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到夫君被斩首的那天,我满脸惊恐扑向监斩官:

发布时间:2025-09-30 11:17  浏览量:1

夫君行刑的前一夜,我的贴身丫鬟霜雪为给周家留存血脉,悄悄潜入牢房与他私会相伴。十月怀胎期满,霜雪顺利诞下一名男婴,却在产后毅然投江,只留下那尚在襁褓的孩儿。

我见她如此决绝,内心深受震撼,当即推掉了身后的再嫁姻缘,决心全力将这孩子 —— 周泽晞教养长大。可这孩子自幼对文墨毫无兴趣,我便托关系将他送进军营,又靠着父亲在军中的人脉,让他在军营里步步高升。

谁曾想,后来大军与南越交战之际,他竟带着边疆的布防图投了敌。父亲镇守的边关就此失守,皇帝震怒之下,判了我慕家七十九口极刑。

行刑前一夜,牢房里忽然来了一对神色倨傲的中年男女,那妇人冷笑着对我说:「晞儿在你身边受了多少年委屈,害得我们一家连天伦之乐都享不到,如今你们慕家落得这般下场,真是报应!」

直到这时我才知晓,周承筠与霜雪当年都是假死,而周泽晞,从始至终都是他们安插在我身边的棋子。

后来,我被刽子手用钝刀一片片割去血肉,在剧痛中闭眼 —— 再睁眼时,竟重生回了周承筠问斩的那一天。

眼看行刑前,有人悄悄将真正的周承筠从刑台上换了下来,藏到了台下。我立刻装出惊惶失措的模样,朝着监斩官哭喊:「大人慢着!台上这人…… 这人不是我的夫君啊!造孽啊!你们把我夫君藏到哪里去了?快把他交出来!」

1

当我骤然反应过来,自己竟重生在周承筠斩首行刑的现场时,目光便牢牢锁在高台上被五花大绑的他身上,连眼都未曾敢眨一下。

此刻,监斩官刚验明他的身份,还没来得及被人偷天换日。周承筠虽穿着囚衣、头发散乱,却依旧昂首挺立,眉宇间满是大义凛然的模样,半点没有即将赴死的慌乱。

站在我身边的霜雪,满眼倾慕地望着台上的他,轻声赞叹:「郎君这般有文人风骨,即便要慷慨赴死也毫无惧色,真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我在心底冷笑 —— 他本就没打算真的赴死,自然能这般从容。只是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他轻易逃脱。

远处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监斩官的目光被短暂吸引。就在这转瞬之间,台上的周承筠已被人转移到了台下的空隙里,紧接着,刽子手迅速从缝隙中拉出一个身形与他相似的男子。

这伎俩虽简单,手法却快得让人难以察觉。骚乱很快被平息,监斩官拿起手中的令牌,神色严肃地高声道:「时辰到,行刑!」

我悄悄攥紧拳头,猛地从人群中冲出去,朝着监斩官惊慌失措地哭喊:「大人慢着!此事有蹊跷,万万不可行刑啊!」

2

当初给周承筠定罪的,是权倾朝野的当朝首辅墨翊沉;今日的监斩官,是一向严苛的吏部徐大人,也是墨翊沉特意指派来的。

徐大人见是我出来阻拦,当即皱紧眉头:「慕夫人,周承筠犯的是通敌卖国的重罪,陛下仁慈,未曾将罪责牵连到你慕家,你本该感念陛下的恩德才是。若你再这般胡搅蛮缠,休怪本官不给慕老将军颜面!」

霜雪也连忙在身后拉住我的衣袖,高声劝阻:「小姐,姑爷即便含冤赴死也依旧从容,您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失态,岂不是让他蒙羞?您别再闹了,若是实在难过,往后余生为他守节,也能成全您的一片深情啊!」

霜雪本是父亲在边疆救下的孤女,父母早已亡故。十二岁那年,我路遇歹人,是她挡在我身前拦住匪徒,让我趁机逃跑,才算护住了我的性命。从前念着这份救命之恩,即便她有时说话直白,我也从不与她计较。可如今再听这些话,只觉字字句句都像毒针,扎得人心里发疼。

我咬了咬牙,反手对着她的脸扇了过去,厉声道:「闭嘴!什么叫含冤赴死?夫君的判书是陛下亲笔御批的,你说他有冤屈,难道是暗指陛下判决有误?你这是想害死我吗?」

霜雪捂着脸,眼神阴恻恻地盯着我。我转头对着早已不耐烦的徐大人福了福身,语气急切地说:「大人!臣女绝非无理取闹,台上绑着的人,确实有问题!我本想在行刑前再看夫君最后一眼,可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人…… 根本不是我的夫君啊!我亲手准备了许多黄纸元宝,若是烧给了陌生人,我夫君在九泉之下用什么呢?」

3

霜雪见状,急忙上前捂住我的口鼻,压低声音道:「夫人您别出声!不是姑爷岂不是更好?为何要声张!」

可她的阻拦已经晚了。官兵们立刻一拥而上,将行刑台上那男子的脸扳了过来 —— 那张脸,分明不是周承筠那张俊朗的桃花面!

徐大人神色一凛,当即下令让官兵驱散围观的众人。我则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造孽啊!是谁把我的夫君劫走了?你到底在哪儿啊?难不成…… 难不成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徐大人听了我的话,立刻朝身边的下属使了个眼色。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就在刑台下的狭小空间里,找到了蜷缩着身子、模样狼狈的周承筠。

被押出来时,他半点没了先前临危不惧的从容,脸色灰败如土,浑身像筛糠般颤抖,活像一只濒临死亡的野狗。

4

当天夜里,墨翊沉派人传信,说要单独见我。前往他府中的路上,霜雪还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劝我:「小姐,您方才打了我,我不会怪您的。我知道,我与姑爷有过一夜之缘,您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您嫁入周家两年,始终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姑爷家中三代单传,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给他留个后罢了,否则,您往后如何面对周家的列祖列宗呢?」

从前,我竟对这些话从未有过怀疑。如今重活一世,才算彻底看清了她的心思。

周承筠出身贫寒,苦读多年才考中二甲进士,却因为没钱打点官场,只被授了个清水衙门的典籍官。每逢休沐日,他还得去街上卖字画,凑钱给患病的老母亲买药。

当年,我的马受惊踩烂了他的书画摊子,我虽出身武将世家,却偏偏对这个面容清秀的儒雅文士动了心。后来靠着与我慕家联姻,周承筠在官场上才算有了出路。他那靠人参续命、性子刻薄的老母亲,若不是有我的接济,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即便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又有什么对不起他家那些穷得叮当响的列祖列宗的?

5

我撇了撇嘴,没接她的话,想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算计我的话来。

霜雪见我不说话,又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道:「夫人,墨大人是咱们老爷从前的旧部,当年他对您可是颇有情意,还曾派人去咱们府上提过亲呢!只是前些日子,他听闻您到处为姑爷奔走求情,便狠下心不肯见您,想必是嫉妒您对姑爷情深义重。所以这次见到他,您可千万别傻乎乎地直接为姑爷求情,得引着他多回想从前对您的情意才是。」

说到这里,她又往我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哪怕是暂且委屈自己,与墨大人亲近些,也是值得的……」

我挑了挑眉,反问她:「哦?依你的意思,为了救夫君,我即便无名无分地跟在墨翊沉身边,也不算什么?」

霜雪立刻露出一副 「我懂你」 的模样,点头道:「那是自然!小姐您爱姑爷爱到了骨子里,只要能救姑爷的性命,别说家财万贯,就算是您自己的身子,您也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交出去!您的心思,我最懂了!」

6

我冷眼看着满脸自信的霜雪 —— 她确实很懂我,懂我从前的愚蠢和善良,也把这份善良利用到了极致。上一世,我全心全意地托举她和周承筠的儿子,最后却害得慕家满门抄斩,坠入无尽深渊!

当年,霜雪只留下一封绝笔信,再加江边一只绣鞋,就轻易让我信了她对我一片赤诚,生下孩子后竟以死明志。哪怕后来墨翊沉念着儿时的情谊,愿意给我一处容身之所,还托人来向我提亲,我也断然拒绝,一门心思只想把眼前这个幼小的孩子抚养长大。

可我倾注了十九年心血、当作亲儿子教养扶持的周泽晞,却在我临死前,狠狠往我心上捅了一刀。他说:「慕翩月,你霸占了我十九年,害得我不能与父母团聚,如今不过是让你慕家全族为我陪葬,让你受凌迟之刑便死,爹娘对你们,已经够心慈手软了!被你这个粗鄙的北地女子养大,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马车忽然猛地停下,这才将我从过往那被凌迟处死、刮皮剜肉的噩梦中拉回了现实。

7

下车前,霜雪趁我不注意,悄悄伸手松了松我的发髻,笑着说:「对,就是这样,瞧着落魄些,眼神里再带点柔媚,才能让墨大人心疼您啊。」

我猛地甩开她的手,沉声道:「霜雪,我乃镇南将军的独女,你竟让我不顾脸面清白,做那失德之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霜雪竟忍不住嗤笑出声:「小姐,您莫不是昏了头?什么失德之事?墨大人可是当朝首辅,至今尚未娶妻,多少世家小姐都想嫁给他,您难不成真以为,他会真心想娶您做夫人?」

我不再理她,大步朝府内走去,她却一路小跑跟在我身后,依旧不停叮嘱:「他不过是想趁人之危,留您在身边解闷罢了,您乖乖扮演好他喜欢的模样,别痴心妄想就行了!您放心,等姑爷洗清冤屈出来,今日的事我定会守口如瓶,绝不会让他知道!」

走到一扇门前,霜雪还想跟着我进内室,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一把推到了门外。侍卫冷声道:「墨大人要审案,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霜雪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阴鸷地上下打量着那两名侍卫 —— 想来她此刻正在盘算,等日后周承筠得势,要怎么把这两个 「不长眼」 的侍卫踩在脚下。

8

墨翊沉身着玄色锦袍,正站在窗前远眺,神色淡漠如冰。他转过身看到我时,那双幽深的凤眸里,似乎有微光不易察觉地闪烁了一下。

这些年我虽嫁作人妇,却也时常听闻墨翊沉的威名。当年,墨老侯爷将府中妾室扶正,那妇人心肠歹毒,诬陷正室所生的墨翊沉姐弟是通奸所出,不仅将他们从族谱除名,还赶出了墨家,让他们受尽屈辱。

后来,墨翊沉隐姓埋名投靠了父亲,在军中屡立战功,这才重新回到朝堂。靠着父亲的举荐坐上兵部侍郎后,他凭着过人的手段一路晋升,最终坐上了首辅之位。他的姐姐墨玉昭也堪称传奇,不过几年时间,就从浣衣局的宫女一步步爬到了贵妃之位。

姐弟俩得势后,第一时间联手揭发了墨老侯爷贪墨数百万两、纵容庶子草菅人命的罪行。最终,墨老侯爷及墨家作恶的成年男子都被判处斩刑,还是由墨翊沉亲自监斩。自那以后,墨氏姐弟 「狠辣决绝」 的名声传遍北燕,无人不忌惮。

入秋之后,皇帝的身体越发虚弱,下了诏书立墨贵妃的儿子为太子,让墨翊沉辅政。自此,朝中大小事务更是全凭他决断,如今的他,早已是超脱群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上一世,他向我提亲时,也只是托我大哥来探我的心意,并未与我见面。多年未见,如今我看着眼前这沉稳威严的男子,实在难以将他与从前那个青涩固执的少年联系起来。

我没有多余的寒暄,只依着规矩行了一礼。不等他开口,便从袖中掏出一沓书信,双手奉上:「墨大人,我夫君周承筠确实与南越国有书信往来,甚至在信中将军营的机构设置透露给了敌国。圣上与大人判他死刑,半点没有冤枉他!今日行刑前,有人想将他偷天换日,那些人定是南越国的细作,妄图扰乱行刑、藐视王法,此乃罪加一等!周承筠不顾百姓安危、泄露军中机密,臣女愿将这些证据呈上,求大人重审此案,判他凌迟处死,以正国法!」

墨翊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冷峻,颔首道:「夫人能大义灭亲,墨某佩服。不过,周承筠与南越国暗通款曲,想必是受了潜伏在我北燕的细作引诱。前些日子,慕老将军贮存粮草的地方被泄露给南越军队,我怀疑此事也与他们布下的消息网有关。只是锦衣卫在京中追查多日,只抓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此次请夫人前来,也是想问问,您是否知道其他线索?」

去年,父亲正因粮草被烧而遭到陛下贬斥,多亏了墨翊沉在中间斡旋,才让父亲有了戴罪立功的机会。如今想来,我与周承筠、霜雪的仇怨,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久远。

我将书信放在案几上,再次郑重地向墨翊沉行了一礼,沉声道:「回大人,臣女确实知道线索。那潜伏在北燕多年、引诱周承筠通敌叛国的人,正是跟随我多年的贴身丫鬟 —— 霜雪!」

9

上一世,我始终想不明白,周承筠与霜雪不过是寻常之人,为何能布下如此狠毒的计谋,连我南境八万大军、边疆几十万百姓的性命都算计在内。可方才在马车上回忆过往时,我忽然醍醐灌顶。

南越向来以女子温软娇柔为美,而我北燕女子大多飒爽勇武,既能持钢枪,也能上战场。加之南越军在战场上吃过不少北燕女子的亏,为了嘲讽北燕女子,便给我们起了 「北蛮婆」 的诨号。

而周泽晞在我临死前侮辱我时,用的正是这个称呼!他之所以以南越人自居,除了因为父亲周承筠投靠南越之外,更因为他的生身母亲霜雪,本就是正宗的南越女子 —— 他的身上,流着一半南越国的血!

原来,从当年父亲救下那个伏在父母尸体旁无助哭泣的幼女开始,一张细密的毒网,就已经在我们慕家身边悄悄织就了。

10

周承筠罪加一等,已是百口莫辩,很快就能尝到我上一世受过的凌迟之苦。但墨翊沉说得没错,周承筠与霜雪,不过是这张毒网中的两颗小棋子。那网中的每一根经纬,都是上一世害死我慕家满门的罪魁祸首 —— 无论他们是谁,这一世,我都绝不会让他们逃脱!

我特意等到天快亮时才回府,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打水,一日之内接连洗了七次澡,仿佛要将身上的污秽彻底洗去。之后,我便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霜雪却硬闯了进来,见我失魂落魄的模样,脸上竟露出了安心又快意的神色。

几日后,毫发无损的周承筠被送回了周府,一同送来的,还有刑部为他洗脱罪名的文书,上面写着:周承筠通敌与逃刑的罪名,皆是奸人诬告,如今真相大白,准予官复原职。

霜雪见状大喜过望,立刻扑上前去伏在周承筠身上,又哭又笑,激动得当场晕了过去。大夫来为她诊脉,竟查出她腹中已有了周承筠的孩子,一时间,府中倒像是 「双喜临门」。

第二天,周老夫人便派人来召我去她房中。这老太太向来刻薄,总以自己病重需要儿媳尽孝为由,让我源源不断地奉上名贵补药,还要求我日日在她床前伺候。她对我向来挑三拣四,周承筠却总说:「母亲含辛茹苦把我养大,如今又身患绝症,你多让着她些,别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上一世,周承筠 「死」 后,这老太太嘴上说怕我苛待周泽晞,不敢轻易离世,让我用最好的药材给她续命,几乎掏空了我的嫁妆。可最后,她却精神矍铄地活到了看着我慕家满门被行刑的那天,甚至还高兴得拍手叫好。

她这个 「将死之人」,活得也未免太长久了些。这一世,我倒要 「帮帮」 她,让她早些解脱。

11

周老太太的卧房里,常年弥漫着一股沉郁的病气,混着陈旧的霉味,滞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可那双总是透着阴鸷的三角眼,此刻却亮得惊人,满是按捺不住的喜色,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周承筠从身后扶着身量纤纤、瞧着弱不禁风的霜雪,掌心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指尖的动作满是小心翼翼的温柔。他抬眼看向周老太太,语气里满是恳切:「母亲,霜雪在我生死未卜的时候,甘愿为我留住周家的血脉,这般忠心,真是难得的好女子!咱们无论如何嘉奖,都是应当的!」

周老太太嘴角一咧,露出满口泛黄的牙,眼神扫过我时,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叫你来,是要告诉你,为了赏霜雪这份忠心,我们决定抬她做平妻。往后你们俩平起平坐,以姐妹相称,可不能分了亲疏 —— 你手里有的物件,她那儿定要比你更好些才行!」

她顿了顿,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补充:「你住的正屋向阳通风,赶紧让人腾出来,霜雪晌午就搬过去。等我周家的金孙出生,那屋子本就该是他的住处!」

周承筠也急忙接话,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还有你嫁妆箱子里的狐氅和孔雀裘,赶紧取来给雪儿。她如今怀着身孕,身子金贵,哪能穿这般寻常的棉衣受冻?」

我看着眼前这三人一副理所当然、颐指气使的模样,心底里早已冷笑连连。一个背叛我的丫鬟,竟凭着 「忠心」 二字,就能和我这个正妻平起平坐?

他们哪里是真觉得我蠢笨好欺?不过是打从心底里没把我这个镇南将军府的嫡女、周家正妻放在眼里罢了。这般故意激怒我,无非是想等我暴怒失仪后,再扣上 「不孝」 的罪名惩治我 —— 这伎俩,上一世我早已看透。

重活一世,这些阴狠算计在我眼里,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连半点波澜都掀不起来。可若想把前世的仇报得彻底,最好还是先让他们得意一阵子。人总在飘到最高处时,摔下来才最疼,碎得才最彻底,那模样,才最解气!既然他们想激我发疯,那我便顺着他们的意,「疯」 给他们看!

12

「什么?平妻!」

我猛地攥紧了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抬手就掀翻了手边的青玉案。案上那套周老太太平日里宝贝得紧的粉彩瓷茶具,瞬间摔在地上,碎成了满地瓷片,清脆的碎裂声在屋里炸开。

我死死盯着周承筠,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愤怒:「周承筠!我乃镇南将军府嫡出的女儿,身份何等尊贵,你竟要让一个出身卑贱的丫鬟,与我这正妻平起平坐?放眼整个京城,只有娶了失德妇人却不敢休妻的男人,才会抬平妻来撑场面!你如今要这么做,不是明着告诉全京城的人,我品行低劣、不堪为妇吗!」

周老太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里的阴狠几乎要溢出来:「哼,霜雪怀了周家的种,你本就该主动请辞正妻之位,去城外的佛堂里为我周家的金孙祈福忏悔,好好修行才是!现在我们慈悲留你正妻之位,你还有脸吵闹?」

周承筠也掩不住眼底的厌烦,语气里满是失望:「翩月,我们都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了,你怎么还不知足?从前你那般稳重体贴,原来都是装出来讨我欢喜的模样?霜雪是你的贴身丫鬟,抬她做平妻,本就是抬举你,哪能和那些破落门户相提并论?亏你还自诩读过书的大家闺秀,考虑事情这么不通透,实在当得起‘蠢’字!」

霜雪方才听我称她 「卑贱丫鬟」,脸上还带着几分不快,可一见我蹙眉瞪眼、满是愤恨的模样,立刻用绢帕掩着嘴,眼底却藏不住那丝得意的笑意。她旋即转过身,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上周承筠因动怒而起伏的胸膛,声音柔得能掐出水:「郎君莫要怪姐姐,她许是心里委屈,没处发泄,才一时失了态。」

「委屈?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周承筠立刻反驳,语气更添几分不耐,「雪儿你不必维护她,这妒妇在府里日日好吃好喝,有人伺候,哪来的委屈?不过是故作矫情罢了!」

霜雪立刻拿绢帕拭了拭干巴巴的眼眶,声音带着几分 「担忧」:「郎君有所不知,姐姐为了帮你洗清冤屈,竟去求了那位性子乖戾、人称‘活阎王’的墨首辅,还…… 还委身于他!她为了你,连女子最看重的贞洁名声,都能这般轻易舍弃,这般牺牲,连雪儿都做不到啊!郎君可千万不能辜负姐姐,不然,雪儿和肚里的孩子,第一个不依呢!」

周老太太先是满脸惊愕,刚要张嘴骂出声,却被一口老痰堵在喉咙里,咳得满脸通红。周承筠则是勃然大怒,抓起枕边的玉如意就朝我狠狠摔来,声音都在发颤:「什么委身首辅?慕翩月,你…… 你到底做了什么糊涂事!」

13

玉如意带着风擦过我的额角,瞬间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我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低嘶了一声。

周承筠见我不说话,咬着牙冷笑:「怎么?不解释?看来雪儿说的都是真的!你…… 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竟敢做出这等败坏门风的事!」

周老太太好不容易咳出那口浓痰,一口狠狠啐在我的裙角,骂道:「呸!没教养的东西!见我儿一时失势,就急着去攀附权贵?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别跟我说什么为了我儿脱罪才找那姘头,我儿能平安无事,是他行得正坐得端,跟你半分干系都没有!分明是你自己不安分,才故意折辱我儿!」

她话音刚落,就高声喊道:「来人!上家法!我周家的门风,绝不能被这等不贞的女人败坏!」

几个小厮立刻抬着一架枷锁进来,那枷锁看着就沉重无比,上面还沾着早已发黑的血迹,触目惊心 —— 显然是早有预备。又过来几个举止粗鄙的婆子,伸手就要来抓我,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难听的话:「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按乡下的规矩,是要被沉塘的!如今只剥去衣衫游街示众,已是嫂嫂慈悲了!你这慕家女自恃身份,平日里从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如今遭了报应,真是活该!」

这些人都是周老太太从老家弄来的穷亲戚,说是来府里做事,却日日由我发月钱养着,还要求我把他们当长辈恭敬对待,那嘴脸实在令人作呕。

我猛地转身,一把拔出了墙上挂着的佩剑 —— 这剑本是我陪嫁之物,周老太太见剑鞘上镶着宝石,硬是要了去,挂在屋里说能 「辟邪」。剑刃出鞘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我抬手一挥,那叫嚣最响的婆子,一大片头皮连带着花白的头发,被剑刃生生削了下来!

那几个婆子吓得魂飞魄散,鬼哭狼嚎着往后退,再也不敢靠近一步。周老太太又气又怕,指着小厮们急声喊道:「快!快上去拿下她!」

我握着剑护住身前,眼神阴森地看向周承筠:「既然你们这么笃定我与墨翊沉有私情,如今又这般欺辱我、想要我的命,难道就不怕他来找你们麻烦?」

周承筠听闻 「墨翊沉」 三个字,原本冷漠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显然是有些忌惮。可霜雪却跺了跺脚,一脸 「急切」 地喊道:「哎呀夫人!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墨大人不过是趁人之危,与你有过一时之欢,图个新鲜罢了,根本没把你当正经人看!你怎么还抱着那等不切实际的念头,以为他会真心护你?这不是傻吗!」

她顿了顿,又 「好心」 劝道:「咱们虽是女子,也不能把身家性命全寄托在男人身上,指望他在你遭难时像天神一样来救你,这白日梦做不得,跟傻子有什么区别?姐姐听我一句劝,身段放软些,跟夫君认个错,保证往后以他为天,他总会慢慢忘了你和墨大人有过肌肤之亲的事,这周府,总还能给你一口饭吃。」

那些小厮听了这话,脸上都露出了些不怀好意的神色,互相递着眼色,看得人恶心。这无疑更激起了周承筠的羞辱感,他脸色铁青,语气狠戾:「任凭他墨翊沉权势滔天,我周承筠也是有文人风骨的,绝不会屈服于他的淫威!」

说着,他就下令让小厮们夺我手中的剑,给我套上那百斤重的枷锁,再挂上 「不贞妇」 的木牌,押着我去街上示众。

14

我挥剑一斩,正好削掉了一个矮胖小厮的耳垂。那小厮疼得双目赤红,像疯了一样朝我扑来,粗短的手指直往我胸前抓 —— 显然是得了周承筠的话,没了顾忌。

霜雪扬起下巴,眼底满是等着看好戏的得意;周老太太更是眉飞色舞,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一屋子人都满脸期待地盯着我,等着看我被羞辱到尊严尽碎的模样。

就在这时,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报:「老夫人、主君!宫里派了人来,这会儿已经到院子里了,说要见主君您!」

周老太太正看得兴起,被打断后顿时怒不可遏,嘶哑着嗓子怒吼:「什么宫里来的人!我才不管他们是谁!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今天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也别想打断我惩治这女人!继续!谁先擒住她,晚上就把她赏给谁!」

周承筠却比她多了几分顾忌,抬了抬眼皮,低声吩咐管家:「先领着宫里的贵人去偏厅歇息,好生招待着,就说我家里出了点急事,稍等片刻就过去见他们。」

管家应声而去,小厮们得了 「赏钱」 的鼓舞,立刻一拥而上,瞬间就把我围了起来。我的剑在狭小的空间里施展不开,眼看就要被他们夺走。

千钧一发之际,我深吸一口气,攒足了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剑朝着房门的门闩狠狠掷了过去 —— 失了武器,若是不成功,今日怕是真要束手就擒。幸好从前哥哥总逼着我练剑,这点底子还没全丢。

剑尖精准地击中门闩,「咔」 的一声脆响,房门应声大开。门外,墨翊沉一身鸦青色的披风在风里猎猎作响,眉眼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锐利煞气,身后还跟着几个捧着礼盒的宫女。屋里这般混乱不堪的场景,瞬间暴露在他们眼前。

墨翊沉的目光扫过屋内,语气冷得像冰:「周大人,贵妃娘娘前些日子才下过诏令,让京中世家的夫人们多行善事,积德行善,不可随意动刀伤人,更不许草菅人命,也好为陛下的龙体安康祈福。可没想到贵府竟阳奉阴违,关起门来对府中主母喊打喊杀?陛下如今龙体欠安,原来是你们这些心思歹毒的人在暗中作祟!」

他的话自带一股威压,屋内众人瞬间被镇住,没人敢再轻举妄动。周承筠立刻换了副脸色,反手就给了管家一个耳光,怒斥道:「墨大人来了,你怎么不早通报!」

他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地迎上去,声音却有些发虚:「大人息怒,是内子犯了错,母亲为了维护家里的名声,才略加惩戒,绝非对陛下不敬,还请大人明察!」

墨翊沉琥珀色的瞳仁里怒意更盛,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前几日,是贵妃娘娘召尊夫人去我府上一聚,只因娘娘当时是微服出宫,为陛下寻访名医,怕走漏了消息,才特意嘱托夫人不要对外声张。若不是我今日受贵妃所托,来给夫人送年礼,顺便澄清此事,恐怕夫人今日不仅要落得个名节尽毁的下场,连性命都难保!周夫人守口如瓶,反倒成了你们污蔑她的把柄 —— 你们这般做,到底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还是不把贵妃娘娘和本官放在眼里?」

周承筠被问得哑口无言,可周老太太却依旧不知天高地厚,见墨翊沉发怒,不但不怕,反而越发嚣张:「哼,你就算是再大的官,也管不着我周家的家事!慕家这女人嫁进我周家,我这个做婆母的,难道还管不了她的死活?轮得到你一个外男在这里指手画脚吗!我老婆子已是将死之人,你甭想吓唬我!」

她眼珠子一转,瞥见墨翊沉身后宫女捧着的金银珠玉,立刻换了副嘴脸:「这些金银首饰,让这些宫女都送到我屋里去!这般一来,我也就不把你和我儿媳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到处去说了。我这人本就不爱金玉这些俗物,勉强收下,也只是卖贵妃娘娘个面子 —— 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这般不知廉耻,竟觊觎同僚的妻子吧!」

霜雪吓得脸色发白,赶紧拉住周老太太的衣袖,低声劝道:「婆母,墨大人向来行事狠厉,当年连对自己的父亲都不曾手软,人人都叫他‘阎王罗刹’,儿媳是怕您吃亏,您还是别跟他硬碰硬了!」

呵,霜雪从前做我丫鬟时,还时常跟我抱怨周老太太不知好歹,像条疯狗,如今以 「周家二少奶奶」 自居,倒忘了自己曾说过的话。可周老太太哪里会领情,见霜雪敢跟她唱反调,反手就给了霜雪一个耳光:「闭嘴!用得着你多嘴?我可是五品大员的母亲,我的脑袋就搁在这,有本事让他来取!他敢吗!」

府里的婆子日日围着她讨好恭维,周老太太早就以为,周承筠此次平安脱罪,定是得了圣上赏识,日后少不了入阁拜相,哪会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方才扇霜雪那一巴掌,更是想给 「未来的二儿媳」 立规矩 —— 可惜,她这 「一石二鸟」 的美梦,终究没能做成。

就在周老太太为自己的 「计谋」 洋洋得意时,她满是褶皱的脖颈上,转眼间就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线。鲜血顺着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红线,瞬间喷涌而出,溅起数尺之高。她脸上还挂着那副得意的阴笑,血珠溅在她外露的黄牙上,可怖的场景让一屋子人都毛骨悚然。

直到脖颈处传来刺骨的凉意,周老太太才反应过来,她伸手摸了摸脖子,满手是血,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怎…… 怎么回事?是谁干的?给我出来!难道不要命了吗!」

话音未落,她肥胖的身子一软,就向后倒了下去,那双浑浊的三角眼死死睁着,满是不解和疑惑,却再也没了生息。

墨翊沉面不改色地从袖中取出一块雪白的绢帕,轻轻擦去手上溅到的血珠。我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上前一步,对他作了个揖:「墨大人受惊了,不如随我去前厅落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我们转身离开,只留下院子里的周承筠和那群趋炎附势的亲戚,哭天抢地地哀嚎,活像一群没了主心骨的丧家之犬。

15

府里的人都以为,是周老太太口出狂言,对墨大人不敬,才被墨大人悄无声息地处置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道致命的红线,来自于我袖中的牵机线。

我悄悄拢了拢袖口,藏在里面的牵机线还带着一丝凉意。这牵机线是哥哥当年游历江湖时,偶然得到的宝贝,在江湖上也是难得一见的奇物 —— 都说 「一两牵机万两金」,只因这丝线细得像头发丝,却能在不知不觉中取人性命,连痕迹都难寻。

上一世,我执意要嫁给周承筠,哥哥心里虽不乐意,却还是把这牵机线当作嫁妆给了我,让我带在身边防身。我当时还笑着说,周承筠不过是个文弱书生,连我都打不过,这等厉害的暗器,怕是一辈子都用不上。可到头来,我还是用上了,却用在了最不该用的人身上 —— 我的哥哥。

周泽晞设计陷害我慕家,害得我全家被判了凌迟重罪。哥哥被绑在菜市口的刑台上,刽子手每天都要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 —— 那刽子手是南越国暗中买通的人,又得了周承筠和霜雪的嘱咐,硬是把哥哥刮得只剩一副血淋淋的骨架。可哥哥还吊着最后一口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了折磨。

当时我被爹爹从前的部下乔装打扮后送出城,本打算逃去北地,可终究忍不住,想去刑场看哥哥最后一眼。当我看到哥哥身上血肉模糊,几乎只剩一副枯骨,却还吊着一口气时,我麻木地从袖中摸出牵机线,按下上面的机括,让丝线划过了哥哥的脖颈 —— 我能做的,只有帮他解脱。

哥哥的血早就流得差不多了,切口处只渗出几滴发黑的血珠。可我刚转身要走,就被那个每天都来刑场看哥哥惨状、还拍手叫好的周老太太发现了。她立刻报了官,把我抓了回去。后来我受尽了折磨,挨了七十八道酷刑,身上被挖下来的肉都喂了野狗,最后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连魂魄都只能在世间漂泊。

「在想什么?」 墨翊沉轻轻拍了拍我微微颤抖的后背,将我从那段惨痛的回忆里拉回了现实。他自然知道,周老太太不是他杀的,也多半猜到了是我动的手,却只当我是第一次动手杀人,心里害怕,才会这般失态。

他沉声安慰道:「这老太太这些年一直在私下放高利贷,还逼得好些良家女子沦落风尘,手上沾了不少人命,本就该死。就算你今日不动手,她今晚也活不成 —— 原本我就打算处置她,这条人命就记在我头上,跟你没关系。」

16

墨翊沉准备回宫的时候,周承筠正带着那些周家的远房亲戚闹着要讨说法。墨翊沉没跟他们多费口舌,只冷冷丢下一句话:「周侍郎过不了几日,就能收到调任中书省的文书。」

能进入中书省这等中枢机构任职,摆脱我慕家这些武将出身的 「泥腿子」,一直是周承筠梦寐以求的事。他立刻收敛起脸上的怒意,转头就教训起那些片刻前还跟着他一起喊打喊杀的 「长辈」:「我母亲早就身患重病,今日听闻霜雪怀了身孕,一时高兴过度,才含笑而终,也算是喜丧了!你们现在在这里聚众闹事,还想讹诈墨大人,真是丢尽了她老人家的脸面!」

没过多久,这些人就被周承筠打发回了北地老家,还下令不许他们再进京城。这位 「大孝子」 连他母亲的丧事都没好好办,只是草草应付了过去,之后每天都守在府门口,翘首以盼着调任文书的到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熬得眼窝深陷,印堂都透着一股青黑,才终于等到了那封就职文书。他欣喜若狂,抱着文书亲了又亲,恨不得天还没亮就去中书省报到任职,那模样,活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只是,此刻正怀着他的孩子,日日被孕期不适折磨的霜雪,脸上却没多少笑意,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17

墨翊沉走时留下两名宫女,说是为了替我管教府里不守规矩的奴才。

可她二人实则是锦衣卫的影卫,专门探听隐秘消息。

从她们来那天起,周承筠和霜雪在房中的对话,就再也不是秘密。

霜雪身子不便,却强忍着孕吐,用别处服侍了周承筠好一阵子,才柔声开口:

「郎君,我看你还是不要去中书省任职了罢?若是去了,可就无法从兵部获知边疆布防的一手消息了。

周承筠声音陡然升高:「你们女人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总不能为了给你探知消息,连我自己的前程都不顾了吧?」

霜雪被吼,嘤嘤地哭起来:

「郎君好狠的心,雪儿为了你脏了清白的身子,肚里揣着你的种,还要被嫉恨疯了的小姐日日打骂侮辱,这样的苦日子,我实在熬不过去了,郎君不心疼我,也该心疼肚里的孩儿......」

南越女子温柔多情,一番哭诉,让周承筠语气轻柔了许多。

「好了好了别哭了,且忍些时日,待我登阁拜相,一定休了那蛮婆,扶你做正妻!

「只是她有昭贵妃和墨大人撑腰,你没事别惹她。她打骂你,你躲开些就是了,非得傻站着让她打?」

霜雪呆了一下,停止了哭泣。

「什么登阁拜相,郎君,你明明答应,待孩子生下留给蛮婆抚养,我们二人一同回南越,怎么还要等你登阁拜相,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你浑说什么?难不成我还会为了个女子,放弃到手的大好前程?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怎么这样说!我爹在南越也是颇有头脸的高官世族,他日日盼着我归家,只要你跟我回去,自然也是有好前程的呀!」

周承筠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爹?一个没权没势的南越礼部尚书,岂能扶我青云志?

「再说了,从前我被那蛮婆一家拖累,空有一身才华报国无门,被逼无奈才想另谋活路。

「如今墨大人慧眼识珠,往后我定然云程万里,我一身傲然风骨,怎么可能做那摧眉折腰,投敌叛国之事!

「往后这些事,不可再提!翩月若打骂你,你只忍着点,她本性不坏,只是拿你出出气,待孩儿出生,她肯定会心软接纳你们母子,忍耐几个月就能熬出头了,乖一点,别给我找麻烦!」

霜雪哭也哭不出来,满脸都是伤心欲绝的错愕。

她早该想到,当初把自己当成诱饵,引贪嘴的肥鱼上钩。

就注定逃不脱被人拆骨剥肉,生吞入腹的命运!

18

周承筠走马上任,霜雪看我的眼神便更加饱含着恨意。

她是南越贵族之女,是南越在我国安插的一处要棋。

手上定然有些调派埋伏在北燕细作的权力。

如今在周府处境艰难,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影卫们时刻盯紧她的一举一动。

可始终没发现她与外界联系的端倪。

直到她嚷嚷着我对她下毒,想要落下她的胎,闹到了周承筠跟前。

周承筠在中书省颇受重用,日间忙碌,回府后见霜雪捧着肚子哭哭啼啼,不禁皱眉不耐:

「都说了让你别惹夫人,忍耐一时,先生下孩子再说,你怎么就是不听!

「夫人为了我的前程,专门又去了趟墨府,请墨大人重用我,她如此爱我,又怎么会忍心伤害我的子嗣,你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事已至此,霜雪眼里不再是楚楚可怜的软弱。

而是一团涌动着愤怒的黑色火焰。

我扭头回院,冷冷地把手上那包堕胎药撒入池塘。

很好,被逼入绝境的女子,总得想办法给自己挣一条出路。

夜幕来临之际,一群群见不得光的蝼蚁,开始奔忙着完成自己被赋予的神圣使命。

很快,肮脏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成了京城百姓们紧密关注的香艳谈资。

人人都说,我为了给周承筠脱罪和谋前程,成了首辅墨翊沉见不得光的禁脔。

墨翊沉淫辱臣妻,杀害臣母,草菅人命,狂悖无道,万万不堪辅佐太子,执掌天下。

而我,更是他们嘴里浪荡轻浮的淫女,一日不见男人便空虚寂寞,多少贩夫走卒都跃跃欲试地想与我共赴巫山。

墨翊沉颇为愧疚:「没想到这霜雪这样卑鄙,竟利用手里的关系网,传播这等污言浊语,败坏了你的清誉。」

我只淡淡一笑:「若非如此,我们也没法子从流言的源头入手,顺利扯出来他们在我北燕安插下的众多奸细,护我北燕江山啊。」

南越男子软弱无能,与北燕正面作战时总讨不到便宜,便培养了大批温婉多情的女细作。

给她们洗脑为国献身后,卖给北燕的人牙子,被买回去后搅动后宅,讨好高官,由此获取军政机密,将消息传回去供南越人搞偷袭。

那些被顺藤摸瓜揪出来的细作,有吏部尚书低眉顺眼从不闹名分的温柔外室;有为兵马司元帅生了五个庶子被奉为家中功臣的小妾;还有爱上年过六十谏议大夫,甘愿用自己的体己赎身入府做丫头的青楼花魁。

甚至,连尽心抚养如今的京兆府尹长大,受他万分尊敬,如今年过七十庶母,也是南越细作。

锦衣卫查出她当初害死了府中主母,就为了霸占她膝下天赋异禀的孩子。

可见南越在我国的布局有多长远。

这些女子,能在后宅争斗中忍下一时之辱,后来占尽上风,通过侍奉主君探查机密消息,害我北燕大军屡屡受挫,也都是聪慧异常的厉害角色。

只可惜,生在了那个把她们当成工具利用的南越国。

立场不同,即便我心中唏嘘,可也绝不会忘却,她们可是一心想把我们北燕的疆土和百姓,狠狠踩在脚下碾压。

其中的一些人我还认识,上一世,她们有的熬成了府中主母,对周泽晞颇为关爱,时常送些名贵的衣料吃食。

上辈子害死我一家人的毒计,正是她们齐心协力,一环扣一环的精心筹划!

19

查出了暗谍所在,该怎么处置,怎么利用,墨翊沉一定会将其发挥到极致。

此后大半年内,南越花费数十年在我国布下着细密而庞大的暗谍之网,被抽丝剥茧后,逐步土崩瓦解。

只是霜雪这条线上的人,是我复仇所需,我请求墨翊沉暂时保留。

周承筠没有了利用价值,墨翊沉打算仍按叛国之罪,将他严刑处死。

可我却让他再等一等。

猫捉了老鼠,松开爪子让他自以为重获自由。

然后再一巴掌捉回来,这般来回玩弄。

那才有意思呢。

不日间,墨翊沉以周承筠这几个月在中书省政绩不佳,不堪为用之由,退回了兵部。

当初他从兵部离开时有多么耀武扬威。

如今回来就有多么灰头土脸。

巨大的落差,令他天天愤懑羞怒,甚至数次要我去侍奉墨翊沉,趁机替他说好话。

只有周泽晞的降生,让他稍稍开怀了一点。

霜雪在孕期悲愤忧惧,早产不顺,疼了三天三夜才讲那狼崽子生了下来。

上辈子我把霜雪在孕期照顾得极为精心,周泽晞足月生下来,白胖可爱,确实激起了我的怜爱之心。

可如今这个狼崽子早产,皱巴得跟个没毛的丑猴子,饿了张嘴要裹奶的样子,看着就令人心烦。

掰开腿一看是个带把的,霜雪立即恢复了不少元气。

「姐姐,你生不了儿子倒也不用这样伤心绝望,往后,这孩子就当是你的亲儿,等你孤独终老的时候,总会有他替你送终。」

呵,他上一世的确是替我送终了,可送我去的可是受那七十二种刑罚的阿鼻地狱!

霜雪还在为自己诞下男丁而沾沾自喜:「姐姐你看这孩子,怎么能如此玉雪可爱,长大后定然像郎君一般玉树临风,往后这孩子的衣食住行就全靠姐姐你了,省的跟着我只会受苦。」

她抱着丑陋的周泽晞,兴冲冲地往我怀里塞。

我想起上一世他恶毒的嘴脸,又看见那么丑的一张脸,恶心得想吐,着急往后一躲。

那孩子在推搡中被碰到了脑袋,哇哇大哭了起来。

20

我看着那张跟猥琐老头子一般大哭的脸,刚要扭头就走。

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夹杂在哭声中漂浮而来。

「他妈的疼死老子了!这个北蛮婆是不是想要我的命!粗手粗脚的连个孩子都不会抱。

「老子好不容易重生回来报仇,她再把我绝顶聪明的小脑瓜碰傻了,她十条命也赔不起!

「我要哭响一些!让她心疼死,肯定会难过得一晚上睡不着!

「等我长大些,就天天提她曾经碰疼我脑袋地事情,她肯定会多多补偿我银钱,我就把她的嫁妆都补贴给她最讨厌的祖母,哈哈哈,蠢货一个,还拿捏不了她?

我听见的,是周泽晞的心声?

他竟然重生回了自己的婴儿时期!

此时的他还自顾自地认为,我是上一世那个软弱愚蠢的慕翩月。

妄想从我这里获取平步青云的资源,再反手对着我的心窝狠狠捅上一刀!

我略一沉吟,停下来离去的脚步。

反而向霜雪伸出手,笑眯眯地做出要接孩子的样子。

然后,在霜雪松开手的一瞬间。

我猛地把手撤了回去。

襁褓中的周泽晞,倒栽葱一般摔了下去。

只听咚的一声,他脑袋磕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立时鼓起一个巨大的包。

这次他连哭也哭不出来,噎着一口气直抽抽。

这结结实实的一摔,他可能长大后真的要变成傻子了。

不过倒也不用过于担心。

到了我手里,还想平安活到长大?

着实痴心妄想!

21

周泽晞那一下子没摔死,可脑袋上留了个消不下去的大肿包,整日也恹恹地没精神。

我遍访医馆,找到了方圆百里最庸的庸医,重金请来给周泽晞看病。

结果当然是越治越差。

为此,我还时常去看望周泽晞。

一是为了看他病病歪歪,还被庸医来回死命折腾的惨样子。

二是,他的心声可让我知道了周承筠和霜雪的新动作。

周承筠青云直上的美梦破灭,霜雪倒是十分高兴。

终日拿回南越后的锦绣前程,引诱周承筠随她一同回去。

既然这样,我反而时常鼓励安慰周承筠:

「夫君才华盖世,如今只是暂时受挫,只消耐住性子蛰伏,总有起复的一天!」

周承筠听了更加不甘心就此逃去南越,每天幻想着自己还能一朝翻身。

可除了我之外,还另有人不盼他好。

周泽晞这一世没有我的照顾,受伤后缺医少药,每天头晕恶心,吃不进去奶,一难受起来,就在内心不停咒骂自己的父亲:

「垃圾废物,赶紧死了算了,让我亲娘也别耗在这里了,这样老子才能名正言顺地当嫡子,享受北蛮婆的托举和资源,两个废物连个好大夫都请不来,生个屁的孩子!」

拖拖拉拉,一直到周泽晞五个月大的时候。

他却仍然不会动,不会翻身,动不动就吐奶,浑身软塌塌没有一点力气。

霜雪见儿子病弱,心急如焚,几次动用了手底下的关系网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可进府前都会被我故意拦住。

「妹妹说了要把孩子给我养,如今霸占着孩儿不说,还猜忌我请的大夫,实在叫人心寒。」

教霜雪以为,我是嫉妒她占着孩子不放,才故意刁难。

可周承筠对回南越之事,始终下不了决心。

百般忧困之下,霜雪放了大招。

她亲自安排人,咬出了周承筠私通南越,为对方提供军事密报。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的那一种。

刑部重审此案的,正是当年监斩的徐大人。

当初人犯差点从眼皮子底下被弄走,徐大人大失颜面,此次重审,周承筠不可能讨到一点好处。

判决走了墨翊沉的特批渠道,斩立决。

22

霜雪假哭地央着我,带着周泽晞去狱中看望周承筠。

一家三口温馨和睦,周泽晞逗弄着霜雪怀里的周泽晞,丝毫没有将死的惧意。

他还不满意地质问我:

「我瞧着晞儿怎么这样瘦小,也不爱笑,你怎么养的孩子?

「当嫡母的,竟苛待庶子?如此这般,我怎么能放心地走?」

「慕翩月,你最好对晞儿上心,这是我们周家唯一的子嗣,我死了之后,往后也会是你的倚靠,否则你一个无儿无女的寡妇,谁给你送终!?

「若还是不改,我定会让京中好友上报女部司,治你一个嫉妒的大罪!」

我抬手就将一张和离书甩在他脸上。

「对不住,我可不想当寡妇,你死之前,你我和离,再无瓜葛!

「从今以后,我可是对你这个丑猴儿子没有一点抚养的义务,让他爱死哪死哪儿去!」

周泽晞发出不可置信的啼哭:

「这北蛮婆怎么回事!我这么可爱,哪个女人见了我不是母爱泛滥,要把我搂在怀里亲一亲,竟然还不想养我了?好不要脸啊!凭什么!」

周承筠当然不会轻易同意:「你休想!既然嫁了我,死也是我周家的儿媳,必须把我儿倾尽心力抚养长大!不然你就是不孝的妒妇!」

我笑得特别灿烂:「你家给我的头衔可真多,不贞的淫女,不孝的儿媳,不慈的嫡母?

「无所谓,你非要这样想,那我干脆这样干,老娘爽就行了,管你怎么想!」

「而且这些不够,今天还要再加一个,不恭的悍妇!

说罢,我高抬起脚,对着周承筠那张张狂的脸,狠狠踹了过去。

只听当的一声,他的后脑勺猛地撞在牢狱的铁条之上。

又被反弹回来,脸着地摔个狗啃屎。

他撅着屁股奋力爬起来,还想继续骂,我又一拳捣向他面门,瞬间让他吐出了几颗带血的牙。

看来这些日子闲来无事,捡起来的拳脚功夫没白练。

霜雪在一边却并未阻止,眼神幽暗地站在一边。

周泽晞倒是很懂他娘:「还是我娘聪慧,这时候无论多心痛也不能阻止。就让这北蛮婆打,打得我爹彻底死心,才会乖乖和娘回家!」

哼,就好像她真要阻止,就能阻止得了似的。

23

行刑那一日,我特意占了个最好的位置,叫人在刑场旁安置了案几软榻。

又摆上茶水瓜子,舒舒服服地看周承筠送命。

墨翊沉安排的监斩官,早就假装收了他们的好处,假意答应会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刽子手和法场的官兵,也都装作被他们收买,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定保住周承筠的性命。

最关键的,墨翊沉在之前就表现出对周承筠的死刑扼腕叹息,仿佛不忍心让他这「大才之人」轻易送命。

这些错觉,令几人自信地认为,这次的偷天换日,会比上次更为顺利。

周泽晞更是迫不及待,兴奋不已:

「爹娘赶紧滚回南越吧,不然妨碍我大展身手复仇,上一世,墨翊沉那个恶棍,竟然为了北蛮婆直接把我们南越灭了国,把我千刀万剐给北蛮婆献祭,一个被爱情支配大脑的痴情种子,能成什么大事,等我长大点,一定想办法先弄死这个臭不要脸的活阎王!」

我第一次听说这事,心中极其诧异。

只是还未来得及细想,那边监斩官手里斩首的令牌已经落地,

我一下都没眨眼,死死盯着台上大义凛然,满脸傲气的周承筠。

甚至他还冲我露出一个自以为邪魅狂狷,还带些高傲讽刺的笑容。

可缺了的两颗大门牙,只让他看起来像戏里的丑角一样,滑稽可笑。

下一瞬,刽子手高举大刀,毫不犹豫地利落斩下。

鲜血溅了一地,人头咕噜咕噜滚到我脚下。

原来,刚落地的人头并不会马上死透,还会有些意识。

地上的周承筠,滚了满脸的尘土,睁大了迷茫又不可置信的眼睛。

苍白的嘴唇啜嚅着些什么。

却再也无法发出那句「怎么会这样」。

就彻底地一动不动,死透了。

24

我身后的霜雪,把周泽晞往我怀里一塞,呆愣愣地捡起地上的人头。

她一遍又一遍摸索着血乎淋拉的人头,死死盯着看。

最终确认,这人头的眼耳口鼻,甚至眼角的那颗桃花痣,还有前几日刚被我打掉的两颗门牙缺口。

确确实实是她两世都托付终身,深深爱慕的男子,周承筠。

?突然间,她把人头一抛,冲上行刑台,疯了一样扒拉地上的木板。

可那些木板,都被铁钉钉得死死的,根本就打不开,更无法藏人。

不管从何种角度看,周承筠,都死透了。

霜雪又冲到行刑的刽子手身边,声嘶力竭地摇着他的身子大喊。

「怎么回事,你收了我们的银两,怎么能真的砍他的头,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刽子手被污蔑,自然恼怒,孔武有力的肩膀随手一挥。

霜雪柔弱的身子就飞了起来,从高台上狠狠摔到地上,口吐鲜血。

「不对...不可能啊......郎君,郎君明明只是做戏,我都打点好了,怎么会真的被砍头,他死了,我自己孤身一人回南越,即便恢复了世家贵族小姐的身份,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意思呀!」

大庭广众承认自己是南越国的细作,还想安然无恙地回南越当她的贵族小姐?

想得倒是挺美。

25

几日后,我去牢里看霜雪,还带去了他朝思暮想郎君的脑袋。

她见到已经有些腐烂的人头,瞪着血红的眼睛指着我怒骂:

「慕翩月!是你,就是你害的郎君!你做出无数丑事,我们已经对你一再纵容了,甚至还大度地愿意将我的晞儿交予你抚养,你凭什么还要害他性命?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凭什么啊!」

我勾唇笑了笑。

「还真让你说准了,上辈子,你们的计划成功了,你和周承筠在南越过上富足美满的日子,把周泽晞这个恶毒的贱种留在我身边,害我边境几十万百姓,慕家军八万兵将,我爹爹和兄长,我慕家七十九口人都死于非命!

「我好不容易又活一世,你觉得,我会放你们一条生路吗?

「从你进牢房与他欢好之时起,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于我而言,你们就像一场游戏中的两个木偶,被我操控着一步步自取灭亡!」

霜雪的眼神燃起熊熊烈火,面上却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随你怎么说,慕翩月,你害了我和郎君,却改变不了命运的轨迹。

「你们边境那八万大军的作战计划,早就被我们的人截获,传往我们南越了。

「算算时候,你那老不中用的老爹带领的慕家军,恐怕已经被困在毒瘴遍布的密林里,再也走不出来了呢!

「牺牲我们几个人,能换取我们南越几十年的安定,几条命换你们北燕几十万人的贱命,很值,很值哇!」

「哈哈,是吗?」

我理了理鬓发,粲然一笑,掏出一封军报。

「你那给老头生孩子的姐妹,早就因为你传我的香艳情史而暴露了。

「你猜,一个早就暴露的人传出去的消息,会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们南越那些弱小无能的军队,被假消息诱离山林,没了那些密林毒瘴的掩护,还能不能和我们慕家军抗衡?

「比起家国大义,还是更关心一下你的亲儿子吧,这个前世害我惨死的白眼狼,如今可是你亲自交到我手上的哦。」

我转身离去,留下一串肆意的笑声。

和着霜雪痛不欲生的懊悔尖叫,格外悦耳。

26

这天,我去看望被我丢在荒凉庄子上好几个月的周泽晞。

我抱着襁褓中越发丑陋畸形的婴孩,温柔地对他讲话:

「晞儿,你真是可怜,爹爹通敌叛国,娘又是个细作,我想想你这身世,就替你心酸难过。」

周泽晞心里大喜:「死蛮婆终于开窍了,肯定是要好好养我了!我就知道这贱皮子蛮婆,见到我这引人疼惜的小模样,怎么可能控制得住那泛滥无用的母爱?

「妈的,这些日子她把我丢给粗俗的乡下人,老子尿了拉了好几天都换不上一条尿布,等老子长大了,一定得把这仇狠狠报了!」

我接着给他讲故事:

「你娘似乎疯了,听说她抱着你爹的人头,天天唱南越流传的情歌给你爹听。

「可即便天气寒冷,也架不住日子长了,那脑袋腐烂,开始流出臭绿的尸水啊。

「可你娘却毫不在意,仍是含情脉脉地对着烂人头亲昵,真是用情至深呢!」

周泽晞几度干呕:

「你才疯了!你全家都是疯子,哪有人给婴儿讲这些恶心的场面,你他妈有病吗慕翩月?闭嘴,别讲了!」

我却讲得更起劲了:

「可惜老天不开眼,你娘果然也染上了尸毒,浑身肌肤溃烂成了黑色,并且散发出和人头一样的臭味。

「最后浑身烂得没了皮肉,搂着已经化成白骨的头颅,咽下了最口一口气呢!」

「闭上你的臭嘴!臭婆娘,不许再讲了!我命令你不许!再讲我割了你的贱舌头!」

我故意把舌头伸出来老长。

「周泽晞,你算个屁,还命令我不讲了?我偏要讲,偏要讲,恶心不死你个小杂种!略略略略略!」

怀中的婴儿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惊愕神情。

「怎么...怎么回事,你能听见我的心声?不可能啊!」

「周泽晞,没什么不可能,你既然能重生,那我听你的心声又有什么可惊奇的?

「那怎么能一样!我重生回来是前世行善积德, 老天爷给我机会让我回来报仇雪恨!」

话音未落,只听夸嚓一声,一个巨雷劈了下来, 劈翻了屋外的一棵大树,树干燃起了熊熊烈火。

青天白日竟生巨雷,看来老天爷一点也不同意他的话。

我只好替老天爷解释解释:

「周泽晞,你可真是自信至极, 不过我得告诉你, 你说得一点都不对哦!

我把他高高举起,瞄准窗外那熊熊燃烧的火焰。

「老天爷让你重生, 正是为了让我亲手杀了你这个脏心烂肺的白眼狼, 报我上一世的灭门之恨!」

说罢, 我手上一使劲,把重生后的周泽晞, 精准地投掷到了火焰的中心。

大火立刻烧着了他的襁褓。

火焰中,他的咒骂很快变成卑躬屈膝的求饶和忏悔。

最后只剩下仿佛人类无法发出的痛苦嚎叫。

然后生息渐渐地弱下去。

直到最后, 一切沉寂。

只余下火焰哔哔剥剥的燃烧之音。

27

上一世的大仇得报, 我心中虽然畅快,但浑身脱力,走起来脚步轻飘飘的,仿佛还在做一个怎么也醒不来的噩梦。

一路跌跌撞撞走出庄子,我眼前发黑, 两条腿越发不听使唤,浑身大汗淋漓,。

地上凸起的一块石头将我一绊, 我整个人往前扑过去。

本以为这次定要摔个狗啃泥。

失控的身体却突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

是风尘仆仆的墨翊沉。

「我听你府上人说你来了东郊, 不放心就跟来看看, 老远就看见起了火,吓得我赶快冲过来, 幸好...幸好你没事。」

手心的温度通过衣料传到我臂膀上, 好像把我从地狱拉回人间的一股暖流。

他蹙着眉一脸关切,琥珀色的瞳仁幽深地望着我,倒是我从没见过的模样。

上一世, 我以为他只是为报我父亲的恩德才向我提亲。

却从没想过,这冷面阎王, 竟然为了我踏平了南越,却害自己也深中瘴毒,英年早逝。

幸好, 这一次, 紧要的人都还活着。

一切都还来得及。

墨翊沉牵来马,扶我骑上去, 自己则牵着马远远走在前方。

我拍了拍马儿的脑袋, 悄悄对它愧疚地耳语。

「小红马,今天可能得劳累你一程了。」

说完,我歪了歪脑袋, 轻哼一声。

「首辅大人,我有些头晕,独自骑马,恐怕要跌落下来。

「不知道大人可否与我同骑一匹呢?」

夕阳西下, 二人一马缓缓前行,身影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拉长。

喧嚣已去,余生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