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死那天,京城却十里红妆:他身穿大红袍,迎娶了心上人
发布时间:2025-10-14 20:00 浏览量:1
上一世我死那天,京城却十里红妆:他身穿大红袍,迎娶了心上人
宾客们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而张菀清心心念念的孙之尧,头戴宝冠,身着礼服,正是这场婚礼的男主角!
张菀清感到如同被雷击中!
她颤抖着声音呼唤:“孙之尧……”
孙之尧听不见,他带着穿着婚纱的女子穿过张菀清的灵魂,一步步走向主婚台。
尽管只是灵魂,张菀清却能感觉到胸口的紧缩和痛苦。
这四年来,她女扮男装加入军队,成为军师,后来被孙之尧发现真实身份,两人暗中结为夫妻。
但如今,当她战死沙场,他却回到了京城,与另一个女子结婚!
“一拜天地——”
随着司仪的高声呼喊,孙之尧和女子一同弯腰……
“等一下!”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了婚礼,只见身穿战甲的副将孙轶云冲了进来。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一拳打在孙之尧的脸上:“哥,你怎么能娶这个女人!你对得起张菀清吗?!”
宾客中传来低声议论:“张菀清,那是谁?”
“没听说过。”
张菀清心中一痛,她离开京城多年,背负着兄长的使命,如今已无人记得她。
孙之尧的眼神冰冷:“她如何,与我何干?”
张菀清喉咙紧锁,最终自嘲道:“是啊,确实与你无关了。”
毕竟……她已在廷阳离世。
孙轶云压抑着怒火:“张菀清与你无关,那孙家的名声你也不在乎了吗?宁姒儿这种女子怎能进入我们孙家,辱没我们的先祖荣光!”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
“啊!”宁姒儿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众人转头,只见血从她嘴角流出,洒了一地!
孙之尧无暇顾及孙轶云的过错,立刻抱起宁姒儿奔向后院:“快叫大夫!”
孙轶云沉默不语,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张菀清也想跟上去,但刚飘出几步,就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拉回到孙之尧身边。
她试了几次,每次走到离孙之尧十丈远的地方,就再也走不动了。
看着孙之尧对宁姒儿的关心,张菀清感到喉咙里仿佛含着苦胆,难以言喻:“没想到生前纠缠着你,如今死后,想离开也离不开……”
大夫为宁姒儿诊脉后说:“孙将军,宁姑娘体内毒素未清,内脏衰竭加剧,需要尽快找到替代品。”
孙之尧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知道了。”
大夫离开后,他温柔地安慰宁姒儿:“我已经派人去廷阳,等张菀清回来,就用她的命来换你的命!”
张菀清愣在了那里。
虽然她只是一缕幽魂,却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
孙之尧竟然如此讨厌她,甚至想要她的命……
但究竟是为何?难道就因为她隐瞒了身份,女扮男装混入了军营?
在床边,宁姒儿泪眼婆娑地低声说:“之尧,张姑娘本应在战场上守护边疆,怎能为了我而牺牲自己。”
“边疆不缺一个军师。”孙之尧的眼神冷若冰霜,“如果能救你一命,张菀清也算是死得其所。”
张菀清如同被雷击中,脑中一片空白。
在孙之尧的眼中,她难道只是用来给宁姒儿续命的吗?!
悲伤和绝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孙之尧!你真是铁石心肠!”
可惜,她的声音,他听不见。
孙之尧紧握着宁姒儿的手:“当年在汉灵庙,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落下病根。”
汉灵庙?
张菀清记得那是她将自己的第一次给了孙之尧的地方!
那时他被敌军的毒箭射中,她吸出了毒液,却没想到那晚他高烧失去了理智,为了救他,两人意外地发生了关系。
为了隐藏自己的女子身份,张菀清醒来后就逃走了。
后来听说孙之尧救了一个姑娘,原来就是宁姒儿!
再后来,孙之尧发现她是女子,再次侵犯了她,却因为她不是处女之身,讽刺她肮脏不堪。
张菀清不禁想,如果那天她没有离开,现在和孙之尧两情相悦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她想告诉孙之尧,救他的人是她!但又无力放弃。
活人是听不到死人的辩解的……
孙之尧搂着宁姒儿,温柔地说:“明天我就去找国师,再选一个好日子,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
宁姒儿感动地抬头看着他:“之尧,你对我真好。”
张菀清看着两人亲昵的样子,脸色苍白如纸。
第二天,张菀清跟着孙之尧来到了国师的府邸。
四年前她替哥哥参军时,曾向国师求过签。
还记得,当时国师叹息道:“此行福祸参半,若是过了,此后半生顺逆,反之……无葬身之地。”
现在看来,张菀清遇到了孙之尧,彻底赌输了。
“请国师,为我这个将军算一个姻缘顺逆的好日子。”
国师沉默了很久,直到孙之尧不耐烦地皱眉,才勉强开口:“一个月后。”
“张张国师。”孙之尧转身就要走。
“孙将军。”国师叫住他,慢慢地说,“老夫还有句话要告诉将军。”
“姻缘不仅看吉日,更要看良人。”
孙之尧脑海中突然闪过张菀清的脸,眼神一沉:“国师是在暗示谁?”
“自然是你现在想的那个人。”
孙之尧冷笑一声,冷漠地说:“如果张菀清是良人,我宁愿终身不娶。”
说完,他转身离去。
张菀清看着孙之尧的背影,心如刀割。
在军营里,她的身份被揭露,被孙之尧贬为军妓,夜以继日地被锁在他的床榻上。
如果不是北方战线紧张,张菀清现在也摆脱不了军妓的身份。
一个良家女子,一个军妓,身份一目了然。
就在张菀清要跟着孙之尧离开时,突然国师偏头看向她:“情关难过,早破执念,早入轮回。”
张菀清突然睁大了眼睛:“国师大人,您能看见我?”
还没等国师回答,张菀清眼前一晃,已经回到了孙之尧的马车里。
她回头看着国师府的大门,眼神中充满了落寞。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问清楚……
马车缓缓前行,刚到孙府门口,就看到一箱箱木箱堆在地上。
孙轶云正指挥着仆人们把东西搬上马车。
孙之尧的目光突然变得深沉:“你在做什么?”
孙轶云毫不畏惧地看着他:“去张家提亲,求娶张菀清。”
张菀清愣住了,没想到孙轶云竟然对自己有那么深的感情。
然而,紧接着,孙之尧的话让她的心瞬间碎成了粉末。
“张菀清,一个军中的舞女,哪里配得上孙家的门槛!”
张菀清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在众人的目光下,孙之尧无情地撕下了她最后的尊严。
这时,张菀清竟然有些感激,幸好现在京城里没人记得她是谁!
孙轶云的脸色突然变得僵硬,他沉声质问:“她落到这种地步,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你明明知道她对你的感情,怎么能这样欺负她,侮辱她?!”
张菀清的眼睛感到刺痛,连孙轶云都站出来为她说话。
但孙之尧,可能只会觉得她的感情是一种侮辱吧。
果不其然,孙之尧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怒气:“她这是自找的。”
孙轶云眼中充满了愤怒:“不管你怎么说,你不是已经命令她回京城了吗,等她回来,我就娶她!”
孙之尧的眼神变得锐利:“你敢?!”
兄弟俩之间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这时,宁姒儿从门里走了出来:“之尧……”
孙之尧立刻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你怎么出来了?”
宁姒儿瞥了一眼孙轶云:“之尧,既然轶云喜欢张姑娘,我们何不成人之美呢?”
孙之尧突然紧握双手,心中掠过一丝不寻常的感觉。
孙轶云的目光变得锐利:“你算老几,也敢直呼我的名字?”
宁姒儿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孙之尧皱着眉头怒斥:“孙轶云,你说话太无礼了!去军营里关禁闭十天!”
孙轶云毫不在意,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一旁,管家看着府门前的箱子,犹豫着问:“将军,这些箱子……”
“放回仓库去。”
孙之尧命令着,带着宁姒儿往府里走,眼不见为净。
路上,宁姒儿挽着孙之尧的手臂,有些担心:“之尧,轶云这样的脾气,如果知道我们要重新举行婚礼,再来捣乱,怎么办?”
“即使不是他?如果是别人……或者张小姐来破坏……”
听到张菀清的名字,孙之尧的眼神变得锐利:“她敢?!”
张菀清跟在后面,听着这些话,心中充满了苦涩。
她不敢,也……永远不会了。
送宁姒儿回房后,孙之尧一个人去了书房。
张菀清被迫跟在孙之尧身边。
书房里。
孙之尧翻阅着兵书,过了一会儿,他不舒服地按了按额头,叫来了外面的士兵。
他指着香炉:“这香是什么时候换的?换回原来的那个。”
士兵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孙之尧不悦地看过去。
士兵连忙解释:“将军,以前的香是张军师特制的,现在已经用完了。”
孙之尧一愣,视线落在香炉上,竟然恍惚间想起了军营深夜里,张菀清进帐换香的情景。
随即,他冷漠地收回手:“撤掉,以后这东西不准再出现在府里。”
“是。”士兵撤下了香炉。
张菀清的目光随着香炉被移走,心中的苦涩不断蔓延。
孙之尧看了一会儿兵书,不知何时目光又回到了原本放香炉的地方。
那里现在空荡荡的。
孙之尧微微皱眉,他没想到张菀清竟然还有这样的手艺,不过香炉用得这么久,衣服上肯定也沾了不少。
想到这儿,孙之尧突然感觉身上像是被蚂蚁爬过一样。
他立刻站起身:“来人,把沾了薰香的衣服都给我烧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炙热,仿佛要将张菀清彻底烧尽。
她没想到孙之尧竟然这么厌恶她,连这些沾了点味道的衣服都不愿意留下。
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夜夜要她?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慌张地冲进院中:“孙将军!边关急报!”
张菀清的目光也随之投去。
耳边传来士兵的话语:“廷阳的战火已经熄灭,张军师将随首批将士返回京城。”
这战报是半个月前的旧闻,那时张菀清还活着。
孙之尧沉默不语,张菀清猜不透他的心思,按理说战事的平息应该是件喜事。
他让士兵们退下,然后将衣物投入火堆。
火焰突然窜升,遮蔽了孙之尧的表情。
不久,小厮来报,说皇帝要见他。
孙之尧命人扑灭了地上的火焰,转身离去。
张菀清紧随其后,回头望向那一地的灰烬,不禁回忆起两年前的情景。
那时,军队行至玄武山附近,有战友偷偷告诉她:“附近有个温泉,有几个家伙偷偷去泡澡了。”
经过长途跋涉,张菀清也显得有些脏乱,于是趁着夜深人静时前往温泉。
没想到,正当她泡得正欢时,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急忙回头,只见孙之尧震惊地看着她:“你……是女性?!”
张菀清想要逃离,却被孙之尧抓住了手腕:“女扮男装是欺君之罪,应当立即处决!”
从那以后,无论张菀清如何恳求,孙之尧还是无情地将她留在了营地的雪地中,定了她的罪。
从此,张菀清恢复了女装,也成了他的笼中囚。
风起,尘土飞扬。
张菀清心中悲哀,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这些燃烧殆尽的灰烬,都已经……无法回到过去。
皇宫内。
大庆皇帝坐在龙椅上:“孙爱卿,这次你的功绩应当得到奖赏,你想要什么?”
孙之尧不敢居功:“全听陛下安排。”
庆皇沉思片刻,反问:“那张清阳呢?听说他作为军师,对这场战事也有很高的贡献啊!”
听到兄长的名字,张菀清的呼吸一紧。
从被母亲强迫进入军营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兄长张清阳。
为了家族的名声,她苦练武艺,原本柔嫩的双手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多少次在生死边缘挣扎,最终战死沙场!
现在,她只希望用生命换来的功绩能让母亲感到满意。
然而,孙之尧接下来的话粉碎了她所有的期望。
“张清阳实际上是他的妹妹张菀清所冒充,等她回京,我将依法处理此事!”
张菀清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孙之尧明知欺君之罪会导致家族灭绝,为何还要揭露?!
他就这么恨她,连她的家人都不放过!
庆皇微微皱眉:“虽然如此,但张清阳的妹妹多次立功,完全可以功过相抵。”
“陛下!”孙之尧的眼神深邃,“功过分明,立功当赏,过失当罚。张清阳做逃兵,张菀清欺君,恳请陛下为张家定罪!”
张菀清整个人都僵硬了,孙之尧那溢于言表的厌恶仿佛粘稠的黑泥将她困住。
她僵硬地走到孙之尧面前,连连质问:“为什么?你恨我就算了,为什么连我的家人都不放过?!”
孙之尧似乎毫无察觉,继续说道:“陛下……”
张菀清再也听不下去,她伸手去抓孙之尧的衣袖,却抓了个空。
张菀清只能一遍遍哀求:“孙之尧,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放过他们吧……”
哀求声中,孙之尧的话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定定地看向前方——
穿着如同丧服般素净的张菀清,正绝望地凝视着自己!
孙之尧的眉头轻轻一蹙,但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空无一物。
“孙爱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庆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孙之尧站了一会儿,然后出人意料地没有继续说下去:“没有了。”
庆皇轻轻点头:“那就按照孙爱卿的意思,张家的军功应当得到奖赏!至于张家兄妹,他们欺骗君主,隐瞒真相,应当被处决!”
一阵微风轻拂进宫殿,仿佛要把张菀清轻飘飘地吹走。
她看到孙之尧弯腰,恭敬地说:“臣领旨!”
“孙之尧——!”张菀清凄厉地呼唤他的名字,但他听不见。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张菀清没有动弹。
她不想再跟随孙之尧,因为他,她死在了异国他乡!因为他,张家现在也要遭受灾难……
一股神秘的力量再次拉扯着张菀清的灵魂,她拼命挣扎,抓住墙壁,抓过地面……
但都是徒劳。
张菀清又一次被带回了孙之尧的身边,无法逃脱,无法挣脱。
马车的轮子压过春天还未融化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最终停在了张家的门前。
曾经的将军府,现在门庭冷落,只剩下残花败柳,不再有往日的辉煌。
张菀清望着久违的家,心中充满了悲伤。
孙之尧手持圣旨走进张家。
这时,一个亮丽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孙之尧,她的脸色一变:“你凭什么踏入张家的大门?!”
张菀清一眼就认出了多年未见的好友,书和院院长的孙女安姝婵。
这么多年来,她们一直保持书信往来,安姝婵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
孙之尧冷冷地看着她:“我有陛下的圣旨,我来宣读。”
安姝婵不安地皱了皱眉,嘴上却不肯示弱:“你亲自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当初我就应该去边疆,把菀清带回来!”
“她不会跟你走的。”
孙之尧的坚定让张菀清忍不住苦笑。
安姝婵一时语塞,她硬着头皮说:“菀清前段时间给我回信说,她回来就退役,找个好男人共度余生!”
这话一出,孙之尧的下巴线条突然紧绷,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连青楼女子都不如的女人,还想嫁人,真是痴人说梦。”
安姝婵脸色一白:“菀清可是张家的大小姐,你怎么能拿她和青楼女子相比?!”
张菀清已经心痛到麻木,比起自己,她更关心张家人。
她正要走进堂内,却看到母亲从堂内走了出来,她的头发已经斑白,步履蹒跚。
张菀清看到她如此苍老,心如刀绞。
四年前,哥哥张清阳死去的那天。
母亲一刀剪断了她的长发,扔给她一副染血的盔甲,疯狂地在她耳边重复:“你要守住你哥哥的英名,为张家增添荣耀,直到死的那一天!”
后来身份暴露,张菀清陷入了地狱,无助求救时,她托战友送了封信给母亲。
但她的回信,却让张菀清感到绝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灾星!当初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现在母女再次相见,却是生死相隔。
张菀清心情复杂。
这时,张母开口了:“孙将军,陛下有什么旨意,请说吧。”
“张菀清欺骗君主,隐瞒真相,罪大恶极,应当诛杀全族!”
一声惊雷炸响,安姝婵怒斥道:“孙之尧!你还是人吗?!张家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我只是按照公事公办。”孙之尧冷冷地回应。
一旁,张菀清看着他们的争论,感觉自己好像被劈成了几片,痛苦不堪。
她甚至不敢看母亲的脸色。
张母冰冷的话语却重重地砸在她的耳边:“张菀清已经被张家除名,所有的罪责由她一人承担,与张家无关!”
张菀清呆立不动,尽管只是一缕幽魂,却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冷风!
安姝婵瞪大眼睛,惊愕地望着张母。
孙之尧却显得不以为意:“谁敢违抗圣上的旨意?把人带走,抄家!”
他一声令下,粗暴的士兵一间房一间房地搜查,如同强盗般横行。
“哗啦!”
“砰!”
所有物品都被扔砸在地,一片狼藉。
安姝婵急忙站出来,慌张地阻止:“孙之尧!你这样做,菀清要是知道了,绝不会原谅你的!”
张菀清苦笑一声,即使不原谅又能怎样,孙之尧本就不在乎。
果不其然,孙之尧置若罔闻。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张菀清曾经的居所。
院中,一股腐败荒废的气息扑鼻而来。
孙之尧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画。
画中,一位男子身穿银甲,手持红缨枪,骑在高大的黑马上,目光坚毅地凝视着天空,展现出一位少年将军的英姿飒爽。
正是孙之尧初次出征时的模样!
张菀清凝视着画像,陷入了回忆,那是她第一次送兄长离京,却只看到了队伍前方如烈日般耀眼的孙之尧。
一见倾心,震撼心灵。
回到家后,张菀清便画下了这幅画。
那时,她怎会想到与孙之尧的再次相遇,竟会导致自己香消玉殒的结局。
张菀清转头望向孙之尧,却见他的眼神突然被厌恶所取代。
孙之尧连碰都不想碰那幅画,冷冷地说:“把它处理掉。”
“遵命。”
士兵正要上前,安姝婵突然冲了出来。
“住手!”她跳过士兵,挡在了画前:“孙之尧,这么多年,你对菀清真的没有一丝感情吗?”
张菀清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在军营的这两年,孙之尧偶尔疲惫时都会来找她,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还会在情动时,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呼唤她的名字:“菀清……”
那一刻,张菀清以为自己得到了他的全部温柔。
她总以为,他们之间是有可能的。
孙之尧的话却粉碎了张菀清所有的幻想。
他瞥向安姝婵,没有丝毫犹豫:“没有。”
随即再次命令士兵:“动手!”
士兵立刻上前去拿画。
安姝婵急忙将画从墙上取下,紧紧地抱在怀中。
但她毕竟是个女子,终究不敌士兵,画很快就被夺走了。
只见两个士兵抓住画的边缘,用力向外拉扯——
安姝婵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挣扎着想要阻止:“不要!”
然而,“嘶拉——”一声。
画像瞬间被撕成了两半!
撕碎的画像落在了张菀清的脚边。
她低头看着,脸色苍白如灰。
回想起每逢节日,她都会在画像前为他祈祷,祈求上苍保佑他平安归来,年年安康。
现在想来,真是荒谬。
孙之尧看不见张菀清,也不知她心中所想,转而看向屋内的柜子。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各种檀香。
孙之尧眉头一皱,随手将檀香瓷瓶摔在地上:“都扔掉。”
看着散落在脚边的檀香,张菀清眼中充满了悲哀。
这是她唯一的爱好,却被孙之尧像垃圾一样随意丢弃在地上,一文不值。
这时,隔壁院子里传来张母的哀嚎:“不要!”
张菀清心中一紧。
随着孙之尧快步走过去,屋内的景象也映入了两人的眼帘。
一个刻有‘张清阳’名字的灵牌,躺在满地的狼藉之中,支离破碎。
张菀清的呼吸突然一紧,她急忙冲上前,试图拾起那块灵牌。
但无论她怎么努力,她的手总是穿过那块牌,好像它并不存在。
张菀清不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却始终徒劳无功。
孙之尧瞥见牌位上“张清阳”三个字,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难道张清阳已经不在人世?
他抬头望向被士兵押解的张母,沉思了一会儿,却并未多问什么。
“把张家的人押进诏狱,找个日子行刑。”
随着他的命令,张家几十口人被铁链锁住,带走了。
不管张菀清如何哭泣、哀求,孙之尧似乎都听不见。
她想要和族人一起承受这一切,却总是被拉回到孙之尧的身边。
最终,她无力地坐在地上,低头看着地上破碎的兄长令牌,泪水模糊了视线。
“哥哥,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母亲,没能守护张家的荣耀,现在连你的灵牌也保护不了……”
张菀清觉得自己没脸去见地下的兄长。
如果她死去时能魂飞魄散,那该多好,那样她就不必目睹这一切,不必承受这样的痛苦。
张家的人烟已经消散。
安姝婵紧抱着破碎的画卷,眼中满是对孙之尧的责备:“孙之尧,你会后悔的!”
孙之尧仿佛没听见,转身回到了将军府。
远远地,他看到宁姒儿坐在庭院里,低头阅读。
一瞬间,孙之尧仿佛看到了营帐中,张菀清坐在烛光下研读兵书的身影。
这时,宁姒儿注意到他,站起身来迎接:“之尧,你回来了。”
孙之尧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
“我闲着没事,给你煮了银耳羹。”
孙之尧看着她手中的羹,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张菀清。
在军营时,她总是为他准备各种羹汤。那时,张菀清的眼中总是带着笑意,高兴的,充满爱慕的……
她会在战事紧张时,坚定地鼓励:“之尧,我们会赢的!”
“之尧,你怎么了?”
宁姒儿疑惑的声音将孙之尧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什么。”他接过碗,喝了一口,正要说话。
孙轶云走了进来,他穿着盔甲,看起来像是要出征。
“哥,陛下已经为我们和菀清赐婚了!”
孙之尧的眼神一沉:“张家满门都要被诛杀,你在胡闹什么?!”
孙轶云毫不畏惧地直视他:“张清阳死了,张菀清也是没办法,才女扮男装替兄从军!她有什么错?”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
想到孙轶云比自己更早知道这件事,孙之尧心里有些不快。
孙轶云没有回答,只是说:“我向陛下请求,以不再回京,永远驻守边疆为条件,请求赦免张家,陛下已经答应了。”
“哥,你曾经教过我,只有敢于争取,才能得到想要的!既然你不要张菀清,那我要!”
张菀清也没想到孙轶云会这么做,她看着那熟悉的少年面孔,眼神复杂。
“咔嚓!”一声,孙之尧手中的瓷碗被他捏碎了。
宁姒儿吓了一跳,眼中闪过一丝狠意,随即温柔地劝道:“之尧,轶云这么深情,想来和张小姐早有情分,你何必阻止呢?”
孙轶云想要否认,但不知为何,又没有开口。
在孙之尧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中,他丢下一句话:“我一定会娶张菀清为妻,你不同意也没用。”
张菀清目送他的背影,心想,孙轶云注定要失望了。
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时,宁姒儿问道:“之尧,你……为什么不愿意轶云娶张小姐?”
张菀清也看向孙之尧。
只见他将宁姒儿搂进怀里:“你的病还需要她的命来换,轶云如果娶了她,事情就不好办了。”
曾经的爱慕仿佛冻结成了千年的寒冰,砸在地上,碎得彻底。
这一刻,张菀清感觉整个灵魂都被撕裂了。
张菀清只觉得痛苦无比,比那日在廷阳死守时,所受的千疮百孔还要更加剧烈的痛!
恍惚中,张菀清听见宁姒儿又问:“军中四年,你对她就没有任何欣赏吗?”
“没有。”孙之尧毫不犹豫,“我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她这种女人。”
宁姒儿正要继续追问,孙之尧却抢先一步说:“别再提那个人,想起来就反胃。”
宁姒儿便不再多言,她那低垂的眼中,却难掩自得之情。
张菀清无奈地跟在孙之尧身后,耳边是他对宁姒儿的甜言蜜语,她的眼中却是一片空洞。
第二天。
孙之尧与人有约,地点在一家茶馆。
他刚一落座,就听见隔壁房间的书生们在谈论‘张菀清’。
“你们看了今早的皇榜了吗?边疆的张清阳军师实际上是妹妹替哥哥参军,不久前一计破敌,功绩显赫,已经赐婚给了孙轶云副将!”
孙之尧倒茶的动作突然停住,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喝茶。
隔壁的讨论声不断传来:“听说张菀清曾经暴露过身份,但她还是忍辱负重留在军中,这女子真是有英雄气概!能与这样的美人相伴,孙轶云副将真是让人羡慕。”
“什么美人?张菀清终究是个女子,混进军营,这成何体统?”
有人反驳道:“刘兄说得对,一个女子和男人们混在一起,谈何贞洁?恐怕是靠美色取悦人吧。战争最重要的是军人,她一个军师能有多大功劳?”
“可能是孙轶云偏袒她,故意让给她的军功。”
这些话句句刺心,污言秽语让人难以忍受!
张菀清早就知道,如果她替兄从军的事情暴露,必定会受到人们的指责,但她没想到,即便死后也逃不过。1
孙之尧却只是坐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张菀清忍不住想,那些书生讽刺她的话,或许也正是孙之尧心里的想法。
在一片寂静中,隔壁的争论声越来越大,最后简直像是在吵架。
这时,孙之尧突然站起身,准备离开。
突然,对面有个书生认出了他:“孙将军?是孙将军!”
“孙将军请留步!请您为我们评评理!”
孙之尧转头一看,发现叫他的人是吏部尚书的小儿子。
他礼貌地拱手:“请孙将军告诉我们,张菀清能否称得上是女中豪杰?”
孙之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薄唇轻启,吐出冰冷的话语:“她不配。”
说完,他直接下楼离去。
那时,张菀清正站在楼梯旁。
孙之尧毫无察觉地穿过她的灵魂,一点点带走了她最后的一丝温暖。
张菀清无奈地跟在他身后,在墙上只留下一个孤独的影子。
张菀清呆呆地看着,突然认命又释然地笑了。
“你说得对,我不配。”
她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悔恨……
如果当初没有遇到孙之尧就好了,如果后来没有接近孙之尧就好了。
那样的话,张菀清就能继续做张清阳,让她的哥哥名垂青史,让张家荣耀满门!
但她明白得太晚了。
张菀清麻木地跟在孙之尧身后,她不知道还要维持这种状态多久。
不知道还要亲眼目睹孙之尧多少的厌恶和憎恨,才能得到解脱。
这时,一名士兵快步走来:“孙将军。”
“什么事?”
士兵恭敬地汇报:“您派去廷阳的人,比孙副将早一步到达,带回了消息。”
“第一批返回京城的军队,将在三天后抵达京城!”
张菀清的心情突然紧张起来。
只剩下三天时间,孙之尧就会得知她已经离世的消息。
到那时,她是不是就能得到释放?
张菀清默默地祈祷着。
孙之尧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宣布:“婚礼提前,就在张菀清回来的那一天举行!”
张菀清愣了一下,最后归于平静:“难道让我见证你和别的女人结婚,是为了让我难受吗?!”
“可惜……不可能了。”
张菀清的低语随风飘散,悄无声息。
将军府的仆人们正忙碌着布置婚礼现场,孙之尧为了显示对宁姒儿的重视,命令一切都要用新的。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孙之尧和宁姒儿的婚礼就在明天。
在将军府里,宁姒儿依偎在孙之尧怀中,脸上带着羞涩:“之尧,明天我就要成为你的妻子,可以称呼你……夫君了。”
最后两个字说得温柔而轻巧,充满了甜蜜。
孙之尧却感到有些不寻常,他紧握着酒杯,低头说道:“婚礼前夜,新郎新娘不能见面,我让人送你回去。”
宁姒儿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但也明白规矩不能破坏。
“好的。”
宁姒儿起身离去。
孙之尧却始终没有抬头看她,自顾自地喝着酒,偶尔抬头望向天空中的满月。
张菀清也抬头望去,那散发着清辉的弯月和边疆的夜空,并没有什么不同。3
她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弯月之夜,那时她还被称为‘张清阳军师’。
连续三场大战的胜利,让孙之尧的声势大振,他邀请张菀清共饮。
“张军师,我为初次见面时对你的轻视向你道歉,我自罚三杯!”
还没等张菀清阻止,孙之尧已经连饮三杯。
看到他没事,张菀清这才松了口气:“孙将军不必在意这些,我们将来还要并肩作战,共同勉励。”
“说得好!”孙之尧豪爽地笑了,“现在有我和军师联手,一定能让匈奴有来无回!”
那晚,两人畅饮至醉。
第二天张菀清醒来时,身上盖着孙之尧的红色披风。
当时她激动得脸都红了,握着披风不知所措。
后来,孙之尧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从欣赏变成了厌恶……
月光洒在孙之尧的侧脸上。
他醉了,薄唇微微动着,似乎在低语着什么。
张菀清望着东方的天际:“明天你就要得知我的死讯,应该会很开心吧。”
风将她的声音吹散,无人听见。
第二天,孙家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街道上挂满了飘扬的红绸,百姓们投掷着祝福的彩带,场面热闹非凡。
身穿黑色战甲的孙之尧骑在黑马之上,身姿挺拔,气势如骄阳般炽热,剑眉下的眼睛如寒星般明亮,他现在的样子比张菀清想象中的还要迷人。
可惜,张菀清的心中已经毫无波澜。
迎亲队伍行进到一半,迎面遇上了凯旋的廷阳大军。
与热闹非凡的迎亲队伍相比,廷阳大军没有唢呐,没有鼓声,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许多受伤的士兵相互搀扶,蹒跚前行。
他们脸上的悲伤与迎亲队伍的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数不清的士兵遗体被装在黑棺中,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
在他们身后,是一片无边的黑暗。
这时,领头的老兵站了出来:“廷阳大军击败了匈奴三十万大军,现在凯旋归来!”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呼喊声:“扬起千丈白皤,慰藉万里英魂!”
“扬起千丈白皤,慰藉万里英魂!”
一声声呼喊,震耳欲聋。
孙之尧目光沉重:“辛苦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铃铛声,张菀清仿佛被迷惑,她一步步向前走去,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已经走出了十丈之外。
她只是看着眼前那些熟悉的,曾经生死与共的面孔,泪水满面。
“将士们,欢迎回家!”
话音刚落,张菀清心中的某个执念突然放下,她的灵魂突然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天地之间……
风呼啸着,夹杂着人们的呼喊,声声不息。
孙之尧突然感到身旁似乎少了些什么,心中也随之空落落的。
他紧握着缰绳,手心都勒出了血印,却仿佛浑然不觉。
“之尧,发生什么事了?”身后花轿里,宁姒儿的声音温柔而关切。
“没什么大事。”孙之尧回过神,对归来的士兵们说:“今天我要成亲,等我拜完堂,再进宫和你们一起庆祝!”
士兵们面面相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队伍后面跟着许多棺木,还有张菀清战死的消息,实在不适合在将军大喜的日子提起。
领头的士兵拱手道:“我们在宫中等您。”
说完,他一挥手,带着队伍转向另一条街道,以免打扰了喜庆的气氛。
孙之尧面无表情地看着士兵们从眼前走过,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的面孔,却没找到他期待的那个人。
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孙之尧皱了皱眉,又转念一想,大军回京要先见皇帝,张菀清作为军师,应该已经进宫了吧。
他不由自主地补充了一句:“不要奏乐。”
“等大军见过皇帝后,去将军府把张菀清带来参加婚宴。”
“遵命。”亲卫领命后退下。
孙之尧掩饰住眼中的不快,策马前行。
整个街道上,除了那些呼喊声,安静得如同死寂。
喜队和大军交错而过。
孙之尧并不知道,他走后,前行的士兵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回头望向那片喜庆的红色,眼中充满了旁人难以理解的悲伤。
……
将军府内,红绸飘扬。
与上次被打断的婚礼相比,这次更显隆重。
眼看太阳即将落山,喜官向孙之尧提醒:“孙将军,再不开始,就要错过吉时了。”
孙之尧没有回答,而是问管家:“张菀清还没到吗?”
管家一愣,摇了摇头:“没看到张军师。”
孙之尧沉默不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直到喜官再次催促:“将军,吉时真的要过去了,该开始了!”
管家也劝道:“将军,您和宁姑娘的婚礼,为什么非要等张军师呢?”
孙之尧呼吸一滞,随即说:“开始吧。”
管家和喜官对视一眼,松了口气,正要准备。
这时,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走进来:“孙将军,陛下召见,要您立刻进宫。”
皇命难违。
孙之尧连婚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跟着太监进了宫。
大军凯旋,宫中本应喜气洋洋。
但一进去,孙之尧就看到房梁上挂满了白绸。
他一身红衣,在其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时,高台上,穿着龙袍的庆皇举杯:“廷阳大军此次击败三十万匈奴,斩杀匈奴将领!这是大庆的幸事!为朕的勇士们,告慰!”
“告慰英灵!”
“告慰英灵!”
台阶下,众将士突然跪下,声势浩大。
虽然他们跪着,但骨子里的杀气掀起了气浪,将白绸吹得呼呼作响。
仿佛那些逝去的战士在回应大庆!
孙之尧也举起酒杯,一同敬英魂。
突然,孙之尧发现,在大军前面还跪着一个妇女。
正是张母!她为何在此?为何穿着丧服?
还有张菀清,为何也没见到她?
一时间,难以言喻的恐惧如潮水般将孙之尧包围。
这时,只听庆皇再次开口:“我方牺牲士兵九万余人,其中女军师张菀清智勇双全,以身作饵,最终坚守城门,战死沙场!”
话音刚落,孙之尧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呆立原地。
“……怎么可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殿门处,四名将士抬着一副黑棺,步伐沉重地走进。
轻微的铃声再次响起,孙之尧抬头望去,那黑棺上挂着的正是一串风铃!
一声闷响,棺材落地。
孙之尧的呼吸也随之停滞,窒息感如同魔爪将他紧紧束缚,轻轻挣扎都能划出深深的伤痕。
张母撑着虚弱的身体来到黑棺前,低头看向棺材,重重跪倒:“我的女儿啊——”
孙之尧僵硬地一步步走上前。
只见棺中,张菀清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雪,已经没有了呼吸——
孙之尧从未感到如此无助,他脚下一软,急忙扶住了棺材的边缘,这才没让自己倒下。
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不可能,张菀清不可能就这样离世!”
“她在军营里受尽了磨难,依然坚强地活着,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离世?!”
孙之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伸手拽住张菀清的衣领,大声喊道:“张菀清!你想要报复我,也不必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给我醒过来!”
张菀清那已经僵硬的身体被他轻轻抬起,一股腐败的气息涌入他的鼻腔。
孙之尧愣住了。
“快阻止他!”
庆皇怒吼一声,几名士兵立刻抓住孙之尧的手。
“孙将军!张军师已经去世,请你不要再纠结过去的事情!”
孙之尧放开了手,张菀清的身体又落回棺材中,一头散乱的头发贴在脸上,给她的面容增添了一丝生动。
但她终究是离开了人世。
现在还能计较什么呢?他再也看不到那双眼睛睁开了!
庆皇面无表情,眼中却隐藏着怒火:“孙将军,张军师战功显赫,你怎能如此对待?!”
这时,张母看到这一幕,悲痛欲绝,晕倒了过去。
高台上一片混乱。
孙之尧站在棺材前,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张菀清的面容,仿佛要将她的样子永远刻在心中。
就在他准备俯身伸手时,庆皇冷冷地喝道:“孙之尧!”
孙之尧突然回过神来。
他回头,对上了那双阴郁的眼睛,突然想起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
“陛下!臣想要她!”孙之尧用力跪在地上,膝盖痛得一阵发麻。
“不可能!”庆皇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严肃地说,“以前朕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矛盾,但现在张菀清既然功勋卓著,朕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孙之尧好像没听见一样,他紧握拳头,低声说:“臣不会伤害张军师的遗体,只是希望……”
“够了,此事就此打住!张军师是张家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孙之尧低下头,一动不动。
仿佛庆皇不答应,他就不起来。
庆皇看到这一幕,虽然气愤,但想到孙之尧是自己手下的镇北将军,也不能随意发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孙之尧,你已经成家,回去好好和你的妻子过日子,不要再插手张家的事了。”
“无论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现在都已经结束了。”
一听到‘无关’二字,孙之尧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和后悔,他忍不住颤抖起来。
庆皇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士兵们合上了棺木,扛着黑棺离开了。
而孙之尧跪在地上,一直目送着黑棺离去,直到天色渐暗,黑棺也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侍卫走上前:“将军,该走了,宫门快要关闭了。”
孙之尧的眼睛红得像血,眼角干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突然,他的身体一晃,眼前一片黑暗。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上前的动作慢了一步,孙之尧重重地摔在地上,额头磕出了血。
当他再次醒来时,宁姒儿坐在床边,显得非常不安。
看到孙之尧睁开眼睛,她急忙问道:“夫君,你醒了吗?”
孙之尧的眼神有些迟钝,他转过头,看着宁姒儿,问道:“张菀清在哪里?”
宁姒儿紧紧捏着衣摆,心中满是不服。
她嘴角的笑意微微凝固,开口道:“亲爱的,张军师今天就要入土为安了。”
孙之尧的双眼突然变得清澈,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宁姒儿急忙后退一步,脸上露出慌乱:“亲爱的,你要去哪里?今天是我们新婚的第一天……”
“我有急事。”孙之尧迅速穿上外套,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房间。
他急匆匆地赶到张家,一眼就看到了漫天飞舞的白色纸钱,哭泣声此起彼伏,气氛悲凉。
孙之尧步伐沉重地走进去,灵堂里,张菀清的灵位摆放在显眼的位置。
这一刻,张菀清终于摆脱了哥哥的身份,回归了自我。
张母看到孙之尧进来,急忙站起来,挡在门口:“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孙之尧的声音沙哑,面对张母,他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张母愤怒地说:“走开!张家不欢迎你!”
孙之尧回想起张母对张菀清的冷漠态度,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怒气,他沉声道:“当初张家将张菀清除名,那她不应该葬在这里,而应该葬在边疆的军墓。”
张母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不,她是我的女儿,自然应该葬在张家!”
看着张母坚定的样子,孙之尧还想说些什么,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张母关心的只是张菀清的名声,而不是她本人!
即便如此,孙之尧也没有立场和张母争夺张菀清。
孙之尧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会向皇上报告这件事,张菀清我一定会带走!”
“孙之尧!你脸皮真厚,竟然敢抢我的女儿?!”张母脸色狰狞,声音提高道,“谁不知道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当初军营里的人都知道,你毁了她的清白,随意贬低她、欺辱她,从未把她当作一个人看待!”
“你有什么资格来找她?!”
听到这些话,孙之尧愣住了。
因为张母说的都是事实!
他回想起过去的事情,眼前一片模糊,让他感到手足无措。
“我只是……”
该如何解释?
孙之尧也不知道。
“够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众人转头看去。
只见一身素衣的安姝婵步伐稳健地走上前来,她面无表情地说:“张菀清巾帼不让须眉,平定战乱有功,皇上已经决定封她为郡主,将来一定要葬入皇陵!”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张母脸色一喜:“这是真的吗?”
安姝婵冷冷地看过来:“当然是真的,但有一点你要明白,圣旨一下,菀清就不再是张家的人,而是皇上的女儿!”
“所有的荣誉与张家无关!”
张母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她厉声道:“不行!这不行!菀清是我的女儿!”
安姝婵不理会她的疯狂,转头看向孙之尧:“你也别想碰她一根手指!”
孙之尧默默地看着她。
第一次发现,这位大儒的女儿竟然有这样的勇气。
为了朋友做到这个地步,也不是任何女子都能做到的。
看来张菀清和安姝婵都是同一种人,否则也不会如此相似。
一想到张菀清,孙之尧后悔自己没有发现她的优点,而是对她欺骗自己耿耿于怀。
孙之尧低下头说:“之前是我错了。”
安姝婵身体一顿,随即说道:“你跟我说这些没用,她永远都听不到了。”
从那日起,皇帝的诏书降临人间。
“张菀清代兄出征,功绩卓著,平息战火有功,追封为平阳郡主,享受皇家公主般的葬礼待遇,葬于皇陵之中!”
她成了建国以来首位非皇室出身的郡主,虽然是追封,但她的待遇与公主无异。
长达三里的陪葬队伍,气势磅礴。
百姓们站在道路两侧,为这位女英雄送行。
“这样一位铁骨铮铮的女子,竟然英年早逝,真是令人痛惜。”
人们纷纷表示遗憾,但忘记了当初张菀清加入军营的消息传出时,他们是如何诽谤她的。
如果不是皇帝的追封,这些人的态度恐怕又是另一番景象。
安姝婵跟随在送葬队伍中,听到这些话,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孙家。
孙之尧穿上战甲,准备骑马出发,他特意回来换上战服,就是为了送张菀清最后一程。
宁姒儿追了出来,泪眼婆娑地说道:“夫君,我等你平安归来。”
孙之尧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适。
他紧握缰绳,说道:“姒儿,等我回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好的。”宁姒儿高兴地回答。
只要孙之尧的心还在她身上,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愿意支持。
孙之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翻身上马,转身离去。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大多数是廷阳的士兵,他们跟在黑色棺木后面,步伐坚定地向前走去,气势如虹。
唢呐声震天动地,悲壮中透露出一丝不屈的坚持。
皇陵。
张菀清的黑色棺木缓缓沉入地下,泥土覆盖了棺木表面,将她与世隔绝。
孙之尧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没有上前。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配站在前面。
这两年来,他对她做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如果不是张菀清的离世,孙之尧相信自己还会继续那样对待她,他的执念扭曲了自己,给张菀清带来了无法预料的痛苦。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太迟,世上没有如果。
“孙之尧。”
突然,安姝婵找了过来,她此刻没有了之前的敌意,眼角泛红,显然已经哭了很久。
“安小姐。”孙之尧回头。
“你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孙之尧虽然感到困惑,但心中一沉,还是跟了上去。
到了远处的树林里,安姝婵从口袋里拿出一叠信纸递给他:“这是菀清这几年写给我的信,你看完后再还给我。”
孙之尧神色一怔,缓缓接过那叠信纸。
安姝婵做完这些就离开了。
只留下孙之尧站在树林里,借着树叶缝隙中透出的光线,仔细阅读起来。
“姝婵,近来可好?边境平静,无战事。近日菀清见到孙郎,心中欢喜。”
“……孙郎未认出菀清。”
……
信中,张菀清简单地描述了军营里的生活,孙之尧看过之后才知道她有多艰难。
虽然是军师,有自己的营帐,但还是要注意不和其他士兵一起脱衣洗漱,每个月的生理期是最痛苦的。
军营条件艰苦,连照顾自己的身体都做不到。
“……尽管如此,菀清不能忘记兄长的荣耀。”
孙之尧仔细阅读,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字,直到……
“姝婵,孙郎已经知道我是女儿身。”
后面的信件只剩下四封,每封都写得非常简短,只报喜不报忧。
那时,张菀清已经陷入了困境,她寄一封信都非常困难,哪里还会说太多。
孙之尧看着看着,眼眶渐渐湿润了。
最后一封信。
“姝婵,我依然爱着孙郎。”
孙之尧紧紧握着信封,皱巴巴的,突然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松了手。
他读完信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天在汉灵庙的是张菀清,不是宁姒儿!
也就是说,他对宁姒儿的内疚完全是多余的,而且宁姒儿还骗了他。
孙之尧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满口谎言的人!
现在真相大白,一切都颠倒了,真的变成了假的,假的变成了真的,黑白难辨,这到底该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