迹有些潦草，带着水渍晕开的痕迹。
“你说‘挺没劲的’。”
“原来我这么多年的喜欢，在你看来，只是‘没劲’。”
“蒋泊辰，再见。”
“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看到最后一行字，蒋泊辰的视线彻底模糊。
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砸在泛黄的信纸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他紧紧攥着那些信纸，像攥着自己那颗迟来的，悔恨交加的心。
原来，她曾经这么用力地喜欢过他。
原来，她积攒了这么多的失望和委屈。
原来，他那句轻飘飘的“挺没劲的”，对她造成了这么深的伤害。
而他，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优越感里，对她的痛苦和挣扎视而不见。
甚至在她选择离开后，还愚蠢地笃定她不会真正放手。
铁盒里这些幼稚的“宝藏”，和这些从未寄出的信，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所有的自负、懦弱和混蛋。
也照出了她曾经，那么纯粹而卑微的爱。
现在，她收回了这份爱。
把它给了另一个懂得珍惜的人。
他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了。
蒋泊辰把脸埋进掌心，肩膀微微颤抖。
夏日的风吹过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仿佛在为他逝去的青春，和永远错过的爱情，奏响一曲无声的挽歌。
【11】
蒋泊辰在家又待了两天，便订了返回北京的机票。
楚月梅和蒋建国没有多留他，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只叮嘱他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走的那天，天气很好。
出租车停在楼下，蒋泊辰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隔壁向暖家的窗户。
窗户关着，静悄悄的。
她应该……和她未婚夫在一起吧。
或许在忙着看新房，或许在规划未来。
她的未来里，没有他。
这样也好。
他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泊辰哥哥。”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蒋泊辰身体一僵，猛地回头。
向暖站在她家门口，穿着一件简单的连衣裙，手里提着一个环保袋，像是刚去买东西回来。
阳光洒在她身上，柔和而宁静。
她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很平静。
蒋泊辰关上车门，对司机说了声“稍等”，然后朝她走了过去。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站定。
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
最终还是向暖先打破了寂静。
“要回北京了？”
“嗯。”
蒋泊辰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贪婪地，近乎贪婪地看着。
似乎想将她的样子，更深地刻进脑海里。
“几点的飞机？”
“下午两点。”
“哦，那时间还够。”
向暖顿了顿。
“一路平安。”
“……谢谢。”
又是沉默。
蒋泊辰喉咙发紧，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问她过得好不好？
废话。
问她未婚夫对她好不好？
多余。
道歉？
显得虚伪又可笑。
最终，他只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办婚礼？”
向暖微微笑了一下。
“还没定，可能年底，也可能明年春天。”
“到时候……看情况吧。”
她没有发出邀请。
他也没有问。
彼此心照不宣。
“那……挺好的。”
蒋泊辰听到自己说。
“祝你……幸福。”
这句话，他在她的订婚宴上说了一遍。
现在，又说了一遍。
每一次，都像是在自己的心上扎一刀。
向暖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平静，仿佛已经彻底释然。
“谢谢。”
“你也是，泊辰哥哥。”
她叫了他一声“泊辰哥哥”，和以前一样，却又完全不一样了。
里面不再有小心翼翼的爱慕和怯懦，只剩下一种礼貌的，疏远的客气。
“在北京，照顾好自己。”
“嗯。”
蒋泊辰深吸一口气，知道该走了。
再停留下去，也只是徒增难堪和不舍。
“那我走了。”
“好。”
向暖站在原地，没有动。
蒋泊辰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这个夏天的她，永远定格在记忆里。
然后，他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没有回头。
出租车缓缓启动，驶离了这条熟悉的街道。
后视镜里，向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点，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如同她在他生命中的痕迹，终将渐渐淡去。
蒋泊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感觉有冰凉的液体，从眼角悄然滑落。
他知道，他弄丢了他青春里最珍贵的东西。
而且，再也找不回来了。
飞机冲上云霄，离开这座承载了他所有爱恋与悔恨的小城。
窗外是绵延的云海，如同他此刻空茫的心。
新的生活总要开始。
只是那里面，不会再有一个叫向暖的女孩了。
他的竹马。
他曾经触手可及，却最终永远失去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