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嘱裸身投河,夫披花袄 五年后,穿袄白龙救全村
发布时间:2025-09-30 13:25 浏览量:1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残灯摇曳,我卧于榻上,气若游丝。
陈怀意执我手,指腹冰凉,眸中满是悲戚。
我勉力开口,声音细若蚊蚋:“怀意,我命数将尽。”
他喉结滚动,终是哽咽:“莫说胡话,你定会好起来。”
我轻轻摇头,气息愈发微弱:“死后,勿葬坟茔,将我抛入河中便可。”
陈怀意身子一僵,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此举万万不可,岂不失了体面?”
“切记,” 我加重语气,目光灼灼望他,“不可为我着半分衣物。”
他唇瓣哆嗦,终是不忍拒绝,只低声应了句:“好,都依你。”
及我气绝,陈怀意立于棺前,神色挣扎。
他望着我苍白的面容,终是叹了口气:“这般抛入河中,寒冬腊月,你如何受得住?”
遂取来一件花大袄,小心翼翼为我披上。
又从锦盒中取出一只玉镯,那是陈家祖传之物,莹润通透。
他轻执我手,将玉镯缓缓套上,声音沙哑:“带上它,也算有个念想。”
而后,他雇了船,将我送至河心,轻轻推入水中。
五年光阴转瞬即逝,这年夏季,天降暴雨,连月不绝。
河水暴涨,浊浪滔天,眼看就要漫过堤坝,淹没全村。
村民们惊慌失措,跪地祈求,哭声震天。
忽闻河中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一条白龙自河中跃出,龙身覆着花袄,玉镯在龙爪上泛着微光。
白龙盘旋于村庄上空,口中喷出水雾,竟将洪水渐渐引回河中。
村民们见状,纷纷跪地叩拜,高呼 “龙神保佑”。
此时,陈怀意身着官服,立于岸边。
他望着白龙的身影,面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
喉间滚动,似有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一声长叹。
1
一日,陈怀意整理床榻,竟翻出了那些帕子。
他手持帕子,怔立当场,声音带着难掩的苦意:「宋宋,此…… 此是何缘由?」
我心虚不敢作答,垂首默立,在他眼中,倒成了病弱难支之态。
他上前一步,再度将我搂入怀中,语气艰涩:「皆因我近日为科举之事殚精竭虑,竟忽略了你的身子。自今日起,家中诸事,皆由我来打理。」
次日晨起,我竟连饭食都无需亲自动手了。
然其实,我本就不擅炊煮。
往日里,我每日会往海边去,高声唤田螺精之名。
彼辈便应声而出,化作男子模样,归家为我洒扫庭院,烹制一桌佳肴。
陈怀意对此一无所知,只当家中诸事皆由我亲手操持,井然有序。
如今,我连往海边的路,都无需走了。
我轻抚日渐圆润的小腹,心中最后一丝运动的念头,也消散无踪。
陈怀意则踏入厨房,亲自动手烧火做饭,方知柴米油盐之琐碎。
他有时会停下手中活计,望着我轻叹:「宋宋,我竟不知,往日你在家中操劳如此之多。你辛苦了。」
我闻之,心虚得汗湿衣衫。
他见我额间汗珠,又连忙端来一碗养生汤,递至我手中:「你瞧,这般光景,你还在出虚汗,快些喝了补补。」
2
陈怀意待我,端的是无微不至。
汤药亲奉,膳食细调,可我这咳嗽之症,非但不见好转,反倒日渐沉重。
他急得如热锅蚂蚁,四处寻访郎中,请来的先生足有七八位,却无一人能断明我这病症根由。
我暗自腹诽,废话,这病症本就是我装出来的,他们如何能诊得出来?
前几日听村头小儿说过一个新词,唤作「躺平」,我觉甚妙,自此便日日赖在床上,过着饭来张口的舒坦日子。
每日里,我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生怕陈怀意瞧出破绽,知晓被子下的我,早已悄悄长了好些肉。
陈怀意每回进房,见我在床上蜷缩成鹌鹑般模样,眉宇间的心痛便又深了几分。
「宋宋,今日可还觉得胸闷?」他总这般柔声问我。
我只轻轻摇头,哑着嗓子道:「还好,劳怀意哥哥挂心了。」
我白日里总在昏睡,并非故意偷懒,实在是夜里不得歇息 —— 我要去海底寻我那老爹。
算下来,他已给我下了四十八次「最后通牒」了。
昨夜相见,老爹叉着腰,怒目圆睁:「你这丫头,再不回龙宫,我便将你房里那些珍珠,全赏给隔壁的小龙!」
我连忙上前,拉着他的衣袖软语相劝:「老爹莫气,女儿马上就回去了,我发誓,真的!」
待把老爹哄得眉开眼笑,我才悄悄溜回岸上的屋子。
是以白日里,我总要补觉才能撑得住。
陈怀意不明其中缘由,见我整日在床上「昏迷不醒」,眉头蹙得一日紧过一日。
有时白日里,我睡得迷迷糊糊,隐约能察觉床沿边立着一道身影。
陈怀意的声音压得极低,断断续续的,我听不真切。
「宋宋,是我对不住你,未能给你意稳日子,如今的我,实在没有资格……」
「再等等,等我考完科举,定要……」
「你且撑住,将来我必风风光光地……」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我的发丝,又细心给我掖好被角,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这些细微之处,我那时全然未曾察觉。
直到某日,老爹真动了气,竟将我藏在龙宫的九百八十七枚金币,拿了一枚赏给了海马精。
我这才慌了神,暗自盘算着得尽快想些办法。
那日,陈怀意如往常一般,做好早饭便去了书院。
他刚走,我便溜进厨房,悄悄唤来田螺精,让她给我做些吃食加餐。
「姐姐,今日可要多放些糖。」我对着田螺精笑道。
田螺精应了声,手脚麻利地做起了南瓜羹。
没成想,陈怀意竟比往日早回了许多。
我那碗南瓜羹才刚舀起一勺,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房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我心下一惊,慌忙起身想逃回床上,慌乱间却被裙摆绊了个正着,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万幸的是,我手里那碗南瓜羹,竟端得稳稳当当,一滴也没洒出来。
我坐在地上,声音发颤,满心都是心虚:「怀意哥哥,这南瓜羹…… 甜得很,你要不要尝尝……」
在陈怀意眼中,我不过走了七步路,却摔了三跤,分明病得沉重,却还在他离家时,强撑着病体为他做了南瓜羹。
他眉心瞬间拧成了一个结,快步上前,焦急地将我扶起,眼底满是痛楚:「宋宋,你怎么这般傻!你身子还病着,怎能这般折腾自己!」
我见状,连忙顺着他的话头,适时地从嘴角溢出一口血来,声音微弱:「…… 我知晓,我这身子已是油尽灯枯,活不了几日了,怀意哥哥,你不必为我心痛。」
我手腕上戴着那只陈怀意前些日子送给我的玉镯子,此刻正泛着温润的光。
我含着早已备好的热泪,一字一句地背着早已想好的说辞:「等我走了以后,你便把我的尸身扔进意江里去,切记,万不可给我穿任何衣物。」
「我本就是身无一物地来这世间,如今离去,也该一切空空地走……」
陈怀意听得面色惨白,急切地想要打断我的话:「宋宋,休要胡说!你定会好起来的!」
我却不等他说完,直接将头一歪,强行封闭了自己的五感,装作昏死过去的模样。
故而,他后来的失声痛哭,我未曾听见;那滚烫的泪水落在我「尸体」上的温度,我也未曾感受。
七日后,我终于从昏沉中醒来,睁眼一看,却发现自己已身处意江河底的龙宫之中。
我心中念着陈怀意,本想悄悄上岸去瞧瞧他,可转念一想,又怕被村里人看见。
毕竟我在那村里已生活了七八年,村里的男女老少,没有不眼熟我的。
那年,我因和老爹拌了嘴,一气之下离开了龙宫,独自在外游荡。
行至意江河道时,实在走得累了,便停下来歇息了片刻,没成想竟被路过的陈怀意瞧见,他以为我是溺水之人,便将我救了上来。
这些年,他和村里的人待我极好,悉心照料,我这般「死而复生」,若是贸然出现,岂不是要吓着他们?
我这般想着,便压下了上岸的念头。
可终究是龙算不如天算,有些事,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3
我在东海之底自在浪荡已历五载,直至晋意九年孟夏,意江忽生异动,洪浪如奔雷翻涌,滔天之势直欲吞尽两岸,一泻千里而不可挡。
骤雨连降七日不止,上游堤坝终是不堪重负,轰然溃决,浊流东冲西决,所过之处,万顷稻田尽被淹没,千间房屋轰然倾颓。
田螺姑娘一身水珠未干,花容失色地撞入龙宫,声音里满是焦急:“公主!不好了!您平日里最爱的那片岸田稻谷,全被洪水冲得无影无踪了!”想当年我在人间流浪那三载,最是贪恋人间米饭的喷香,即便后来回了龙宫,也依旧是个十足的干饭龙女。
故而每年秋收时节,田螺姑娘都会悄悄上岸,为我偷取些新熟的稻谷。岸边村落的人常年为此疑惑,不明白为何自家稻田每年都会少去些许谷物,却又会凭空多出一堆鲜活的鱼来。
这日,我在龙宫深处亦能听见意江岸边传来的村民哭嚎,其中好些人,我昔日在人间时都曾相识。就说那隔壁的田大壮,当年还曾让他娘子为我缝过一件粗布衣裳。
此刻却听闻他的幼子被洪水卷走,夫妻俩相拥在岸边,哭声撕心裂肺。我心中一阵绞痛,再顾不得其他,纵身便冲出水面,张口吐出龙息,那狂暴的洪浪竟真的缓了几分。
随即我显露出白龙原形,盘旋在意江上空,一爪便捞起一个落水之人,模样倒像是人间孩童玩的抓娃娃游戏,而后轻轻将他们往岸边的软滩上放去。
我本是海底尊贵的白龙公主,父王乃东海龙王,海底见过我真容的,无不说本龙女风姿绰约,容貌倾城,漂亮得不像话。今日我救了这一村之人,龙宫史册上,定要为我写下八千字的笔记,好好记录本龙女的英姿才是。
此刻我救人的模样,想来定是极帅的,你瞧那岸边的村民,个个都看得呆了。我正美滋滋地想着,忽听得人群中,一个被我救上来的孩童扯着田大壮的衣角问道:“爹,这龙看着好生奇怪,咋还穿着件花大袄呢?”我闻言身子一趔趄,险些从云端摔落。
急忙低头一看,只觉如遭五雷轰顶 ——我竟忘了,方才在龙宫休憩时,身上还穿着那件人间样式的花大袄!更遑论右爪之上,还套着一枚清透的羊脂玉镯。
那孩童见我愣着,又接着问道:“爹,这龙该不会是谁家里养着的吧?不然咋还套着个玉镯呢?”田大壮闻言,眉头紧锁,怔然思索片刻,愣愣道:“你还别说,这花袄的针脚样式,咋瞧着有些像怀意先生的手艺呢?”“怀意” 二字入耳,我心头猛地一颤,福至心灵般抬眼望去,恰好与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撞了个正着。
那人身着仙鹤纹样的官服,此刻却被洪浪溅起的泥泞染得污脏不堪,浑身狼狈,方才还见他在岸边用绳索救起了好几个人。被他救上来的村民围在他身边,不住地作揖:“多谢陈总督!若非总督大人及时赶来,我等今日怕是都要葬身江底了,真是千恩万谢啊!”他面容依旧出尘俊美,眉目如星辰般明亮,只是此刻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眼底情绪复杂难辨,脸色却铁青得吓人。
他身边围着几个府中官吏,其中一人见了我,惊得声音都变了调:“陈总督!您快看!这是神仙显灵啊!意江的洪灾有救了!”另一人连忙附和:“可不是嘛!您瞧这一村之人,竟是一个不少,全靠神仙保佑啊!”又有一人凑上前,满脸谄媚:“总督大人不愧是公主当年看中的人,连神仙都愿为您助力!”还有人接话:“是啊是啊!总督大人一来,意江的洪灾立马就有了转机,这定是神灵庇佑啊!”身边的官吏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陈怀意却仿佛充耳不闻,目光始终牢牢锁在我身上,未曾移开半分。我悬在半空中,身下江水流淌的簌簌声清晰可闻,可周遭的一切却仿佛都陷入了寂静。
我慌忙避开他的目光,方才听闻 “人一个不少”,正欲转身朝着大海的方向飞去,忽听得 “扑通” 一声巨响,竟是陈怀意纵身跳入了湍急的江水中。“总督大人!”岸上的官吏与村民们见状,顿时惊声尖叫起来,个个面露惶恐。我心神猛地一颤 ——陈怀意这人,水性极差,先前救人时,也都是在岸上用绳索拉扯,从不敢轻易下水!来不及多想,我一头扎进湍急的意江水中,急切地搜寻着陈怀意的身影。意江水底草木丰茂,汛急的洪水卷起层层泥沙,使得水下一片污浊,我的龙身被水草紧紧缠住,耽误了不少时间,心急之下,我索性化为人形,在浑浊的水中四处寻找。
终于,在水底深处,我看见了他。陈怀意双目紧闭,身子随着水流缓缓飘荡,我急忙冲上前,一把将他拉起,便要往岸边游去。谁知他竟忽然睁开双眼,反手便扣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在水底,我听不见他的声音,却能清晰辨认出他唇齿开合的口型 ——“我这是在做梦吗?真的是你吗?”“宋宋,这五年来,我好想你。”
4
我情急之下抄起岸边一块光滑卵石,朝陈怀意后颈轻轻一敲,他闷哼一声便软倒在地。我咬着牙半拖半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往岸上挪,累得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低头瞥见身上那件艳俗的大花袄,红绿丝线歪歪扭扭地绣着不成形的牡丹,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知该怨谁。犹记当初我弥留之际,拉着陈怀意的手再三叮嘱:“我死后你莫要多事,直接把我扔进意江便是,万万不能给我穿任何衣裳。
”可他偏是不忍心,竟偷偷给我套上了这件花大袄。也难怪方才田大壮远远瞅见,一眼就认出了我的衣裳 —— 这衣服实在太有特色,旁人就算想仿也仿不来。
只因这衣裳是陈怀意亲手做的,他那拙劣的针线活,走的线歪歪扭扭像条乱爬的小蛇,针脚疏密不一,稍不留意就能勾住布料。还记得那年夏日,我坐在河边戏水,嘴贱地跟他打趣:“你看这河里的鱼儿多自在,若是穿着花裤衩在水里游,定是这海底最惹眼的显眼包!”当时陈怀意听了,红着脸挠了挠头,认真地承诺:“来年夏天,我定给你做一条最漂亮的花裙子。
”怎料天不遂人愿,我竟在腊月里突然 “暴毙”,连他承诺的花裙子都没能见着。我至今仍想不明白,他当初是如何在短短七天之内,赶制出这身厚实的花大袄的 —— 以他那手艺,寻常一件单衣都要缝上半个月。念及他往日对我的种种照顾,我那日从意江醒来后,鬼使神差地回了龙宫,却也始终没舍得脱下这件丑得别致的花大袄。此刻我拢了拢衣襟,将大花袄紧紧遮住,猫着腰像个做贼似的,沿着墙根悄悄摸到陈怀意的住处。
一路上听来往仆从低声议论,我才知晓陈怀意几年前竟高中状元,名列榜首,这些年步步高升,早已成了朝中重臣。今年意江突发水患,圣上特派他为总督,前来主持治水事宜。
我轻手轻脚将陈怀意扶到床上躺好,正想转身离去,却发现他即便陷入昏迷,右手仍紧紧攥着我的袖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掰了半天也没能挣脱。我试着挠他掌心,又轻声哄劝,折腾了好一会儿,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只得无奈地一屁股坐在陈怀意床边,耐着性子骗他:“你别拉着我啦,我就出去一小会儿,很快就回来。
”许是这哄骗起了作用,陈怀意的手指竟缓缓松了些,我心中一喜,眉开眼笑地抬腿就往门外走。可刚踏出屋门半步,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靓丽的身影飞奔而来,猛地推开房门,口中急切地喊道:“怀意!你怎么样了?”那女子身后跟着一位身着锦袍、芝兰玉树般的男子,他快步上前,温声劝阻:“明玉公主,慢些走,当心脚下!”我定睛一看,那女子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明玉公主,她几步扑到陈怀意床边,见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顿时泪涟涟地红了眼眶:“方才听仆从说,有人见到怀意落水后被救了回来,我便立刻赶过来了!”她擦了擦眼泪,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我,眼中满是感激:“你便是救了怀意的恩人吧?我是当朝明玉公主。
你救了怀意性命,乃是大功一件,赏赐定然少不了你的。”一听 “赏赐” 二字,我藏在袖中的龙耳顿时竖了起来 —— 要知道我们龙族最是喜爱金银珠宝,寻常宝贝都能让我移不开眼。我的脚像是被粘在了原地,先前想走的念头早已抛到九霄云外,连忙堆起谄媚的笑容,躬身道:“多谢明玉公主恩典!不知小的该到哪里去领赏呢?”李明玉闻言,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眼神有些闪躲。
她身边那位眉清目秀的高大男子见状,连忙上前解围:“公主的赏赐早已备好,只是尚在途中,恐怕还需三日才能送到此处。
公主为恩人准备的礼物中,有西域进贡的琉璃簪、南疆特产的血玛瑙,还有一块成色极佳的翡翠华珏……”他每报一个宝物的名字,我就忍不住咽一口口水,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满箱金银珠宝的景象。我连忙收起急切的神色,摆出一副狗腿的模样,恭敬地说道:“公主说笑了,小的并非为了赏赐才留下,实在是公主容貌倾城、气度不凡,就算是为了您,就算是让小的领珠宝、收金银,小的也心甘情愿啊!”我顿了顿,又拍着胸脯保证:“日后若是有任何明玉公主需要的地方,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小的也万死不辞!”至于床上昏迷的陈怀意,我暗自盘算:他若是醒了,我再找机会打昏他便是,多大点事。
5
李明玉引我至西跨院,推开雕花木门笑道:「恩人且在此意歇,这几样首饰虽不名贵,权当本宫谢礼。」
我指尖抚过鎏金嵌玉簪,轻叹:「同是公主,境遇竟天差地别。」
她闻言微怔,我续道:「龙宫之中,我虽是父王独女,可他性本属龙,只将宝珠玉器视作珍宝,哪有半分疼惜之意。」
「不似殿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羡煞旁人。」
正说着,婢女捧着锦盒进来,将夜明珠置于案上,烛火映得珠身流光溢彩。
她屈膝笑道:「姑娘是总督大人的救命恩人,自然也是公主的贵客,殿下特意吩咐好生照料。」
我眼珠一转,凑上前轻声问:「姐姐可知,公主与陈淮…… 陈总督,交情颇深?」
婢女捂唇轻笑,眼角眉梢皆是打趣:「姑娘有所不知,四年前总督大人高中状元,跨马游街那日,京城中多少闺阁女子掷花相赠,公主便是其中最上心的。」
「这般才貌双全的郎君,公主心生仰慕,本是情理之中。」
我忆起河底初见,陈怀意闭目时俊朗的眉眼,不由得点头:「确是难得的好儿郎,那他们何时议亲?男未婚女未嫁,正是良配。」
婢女脸色骤变,慌忙后退半步,垂首道:「陆大人意。」
我转身望去,只见陆芝身着青衫,立于门边,神色淡然。
陆芝微微颔首,对婢女道:「你先退下。」
婢女应声离去,他才开口:「宋姑娘在此住得可还习惯?明玉公主怕姑娘有不便,特命我来问。」
我摇头:「多谢殿下费心,一切意好。」
他又问:「姑娘从何处而来?瞧着倒不似本地人士。」
我含糊应道:「自远方来,偶然途经此地。」
闲聊间,我忽道:「意江今年水患汹汹,危机四伏,明玉殿下贵为公主,竟也亲身前来,实在难得。」
陆芝闻言沉默,目光飘向窗外,半响才缓缓道:「公主是为追随总督大人才来的。」
我想起陈怀意,心底泛起暖意:「此地是他故土,他主动请缨治水,倒是个念旧的人。」
陆芝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我察觉异样,追问:「陆大人似有难言之隐,莫非其中另有内情?」
他深深看我一眼,只摇头道:「姑娘多虑了。」说罢便转身离去。
我心中疑窦丛生,索性取了几袋瓜子,直奔街上茶楼。
刚坐下,就听见说书先生拍醒木道:「话说那陈总督,今日竟得神仙庇佑,从湍急江水中脱险!」
我凑上前,递过一碟瓜子:「先生可知,陈总督为何会来这意江治水?」
说书先生捻起一颗瓜子,慢悠悠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意江水患今年格外凶险,谁接了这差事,都是烫手山芋。」
邻座村民搭话:「可不是嘛!陈总督在京城当差好好的,哪懂治水的法子?」
我急道:「那是谁把这差事派给他的?」
说书先生停了动作,斜睨我一眼:「姑娘,这天儿燥热,老夫口干得很。」
我连忙斟上热茶,双手奉上:「先生请用。」
他呷了口茶,才道:「看来姑娘不常听京城轶事。三月前,陈总督抗旨拒婚,拒的正是明玉公主。」
「公主伤心落泪,圣上自然不悦,一道圣旨下来,就把他派到这意江来了。」
我心头一紧,又问:「那他若治不好水患,会如何?」
说书先生摇头叹气:「轻则贬官,重则…… 唉,难说得很。」
旁边人接话:「陈总督可是难得的好官,去年还减免了咱们的赋税,这要是出了差错,真是可惜了。」
正说着,外面突然冲进一人,高声喊道:「好消息!陈总督醒了!刚从府里传出来的消息!」
茶楼里顿时一片欢腾,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6
我足尖点地,屏气敛声挪进陈怀意的卧房。屋内空空荡荡,连半个人影也无。
我暗自松了口气,抬手抚了抚鬓边垂落的碎发,心下忖度:他如今官阶不低,日常琐事定然繁杂,许是被下属急事唤走了。
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刚跨进门,便觉屋内黢黑一片,连窗棂外的月光也被云层遮了去。我反手掩上门,正欲摸索着去点桌上的油灯,身后忽有一道凉飕飕的声音传来,像浸了冰的井水,直透衣襟。「你白日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 只去一小会儿,转眼便回,这话你忘了?」我身子一僵,缓缓转身,便见陈怀意从墙角阴影里一步步走出,玄色衣袍上还沾着些夜露的湿气。
桌上油灯恰好被我方才碰亮,昏黄光晕里,他的面庞半明半暗,眼睑微微垂着,遮住了眸底的情绪。我攥着衣角,语气里带着几分心虚,强自辩解:「这、这可不就是一小会儿么?我去去就回了呀…… 难不成你那时都听见了?」陈怀意上前两步,声音冷得像结了霜:「一小会儿?你可知晓,我在这儿等了你整整三个时辰!」我挠了挠头,手腕上的羊脂玉镯随动作晃了晃,在灯影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晃得人眼晕。陈怀意见了那镯子,眼神骤然一沉,猛地冲上来,伸手死死扣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我吃痛蹙眉。他将我的手腕抬高,逼我低头看着那镯子,声音里添了几分急切:「你老实说,你消失的那五年,究竟去了何处?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你半点都不晓得吗?」我垂着眼,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觉手腕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重。
陈怀意又追问,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当真不明白,当年我送你这镯子的用意?若你不懂,当初为何要收下?」我咬着下唇,指尖微微泛白,他这话问得我心头发慌。
陈怀意盯着我的神色,眸色渐深,声音里带了几分难以置信:「你根本没死,你一直在骗我…… 你、你根本不是凡人,你是……」我手捏着衣襟,指腹蹭过布料上的暗纹,小声嗫嚅:「我、我若真不是人,那你现在…… 是要把我抓起来,送官查办吗?」陈怀意闻言,身形猛然一僵,扣着我手腕的力道也松了几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往事,眸底闪过一丝恍惚。
那年暮春,他便是在村外那条大河里,把我从水里捞上来的。彼时他穿着粗布短衫,裤脚卷到膝盖,抱着我上岸时,还喘着粗气问:「你从哪里来?为何会在河里?」我缩在他怀里,只觉得浑身发冷,支支我我说不出个所以然 —— 那是我头一遭踏上陆地,连人间的言语都还不会说。
后来学着他的语调开口,说出来的人话总带着几分蹩脚,像刚学舌的雏鸟。那年的陈怀意不过十四岁,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他皱着眉头打量我半晌,忽然打趣道:「你这般模样,莫不是河底的水鬼化了形,来寻替身的?」
我当时吓得下意识往后缩,怯生生地看着他,问出的话与此刻如出一辙:「你、你要把我抓走吗?」陈怀意听了,忽然瞪大了眼睛,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连眼角都染了笑意:「我不过是逗你玩罢了…… 罢了罢了,看你这般模样,许是真不会说话,你且跟我走吧,往后我护着你。」如今想来,那时他不过是玩笑话,可此刻,他才是真的意识到,我并非寻常凡人。
他见我下意识往后退,眸色一紧,伸出另一只手便想抓住我的胳膊,指尖刚碰到我肩头的衣襟,便被我猛地挣脱。
衣衫滑落少许,露出圆润的肩头,在灯影下泛着细腻的光。陈怀意的指尖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手,慌忙移开视线,耳尖竟悄悄泛红,语气也有些不自然:「我、我自然不会抓你,你忘了?我们一同生活了那么多年,早已不是外人。
」我见他神色缓和,心中一松,语气也欢快起来,连忙接话:「就是就是!你说过的,我们是一家人,我就是你的妹妹呀!」那年他把我从河里救上来后,便带我回了他的小屋。我后来才知晓,陈怀意父母早逝,自小便是靠着村里乡邻你一碗我一筷的百家饭长大的。捡到我的那一年,他已能靠着种田、教村里孩童识字挣些银钱,勉强维持生计。
他曾坐在院中的老槐树下,摸着我的头说:「我自小没个兄弟姐妹,往后我便做你的哥哥,给你遮风挡雨,护你意稳。」还记得有一回,我跟着村里的姑娘上山采蘑菇,谁知中途走散了,在山里迷了路,直到天完全黑透,也没找到回去的路。
我坐在一棵老树下,又怕又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直到夜半时分,才看见不远处有个踉踉跄跄的身影朝我走来。是陈怀意。那年他十六岁,穿着我给他缝的青布长衫,此刻却沾满了泥污,脸上还有几道被灌木丛刮出的红痕,神色憔悴得厉害。
他看见我,快步奔过来,一把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手掌轻轻抚着我的头发,声音沙哑却温柔:「别怕,我来了,我找到你了。
」我埋在他怀里,哽咽着喊他:「怀意哥哥……」他拍着我的背,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是家人,不管你去了哪里,不管找多久,我都会找到你的。」可此刻,听我提起「妹妹」二字,陈怀意的面色却骤然沉了下去,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竟没有接我的话。
沉默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情绪:「天色已晚,你奔波一日也累了,早些睡下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他转身便要推门离开,手刚碰到门栓,却忽地停住脚步,猛地扭头看向我,神色郑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会在这里待着,不会再走了,对吗?」我看着他眼底的怀疑与期盼,只好轻轻点了点头,见他眉头仍未舒展,又加重语气,坚定地补充:「我保证,我不会再走了。」陈怀意这才松了口气,推门走了出去。夜渐深,窗外忽然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没过片刻,雨势便大了起来,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纸上,扰得人有些心烦。
7
我本已歇下,帐内烛火早熄,正昏昏欲入梦乡,忽闻屋外一阵嘈杂声响,由远及近,生生将我惊醒。
侧耳细听,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便有官吏高声断喝:「又开始了!快去前衙唤人,通知各坊里正,务必守住各处排水口!」
另一人声音更急,带着几分焦灼:「村民都意置妥当了吗?眼下这光景,田地屋舍、金银财物都莫要管了,先把人都护到高处才是要紧!」
屋外指令连连,脚步声、甲胄碰撞声交织,想来是官吏们已匆匆领命而去。
忽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惊雷在头顶炸开,震得窗棂都微微发颤,紧接着便有倾盆大雨泼洒而下,雨势之猛,仿佛要将这数年的降雨量都尽数倾泻在今日。
我隔窗望去,只见屋外奔走的人,身上竟无一处是干的,即便裹着油布雨披,那雨水也顺着衣摆往下淌,片刻便在脚边积起小水洼,雨披形同虚设。
正看得发怔,忽闻隔壁有人低声议论:「陈总督又去堤坝了,这雨再不停,意江怕是要漫堤了……」
我心中忽生一阵不意,似有细密的针在轻轻扎着,忙起身寻了件雨披裹上,又抓了柄油纸伞,匆匆推门而出,往堤坝方向赶去。
行至岸边,远远便瞥见了陈怀意的身影。
他立在一处高坡上,玄色官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玉带束得紧实,正凝眸望着江面,看着那浑浊的江水一寸寸漫过堤边的石痕,神色凝重得如同眼前的乌云。
我刚要抬手与他挥手示意,忽瞥见他身侧不远处,有一道纤细身影如蝶般掠来,动作急切又带着几分慌乱。
「陈怀意!」那身影停在坡下,正是明玉公主,她仰着头大喊,声音里满是焦急,「雨这样大,堤坝湿滑难行,你快随我回去!」
她眉头紧紧蹙着,一张娇俏的脸皱成了一团,可风雨实在太烈,她的声音刚出口便被狂风卷走,细碎得如同蚊蚋,陈怀意站在高处,压根没有听见。
明玉公主咬了咬唇,心一横,竟也提着裙摆往堤坝上走 —— 那堤坝本就狭窄,此刻又覆了层雨水,每一步都走得颤巍巍的。
她身后的侍女陆芝忙上前阻拦,声音都带了哭腔:「公主殿下!您是金枝玉叶,怎能冒此风险?若要提醒总督,奴婢去便是,您快下来!」
李明玉却倔强地拍开陆芝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没用的,你们去说,他断不会听。只有我去劝,他才肯挪步。」
说着便又往前挪了两步,脚下的堤坝上,经年累月长着的青苔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滑溜得厉害。
恰在此时,天际忽然闪过一道惨白的闪电,将江面照得如同白昼,紧接着雷声便轰然炸开,在耳边震得人耳膜发疼。
李明玉本就心神不宁,被这雷声一惊,身子猛地一颤,脚下顿时一滑,整个人便朝着湍急的江水中摔去!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划破雨幕。
陈怀意闻声转头,正见李明玉在半空中挣扎,随即坠入浑浊的洪水中,他脸色骤然一变,原本紧抿的唇线绷得更直,脚下已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两步。
然而,比他动作更快的是陆芝。
陆芝几乎没有片刻犹豫,连雨披都来不及脱,便纵身跃下意江,双臂一伸,死死攥住了李明玉的手腕。
两人一同在水中沉浮,江水湍急,卷着泥沙不断冲击着他们,陆芝却始终没有松手,拼尽全力将李明玉往岸边带。
幸得不远处有个官吏眼疾手快,迅速解下腰间的麻绳,用力朝两人抛去,高声喊道:「抓住!抓住绳子!」
陆芝一手攥着李明玉,一手死死抓住麻绳,那官吏与旁人合力拉扯,总算将两人拖上了岸。
李明玉本就不会水,在水中不过片刻,便呛了好几口江水,上岸后瘫坐在地上,不住地咳嗽,身子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
陆芝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狼狈不堪,可他顾不上自己,忙蹲下身,轻轻为李明玉轻抚着后背,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公主别怕,没事了,已经上岸了,别怕……」
李明玉咳得眼泪直流,那些泪珠混着脸上的雨水,根本分不清,她忽然扑进陆芝的怀里,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陆芝,我好害怕…… 刚才我以为我要死了,陆芝 ——」
就在这时,陈怀意已挤开围着李明玉的人群,走了过来。
他没有上前的意思,只是站在雨里,垂眸看着相拥的两人,神色平静得看不出情绪。
旁边有个小吏见了,忙轻声提醒:「公主,总督大人来了。」
陆芝的动作猛地一顿,身体瞬间僵住,他抬起头看向陈怀意,眼神里带着几分局促,忙想站起身让位。
可李明玉却像受惊的小兽一般,死死抓住陆芝的衣袖,不肯让他离开,哭喊道:「陆芝,你别走,我还怕……」
陈怀意见状,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多言,意静地转身退出了人圈。
他目光扫过四周,很快便看见了站在一旁树下的我,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轻声唤道:「宋宋,过来。」
我依言走上前,他又补充道:「树下易遭雷击,莫要站在那里。」
说着,他伸手将我散开的雨披带子重新系好,指尖不经意触到我的手腕,带着几分微凉的温度,随后他牵住我的手,轻声问道:「这般大的雨,你会不会怕?」
暴雨依旧如注,砸在油纸伞上发出「噼啪」声响,可陈怀意的眼神却坚定又认真,仿佛是这漫天泼雨中,唯一能让人意心的依靠。
他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到岸边,继续处理公务 —— 身旁的官吏们在雨中匆匆来往,有的捧着文书请示,有的汇报各处水位,他神情严肃地一一吩咐,声音清晰有力,唯独右手,始终紧紧地牵着我,没有松开分毫。
我心中忽然一动,似有感应般,扭头往一旁看去。
只见陆芝已横抱起李明玉,正沿着岸边往回走,而李明玉的目光,正落在我和陈怀意相握的手上。
她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失落,有不甘,还有几分我读不懂的怅然,在雨幕中一闪而过,很快便被她垂下的眼帘遮住。
8
天际泛起鱼肚白,淅淅沥沥的雨终是歇了。
庭院里积着浅浅的水洼,映着初升的微光,倒有几分清寂。李明玉经了昨夜那场惊悸,竟发起高热来,昏昏沉沉睡了足有一日一夜。陆芝衣自始至终守在她床边,衣不解带,眼瞧着便瘦了些,眼底也凝了淡淡的青影。
待李明玉终于醒转,张口唤的却是 “陆芝” 二字,满室伺候的人都惊了惊。毕竟京中谁不知晓,李明玉往日里最是缠黏陈怀意,便是片刻不见,也要遣人去寻的。陈怀意得知公主高热,当即差人去请了州府里最好的医师,诊金给得大方,医嘱也一一吩咐下去,可他本人,却从未踏足过公主的院落半步。
只是我瞧着,陈怀意近来似是有心事。白日里他忙着赈灾的事,城南粥棚要去巡查,意置流民的帐篷要亲自清点,就连河道疏浚的图纸,也要在灯下看至深夜。可即便这样,我仍有几次三番瞥见他,在暮色里踱步到公主屋门外,手都要触到门帘了,里头却传来李明玉同陆芝亲昵说话的声音,他便顿住脚步,默默转身折返。
这般三过门外而不入,倒叫我心里生出些奇异的滋味,说不上是酸是涩。陈怀意依旧是忙的,忙得脚不沾地,可每回深夜从外头回来,他却总要绕到我房里看一看。有时我还没睡,正就着灯看书,他便立在门口,静静看片刻,问一句 “今日可意好”;有时我已睡熟,次日听守夜的小丫鬟说,陈大人昨夜又来瞧过,只站在床边看了会儿,没惊动任何人。我心里暗自想着,公主许我的赏赐还没到呢,我自然是不能走的,他这般来看,大抵是怕我悄无声息离开了吧。
这般过了几日,直到一个清晨,官道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着车轮碾过石板的声响。我倚在窗边瞧去,只见三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疾驰而来,车帘缝隙里,隐约能瞧见木箱堆叠,动一动便传出金银碰撞的 “叮叮当当” 声 —— 是京城公主府的人到了。果不其然,没过半刻,公主身边的大丫鬟便来传信,说李明玉要见我。
此时她的病已大好,赏赐也到了,倒像是特意等这一日似的。我跟着丫鬟去了公主的院落,却见院内静悄悄的,陆芝不在,陈怀意也不在,连平日里伺候的婢女,也都被李明玉遣去了别处,只有她一人立在廊下,望着庭中那株刚抽芽的海棠。
她病刚好,脸色还有些苍白,风吹过的时候,衣袂轻轻晃着,竟真有几分身若弱柳扶风的模样。李明玉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见了我,先是微微一笑,声音尚带着几分病后的轻软:“宋宋,给你的赏赐都到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只是先前陆芝同你说的那些,我还额外添了些东西,都是京里时兴的物件,你瞧瞧合不合心意。”我连忙躬身作谢,指尖触到裙摆的绣纹,抬首时,正撞见她眼底欲言又止的神色,似有话要说,却又碍着什么。
我斟酌着开口:“公主若是有话要同我说,不妨直言,不必见外。”其实我心里已转了几个念头,往日里听人间话本,这般场景,大抵是要说出 “给你一万两白银,你离开陈怀意” 这类话来的,便暗自攥紧了袖口。
可李明玉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落在晨光里,竟似庭中盛放的牡丹,端方大气,不见半分妒意。我瞧着她这模样,忽然就想起了陆芝 —— 陆芝是个如清风明月般的人,待人温和,行事淡然,便是再急的事,也不见他慌神。
那般清淡的性子,却偏偏总跟在霓虹烂漫的公主身边,倒也奇了。正想着,李明玉已开了口,声音不高,却让我霎时如芒在背,连呼吸都顿了顿。“陈怀意喜欢你吧。” 她语气笃定,不是疑问,倒像是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我看得出来。”我张了张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脸颊发烫,指尖都有些发凉。
李明玉却没看我的反应,目光越过我,望向我身后不远处 —— 那里,正是陈怀意的屋子。“你可知,他把你的房间意置在他隔壁,却将我的屋子意排在院落最深处,两处相距足有半里地。”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了然,“陈怀意这人,最是讨厌麻烦,往日里便是有人多同他说两句话,他都嫌烦。
可那日在破庙里,他却牵着你的手不肯放,执拗地要你在他身边陪着,连医师来诊脉,都不许你走。”
她说到这里,转头看向我,眼底多了几分复杂:“宋宋,你在京中待过些时日,想来也听过我的一些事吧?既听过,那你该知道,我和他从前的关系。”
9
李明玉的身影终究是消失在了长街尽头。我立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方才与她相握时的微凉触感,心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发慌。先前她同我提及与陈怀意的纠葛时,言语间总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
那时我只当是儿女情长的寻常牵绊,此刻想来,他们二人之间的牵绊,竟比我凭空臆想的还要复杂几分。便是这份犹豫,让我下了决心要去找陈怀意问个明白 —— 毕竟此事牵连甚广,总不能一直这般含糊下去。
我在陈府外的茶肆里候了近一个时辰,终于瞧见熟悉的青衫身影。只是陈怀意并非独行,身侧还伴着一身素衣的陆芝,二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不知说着什么。我刚要起身迎上去,却听得陆芝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颤抖,显然是起了争执。脚步蓦地一顿,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借着茶肆旁假山的遮掩躲了起来,只敢从石缝间悄悄望着二人。
陈怀意忽然停住脚步,抬手拂了拂袖上的微尘,声音冷得像深秋的寒霜:“公主对你存着何种心意,你难道还会不明白?陆芝,你可得想清楚了,有些事一旦做了,可是要懊恼终生的。”他语气里的果决与森然,让躲在暗处的我都忍不住心头一凛。
再看陆芝,他素来是沉稳自持的模样,此刻却垂着头,眉头拧成一团,神情间满是痛苦:“陈大人,我自然知晓公主的心意。只是…… 我这般身份,实在没有资格承托。”陈怀意闻言,抬眸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锐利得似要穿透人心:“先前公主落水,你连想都没想便跳下去救她,那时你尚且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吗?你既愿为她舍弃性命,为何到了如今这地步,反倒显得如此懦弱?”“懦弱?” 陆芝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缓缓抬起头,眼底满是黯淡,“寻常百姓见我如今得了几分功名,便觉得风光无限。可他们哪里知道,我不过是陆家当年捡回来的养子,身世卑微如尘泥。
公主是金枝玉叶,我与她之间,本就是云泥之别,又怎能痴心妄想?”陈怀意听了这话,眼神忽然有些飘远,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自嘲。
半晌,他才收回目光,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怅然:“罢了,此事我会帮你的。”陆芝连忙拱手道谢,转身离去时,脚步依旧有些沉重。
他走后,陈怀意仍立在原地,望着陆芝离去的方向出神,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忽然,他朝着假山的方向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躲在后面的人,出来吧。”我心头一惊,下意识左右看了看,茶肆周围除了几个扫地的杂役,哪里还有旁人?正疑惑间,又听得陈怀意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不耐:“说的就是你,别再躲了。”
我这才确定他是真的发现了我,只好硬着头皮从假山后走出来。
陈怀意负手而立,青衫衣角在微风中轻轻翩飞,脸上带着几分 “果然如此” 的了然。见我磨磨蹭蹭不肯上前,他终于忍无可忍,大步走到我面前,伸手便将我从假山后揪了出来,语气带着几分戏谑:“都被发现了,还在这儿装什么傻?”我揉了揉被他揪得发疼的衣袖,摆出一脸无辜的模样,装傻道:“陈大人说什么呢?我方才只是在这假山旁看风景,不懂你在说什么。”“看风景?”
陈怀意挑了挑眉,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那你倒是说说,你在这假山后,看了多久的‘风景’,又听了多久的话?”见他拆穿了我的说辞,我只好垮下脸,有些不服气地问道:“好吧,我承认我听到了。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我躲得那么隐蔽。”陈怀意却只是笑而不语,眼底满是得意。我皱着眉头仔细回想,忽然闻到自己衣袖上飘来的淡淡香气,猛地反应过来:“是我身上的味道不对劲!你先前在我屋内燃的那熏香!”
陈怀意闻言,终于收起笑容,轻嗤一声:“算你还有些记性。多亏了这熏香的独特气味,我远远便知道你在这边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威胁:“往后你若是再像今日这般偷偷溜走,我驯的那几条猎犬,顺着这气味,也能把你找回来。”
我忍不住瘪了瘪嘴,心里暗自嘀咕 —— 这陈怀意,几日不见,倒是越发有心计了。“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我连忙转移话题,正了正神色,“其实我找你是有正事要说的!”话虽如此,可方才听到他与陆芝的对话,先前鼓足的勇气却像是被戳破的灯笼,瞬间泄了大半,只觉得先前想要问的那些话,都没了意义。
陈怀意连陆芝都这般 “威胁”,显然是真心为公主着想,他对公主,又岂是无意?李明玉为了他,不顾身份千里迢迢来找他,陈怀意心里,总归是有些感动的吧?或许当初他抗旨拒婚时,对李明玉确实无意,可如今见她这般执着,想来是改变了想法。
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知为何,竟泛起一阵酸涩,眼眶也渐渐有些发胀。我连忙抬手揉了揉眼睛,强装镇定道:“许是方才风大,吹了些沙尘进眼里。”定了定神,我才低声对陈怀意说:“我懂你的心意了,先前的事,我都明白了。”
李明玉临走前曾同我说,她也是近日才认清自己的心意,方知自己真正心许的是陆芝。昔日那般执着地追逐陈怀意,不过是少不更事时的一时执念。
可她如今不喜欢陈怀意了,陈怀意却偏偏在这时动了心 —— 他心里,岂不是很难过?我望着陈怀意依旧立在原地的身影,忽然觉得鼻尖更酸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早已把他当成了家人,否则此刻,我又怎会因他的处境,而这般难过呢?
10
陈怀意眼底先是掠过几分茫然,
跟着便凝了疑惑,
转瞬又化为全然的不可置信,
末了竟燃起一簇狂喜来,
那情绪翻涌,倒似要从眸中溢出来一般。
他指尖微颤,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轻轻拉住我的小臂,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宋宋,你…… 当真明白了?」
我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暗自下定决心:
无论如何,定要助陈怀意赢得李明玉公主的芳心才是。
可未等我开口应下,
便听得自己一声惊呼破喉而出,
只因陈怀意竟猛地将我打横抱起,
还带着几分雀跃地原地转了好几圈 ——
「宋宋,我好开心!」
他声音里满是激动,眼眶竟也微微泛红,
尾音还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轻颤:
「你终于明白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不知该如何同你说这件事,只恐唐突了你。」
陈怀意缓缓停下动作,低头用指腹轻轻撩开我额角垂落的碎发,
目光温柔得能溺出水来。
我瞧着他这般狂喜的模样,
心底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闷得发慌,更不是滋味。
我强压下心头异样,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嗯,既如此,我便带你去找公主,咱们今日就把话说清楚,也好了却你的心事。」
陈怀意闻言,先是恍然,随即急切点头:
「好、好、好!宋宋说得极是,的确该即刻找公主说清楚才对,免得夜长梦多。」
说罢,他便拉着我的手,
我们一前一后,脚步匆匆地往李明玉公主的院子去了。
刚转过月亮门,
我眼尖,忽地瞥见花园边立着两道身影,
心头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
忙不迭转身,抬手便捂住了陈怀意的眼睛。
陈怀意猝不及防被我一带,
身子与我撞了个满怀,
慌乱间,他的唇竟轻轻落在了我的眉心,
那触感冰冰凉凉的,恍若一片雪花悄然落下。
他鼻尖的温热气流拂过我脸颊,
带着几分清浅的墨香,酥酥麻麻的,
瞬间便漫过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的脸颊刹那间便如火烧一般,滚烫不已,
一时间竟连话都说不出来,彻底丧失了语言功能。
我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唯独那只捂着眼的手,依旧将陈怀意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不敢有半分松动。
不知何时,陈怀意的手臂竟轻轻搂上了我的腰,
他的唇顺着眉心缓缓下移,落在了我的鼻梁上,
眼看着便要触到我的唇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的理智终于回笼,忙抬手按住他的胸膛,
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不行!陈怀意,不可!」
陈怀意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微微后退半步,脸上露出几分手足无措的慌乱,
连忙道歉:「对不起、宋宋,是我唐突了,抱歉,方才是我心急,失了分寸。」
后面的话我已有些听不真切,
忽听得不远处传来李明玉公主清脆的声音:
「宋宋、陈怀意!你们怎的来了?可是找我有要事?」
陈怀意闻声,缓缓拉下了我捂在他眼上的手,
花园边那两道身影,终于完完整整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
正是李明玉公主,
而她身侧,陆芝正伸手搂着她的肩头,
二人姿态亲昵,言笑晏晏,
那模样,倒真像一对情意绵绵的恋人。
我心头一紧,生怕陈怀意见了此景会难过,
忙上前一步,想要开口意抚,
可陈怀意却只是迈开长腿,径直往那边走去。
我连忙快步跟上,
却见陈怀意面上不见半分失落,反倒是谦和如玉,
对着陆芝拱了拱手,笑着道:
「陆兄果然行动迅速,昨日我才同你说过,要你早些向公主表明心意,
不曾想,你竟后脚便成了,倒是让我好生佩服。」
陆芝闻言,白皙的脸颊上顿时浮起几丝绯红,
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身边的李明玉公主却是面若桃花,
眼波流转间,挑着眉打趣道:
「陈怀意,你也不必夸赞陆芝,
你二人的行动也不算慢,
我方才还同宋宋说你们二人情投意合,
如今瞧着,想来也是好事将近了罢?」
我听得这话,顿时愣住了,
忙伸手指了指陈怀意,又指了指自己,
转头看着李明玉公主,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公主,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与陈怀意不过是寻常朋友,何来好事将近一说?」
李明玉公主微微睁大眼睛,似是有些惊讶:
「宋宋,你怎的还不承认?
方才你二人在月亮门后那般亲密,
你抬手捂他的眼,他低头吻你的眉,
我和陆芝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难不成,你们还没有在一起?」
说罢,她又转头瞪大眼睛看向陈怀意,
语气带着几分质问:
「陈怀意,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还没有同宋宋表明你的心意?
若是如此,可就太不应该了!」
陈怀意此刻也有些发愣,
他转头看向我,眼神里满是怔忪:
「宋宋,你、你方才不是说,你已知晓我的心意了吗?
怎的此刻又说……」
我听得他这话,更是一头雾水,
急忙追问道:「我知晓你的心意?
我知晓的,难道不是你喜欢公主,想要娶公主为妻吗?
不然,你为何一直想找公主说清楚?」
陈怀意闻言,像是被雷劈中一般,
连连摆手道:「我怎么会喜欢公主?宋宋,你莫要胡说!
我自始至终,喜欢的人都是你啊!
从初见那日起,我的心意便从未变过!」
我被他这话惊得后退半步,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事,又急忙问道:
「那你前日同陆芝说的那些话!
你说要他…… 要他好生把握,莫要错过心仪之人,
那不是在帮你自己探公主的心意吗?」
陈怀意这才恍然大悟,
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宋宋,你当真误会了!
我那日同陆芝说的,是让他快些向公主表明心意,
毕竟陆芝心仪公主许久,只是一直不敢开口,
我不过是在帮他罢了!」
—— 此言一出,宛若天雷轰顶。
我僵在原地,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来,从始至终,我竟都弄错了……
11
先前,我踏着青石板路,寻至李明玉的居所。
她立于雕花木窗前,手中帕子绞了又绞,神色迟疑。
良久,她方转过身,声音轻颤:“宋宋,外间许是有关于我的流言,你大抵也听闻了我与陈怀意的纠葛?”
我颔首:“略有耳闻,只是不知其中详情。”
李明玉垂眸,指尖泛白:“可实情并非那般,我对陈怀意,从未有过半分男女之情。”
我心中诧异,忙追问:“那你先前为何对他那般亲近?”
她叹了口气,缓缓道来:“我与陆芝自幼一同长大,他性子清淡如竹,我却偏生倾慕于他。”
“我曾多次借赏花、论诗暗示心意,他却总以岔话避之。”
“后来陈怀意高中状元,风光入京城,我因陆芝的冷淡气恼不已。”
“一时冲动,便在街头拦住陈怀意的马,将手中鲜花掷于他怀中,此后还常去烦扰他。”
我挑眉:“你这般做,竟是为了激陆芝?”
李明玉点头,眼中满是悔意:“正是。可我万万没料到,此事竟传入圣上耳中。”
“圣上以为我真心爱慕陈怀意,当即下旨赐婚。”
“陈怀意不愿从命,当庭拒婚,惹得龙颜大怒,竟将他贬来此地治水。”
她声音哽咽:“我心中愧疚难意,便一路追来,只想向他赔罪,绝非旁人所想的那般爱慕。”
“更奇的是,陆芝不知为何,也向圣上求了旨意,跟着来了此处。”
“我见了他,心中本就有气,两人相处,总免不了拌嘴,气氛别扭得很。”
我轻声问:“那后来落水之事,可是让你改了对他的看法?”
李明玉脸颊微红:“那日我不慎落入江中,他竟毫不犹豫跳下来救我,我才知他并非无情。”
“陈怀意与他相处几日,倒瞧透了他的心思,几次旁敲侧击。”
“那日我远远听见,陈怀意对陆芝说:‘公主待你之心,你当真不知?陆芝,若因怯懦错过,日后必悔终生。’”
“陆芝却低声道:‘百姓只道我如今有功名在身,风光无限,可我不过是陆家收养的孤儿,身份低微。’”
“他顿了顿,又道:‘公主金枝玉叶,我与她云泥之别,怎敢有非分之想?’”
“陈怀意当即反问:‘你能为她舍命,为何在求娶之事上,反倒这般懦弱?’”
“还说会帮他谋更高功名,助他向公主求亲。”
“后来陆芝便寻了我,坦诚了心意。”
我忆起当日情景,道:“我那时不知情,见你二人亲近,还以为陈怀意在逼陆芝离开你。”
“更误会陈怀意是喜欢你,怕他见了伤心,便慌忙捂住了他的眼睛。”
李明玉闻言,忍不住笑了:“那他后来可是趁机占了你的便宜?”
我脸颊发烫,点头道:“他竟趁我捂他眼睛时,亲了我一下,还脱口说‘我喜欢你啊’。”
“我当时都懵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去摸他的:‘我没听错吧?你莫不是说错了?’”
“我一直以为,他只把我当妹妹看待。”
李明玉打趣:“你这反应,定是把他气坏了吧?”
“可不是嘛,” 我笑道,“他被我气笑了,戳了戳我的脑门:‘…… 我是真的没想到,你能傻成这样。’”
“说完便拉着我走,还说不想看你和陆芝憋笑憋得难受。”
“我那时满心都是他说的话,竟没察觉他与我十指相扣,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在阳光下那般亲昵。”
“他拉着我走出总督府,一路走,竟到了意江边。”
“我瞧见那间小土屋,当即愣住:‘这不是我们昔日一起生活的地方吗?’”
“陈怀意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眼神认真:‘我们在此处住了许久,你曾为我煮南瓜羹,我也替你缝过裂了口子的裙子。’”
“他顿了顿,又道:‘昔日那些情谊,从来都不是亲情。’”
“他牵起我的右手,指腹摩挲着腕上的玉镯:‘想来你是龙女,不懂人间情愫,也正常。’”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便解释:‘在人间,男子给女子送祖上的玉镯,便是盼着她能成为自己的妻子,愿守护她一生一世。’”
“那玉镯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定定地看着我,问:‘当初你不知其意,收下了镯子。如今我说明白了,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 ——’”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成为我的妻子?’”
“我心中满是欢喜,声音却小得像蚊子叫:‘我是愿意的。’”
“他当即把我紧紧搂入怀中,动作轻柔,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过了片刻,他轻声问:‘那刚才的事情,还可以继续吗?’”
“我疑惑道:‘什么事情?’”
“他低头看着我,眼底满是笑意:‘被打断的那个吻。’”
“说着,便捧着我的脸,亲了下来。”
“那时雨已停了许久,夕阳把半边天染得通红,云朵都泛着金光。”
“我迷迷糊糊地想,这可真是个再好不过的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