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下葬当天,殷渊笑意涔涔道:方家欠我个发妻,那就让方欣顶上
发布时间:2025-10-18 18:03 浏览量:2
嫡姐的未婚夫竟投靠了阉党,摇身一变,成了人人喊打、唾弃不已的奸佞之臣。
为了维护方家那清贵显赫的名声,嫡姐毅然决然地前去退婚。
然而,这一去,便彻夜未归。
第二天,天刚破晓,早起倒夜香的工人便亲眼目睹了方家大小姐跳入护城河的悲惨一幕。
爹娘心急如焚,连忙请人打捞,整整捞了三天,才将嫡姐的尸身捞起。
可那时,嫡姐的尸身已被护城河里的鱼啃咬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嫡姐下葬的那天,那个被世人称作奸佞的殷渊竟登门造访。
大家都以为他是来嫡姐灵前忏悔赎罪的。
谁知,他竟笑意盈盈地对爹娘说道:“方家欠我一个发妻,方婉已然离世,那就让方欣顶上。若方欣也死了,我记得你们还有个女儿叫方欢。”
1
我,便是方欣。
按常理而言,我本应立刻寻死,以彰显方家不与阉党同流合污的凛然正气。
可我并没有这么做。
我拒绝了爹爹送我去白云寺当姑子的提议,反而欢天喜地地说道:“我愿意嫁给殷渊。”
当着族老的面,我神色严肃,正色说道:“殷渊今年才二十二岁,便已是从三品的锦衣卫同知。若不是嫡姐想不开寻了短见,我一个庶女,便是做梦也不敢奢望他能成为我的夫君。”
“更何况他相貌堂堂,我只要一见到他,便心生爱慕。别说是做他的正妻,便是给他做妾,我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族老们被我的话气得吹胡子瞪眼。
七十三岁的二大爷哆哆嗦嗦地指着我,怒不可遏地斥责道:“寡廉鲜耻!方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寡廉鲜耻的女娃!真是有辱门风!”
他大约觉得多看我一眼都是玷污了自己的眼睛,于是又转身去骂我爹爹:“方德炤,看看你养的女儿,把方家两百年的脸面都丢尽了!”
爹爹看向我,神色凝重,沉声道:“阿欣,殷渊并非良配,你若肯去白云寺,将来爹爹定会给你寻个更好的人家。”
“爹爹,你是真的觉得殷渊不是我的良配,还是觉得殷家不是方家的良配?”我梗着脖子,倔强地说道,“女儿心悦殷渊,非他不嫁。爹爹若实在看重方家名声,大可以杀了女儿。”
方家人向来重名声,可方家世代良善,再如何也做不出逼死女儿这种狠心之事。
我一番话,将爹爹气得差点晕倒。
他瞪着我,厉声道:“方欣!你就这么想嫁殷渊?就算从此与方家断绝关系,你也要嫁给那个奸佞吗?”
“不管今日你们说什么,我都要做殷夫人。”我坚定不移地说道。
啪!
清脆的耳光声骤然响起。
我的右脸火辣辣地疼。
爹爹是文官,平日里与嫡母诗词歌赋,十分儒雅斯文,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他第一次打我。
我不避不让,扭头倔强地看着他。
“好好好!”他眼角因为愤怒而微微湿润,“从今往后,你不要叫我爹。”
“好的,爹爹。”我乖巧地应下。
他更气了,气得浑身发抖。
他没再打我,他不想看到我。
当即唤来我的贴身丫鬟锦春为我收拾行李。
他以为这样可以唬住我,让我知难而退。
然而,一直到锦春将我的衣裳首饰胡乱装在布囊里,我都没有改口。
我背着布囊,跪在大门口,拜别爹爹和嫡母。
嫡母哭红了一双眼睛,苦口婆心地劝我别冲动。
爹爹冷哼一声,说道:“她哪里是冲动,我看她是被糊涂油蒙了心,为了一个男人,连爹娘都不认了。”
“爹爹说这话,女儿着实冤枉,哪里是我不肯认爹娘,分明是爹娘不肯认我。”我温声细语地解释道。
爹爹气得转身就走。
嫡母看着我叹息道:“阿欣,出了这个门,你就回不了头了。为了只见过一面的殷渊,值得吗?”
“我曾听后街卖糖水的老妪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殷渊他既有钱又有权,还长得好看。我这次若不抓住机会,只怕会后悔一辈子。”我认真地说道。
嫡母还想再劝。
爹爹却大声道:“谢茵,你还跟她说什么?让她滚!”
他话音刚落,门房就屁滚尿流地跑了进来:“老爷,殷……殷大人来了。”
爹爹和嫡母脸色大变。
我转头看向身后,果然看到殷渊大步走来,一身黑底织金的麒麟服,威风凛凛,腰间佩着一把绣春刀,寒光闪闪,身后跟着几个彪形大汉,个个凶神恶煞,令人望而生畏。
方家的下人们都吓得瑟瑟发抖,就连嫡母也情不自禁地往爹爹身后躲了躲。
爹爹倒是腰背挺直,像一根宁折不弯的修竹,毫不畏惧。
他瞪着殷渊,冷声道:“殷渊,方家已经同方欣断绝关系,你还要娶她?”
“跟谁断绝关系?”殷渊追问。
“方欣!”
殷渊道:“原来是跟方欣断绝关系啊!”
他说话的重音落在了方欣的“方”字上面。
然后他低头看着我,笑了:“方二小姐对殷某如此痴情,殷某又怎会辜负方二小姐的一片深情?”
他弯腰将我扶起来,在爹爹的气急败坏中,带着我出了方家,在方家附近租了个房子,让我住了下来。
“这里条件实在有些简陋,好在只是暂住,三天后,我便来迎娶你,你在这里安心待嫁便可,一切有我。”殷渊温柔地对我说道。
我有些僵硬,低着头,不敢看他。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心悦我,为了我被逐出家门都不怕,现在看到我,怎么一句话都不敢讲了?”他调侃道。
“害羞了?”
他一番自问自答后,留下一个老婆子照顾我,然后潇洒离开。
殷渊走后,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的锦春终于敢开口同我说话了:
“小姐,你真的要嫁给殷阎罗吗?”
“你真的为了殷阎罗,连老爷夫人都不顾了吗?”
她带着哭腔,焦急地问我。
我看向她,麻木地说道:“嫁给殷渊有什么不好?是,方家和他政见不同,可朝廷上的事情,关我一个小女子什么事?”
锦春看我的眼神带上了失望:“小姐,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殷阎罗要娶你,只是为了羞辱方家?”
“方家立身清正,刚正不阿,殷阎罗与阉党为伍,娶了你,就是给方家的名声抹黑!”她义愤填膺地说道。
我看着锦春,没有说话。
锦春气愤地丢下我的包袱:“我锦春虽然是个奴婢,但也不屑于与这样的人为伍,小姐以后自求多福吧!”
她大步离开,头也不回地回方家去了。
我七岁那年,锦春来到我身边伺候,如今已经十年了。
这十年,她对我尽心尽力,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我及笄那年,她对我说,等我嫁人,她就给我做陪房,照顾我一辈子。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同锦春分开。
可她现在不要我了。
爹爹不要我了,嫡母也不要我了。
我坐在窗棂下的阴暗里,强忍的眼泪终于簌簌落下。
我不是傻子,如何能不知道殷渊娶我是为了羞辱方家?!
可正因为知道,我才必须嫁他。
我若不嫁,就得方欢嫁。
三妹妹今年才十三岁,我如何能看着她跳这个火坑?
若是方欢也不嫁,后面还有六岁的方娟。
难不成,这么多方家女儿,都去寺庙做姑子?
嫡姐去找殷渊退婚的前一天曾找过我。
她问我:“如果是你,你愿意为方家付出一切吗?”
我说我愿意。
我虽是庶女,可爹爹和嫡母待我和娘亲不薄。
七年前京城里突然流行起一种传染病,许多人家将染病的妻女送去时疫所,那里面都是病人,只有痊愈方能回家。但大多数人,都死在了里面,有去无回。
我和娘亲不幸染病。
爹爹和嫡母坚决不肯送我们去时疫所,单独辟了个院子,日日熬药给我们医治。
我挺过来了,娘亲却没挺过来。
娘亲临死前对我说,能做方家妾,是她的荣幸。
能做方家女,亦是我的荣幸。
所以我想都没想,就对嫡姐说“我愿意”。
嫡姐听了我的话,连说了三个“好”字。
第二天嫡姐就去找殷渊退婚了。
再见到嫡姐,便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殷渊上门时,我还没从嫡姐去世的悲痛中缓过来,听到他说要娶我,我立刻想起了我对嫡姐说的那句“我愿意”。
我可以为了方家的名声去死,去做姑子,可我不嫁,我后面的妹妹们怎么办?嫡姐的仇怎么办?
我愿意为方家付出一切。
我愿意嫁殷渊。
2
接下来的三天,我没见到殷渊,但源源不断的东西被他送来这临时租来的小宅子。
有金银器皿、绫罗绸缎,也有胭脂水粉、美味佳肴,琳琅满目。
成亲的前一天晚上,院子里传来小石子落地的声音。
我出门察看,没看到人,但是地上多了一个小荷包,荷包里装着一些碎银子,和一双珍珠耳珰。
荷包上面绣着株兰草,针脚细密,是三妹妹方欢的手艺。
“欢儿。”我轻声唤她。
耳边只有呼呼风声回应我。
“欢儿。”我叠声唤她,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
月光洒在我身上,我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我又哭又笑,回了房间。
摸着荷包,心里无半点儿后悔。
到了卯时,我起身更衣,自有殷渊安排的妆娘为我梳洗打扮。
绞面,敷粉,盘发,描眉,我自上而下,从朱钗到嫁衣,都是殷渊让人送来的,只有耳垂上的两枚珍珠,是我的三妹妹偷偷送来的,带着她对我的祝福。
巳时一刻,殷渊便骑着高头大马来接我了。
他身边跟着那些凶神恶煞的锦衣卫,连鸟雀都噤声了,不敢发出一点声响,遑论周围的百姓。
他来得这般早,我猜测迎亲不会简单。
果然,他接上我之后,骑马和花轿并行,带着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地围着方家绕圈。
“贺方御史次女与锦衣卫副指挥使殷大人喜结良缘,永结同心!”
那些锦衣卫扯着嗓子,将这句话喊得震天响,唯恐天下人不知。
殷渊带着我绕了方家三圈,绕了多久他们喊了多久,喊得我耳朵和脑子都嗡嗡的,头痛欲裂。
最后迎亲队伍停在方家大门口。
殷渊高声道:“岳父岳母,小婿今日接走阿欣,定好生待她,日后殷方两家是姻亲,都是自己人,小婿一定看在阿欣的面子上,对方氏族人多加照看。”
方家大门始终紧闭,没有一个方家人露面。
但我知晓,大门后面的方家人,只怕气疯了,怒不可遏。
哪怕方家不认我,只要我叫方欣,那也是方家的方。
爹爹就算将我逐出家门,跟我断绝关系,殷渊和我成亲,依然能羞辱到方家。
终于,快到午时良辰,殷渊吩咐轿夫,打道前往殷家。
微风吹动车帘,我看着两边商铺偶尔探出的脑袋,不用猜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方家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儿。
我木然地闭上眼睛,心中五味杂陈。
很快,花轿落地,我睁开眼,已经到了殷家。
殷渊双亲早亡,为他操办喜宴的是阉党的人。
比起迎亲时的简陋,殷家这边张灯结彩,十分隆重,热闹非凡。
宾客很多,有阉人,有奸人,还有来巴结殷渊的人,形形色色。
我在这些人的祝福中,和殷渊拜堂,成了他的妻。
从此我是一个奸佞的妻室,别人对殷渊的辱骂,至少有七成会落在我身上,我将成为众矢之的。
3
夜渐深,宴席那边的宾客觥筹声越来越小,渐渐归于平静。
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很快,脚步声停在了新房外面。
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男人四大喜,排头一个的就是洞房花烛夜,殷老弟,咱家是喜不了了,殷老弟你可得仔细享受享受。小福子、小德子,你们两个在门外伺候着,听着点殷大人吩咐,好给殷大人提热水。”
“有劳孙大监,今儿个殷某高兴,底下那帮人都吃了酒,劳烦孙大监手下的人多盯着点。”
是殷渊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我咬了咬牙,心中有些忐忑。
孙大监我知道,名叫孙忠良,是当今圣上最信任的大太监,权倾朝野,被称为九千岁。他专断国政,排除异己,臭名昭著,令人闻风丧胆。爹爹每次提到他的名字,都恨得牙根痒痒,咬牙切齿。
很多人都恨他,可君上十分信任他,不仅把羽林军交到他手上,还把那些弹劾他的奏折交给他处理,任由他胡作非为。
殷渊就是和他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才做了锦衣卫同知,飞黄腾达。
而他的直属上司,锦衣卫指挥使,在殷渊上位不久,就告病归乡养病了。锦衣卫成了殷渊的一言堂,跟着殷渊杀了不少人,无恶不作。
杀的人里有老人,有妇孺,有朝臣,有平民,罄竹难书。
都是孙忠良想要杀的人,他们为虎作伥。
新房的门被推开,殷渊走了进来。
看着在我面前站定的鹿皮靴,我庆幸头上的红盖头没掀,替我遮住了脸上的厌恶和不满。
等殷渊用喜秤钩走我的盖头,我已经整理好情绪,一脸娇羞地同他喝完那杯合卺酒,装作恩爱无比。
“阿欣,”他看着我,眼里带着打量,唇角勾着,似乎在笑,“你说你心悦我,让我看看你有多心悦我。”
第一次距离殷渊这般近,烛光将这张脸映得分明,我有些晃眼,心中不禁感叹他的俊朗。
谁能想到,活阎罗会有一张老天厚爱的脸,真是造化弄人。
都说相由心生,他这么坏的人,应该长成丑八怪才是,可他却偏偏生得如此俊朗。
“夫君。”我娇声唤他,声音婉转。
然后伸手去解他腰间的玉带,动作略显生疏。
一夜雨疏风骤,细雨在竹叶上凝成水滴,打在兰花花蕊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第二日醒来,已是中午,我浑身酸痛,身边已经没有了殷渊的身影。
“夫人,奴婢桃枝,伺候您梳洗。”
一个大丫鬟上前,声音温柔。
“你们大人呢?”我问她,心中有些疑惑。
“大理寺有犯人越狱,大人处理去了,临走前让奴婢等人不得惊扰夫人,等夫人睡到自然醒。”
说完这话,她朝我笑道:“夫人命真好,有大人这般体贴的夫君,真是让人羡慕。”
我努力笑了笑,问她被安排给我之前,在哪里当值。
她说她之前负责给殷渊伺候笔墨,看来是个得脸的丫鬟。
我装作随意,开口问道:“方婉那日来退婚,你可看到她了?”
我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要查嫡姐的死,何其难,只能这般旁敲侧击地打听。
我以为她会缄口不言,守口如瓶。
谁知桃枝张口便答:“奴婢当时就随侍在大人身侧,方大小姐来找大人,说自己另有心上人,要退婚。大人拒绝了,让方大小姐的心上人来找他说退婚的事情,或者让方大人亲自来说。方大小姐就离开了。”
“她在府里待了多久?”我又问,心中急切。
桃枝道:“不到一盏茶的工夫。”
我疑惑地看着桃枝,桃枝似看透我心中所想,解释道:“大人说奴婢以后就是夫人的人,夫人问什么奴婢答什么,夫人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绝无二心。”
她看起来十分真诚,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
但我不能信她,她可能只是演技特别好,城府极深。
按她所说,嫡姐在殷渊这里没待多久,她离开殷家之后,极有可能是去找她的心上人了。
如此看来,殷渊与嫡姐的自杀没有关系,反而是嫡姐的心上人嫌疑更大。
可嫡姐三年多前就与殷渊订婚,我从未听说过嫡姐有什么心上人,这让我更加疑惑。
我不再多问,心中却有了新的打算。
桃枝却突然对我道:“夫人,您一定要相信,大人绝对没有伤害您的姐姐,大人对夫人是一片真心。”
她神色莫名地郑重,让我心中一动。
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没有过多表露。
4
到了傍晚,殷渊回来,我匆忙将为阿姐抄写的往生经收起,转身对他抿着嘴笑,装作若无其事。
他愣了一下,沉声道:“在外人面前,不可如此笑。”
说完这话,他又吩咐侍女给我梳妆,动作温柔。
“孙大监为我们的亲事出了不少力,今晚我在玉德楼设宴请他,你同我一起去。”
我怯怯地问他:“夫君,我可以不去吗?我有些害怕。”
他笑道:“你连我都不怕,他有什么可怕的!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确实,在百姓口中,殷渊比孙忠良可怕多了,简直是恶魔的代名词。
孙忠良的可怕是对于朝廷官员,哪怕你是一二品的大员,得罪了他,隔日他就“找出”你的罪名送到皇帝面前,让你身败名裂。
但殷渊的可怕,在京城能止小儿夜啼,让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
桃枝给我重新梳好了头发,将一支珍珠珊瑚簪插在了我的发髻上,铜镜里,婉约盈盈,清丽又不失端庄,美不胜收。
“不好看。”殷渊走上前来,将那支珍珠珊瑚簪取下,亲自从妆奁中找出一支栖霞孔雀金簪,替我簪上,“这支更好看,才配得上我的夫人。”
他靠得近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来,让我心中一紧。
他行动自如,看起来不像有伤的样子,我想起桃枝说他去大理寺了,恐怕又是去刑讯逼供哪个倒霉蛋了,心中不禁有些同情那个倒霉蛋。
我撇开头,去看镜中的自己,华丽到艳俗,与平日的风格大相径庭。
这活阎罗的审美,实在是……我勉强笑道:“嗯,这支很好……很富贵。”
我就顶着这支富贵艳俗的发簪到了玉德楼,见到了孙大监和他的义子们,心中忐忑不安。
殷渊领着我向孙大监敬酒,态度恭敬。
孙大监目光落在我头上那支孔雀簪上,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似乎对这支簪子并不满意。
“世俗凡女罢了。”孙大监评价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殷渊道:“殷某也是世俗凡人,配这世俗凡女正好。”
孙大监道:“过几日百花会,咱家陪君上御临天玉泉,殷夫人也来,如何?”
我心里咯噔一跳,脸色变得煞白,如纸一般。
这几年,君上在孙忠良的挑唆下,变得十分荒淫无道,令人发指。朝中官吏的妻女,若被孙忠良看上了,他便以君上的名义,讨去侍君。那些女子,侍候完万岁,再侍候九千岁,或自戕,或灭口,没有活着回来的,下场凄惨。
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盯上我,让我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殷渊和他不是一党的吗?我才刚同殷渊成亲第二天,他怎么敢当着殷渊的面提出这个要求?这不是明摆着不把殷渊放在眼里吗?
“别怕,咱家会将你平安送回来的。殷老弟与咱家是自家人,咱家总不会让他做鳏夫。”孙大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威胁。
我哀求地看向殷渊,希望他能拒绝这个无理的要求。
男人都有占有欲,他应该也不想戴绿帽子吧?这是对男人尊严的极大挑战。
“大监逗你玩呢。”殷渊拍了拍我的手,看向孙大监,冷声道,“大监,阿欣是殷某的妻,不是阿猫阿狗,不能随意处置。”
孙大监不悦道:“殷老弟也难过美人关。”
殷渊道:“我们才刚成亲,正是情浓之时。”
言下之意,我们新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所以护着我,等过些日子,厌了我了,孙大监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我唇齿生寒,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奈。
孙大监却满意地哈哈大笑,用一种黏腻的目光看着我,道:“好好好,来日方长,咱家有的是时间。”
我开始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浑身颤抖不已。
殷渊将我往他身后的小桌子一推,道:“你坐那边吃菜,我有事和大监谈。”
我迫不及待地起身,由桃枝扶着,去了后面的小桌子,心中如释重负。
一道屏风将孙大监的视线彻底挡住,我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依然紧张不安。
刚坐下没一会儿,有人凑了上来。
那人面白无须,尖声尖气,是孙大监的一个义子,叫福安,让人一看就心生厌恶。
“殷夫人,奴才来给您斟酒。”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让我十足地恶心,如坐针毡。放至我跟前的酒杯,我碰都不想碰,生怕被他下毒。
桃枝向左挪了几步,挡在了福安跟前,试图保护我。
福安谄媚地笑道:“殷夫人生得真好看,比方大小姐还好看,真是倾国倾城。”
“你见过我嫡姐?”我惊讶地开口,试图从他口中套出一些信息。
福安道:“方大小姐来找殷大人退婚那日,奴才就在殷府门口,撞见大小姐出来,担心她的安全,一路护送她到了山荷街。早知她会寻死,奴才应该彻夜陪着她才是,都是奴才的错。”
路过布庄,我拽着殷渊的衣袖,开口撒娇:「夫君,我想去看看布料。」
殷渊看向我,被他锐利的目光盯着,我整个人变得有些僵硬。
「我等下得去大理寺,不能陪夫人了,夫人不会生我的气吧?」殷渊开口。
我松了口气:「不生气,不生气,有桃枝陪着我就好。」
我不敢看殷渊,拉着桃枝就下了马车。
「夫人喜欢的,可让他们送去殷府,直接同账房支银子。」殷渊看着我的背影大声道,像极了一个体贴的丈夫。
我绷直了脊背,带着桃枝进了布庄。
刚刚福安同殷渊说话时,我脑海中立刻有了一个杀他的计划。
仓促,但可行。
这布庄的掌柜,和我娘是同乡。他刚来京城时,妻子水土不服丢了半条命,是我娘给了他一笔钱将人治好。
他是整个京城唯一能给我提供助力的人。
我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不动声色地带着我和桃枝上了二楼的包厢。
「夫人想要看看什么料子,小的这就让下面的人取来。」
「所有料子都拿来看看,若是料子全,质量好,以后就都订你们家的。」我道。
掌柜的立刻小跑着吩咐下面的人送料子来。
送料子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伙计。
我皱眉道:「店里只有他吗?」
掌柜的道:「其余人去各府送料子去了。」
于是,我顺理成章皱眉道:「那就立一面屏风,桃枝在这里看料子,记录名册,好或者不好,都需在布名后面标注出来,我去另一面喝茶。」
我叮嘱桃枝:「时候不早了,你手上动作要快些,免得误了回府时辰。」
「是。」桃枝只得应下。
我起身到了屏风后面,立刻有一妇人从暗门出来,代替我坐在了桌前。影子打在屏风上,桃枝不会疑心我离开了布庄。而我,则换了身衣裳,从暗门离开布庄,抄近道赶往林华堂。
我的袖子里藏着把匕首,上面抹了毒药,只要有机会将福安刺伤,他必死无疑。嫡姐的仇,也就报了。
6
我戴着兜帽,小跑了起来。
还好,林华堂距离布庄不远,我赶到的时候,福安还没离开。
我藏身在林华堂外的小巷里,这是一个死胡同,如今正午阳光正烈,里面不会有人。
等福安拿了茶叶经过时,我故意压低了声音,喊道:「福总管,大监有急事吩咐,让奴婢来同你传句话。」
福安脚步一顿,果然走进了巷子。
我背对着他,手里紧紧抓着那把匕首,等着他靠近。
他沉声问:「你是谁?大监有什么话让你跑这一趟?」
我并不回答,听着脚步声到了我身后,立刻转身朝他刺去。
福安眼里闪过一丝惊骇,他想往后躲开,已然是来不及,巷子狭窄,往左往右,也都避不开抹了毒的匕首。
嫡姐,你的仇,要报了。
我心里闪过一丝快意,手上的动作更加紧促。
谁知福安突然整个人旱地拔葱,上了墙。
他会轻功。
我身形不稳,摔在地上,他则直接从墙头跃下,一脚踩在我的后背,伸手扯住我的兜帽,扳过我的脸。
「原来是殷夫人。」他冷嗤道,「殷大人和干爹,真是小瞧了你。」
我轻敌了。
我不敢想,我这个行动,会给方家带来多大的祸事。
就在我绝望时,身上突然一轻,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一只强健有力的手出现在我面前,我伸手抓住了它,借力站了起来。
我看向手的主人,被吓了一跳。
他戴了帷帽,风掀开纱帘,入目是一张布满瘢痕的脸。
被踹飞摔在地上的福安也在看他的脸。
「樊冉!」福安叫破他的名字,「你知道咱家是谁吗?孙大监可是我干爹,你九族不想要了?」
男人冷嗤一声,大步上前,不顾福安的挣扎,干脆利落拧断了他的脖子。
「方二小姐,还能走动吗?」他蹲在福安的尸体前抬头看我。
「能。」我嗓子有些哑。
他道:「既然能动,就请方二小姐速速离开,在下会做好善后。」
我同他道谢,然后飞快离开了巷子。
再回到布庄,桃枝还在清点布料。我换上先前的衣裳,坐在茶桌前,仿佛从未离开过一样。
樊冉,我在心里默念。
我听过这个名字。
四年前,京城里有个穷秀才落榜之后,醉酒经过柴房时,打翻烛台,他没有意识到,回房间就睡,后面起了大火,整个樊家都烧起来了。等他逃出来,虽保住了性命,脸却烧毁了。
而他一家老小,全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又为什么救我?
还有,他怎么知道,我是方二小姐?
7
随便挑了几匹绿茜纱,我叫上桃枝离开。
后背隐隐作痛,好在不影响走动。
刚出了布庄,迎面撞上一个粉衣女郎。
「没长眼睛啊,撞到我家小姐……」丫鬟尖厉的嗓门在看清我是谁后,渐渐没了声音。
「我道是谁,原来是方二小姐啊!」粉衣女郎一脸的嘲讽,「啊,不对,是殷夫人。」
她视线落在掌柜的手里捧着的布匹上,阴阳怪气道:「要不说殷夫人会选呢,若依然是方二小姐,以方大人的清廉,这绿茜纱别说是买几匹做衣裳了,就是买一尺做手帕都舍不得。」
她叫秦窈,是秦尚书的嫡女。秦尚书和我爹素来不对付,秦窈便和我嫡姐方婉不对付。
我一个庶女,她自然更是看不上眼,每次见面,都会对我冷嘲热讽一番。
如今我成了殷夫人,她忌惮殷渊,反而收敛了许多。
我笑道:「秦小姐要买吗?分你一匹。」
秦窈气得脸色铁青。
绿茜纱是江南织造府今夏最昂贵的布料,秦家是买得起,但秦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手里是没有这么多闲钱的。
我笑着对她挑了挑眉,然后吩咐桃枝将布料放进马车。
回到殷府,殷渊已经从大理寺回来。
他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心里咯噔一跳,想起了福安的死……有樊冉善后,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吧?
好在,他看到我之后,表情缓和了许多。
「阿欣,」他朝我招了招手,「替我上药。」
我这才注意到他身边还有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上好的金疮药。
桃枝领着人退了出去,我小心翼翼替殷渊褪去外袍中衣,这才发现他肩膀处有一片红肿。
「怎么受伤了?」我一边给他涂药,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难道有人刺杀他?
可这明显是用掌力打出来的。搞刺杀,用什么掌,用刀啊!
这人,比我还蠢。
「遇到有人劫狱,不小心被撞了一下。」殷渊表情淡淡的,他视线落在金疮药上,嘴角勾了勾,「这药是西北军中军医配的,涂上之后,要使劲按一按,才会有效果,今天涂了,两三天就看不出痕迹了。」
我心里一动。
我后背亦受了伤,本来还在想如何不让殷渊在行房时察觉,如今他受了伤,手不方便,正好可以避免行房。
这剩的金疮药,我正好能用,他身上有金疮药的味道,刚好掩盖住我身上的药味。
这么想着,我手里的动作不由得轻了起来,本来想整瓶倒在殷渊肩膀的好药,被我省下来大半瓶。
殷渊上完药就去了书房,我抓紧时间,反手给自己后背抹了药。
果然是好药,三天后,我背对着铜镜,已经看不出丝毫淤青的痕迹。
背上刚好,就到了百花会。
君上要去天玉泉,孙大监陪同,殷渊负责安保工作。
百花会是大衍一年一度的盛会,长公主亦在自己的别院准备了一场赏花宴。和天玉泉的池酒林胾不同,长公主别院的赏花宴以诗词歌赋为主题,只要有心,能拿出体面的名帖,谁都可以参加。
这是十来年的规矩了。
一开始,长公主借着百花会的赏花宴给朝廷物色人才,这几年孙忠良当权,君上昏庸,这赏花宴就单纯变成了大家吃喝玩乐结交人脉的场所了。
方家清高惯了,向来是不参加的。
我本也不打算参加,可天天拘在殷家,见到的不是殷渊就是桃枝等侍从,我一点外面的消息都不知道。
福安是孙大监最喜欢的一个干儿子,他死了,定然会起风波。我想去赏花宴,看看能不能听到一些风声。
于是,我就带着桃枝出了门。
现场的夫人小姐们应该是对我不齿的,但是殷渊凶名在外,她们倒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挤对我,反而要强忍着厌恶同我寒暄。
我知她们心里憋屈,也不为难她们,主动坐在了角落里喝茶,听她们说话。
没有人提到福安。
也对,是我心急了,福安是孙忠良的干儿子,这些女眷怎么敢光明正大地聊他的事情?
旁边的侍女给我续了一杯茶,我端了起来,打算喝一口就离开。
茶刚入喉,我听到一声娇笑,抬头正好看见秦窈和几个贵女笑着对我这边指指点点。我心里咯噔一跳,抬头看向给我倒茶的侍女,她对上我的视线,神情惊恐且慌张,不等我开口,转身就跑。
与此同时,一股热意和痒意爬满了我全身。
「桃枝,快去取清心丸来。」我咬牙说完这句话,起身就往湖心亭的方向走。
秦窈好歹是个诗书教养大的贵女,居然会使这种龌龊的手段。
她真是恶毒,我中了药,若是被男人近身,殷渊不会为我报仇,只会将我和那个碰我的男人一起挫骨扬灰,然后再把气出在方家身上。
我不能由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湖心亭现在空无一人,无遮无挡,按照大衍的规矩,若有女子孤身一人,闲杂男子是不能靠近的。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要忍耐住,熬到桃枝将清心丸取来服下便可。
然而,去湖心亭的小路要经过假山,我刚进假山,就被秦窈和那几个贵女拦住了。
她们身边还跟着一个猥琐的男人。
8
「殷夫人急着去哪里呀?」秦窈笑眯眯地问我。
「滚开!」我铁青着脸,「你们就不怕殷渊的手段吗?」
我心里一阵悲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拿殷渊这个奸佞来狐假虎威。
秦窈冷笑道:「只怕殷渊的手段落在我身上之前,先落在你和方家身上!」
强劲的药效让我几乎站不住,勉强扶着假山的石头,恶狠狠瞪着她们。
有贵女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惊疑道:「秦窈,你给她下的什么药?不是巴豆吗?」
「她可是殷阎罗的妻子,只下巴豆,不是太便宜她了吗?」秦窈得意道,「自然是什么药最毁人下什么药。」
那几个贵女脸色顿时变了。
可见她们先前并不知晓秦窈的打算。
面面相觑之后,其中一人对我道:「方欣,我们只是讨厌你贪慕虚荣,为了殷渊连爹娘都不顾了。想看你出丑,所以才配合秦窈给你下药。我们以为是巴豆……我们都是女孩子,做不出给你下春药这种事来,这事与我们无关。」
说完这话,她们转身就跑了。
「一群怂包!」秦窈「呸」了一声。
然后对她身边的男人招手:「去吧,便宜你了。」
「老子得了花柳病,就要死了,多亏了秦小姐,才让老子死之前有这个艳福。」
男人淫笑着朝我扑了上来。
我心里一阵恶寒,拼尽全力拿着一块石头朝秦窈扑过去。
秦窈性命被我威胁,自然会呼救。她得救了,我亦得救了。
然而,秦窈早有准备。
她侧身躲开,将我往男人怀里一推,冷笑道:「好好享受吧!」
「方婉比我强也就罢了,你一个低贱的庶女,凭什么高高在上?!」
「你们方家看不上我,那我要你们方家每一个人都下地狱。」
我愣了一下,想了起来。
两年前曾有媒婆上门给我长兄方林煜说亲,不过一刻钟,就被赶走了。有下人偷偷议论,说秦窈看上了长兄。
没多久,长兄就去了西北军营,在那边和一个女副将成了亲,再也没回来过。
原来,下人们议论的是真的。
在药效的作用下,我脑子越来越晕,身子越来越没力,眼看着那猥琐的男人离我越来越近,我心里一片绝望。
我几乎看到了他那口脏烂的黄牙。
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我身上的衣服竟好好的,秦窈和那猥琐男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我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戴着帷帽,帷帽下,是一张烂脸。
「樊公子,你又救了我。」我嗓子有些干涩。
「我给你吃了清心丸,你感受一下,药效解了吗?」樊冉声音低沉地说。
我撑着假山的石头站起身来,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不适。
我松了口气,低头看向地上两人。
「秦窈还活着。」樊冉语气中带着厌恶,「另一个,他该死。」
我笑了笑,问他:「你又要叫我离开,然后你留下来善后吗?」
「这次不用。我给秦窈塞了半斤的巴豆,等她醒来,她自己向众人解释她为什么会窜稀,而且旁边还趴了一个死人吧。」
啊,这么损的吗?
我错愕地看向樊冉,透过纱帘缝,看到他眼里促狭的笑意。
我心情顿时轻松起来。
我想起今天自己来参加赏花宴的目的,开口问他:「上次的事情……」
「你只管放心,无论如何不会查到你头上来。」樊冉打断我的话。
「你的侍女来了。」
他说完这话,一个飞身,消失在了假山中。
我这才听到桃枝唤我的声音。
「夫人,你没事吧?」桃枝找了过来,看到地上的两人,愣住了。
「没事。」我拉着桃枝转身离开。
秦窈忌惮殷渊,害我不成,绝不敢把我攀扯出来。
此事后续,与我无关了。
后来,听说秦窈对众人说那男人是个刺客,要对她行凶时,一个侠义之士出手相助,斩杀了刺客。
她爹是尚书,死人的事情,很好压下去。
反而是她当众拉稀的事情压不住,秦夫人为着秦家后面的姑娘名声着想,将秦窈送去了乡下庄子。
她有这个名声,未来是好不了了。
樊冉这人,有些意思。
既损又不圣母。
两次对我的搭救,足以让我忽视他那张丑脸。
直到某个晚上殷渊在我身上驰骋时,我想到了樊冉笑着叫我「方二小姐」的样子,才意识到失控了。
我爱上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丑男人。
9
心有所属后,对殷渊的亲近,就有些难以忍受了。
更何况,这些日子,他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外面对殷渊的骂声倒是越来越少。
因为骂得厉害的,都被他杀了。
有日我出门去首饰铺看头面,迎面走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看到车上挂着的殷字牌,立刻往旁边躲,因为慌张,一头栽进旁边食铺的潲水桶里。
众人不敢笑,也不敢拉她。
直到马车越过她,在首饰铺前面停下来,他们才松口气。
我心里微微发苦,有心想带她梳洗或者赔她一笔银子,但又怕更加吓到她,或者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只能看着她狼狈地从潲水桶里爬出来,连滚带爬地离开。
这世道越发不好了,都是孙忠良和殷渊害的。
我苦笑一声,再无取首饰的兴致。
转身,却看见不远拐角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我的三妹妹方欢。
她不见长高,但身形看着比之前还细长。短短几个月,她瘦了好多,身上的衣裳也灰暗了许多,再无先前的精致。
她手里紧紧拿着一个布包,身后是一家当铺,她刚从那里面出来。
方家最近的日子不好过。
或者说,整个大衍朝没有投靠孙忠良的官吏,日子都不好过。
昏君要建一座功德浮屠,孙忠良发明了一个忠贤银的名目,放言谁不给君上的功德浮屠捐银,谁就是不忠不贤。
方家这一批清流,家底本就不算丰厚,这次搜刮,虽不到让他们卖儿鬻女的地步,但也苦不堪言。
方欢狠狠地瞪着我,眼神似是在指责我。
「欢儿……」我张口唤她。
她转身就跑,不想与我有丝毫牵扯。
回到殷家,我闷闷不乐了一下午。
到了晚上,殷渊回来,他将一箱东珠放在我面前,说道:
「东南王献的,你今日不是没有选到合心意的首饰么?我记得你偏爱珍珠,就拿它们去打一套喜欢的头面。」
这东珠,个个有龙眼大。
这样的极品,宫里的娘娘都未必有,殷渊直接送了我一箱。
我目光落在他衣袍下摆的暗色,闻着比以往更重的血腥味,忍不住想要呕吐。
这之后,我不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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