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我是一条小银鱼 当过咸鱼 化过龙身 上过九重 天 下过无尽冰渊 下
发布时间:2025-10-15 00:00 浏览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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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淬骨重生
执念如火,寒冰为炉。
在这不见天日的无尽冰渊底,时间失去了刻度。我这一缕残魂,凭借着对那人刻骨的恨意与不甘,疯狂地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太阴寒气如刀,刮过残魂的每一寸;残留的龙力霸道,冲击着脆弱的灵识;更有一些陨落于此的古老大能留下的破碎法则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混杂在力量洪流中,稍有不慎,便是灵识溃散的下场。
痛苦是永恒的基调。
但这一次,我没有丝毫退缩。每一次魂体被撕裂,又在恨意的粘合下重组;每一次灵识濒临崩溃,都在那句“畜生化龙,也配”的刺激下重新凝聚。
那枚由他心鳞所化的龙骨,成了我重塑的核心。它护住了我最本源的一点灵光,此刻,更像是一个贪婪的黑洞,疯狂吸纳着冰渊的力量,反哺着我新生的躯壳。
不再是柔软的鱼身,也不再是那看似华丽、实则承载耻辱的银龙之躯。
这一次,我要以这无尽冰渊的万古寒冰为骨,以吞噬而来的太阴精华与龙力为血,以那彻骨的恨意为魂,重塑一具只为复仇而生的——战体!
骨骼在寒冰中一寸寸凝聚,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幽蓝色。鳞片不再是温润的银金色,而是覆盖上了一层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暗色,边缘锋利如刃。龙角变得更加狰狞、挺拔,如同冰铸的利剑。
体内流淌的不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蕴含着极致冰寒与毁灭气息的能量流。眼眸睁开,瞳孔是纯粹的冰白,映照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杀意。
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
当这具新的身体彻底凝聚成型,与我的残魂完美融合的刹那,我仰首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整个无尽冰渊,为之震颤!万古不化的坚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幽蓝色的光芒自我体内爆发,冲散了部分永恒的黑暗。
力量!
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盈着全身!远比跃过龙门之后更加强大、更加凝练、更加……冷酷!
我低头,看着自己这具全新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躯体,冰白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动。
清阙神君。
桃花仙。
九重天。
我,回来了。
第十一章 破渊而出
心念一动,周身寒气收敛,那具散发着幽蓝光芒、狰狞冰冷的龙身迅速转化,最终化为一袭简单的玄色衣裙,包裹住修长挺拔的身形。长发如墨,仅用一根冰棱随意挽起。面容依稀还能看出几分昔日小银鱼的轮廓,却再无半分懵懂与怯懦,只剩下冰封的冷漠与锐利。
我抬首,望向头顶那片永恒的、吞噬光线的黑暗。
无尽冰渊的封印,对于曾经的我是绝路,对于现在的我……
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幽蓝寒芒自指尖迸发,无声无息地斩向上方的虚空!
“嗤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音。那由上古大能设下、隔绝了万古岁月的坚固壁垒,在这道融合了冰渊本源与龙族毁灭之力的寒芒下,竟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狭长的裂缝!
外界久违的天光(尽管依旧是灰暗的),混合着稀薄的灵气,从裂缝中渗透下来。
没有丝毫犹豫,我身形化作一道幽影,冲天而起!
穿过裂缝的刹那,身后传来封印之力试图弥合的剧烈波动,以及冰渊深处一些古老存在被惊动后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嘶吼。
但这些,都已与我无关。
冲破最后的阻碍,身形稳稳落在了一片荒芜死寂的大地之上。回头望去,身后只有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巨大洞窟,那便是无尽冰渊的入口之一,正在缓缓闭合,最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天空是灰蒙蒙的,不见日月。脚下是黑色的、坚硬的冻土,零星生长着一些耐寒的、扭曲的怪木。
这里,应该是九重天与魔域交界处的某片荒原。
我感受着体内奔腾的、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力量,冰白的眸子望向九重天的方向。
千年了。
对于天界,或许只是弹指一瞬。
对于我,却是在地狱里挣扎了万载轮回。
清阙,我回来了。
你,准备好了吗?
第十二章 故地惊变
没有直接打上九重天。
千年的冰封,磨砺的不仅是力量,还有心性。复仇,需要的不是鲁莽的冲动,而是精准的刀。
我隐匿了周身气息,化作一道不起眼的流光,朝着记忆中的北海方向而去。那里是我一切的起点,或许,也能找到一些关于如今这天界格局的线索。
然而,当我越过熟悉的界碑,感受到的不再是记忆中温暖湿润的洋流,而是一片……死寂的冰冷。
眼前的景象,让我冰封的心湖都不由得一震。
北海,我那广阔无垠、生机勃勃的故乡,此刻竟有大半化作了坚冰!曾经色彩斑斓的珊瑚丛枯萎凋零,化作惨白的骨骼。熟悉的鱼群不见踪影,只有一些适应了严寒的、奇形怪状的生物在冰层缝隙间麻木地游弋。海水浑浊,灵气稀薄得几乎感知不到。
怎么会这样?
北海虽处天界边缘,但一向水灵充沛,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
我悄无声息地潜入海底,朝着记忆中的龙宫方向而去。越靠近核心,寒气越重,甚至能看到一些巨大的、被冻结在冰柱中的海族身影,保持着生前最后的惊恐姿态。
曾经的北海龙宫,如今已被厚厚的玄冰覆盖,失去了往日的光华,像一座巨大的冰墓。宫门紧闭,守卫寥寥,个个面带愁容,修为低微。
我隐去身形,潜入宫内。内部的景象更是萧条,许多偏殿都已废弃,只有主殿还亮着微弱的夜明珠光。
殿内,一位身着龙王袍服的老者,正对着一个冰封的、隐约能看出是龙子模样的人形冰雕垂泪。他头发胡须皆白,面容憔悴,龙角暗淡,正是如今的北海龙王,敖钦。我记得他,千年前,他还是一位意气风发的龙王太子。
“吾儿……这天杀的寒毒……究竟何时才是个头啊……”老龙王的声音沙哑,充满了绝望。
寒毒?
我目光落在那人形冰雕上,能感受到一股极其阴寒、带着一丝熟悉法则气息的力量,缠绕不散。这气息……与清阙神君的冰雪神力同源,却又更加霸道、阴毒!
“父王……”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转头,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龙女,端着一碗药汤走来,“兄长身上的寒毒又发作了,药王星官留下的丹药……快压制不住了。”
“压制?呵呵……”老龙王惨笑一声,眼中满是愤恨与无奈,“治标不治本!除非能找到至阳至刚的神物,或者……求动那位神君亲自出手,化解这本源寒气!可他……他如今眼里只有他那桃花仙,怎会管我们北海的死活!”
神君?清阙?
我的心猛地一沉。
难道北海变成这样,与他有关?
“父王慎言!”龙女吓得脸色更白,连忙压低声音,“若非当年兄长冲动,顶撞了桃花仙子,惹得神君不悦,降下责罚,我北海何至于此……如今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了……”
顶撞桃花仙?神君降罚?
原来如此。
我冰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彻骨的寒意。
好一个清阙神君!好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
为了一个桃花仙,竟对整个北海降下如此酷刑!让万千水族生灵涂炭,让我的故乡化作冰狱!
这就是你执掌的天规律令?这就是你所谓的公正无私?
千年前的恨意,如同被浇上了热油,轰然暴涨!
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这被冰封的故乡,为了这些无辜受难的族人!
清阙,你我之间,又多了一笔血债!
第十三章 星官之言
离开死寂的北海,我心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但我知道,仍需忍耐。我需要了解更多,需要知道这千年来,九重天究竟变成了何等模样,需要知道……他如今的力量,又到了何种地步。
我悄然前往天河。
千年过去,天河依旧星辰璀璨,尘沙无尽。只是当年我服役的那片区域,似乎更加荒凉了。几个穿着力士服饰的低阶仙仆,正有气无力地挥舞着扫帚,与星辰砂搏斗,一如当年的我。
我隐匿身形,气息与周围的星辰尘埃融为一体,朝着记忆中专司记录、观测星象的星官府邸而去。掌管此地的那位老星官,性子耿直迂腐,当年对我这条受罚的小鱼虽无甚好感,却也未曾苛待,或许能从他这里,探听到一些相对真实的消息。
星官府邸依旧堆满了古老的星图与玉简。须发皆白的老星官正伏在案几上,对着一卷星图唉声叹气,眉头紧锁。
我现出身形,并未完全释放威压,但那历经冰渊淬炼的森寒气息,依旧让整个府邸的温度骤然下降。
老星官猛地抬头,看到我,先是茫然,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手指颤抖地指着我:“你……你是当年那条……那条……”他“那条”了半天,也没敢说出“小银鱼”三个字,显然我的变化和气息,让他感到了极大的恐惧。
“星官不必惊慌。”我开口,声音带着冰渊特有的冷涩,“我只是,来问些旧事。”
老星官定了定神,毕竟是见过风浪的老仙,他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苦笑道:“阁下……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不知想问何事?小老儿定然知无不言。”
“北海冰封,可是清阙神君所为?”我直接问道。
老星官脸色一白,眼神闪烁,最终在我的逼视下,颓然叹了口气:“是……也不是。”
他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说道:“千年前,神君自诛仙台……呃,之后,性情似乎愈发冷峻。后来,那桃花仙不知何故去了北海游玩,与北海龙太子起了争执,龙太子年轻气盛,言语间冲撞了仙子。神君得知后,便以‘以下犯上,不敬上神’为由,降下寒冰神罚,封了北海大半海域,龙太子更是被寒毒侵体,至今未愈……”
以下犯上?不敬上神?
好大的罪名!
“那桃花仙,如今何在?深受神君宠爱?”我继续问,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老星官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桃花仙子……如今常居神君殿内,地位尊崇,众仙……众仙皆避其锋芒。神君对她,确是……极为纵容。”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事……小老儿观测星象,发现神君的神格,近千年来,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瑕疵波动,虽不明显,但于神君而言,已是极不寻常。小老儿不敢妄加揣测,只觉或与……或与当年诛仙台之事,以及后来种种,有些关联……”
神格瑕疵?
我冰白的眸子微微眯起。
是因为逼我跳下诛仙台,违背了他一直秉持的“公正”?还是因为后来为了桃花仙肆意降罚,动了私心?
悔了吗?
现在才感到一丝瑕疵,是否太晚了?
“多谢星官告知。”我转身,准备离开。
“阁下!”老星官忽然在我身后喊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神君之力,深不可测,执掌天规万年……阁下……万事小心!”
我没有回头,身形消散在星辰尘埃之中。
小心?
我当然会小心。
我还要用这身自冰渊淬炼的骨头,亲自去问问那位深不可测的神君。
可曾后悔?
第十四章 初试锋芒
离开天河,我并未直接前往九重天核心区域。复仇的火焰在胸腔燃烧,但老星官的话也提醒了我。清阙执掌天规万年,其力量绝非寻常。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既能试探如今九天虚实,又能将我归来的讯息,传递到他耳中的契机。
九重天并非铁板一块,派系林立,明争暗斗从未停歇。尤其是在这与魔域接壤的边境地带,摩擦更是常有。
我隐匿气息,游弋在边境线的阴影中。很快,便感知到前方一片陨星带中,传来剧烈的能量波动与喊杀声。
是巡逻的天兵天将,与一伙实力不弱的魔族发生了遭遇战。
天兵这边,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银甲、手持巨斧的神将,修为约莫在真仙巅峰,麾下百名天兵结成的战阵光华闪烁,却在那群魔族的疯狂攻击下摇摇欲坠。魔族数量虽不多,但个个悍不畏死,魔气滔天,尤其为首的那名魔将,手持一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巨镰,实力已接近玄仙,压得那银甲神将节节败退。
“结阵!稳住!”银甲神将嘶吼着,巨斧劈出一道道凌厉的罡风,却被那魔将轻易用巨镰荡开,反手一道黑色火线,便将数名天兵烧成灰烬。
眼看天兵阵型即将崩溃,伤亡惨重。
就是这里了。
我自阴影中一步踏出,玄色衣裙无风自动。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并指,朝着那嚣张不可一世的魔将,凌空一点。
一道幽蓝的寒芒,细如发丝,悄无声息地穿越混乱的战场,瞬间没入那魔将的眉心。
魔将前冲的动作猛地僵住,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下一刻,他庞大的身躯从内部迸发出无尽的幽蓝光芒,道道寒气如同利剑穿透而出!
“咔嚓……轰!”
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那名接近玄仙修为的魔将,连同他手中的巨镰,便在那极致寒气中,由内而外,炸裂成漫天晶莹的冰粉,随风消散。
刹那间,整个混乱的战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无论是剩下的魔族,还是苦苦支撑的天兵,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匪夷所思的一幕。
那名银甲神将更是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向我,目光中充满了震惊与敬畏。他能感觉到,那道幽蓝寒芒中蕴含的力量,远非他所能理解。
剩下的魔族见首领被瞬秒,顿时魂飞魄散,发一声喊,四散溃逃。
我没有理会那些杂兵,目光淡淡地扫过那名银甲神将。
他接触到我的目光,浑身一凛,连忙收起巨斧,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末将巡天司麾下偏将雷朔,多谢上神出手相助!不知上神尊号……”
“路过。”
我打断了他,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情绪。
“回去告诉能做主的人,”我看着他,冰白的眸子如同万古寒冰,“北海故人,自冰渊而归。不日,将亲上九重天,向清阙神君,问一句话。”
说完,不再看他反应,身形缓缓消散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群劫后余生的天兵,以及满脸骇然、喃喃自语的雷朔。
“冰渊……北海故人……问神君话……”
他知道,这天,恐怕要变了。
消息,会像风一样,迅速传遍九重天。
自然也,会传到他耳中。
清阙,你听到了吗?
我回来了。
第十五章 天门阻路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九重天的每一个角落。
“北海故人自冰渊而归,欲问话清阙神君!”
这短短一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却足以让所有听闻者心神剧震。北海冰封是千年旧案,知情者讳莫如深;无尽冰渊更是禁忌之地,有进无出;而直呼神君之名,扬言“问话”,更是千万年来未曾有过的狂妄与……挑衅!
九重天暗流汹涌,各方势力目光纷纷投向那至高无上的神君殿,等待着那位的态度。
然而,神君殿一如既往的沉寂,没有任何谕令传出。
但这沉默,本身或许就是一种态度。
当我再次现身,已是位于九重天第一重天的南天门外。
巍峨天门高耸入云,金光万道,瑞气千条。守门的天将早已换了最精锐的神将,数量远超平日,盔明甲亮,杀气腾腾,结成的防御大阵光华流转,将整个天门守护得固若金汤。
显然,我的“预告”,起到了效果。
我依旧是一身玄衣,缓步而行,每一步落下,脚下虚空都凝结出细微的冰晶。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气势外放,但那无形的、源自冰渊万古死寂的森寒,却让前方严阵以待的天兵天将们,感到灵魂都在战栗。
“来者止步!”为首一名金甲神将,声如洪钟,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厉声喝道,“此乃九重天南天门,擅闯者……”
他的话未能说完。
因为我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
冰白的眸子,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虚无。
那金甲神将如遭雷击,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浑身神力一滞,竟连手中的神戟都险些握不稳,蹬蹬蹬连退数步,脸色煞白,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惊骇。
无声的威慑,远比咆哮更有力量。
整个南天门广场,一片死寂。所有天兵天将,都被这无形的一眼所慑,竟无一人再敢出声,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我收回目光,继续迈步,朝着那光华万丈的天门走去。
防御大阵感受到外来者的靠近,自动激发,无数金色的符文链条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蕴含着强大的束缚与毁灭之力。
我并未停下,也未出手。
只是周身那层无形的森寒领域,微微扩张。
“咔嚓……咔嚓……”
那些足以困杀真仙的金色符文链条,在接触到森寒领域的瞬间,便如同被冻结的琉璃,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碎裂声,寸寸断裂,化作点点金光消散。
大阵光华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我步伐不变,所过之处,金色的防御光幕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畅通无阻。
在所有天兵天将恐惧、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我一步一步,踏过了南天门,正式进入了九重天。
身后,是死寂的广场,和一群彻底丧失了斗志的天界卫士。
第一重天,过了。
这只是开始。
第十六章 旧“友”拦路
穿过南天门,踏入九重天第一重天的云海。这里的仙灵之气远比下界充沛浓郁,云雾缭绕间,琼楼玉宇若隐若现,仙鹤祥瑞穿梭不息,一派祥和盛景。
然而,这祥和,很快便被打破。
前方云海翻涌,数道强大的气息联袂而至,光华散去,露出几道身影。为首的,是一位身着华丽霓裳、头戴珠翠、容貌娇艳的女子,正是当年在清阙神君殿内见过的那位桃花仙。千年过去,她容颜更盛,周身仙气也更加凝练,眉宇间带着一股养尊处优的骄矜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
在她身旁,还跟着几位气息不弱的神将仙官,显然是以她马首是瞻。
“我当是谁,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原来是你这条阴魂不散的小鱼。”桃花仙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上下打量着我,“跳了诛仙台都能爬回来,命倒是挺硬。怎么,在冰渊那等污秽之地滚了一遭,是忘了当初神君的话了?‘畜生化龙,也配’?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倒是与你相称得很。”
她的话语尖酸刻薄,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贬低,试图激怒我,在我身上找回千年前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她身边的几位神将仙官,也纷纷出声附和,或是呵斥,或是嘲讽。
“大胆妖孽,擅闯天界,还对桃花仙子不敬!”
“还不速速跪下领罪!”
我停下脚步,冰白的眸子平静地看向她,看向她那张精心修饰、却掩不住眼底虚浮的脸。对于她的辱骂,心中竟无半分波澜,只有一种看跳梁小丑的漠然。
“你说完了?”我开口,声音依旧冷涩。
桃花仙被我这平静的态度噎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纤手一扬,一道粉红色的、带着迷离香气与腐蚀之力的桃花瘴便朝我席卷而来:“贱人!本仙子今日便替神君清理门户!”
这桃花瘴威力不俗,寻常真仙沾染,顷刻间便会骨消神蚀。
然而,那粉红色的瘴气在靠近我周身三尺之地时,便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壁障,再也无法寸进。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股极致的寒气冻结,化作一片片粉色的冰晶,簌簌掉落,消散于无形。
桃花仙脸色微变。
我抬起手,并未动用任何神通,只是隔空,朝着她,轻轻一拂。
如同拂去沾染在衣袖上的尘埃。
一股无形无质,却冰寒刺骨的力量瞬间跨越空间,作用在桃花仙身上。
“噗——!”
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护体仙光如同纸糊般破碎,整个人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娇艳的脸庞瞬间失去血色,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后方的玉柱上,软软滑落,昏死过去。
全场死寂。
那些原本还在叫嚣的神将仙官,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声音戛然而止,一个个脸色惨白,惊恐地看着我,又看看昏死的桃花仙,浑身颤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甚至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径直从他们中间走过。
无人敢拦。
经过桃花仙身边时,我脚步未停,只有一句冰冷的话语,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仙神,以及或许正通过神通窥视此地的某些存在的耳中:
“废物,也配拦路?”
第十七章 神殿之前
一路行去,再无人敢现身阻拦。
或许是桃花仙被一击重创的消息已经传开,或许是那股弥漫在九重天每一寸空气中的、越来越凝实的森寒威压,让所有心怀叵测或忠于职守的仙神,都选择了明智的退缩。
穿过一重又一重天,越过无数仙宫神殿,瑶池莲海。所过之处,万仙噤声,诸神避退。只有无数道或惊惧、或好奇、或复杂的神识,隐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这道玄色的身影,一步步走向那九天之巅,最高、也最冷清的神殿。
终于,那座熟悉的、通体由万年寒玉与星辰核心筑成的神殿,出现在视野尽头。
它依旧笼罩在淡淡的、永恒的云雾之中,清冷,孤寂,仿佛独立于时间之外。殿门外,那株因桃花仙而盛放的桃树,不知何时已然枯萎,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透着一种衰败的凄凉。
神殿周围,空无一人。
没有守卫,没有仙侍,甚至连一丝生灵的气息都感受不到。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我一步步走近,脚步声在空旷的云阶上回荡,清晰可闻。
最终,在距离殿门百丈之遥的地方,我停下了脚步。
抬起头,冰白的眸子,望向那扇紧闭的、雕刻着古老星纹与律令神符的殿门。
我知道,他就在里面。
千年了。
从北海到天河,从化龙到诛仙,从冰渊到此刻。
所有的恩怨,所有的纠缠,所有的痛苦与不甘,都将在今日,做一个了断。
体内那由他心鳞所化的龙骨,在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着殿内同源的气息,又像是在无声地控诉。
我缓缓抬起手,幽蓝的寒芒在指尖凝聚,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敲门一般,轻轻点向前方的虚空。
“咚——”
一声沉闷却悠长的声响,以我的指尖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清晰地传入神殿深处。
“清阙。”
我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冰渊万古的寒意,穿透一切阻碍,响彻在这九天之巅。
“我来了。”
第十八章 神君可悔
“嗡——”
殿门之上的古老神纹逐一亮起,流淌着冰冷的光华。那扇隔绝了内外、仿佛也隔绝了千年时光的沉重殿门,伴随着低沉的轰鸣,缓缓向内开启。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依旧是一片空旷与清冷。无尽的星辉自穹顶洒落,照亮了殿中央那道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的雪色身影。
他缓缓转过身。
千年光阴,似乎未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是那张完美得不似真人的容颜,冰雕玉琢,墨发如瀑,雪衣不染尘埃。只是那双曾让我沉沦、也让我心碎的冰澈眸子,此刻更深处,似乎沉淀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平静,深邃,如同亘古不变的寒潭,映照出我此刻玄衣冷冽、冰眸煞气的模样。
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我的归来,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来了。”
他开口,声音依旧是记忆中的清冷,却似乎比千年前,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沙哑?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无形的气机在两人之间碰撞、交锋。空气凝滞,温度骤降,连洒落的星辉都仿佛变得冰冷刺骨。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倾尽所有去仰望、去爱慕、最终却将我推入诛仙台的男人。千年的恨意在此刻沸腾到了顶点,却又奇异地沉淀为一种极致的冰冷。
“我来了。”我重复着他的话,冰白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来问你一句话。”
他静默地看着我,没有说话,像是在等待。
我向前踏出一步,脚下冰晶蔓延,森然的寒气自我体内弥漫开来,与这神殿本身的清冷气息抗衡、交织。
“清阙神君,”我一字一顿,声音如同冰棱相互撞击,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当年诛仙台上,你逼我跳下之时,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
我顿了顿,冰眸死死锁住他的眼睛,吐出了最后那个字。
“——悔?”
“悔”字出口的瞬间,仿佛抽空了我周身所有的力气,又仿佛将千年的怨毒与不甘,尽数凝聚于此一问之中。
殿内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他站在那里,雪色的身影在星辉下显得有些孤寂。冰封般的面容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听到那个“悔”字时,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很轻微,轻微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我知道,那不是。
他听到了。也听懂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他在我的逼视下,沉默了许久许久。
最终,他微微阖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一片古井无波。他并未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用那清冷无波的声音,缓缓说道:
“天规森严,私情不论。”
私情不论?
好一个私情不论!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千年的等待,千年的挣扎,千年的痛苦,换来的,就是这样一句冰冷的、毫无意义的“天规”?
所有的压抑的恨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
“天规?!好一个天规!”我猛地抬头,冰白的眸中煞气冲天,周身幽蓝寒芒暴涨,玄衣无风狂舞,“那你为桃花仙冰封北海,罔顾万千生灵,也是天规吗?!”
话音未落,我并指如剑,一道凝聚了冰渊极致寒力与龙族毁灭意志的幽蓝剑罡,毫无保留地朝着他,暴射而去!
剑罡所过之处,空间冻结,万物凋零!
面对这足以撕裂星辰、冻结神魂的一剑,清阙神君终于动了。
他并未闪避,只是抬起了右手,并指,向前轻轻一点。
动作依旧从容,不带丝毫烟火气。
“叮——!”
一声清脆至极,却又响彻寰宇的撞击声响起!
我的幽蓝剑罡,与他指尖迸发出的一点纯粹到极致、也冰冷到极致的星辉神光,精准无比地撞击在了一起!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爆炸,只有两种极致寒冰力量的疯狂侵蚀与湮灭!以两人为中心,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冰蓝色与银白色的能量涟漪轰然扩散!
整座宏伟的神殿,在这两股力量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梁柱震颤,瓦砾簌簌落下!
一击之下,平分秋色!
不,或许……他依旧留有余地!
但我,已再无保留!
第十九章 剑挑神冠
一击未果,心中战意与恨意更是滔天!
我长啸一声,声震九霄,周身幽蓝光芒彻底爆发,身形与剑意合一,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寒冰长龙,主动发起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剑指,掌风,眸煞……皆化为最凌厉的兵刃!每一击都蕴含着冰渊万古的死寂与我对眼前之人彻骨的怨恨!
清阙神君的身影在殿中飘忽不定,雪衣翻飞,指掌间星辉流转,或点,或拂,或引,将我的攻势一一化解。他的力量依旧深不可测,带着一种法则层面的压制,仿佛整个九重天的规则都在为他所用。
然而,我能感觉到,他的应对,并非全然的从容。他那双冰澈的眸子里,映照着我疯狂进攻的身影,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挣扎、翻涌。
他在克制?还是在……犹豫?
“为什么不出全力?!”我一剑斩碎他引来的星辰锁链,冰眸死死盯着他,“是觉得我不配吗?!还是在你心里,始终认定我只是那条你可以随意处置的畜生?!”
我的话语如同毒刺,试图撕开他脸上那层面无表情的伪装。
他的动作,因我的话而出现了一瞬间极其微小的凝滞。
就是现在!
我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破绽!体内那枚由他心鳞所化的龙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与灼热,与我自身的冰渊寒力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融合!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爱恨情仇,尽数凝聚于指尖!
一道不再是纯粹的幽蓝,而是夹杂着一丝刺目金红、仿佛燃烧着灵魂与过往的剑芒,如同跨越了时空,无视了他周身自动护体的神辉与法则,直刺他的面门!
这一剑,超越了速度,超越了法则,是我以生命与过往为祭,发出的终极一击!
清阙神君的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收缩!
他似乎想要抬手格挡,但那剑芒太快,太诡异,蕴含的力量也太过于决绝!
“嗤——!”
轻微的,利物划过的声音。
剑芒掠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我保持着出剑的姿势,停留在他的身前。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殿内肆虐的能量风暴缓缓平息,只剩下细碎的冰晶与星辉无声飘落。
一道细细的血线,自他额角缓缓滑落,淌过他完美无瑕的侧脸。
而他头顶那象征着他至高神位、由星辰精华与规则凝聚的璀璨神冠,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从中裂开一道缝隙,然后,缓缓滑落,掉在冰冷的殿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神冠……落了。
我缓缓收手,冰白的眸子近距离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那双终于不再平静、翻涌着复杂难言情绪的冰眸,用尽最后的力气,问出了那句盘旋千年的话,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冰冷:
“师父,”我唤出了这个久违的、带着讽刺意味的称呼,嘴角勾起一抹染血的、冰冷的弧度,“你猜我这身新骨头——”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这具由无尽冰渊淬炼而成的躯体,一字一句,敲在他的心上。
“——还是不是当初那条,傻乎乎为你挡劫、信你承诺的……傻鱼?”
第二十章 余烬新生
神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掉落的神冠在一旁散发着微弱的光,那道划过他额角的血痕,红得刺目。
他站在那里,雪衣依旧,却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那顶神冠的坠落,一同碎裂了。那双万年冰封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我的倒影,里面翻涌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可见骨的痛楚与……悔恨?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最终只逸出一丝极轻的、带着颤音的气息。
一滴金色的神血,沿着他完美的下颌线滑落,滴落在冰冷的殿面上,绽开一朵小小的、凄艳的花。
“我……”
他终于发出了一个音节,沙哑得不成样子。
但我已经不想听了。
悔也好,不悔也罢。解释也好,沉默也罢。
千年的纠缠,万般的恩怨,在剑挑神冠的这一刻,已经了结。
我看着他眼底那清晰的痛色,心中那片燃烧了千年的恨意之火,仿佛终于燃尽了最后的燃料,缓缓熄灭。留下的,不是释然,不是原谅,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疲惫与空茫。
爱恨都已倾覆。答案,似乎也不再重要。
我缓缓直起身,不再看他,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脚步有些虚浮,身体里传来阵阵透支的空虚感,那强行融合龙骨与冰渊之力的一剑,几乎抽干了我的一切。但我依旧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踏过碎裂的玉砖,走向门外那片重新洒落进来的、清冷的天光。
身后,没有脚步声,没有挽留,只有一片压抑的、死寂的沉默。
仿佛他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尊凝固的雕像,永远定格在了神冠坠落、血痕蜿蜒的那一刻。
当我踏出神殿门槛的瞬间,天际传来低沉的雷鸣,酝酿了许久的天象终于发生了变化,细密的、冰冷的雨丝开始飘落,冲洗着九重天的尘埃,也模糊了身后那座清冷神殿的轮廓。
我没有回头。
雨水打湿了我的玄衣,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其他。
前路茫茫,不知归处。
北海已非故园,九天尽是伤心地。
但这天地之大,总该有一处,能容下我这具自冰渊淬炼、了却前尘的残躯。
我深吸一口带着雨丝清冽气息的空气,感受着体内那枚依旧微微发烫、却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束缚的龙骨,冰白的眸子里,第一次映出了一丝 beyond 恨与怨的、属于未来的微光。
新生,自余烬中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