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母亲和外祖母都是别人念念不忘白月光,我也继承她们的衣钵
发布时间:2025-09-27 23:24 浏览量:1
文章源于网络,如侵权请私聊我删除,谢谢!
此次秋狩大比,人人皆可参加,彩头是皇帝亲自拿出的雕文龙形玉佩。
世家子弟们都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一骑赤色如火,自林间深处奔腾而出!
那马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神骏非凡。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马背上的身影——宓宁郡主。
在这种大场合现身,妆容要美,姿势要帅。
我一身胭脂赤金骑射装,紧束的腰身与利落的箭袖勾勒出飒爽曲线,与周遭一片灰褐、深蓝的骑服截然不同,明艳得如同秋色里最醒目的一抹朱砂。
乌发尽数挽起,簪着一支金镶红宝的如意簪,日光下流转生辉。
我双膝紧夹马腹,身躯随着骏马奔腾起伏,人与马协调得极好。
我自山林而来,人还未至,那份驾驭烈马的从容,已先声夺人。
恰此时,一头麋鹿受惊从侧前方草丛猛地窜出。
众人的呼吸都灼热起来——若能拿下这头麋鹿,定能一举夺魁。
众人思忖间,我已经动了。
我从马侧箭囊中抽箭、搭弓、引弦,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只剩一道虚影。
那张精致的雕花硬弓被我瞬间拉满。
目光追随着奔窜的麋鹿,眼神沉静如水。
“嗖一一!”
箭矢离弦,精准无比地没入麋鹿颈侧要害。
麋鹿哀鸣一声,轰然倒地。
我扬起明媚又自信的笑容,吩咐侍从:“抬回去。”
自己则端坐马背,缓缓收弓。
微微喘息,胸脯起伏,颊边染上红晕,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更添几分鲜活艳色。
周围的世家子弟竟不敢直视我,却又忍不住悄悄瞥上好几眼。
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我身上仿佛上天对我的偏爱,衬得我身上的这身红衣愈发耀眼我一举夺魁。
也自然接受着来自各方的倾慕目光。
我应对得体,笑容明媚而自信,却难掩一丝倦色。
寻了个空隙,我悄然离席,走出帐外,任由夜风吹拂我白皙的脸颊。
“郡主好箭法。”一个稍显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回眸。
树边立着一位身着玄色暗纹劲装的青年,身姿挺拔,眉眼冷峻一一正是今日在围场边缘沉默观礼的崔小将军崔凛。
他并未参与狩猎,只是奉命护卫圣驾。
我微微颔首,“将军过奖,侥幸得手罢了。”
“百米之外,一箭封喉。定非侥幸,郡主不必过于自谦。”
他声音平静,几乎听不出是赞美。
我轻笑,并不接话,反而问道:“想来将军之骑射,百米之外也不在话下吧?”
“我曾对父亲说过,我所学一身武艺,只为战场杀敌。”
崔凛的语气依旧平淡,却有一股凛然之气。
想起北境虎视眈眈的匈奴,他的眉头渐渐凝在一处。
我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沉郁,想到崔家子
弟历代保卫边境,心中微微一动。
我侧身,扬起明媚的笑容,由衷祝愿:
“北击匈奴,封狼居胥,以将军之骁勇,指日可待。”
崔凛似乎有些意外,但听到这样信任的言语,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年轻人自信与张扬,“愿效冠军侯。”
随后,他又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纤细的手腕。
“弓弦刚猛,郡主日后练习,还需注意自身。”
这近乎是一句关心的话,我莞尔:“多谢将军提醒,宓宁记下了。”
这时,远处传来侍女寻找我的声音。
我朝崔凛微微欠身:“将军,失陪了。”
崔凛抱拳一礼,转身离开。
2
秋狩结束后,一袭红衣的我,伴随着这惊艳的一箭,成为京城无数世家子弟心目中的白月光。
无数少男心思?我才懒得管。
我现在正苦恼一件大事。
“母亲,您说陛下真会将我指婚给三皇子吗?”我轻声问道,手中把玩着一支玉簪。
母亲静姝长公主微微一笑,“朝中局势复杂,三皇子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只是母族不显。陛下若将你指婚给他,既是对我的信任,也是制衡之法。”
我垂眸,“女儿不愿卷入宫廷争斗。”
“母亲知道。”她轻抚我的发丝,“我自然会为我儿想好应对之法。”
母亲赶在花朝节后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春日宴,邀请了京中大半的世家子和贵女。
长公主府的揽春园里桃花开得正好。
大家或赏花吃点心,或在一旁投壶,兴致勃勃。
就在这时,侍女匆匆来报:“公主,新科状元陆明轩被王家、李家公子推入湖中了!”
母亲肃然起身。“更衣,我要亲自去看看。”
她深知,像我家这样的家世,没有一个皇子愿意放弃这么大的助力。
而这落水的寒门状元,正是避开皇宫最好的契机。
揽春园湖边,陆明轩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站在那儿,却依然挺直脊背,不肯在那些纨绔子弟面前示弱。
母亲驾到,众人慌忙行礼。
她却不看那些世家公子,径直走向陆明轩。
“陆状元受惊了。”
她的声音温和却自带威仪,“简直胡闹!竟敢如此对待朝廷新科状元,莫非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一群公子哥吓得跪地求饶。
他们只是看不惯这新科状元一身傲骨,家里长辈又总拿他作比较,心里不爽想捉弄一下,没想到下人没把握好力度,反而把人推下湖了。
他们特意挑了府邸偏僻的湖边,为了避免人多眼杂,只带了两个下人。
眼见新科状元落水,可没人会水。
正巧我更完衣从此处经过。
眼见事情不妙,我毫不犹豫跳下水救人。
浑身湿透的陆明轩倍感屈辱。
好在早春衣衫不算太单薄,没让他更加狼狈。
“陆公子可还好?咳咳……”
我为了救他,浑身湿透,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雪白的脸上配着精致的五官,更显楚楚动人,一双清亮的眼瞳还关切地望着他。
“陆某无事,多谢郡主出手相救。”
陆明轩是寒门出身,不会凫水,对于我千金之躯救他的举动,感激不已。
宴会上的众人无不赞叹郡主高义。
“快将郡主和陆公子带下去,好生照料,请太医。”母亲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很好,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当晚,母亲便入宫面圣,恳请陛下准许我与陆明轩的婚事,为其赐婚。
“陆状元才学出众,宁儿欣赏他的才华,愿与之结为连理。”
母亲柔声道,“且宁儿为救陆状元感染风寒,太医说……怕是落了病根。”
皇帝舅舅闻言,很是心疼我这个侄女。
但与此同时,“体弱”就不便入宫开枝散叶了。皇帝打消了为我与三皇子指婚的念头。
“既如此,朕便准了这门婚事。”
皇帝金口一言,就此定下我与陆明轩的婚约。
3
消息传出,京城众人无不咋舌,感叹陆明轩这小子命真好。
那可是,宓宁郡主,才貌冠绝京城。
就算落下体寒之症,也多的是世家子弟愿意娶回家中好生对待。
更让人感叹的是,我因“救人”而染病后,非但没有怨天尤人,反而更加温柔待人。
我苍白的脸色和轻柔的语气,让我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
往日那个才貌双全、射艺精湛的郡主,
如今成了病弱美人,却意外地获得了更多人的爱慕。
就连那些原本嫉妒我的贵女们,也因我“退出”了京城才俊的竞争舞台,而对我友善起来。
而新科状元陆明轩,则在复杂的情绪中接受了这门婚事。
他既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又自卑于自己的寒门出身,更对权贵阶层抱有难以言说的抵触。
京城中人都传他要靠着我这郡主一飞冲天了。
这一切,都在母亲的预料之中。
“宁儿,你要记住,”母亲教导我,“白月光之所以让人念念不忘,是因为它美好却不可得,温柔却不卑微,明亮却不刺眼。”
我在桃树下微微一笑,“女儿明白。”
我倾身去折一株桃花,散下一地桃花花瓣。
母亲看着眼前娇美的我,又轻叹一声:
“只是苦了你要装病这些时日。”
“无妨,”我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正好可以避开那些不必要的应酬,静心读书习字。”
母女二人相视而笑。
4
嘉宁四年末,严冬之际,边境传来的异
动打破了京城的宁静。
匈奴大举南下,漠城告危。
皇帝钦点崔老将军为主帅,崔小将军做先锋前往镇守边关。
嘉宁五年中,崔将军在漠城防线遭遇惨败,虽拼死血战守住漠城,击毙匈奴精锐数万,但自身亦伤亡惨重,老将军更是力战殉国。
消息传回,朝野震动。
失利的阴云笼罩着京城。
陛下急诏崔小将军回京述职。
曾经的将军府门庭若市,如今却门可罗雀。
朝堂之上,主和之声甚嚣尘上,纷纷指责崔氏无能,葬送数万将士性命,耗资无数,主张议和。
主战派也提出崔氏交出兵权,另选将领。
皇帝一时陷入两难。
崔凛回京后,背负着战败之责与丧父之痛,闭门不出,沉默寡言。
一日,天香楼内,几位文人学子酒足饭饱,又谈起边境战事,言语间对崔氏颇多微词,讥讽甚多。
恰逢我在雅间和友人相聚,听此言论,眼底浮现一层寒霜。
我缓步走出雅间,立于廊前,身姿柔弱却声音清越,掷地有声:
“诸位高谈阔论,可知漠城地势之险?可知匈奴休养生息数年兵力之盛?崔老将军苦守漠城,未曾后退半步,以身殉国,保住漠城不失,更重创匈奴精锐,此等忠烈,岂是‘无能’二字可辱?”
我目光扫过那几位面红耳赤的文人,又道:“崔氏一族,世代镇守北疆,满门忠烈,护我大越边关数十载安宁。胜败乃兵家常事,此番受挫,败在边防情报有失,岂可全然归咎于浴血奋战的将士?”
“崔小将军年少从军,身经百战,功勋岂容抹杀?当下之要,不是急于问罪背弃英雄,而是整军再战,一雪前耻,同时彻查内情,以慰英灵!”
“诸位在此安居京城,吃的是山珍海味,既有闲心对边境之战议论纷纷,不如将这份心思付诸行动,捐些钱粮物资支援前线?”
我一席话,条理清晰,义正词严,顿时让那几位文人哑口无言,也让天香楼内其他听闻者为之动容。
这番言论迅速传遍京城,京城风气为之一振。
陆明轩捏紧了手里刚刚完成的策论。
他也主战,不过他并不放心崔凛这样年轻的将领,对于崔氏的战败他不满于心,言辞间颇为犀利尖锐。
但按如今的形势走向,恐怕不能如他所愿。一时间他有些懊恼我此时的出头。
崔凛则闭门不出,即便有我天香楼一席
话稍稍扭转了舆论,但沉重的压力依旧笼罩着将军府。
一日深夜,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纸被送入崔凛的书房。
信上只有一行清秀却有力的字:
“凛冬虽至,终有尽时。望君如剑,宁折不弯。”
没有落款,但崔凛对于这信的主人却了然于心。
他握着那薄薄的信纸,指尖用力。
连日来的屈辱、悲愤和自我怀疑,似乎在这短短十二个字中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闭上眼,仿佛能看到少女执笔书写时沉静而坚定的眼神。
她的信任和几年前几乎没有半分区别。
与此同时,母亲上奏力陈主战。
她深知边关安稳之重,更明白此时易将求和无异于自毁长城。
她愿以长公主府半数家资支援前线,以昔日冠军侯作比,支持崔小将军重掌兵权,返回北境整军再战,誓要击败匈奴,守住国门。
崔小将军闻言,长跪宫门请命,愿立军令状以求再战。
陛下感念母亲深明大义与崔氏满门忠良,命崔小将军重新挂帅,重掌北疆。
5
不同于崔凛面临的严峻形势,陆明轩和我有了婚约之后,皇帝也对他爱屋及乌起来,开始重用他。
嘉宁七年,江南徐州、沛县以及济宁、嘉祥等许多县的水道淤积严重,引发江南地区大范围洪灾,严重影响了当地人们的生产和生活。
江南作为全国的粮仓,供粮不畅导致全国各地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陆明轩作为新科状元,深受皇帝信任,
而且他高中状元的策论正好写的是河道治理,且言之有物。
于是被皇帝任命为六品治水官,与两广总督苏文翰一起下江南治水,并暗查江南腐败贪污一事。
嘉宁七年的江南水患,远比奏折上描述的更为严重。
陆明轩奉旨南下,一路所见触目惊心。
洪水肆虐过的村庄满目疮痍,灾民们挤在临时搭建的棚屋里,眼中尽是绝望。
这位寒门出身的状元郎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何为民生疾苦,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肩上担子之重。
与他同行的苏清羽,是两广总督苏文翰的长女。苏家世代在地方为官,苏文翰
更是以治水能臣著称。
此番皇帝特意调他总督江南水利,足见重视。
“陆大人请看,”苏文翰指着淤塞的河道,眉头紧锁,“这些年地方官员中饱私囊,治水款项被层层克扣,以致河床多年未疏,堤坝失修。如今暴雨连绵,自然酿成大祸。”
陆明轩凝重点头,展开自己这段时间苦心研写的《治水策》:“下官以为,当务之急是疏浚河道,加固堤防。但更重要的是重建水利系统,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苏清羽站在父亲身侧,悄悄打量着这位
年轻的状元郎。
她原以为新科状元不过是个书呆子,没想到陆明轩不仅才学出众,更能吃苦耐劳。
治水的这段日子里,他始终亲力亲为,与民工同吃同住。
小女儿家的心事不免在陆明轩身上倾注了几分。
“陆大人高见。”苏文翰赞许道,“不过治水需大量人力物力,如今江南官官勾结,只怕又会落入贪官污吏之手。”
陆明轩神色凝重:“下官离京前,陛下特意嘱咐,此次治水,也要暗察江南官吏贪污腐败之事。”
苏清羽也表示:“父亲,陆大人,灾民安置亦是当务之急。女儿愿组织女眷,为灾民施粥送药。”
陆明轩看向苏清羽,眼中闪过欣赏之色:“苏小姐仁心。”
自此,陆明轩和苏清羽的接触开始多了起来。
治水工程推进缓慢。
陆明轩很快发现,当地官员阳奉阴违,账目却做得完整无缺。
但越是如此,就越证明账目有问题。
“陆大人远道而来辛苦多日,这是下官一点心意。”
知府王守深夜到访,奉上一个沉甸甸的木箱。
陆明轩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箱金银珠宝。
他面色一沉:“王大人这是何意?如今灾民食不果腹,你却行此重贿?”
王守干笑:“大人误会了,这只是地方上的一点惯例。”
“惯例?”陆明轩猛地合上盒盖,“就是这等惯例,导致河道淤塞,百姓流离失所!王大人若还有一点良知,不如拿去赈济灾民!”
王守悻悻而去后,陆明轩独自坐在灯下,心情复杂。
他想起离京前,我托人送来的信,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望君保重身体,以民为重,宓宁在京中等候佳音。”
那时的他,还对尊贵的郡主抱有幻想。
如今亲眼见到民间疾苦,他苦笑一声,京城这些锦衣玉食的贵人,又怎么懂民间百姓的苦难呢。
“陆大人还没休息?”苏清羽端着热汤进来,见他面色不对,温声问道。
陆明轩苦笑:“在想一些事情。苏小姐怎么也没睡?”
“去看望了几个生病的孩子。”
苏清羽将暖汤推到他面前,“大人趁热喝吧。这些日子你实在太辛苦了。”
烛光下,苏清羽的圆脸显得格外温柔。
陆明轩忽然觉得,比起京城那些高高在上的贵女,这样心地善良、关心百姓的
女子更让人心动。
6
治水工程进行到第二年春,陆明轩终于查清了江南官员贪腐的来龙去脉。
令他震惊的是,涉案官员多达三十余人,上至巡抚,下至县令,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网络。
更让他气愤的是,这些贪官中,有不少是寒门出身,曾经立志为民请命,最终却迷失在权力与金钱中。
苏清羽见他连日心情抑郁,特意邀他去湖上散心。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能查出这些蛀虫,已是为国除害了。”
陆明轩望着湖面粼粼波光,忽然问道:
“苏小姐觉得,寒门子弟一跃龙门,难道就容易忘记初心?”
苏清羽轻笑:“大人自己不也是寒门出身?可见不忘初心者大有人在。重要的是,”
她认真地看着他,“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坚守本心,方为始终。”
陆明轩心中一震,久久无言。
第三年秋,治水工程竣工。
新修的水利不仅解决了水患,更使万顷良田得以灌溉。
皇帝闻奏大喜,下旨嘉奖。
但庸亲王府却是乌云密布——江南是他敛财的好去处。
他阴沉的脸隐在阴影里,捏紧了手中的密信。
宓宁真是选了个好夫婿,坏了他的大事。
回京前夜,苏文翰设宴为陆明轩饯行。
酒过三巡,这位总督意味深长地说:“陆大人年轻有为,此番回京必得重用,三年同袍之谊,莫失莫忘啊。”
苏清羽送别陆明轩,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
“明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陆明轩看着眼前的女子,三年相处,他竟生出几分不舍。
苏清羽低头轻笑:“大人回京后,自是前程似锦。如若有缘,自会再见。”
陆明轩郑重道:“这三年所见所感,明轩永生难忘。”
苏清羽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平安符:“这是我自小戴在身上的平安符,望大人珍重。”
陆明轩接过还带着体温的平安符,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
他忽然想起我,那个尊贵却远在京城的女子。
这三年来,我们通了几封信,但字里行间总是客气疏离,不如与苏清羽相处这般自在真切。
“清羽,”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等我回京面圣后,有些话想对你说。”
苏清羽脸上飞起红霞,轻轻点头。
7
陆明轩因治水有功,被破格提拔为吏部郎中,官至正五品。
苏文翰也调任户部侍郎,正三品大员。
皇帝在朝堂上大力表彰二人的功绩,陆明轩一时间风头无两。
但很快他就发现,昔日与他同科的王公贵族子弟,表面恭贺,背后却议论他靠女人上位——指的是他与我的婚约。
而更让他纠结的,是如何与我相处。
回京次日,他就依礼前往长公主府拜见。我笑着恭喜他治水成功。
陆明轩却觉得我只在意他身上的功绩。
他暗自想到,在京城众人眼中,恐怕多的是只看到加官进爵,而看不到民间百姓的苦难。
反倒是苏清羽,因父亲升迁之故也来到
京城,时常与他相见。
两人时常忆起江南往事。
“明轩哥哥,来到京城,我才得知上京的繁华,更有宓宁郡主如此仙姿卓绝之人,清羽实在太黯淡了。”
苏清羽垂下眼眸,侧脸望向窗外的湖畔,一滴清泪随风流入发间。
“清羽何必妄自菲薄?京城贵女自小锦衣玉食,自然养得金尊玉贵,可她们又怎能比得过你救济百姓的仁心?不过红颜易老罢了。”
陆明轩心疼地看着苏清羽,他知道她向来天真善良,怎么比得过京城贵女的七窍玲珑心?一定是暗暗受过排挤了。
“我哪有明轩哥哥说的那样好。”苏清羽转身,终于破涕为笑。
陆母对儿子的婚事也有了新的想法。
见过苏清羽几次后,这位老夫人越发觉得,比起那个尊贵却病弱的郡主,长着圆脸的苏小姐才是一身福相,更适合做陆家媳妇,为她陆家开枝散叶。
“轩儿,郡主金枝玉叶,咱们小门小户怕是高攀不起。”
陆母试探着说,“苏小姐性情温婉,又懂得持家,你看……”
“母亲,”陆明轩打断她,“婚事是陛下亲定,岂能儿戏?”
但他心中的天平,却已不自觉向苏清羽那边倾斜。
8
嘉宁七年年末,北疆的喜讯吸引了所有京城中人的目光。
崔凛行兵奇险,命将领于漠城向匈奴发起反攻,声势浩大却出兵保守,自己则领军偷偷潜入匈奴腹地,令匈奴不得不撤军回防以致全面溃败。
此次痛击匈奴,百年内匈奴不敢来犯。
原来崔凛在回北疆的第二年便已秘密探出军中叛徒,并设计令其向匈奴传递假消息。
与此同时,早有密信传入皇帝手中,言军中反叛或与庸亲王有关。
我闻此消息,想到几年前秋狩的那个夜晚,也露出了一抹清浅的笑意。
崔凛得胜回朝,交付兵权,言幸不辱命。
帝大喜,特封其为勇冠侯,赏赐无数。
崔凛从宫中回来,望着一地的赏赐,罕见地出了神,心里竟然浮现了一个出格的念头:这些要是能送给她做聘礼就好了。
如水的夜色中,他露出一抹苦笑。
9
陆明轩与苏清羽的来往自然逃不过长公主府的眼线。
“郡主料事如神,陆大人果然与苏小姐相交甚密。”暗卫低声禀报。
我漫不经心地捏着手里薄薄的几封信。
陆明轩下江南三年,我虽与他并无深厚感情,但也不至于所收书信只有短短几封,且言辞寥寥。
我早已觉察猫腻。
“既如此,这段婚约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元宵节看来要早做准备了。”
适龄皇子早在这些年陆陆续续成婚,我自然也不必再忍。
元宵节要到了,他们这对有情人,又怎能捱得过相思之苦?
元宵节当天,我约陆明轩共赏花灯。
一袭月白色衣裙的我,在花灯下越发温婉动人。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显然我很有这个实力。
就连陆明轩都恍惚了一瞬,但很快他又清醒过来。
“郡主喜欢什么样的花灯?”
“我最爱琉璃宫灯。”我在街道上挑选了最大最好看的一只琉璃宫灯,提在手上把玩。
陆明轩面上有一丝不喜,果然京城贵女都喜爱奢华之物。
我心里不屑面上却不显,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对他说:“琉璃材质通透,可见诚心。你去江南治灾的这三年,我年年都为你放一盏琉璃花灯,祈愿君岁岁平安。”
陆明轩闻言一怔,心中郝然,微微不自在地说:“如今我已平安归来,往后定不叫郡主挂心。”
不叫我挂心?我看未必,他江南的知己又怎能割舍得下。
果然,在陆明轩陪我闲逛到明月桥边,看见桥侧站着的苏清羽时,他开始步履踌躇起来。
在满城的暖色花灯之下,站在桥边的苏
清羽隐在阴影之中,提着一盏青色的花灯,仿佛世界欢声笑语,只有她遗落在这孤独的一隅。
看见陆明轩,她眼睛一亮,随后又黯然侧过身去,不再看他。
陆明轩见之不忍,心疼起来,往桥边走去。
果然是个拎不清的。
不是你未婚妻的女子,又何须你来怜香惜玉?
我暗自冷笑,脚步却慢慢后退。
元宵节人流很多,我和侍女装作被人流冲散,悄悄离开。
10
我身后两名贴身侍卫悄无声息地护送我离开了喧嚣的主街,朝着早先暗中购置的一处僻静宅院行去。
我计划在此躲藏一日,等到明日,京城便会传遍新科状元弄丢郡主、却与苏家小姐共度良宵的丑闻。
届时,退婚便顺理成章。
我将大部分人手都派去盯紧陆明轩与苏清羽,务必要一次性踩死他们,只留了两名最得力的侍卫在身边。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暗中竟有人潜伏,要我的命。
行至一条昏暗的巷口,杀机骤现!
数名蒙面刺客悄然扑出,剑光凌厉,直取我而来!
“保护郡主!”两名侍卫拔刀迎敌,瞬间与刺客缠斗在一起。
他们武艺高强,但刺客人数众多,且招式狠辣,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刀剑碰撞声在寂静的巷中格外刺耳。
我脸色苍白,紧紧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狂跳。
我还是大意了。
一名侍卫为了护我,被一刀穿心。
另一名侍卫拼死杀退近前的刺客,拉着我踉跄逃跑。
然而,刺客紧追不舍。
最后一名侍卫也在巷尾力战而亡。
我跌倒在地,看着侍卫倒下,冰冷的剑锋袭来,我感到一丝绝望。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疾行而至,剑光如雪,两剑便格开了致命的攻击,将我牢牢护在身后。
“崔……崔凛?”我看着那熟悉的侧脸,惊魂未定又带着惊喜的诧异。
崔凛一言不发,长剑招式狠戾,瞬间便有两名刺客倒地。
剩余的刺客见势不妙,想要撤退,却被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几名精干侍卫迅速围杀。
巷子重归寂静,只余浓重的血腥味弥漫。
“郡主受惊了。”崔凛收回长剑,转身查看我的情况,声音依旧沉稳,但眼底却泄露出一丝未散的惊怒。
他奉密旨调查庸亲王,今夜正是追踪其手下死士至此,万万没想到他们的目标竟是我!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我慢慢镇定下来,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只是手指还微微颤抖。
崔凛看着我苍白的脸和凌乱的衣襟,想到方才惊险的一幕,再想到我那个未婚夫此刻不知在何处与别的女子私会,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他拧紧眉头,语气硬邦邦地:“郡主也看到了,新科状元那样的文人,根本靠不住!”
我抬眸看他。生气的崔凛我从未见过,我只见过平静的、难过的、自信的崔凛。
心中那些惊吓竟奇异地平复了些许。
我突然不想回他的话。
崔凛见我只是看着自己,心中着急,憋了半晌,脸憋得通红,咬牙挤出一句:
“他……他不好!无能之辈不可托付终身!”
这话说得近乎无礼,却带着一种单刀直入的关心。
我忽然笑了。
月光下我的笑容带着苍白虚弱,却又有一丝狡黠:“将军说他不好,不能嫁。那我应该嫁给谁呢?”
我顿了顿,看着崔凛紧绷的脸,轻轻抬头看着明月问道:“嫁给你吗?”
崔凛整个人瞬间僵住,连呼吸都放缓了。
他嘴唇动了动,拒绝的话滚了又滚,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我见状,自心间最隐秘的地方暗暗生出一丝喜悦。
我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他冰冷的袖口,
微微摇了摇,仰起脸,一双清澈柔美的眼眸盈盈地望着他,声音轻软却清晰:“崔凛,我嫁给你,好不好?”
崔凛有些头晕目眩,全身紧绷起来。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我,那曾经在秋狩场上明媚张扬、在朝堂风波中为他挺身而出。
此刻却带着依赖与试探的少女,所有的理智瞬间土崩瓦解。
他猛地反手握住我微凉的手。
“郡主如若愿意下嫁,崔凛此生不负。”
11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寻找我的人马声势浩大地出现在了附近街巷。
而另一边,陆明轩与苏清羽在桥边互诉衷肠的情景,也恰好被寻找我的侍卫看见,消息火速传回公主府。
母亲震怒,当即派人前往陆家问罪,直言退婚。
京城各家看足了热闹。
直到第二日晌午,崔凛才护送着我现身。
我单薄的身影和强忍泪水的模样惹得众人浮想联翩。
随后我径直入宫面圣。
御书房内,我梨花带雨(当然是装的),告诉皇帝舅舅昨夜遇刺经过,感激崔将军救命之恩。
崔凛则呈上从刺客身上搜出的证据,以及顺藤摸瓜查到的庸亲王密谋之地。
皇帝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彻查(不到半月庸亲王府被围,搜出大量谋逆证据,庸亲王府血流成河)。
崔凛顿了顿,耳根微红,却坚定地抬头:
“臣斗胆,求娶宓宁郡主!臣必以性命护她一世周全,绝不让她受丝毫委屈与半分危险!”
皇帝看着殿下的我们两人,一个是他刚立下大功的将军,一个是他疼爱的侄女,再想到那不成体统的陆明轩,心中立刻有了决断。
“准奏!”皇帝叫来太监拟旨,“陆明轩行为不端,罔顾圣恩,即日起解除与宓宁郡主婚约,罚俸一年,望其日后好自为之!崔凛察举有功,忠勇可嘉,与宓宁郡主……”
皇帝看了看垂眸捏着衣角脸颊微红的我,
“倒也般配,朕便为你二人赐婚!”
“谢陛下隆恩!”崔凛与我相视一笑,叩首谢恩。
出宫后,崔凛看着身旁笑意盈盈的我,想起府中那些赏赐,心中满满的喜悦——那些,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送给宓宁做聘礼了。
马车上,我忽然想起一事,歪头看他,故作忧愁地问道:“崔将军,你可知我落过水,太医说体寒之症可能于子嗣有碍……你,不在意吗?”
崔凛闻言,神情无比认真。他看着我说:
“我是不在意子嗣的,但恐于你寿数有碍。我听闻天山雪莲或可根治此症。这些年……我每年都会派人去寻,自己也去找过。”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郝然。
“已经找到了,品相极好……就在,我给你准备的聘礼里。”
我愣住了,心底被狠狠一揪。
我忽然笑得眉眼弯弯,主动握住了他宽大粗糙的手掌:“崔凛,你真好。”
与此同时,陆明轩与苏清羽元宵夜私会、以至弄丢我的事早已传遍满城。
陆明轩辩无可辩,声名扫地。
不久后,皇帝赐婚勇冠侯崔凛与宓宁郡主的消息传开,更是碎了京城无数世家子弟的心。
12
嘉宁九年,春,勇冠侯府窗外桃花灼灼,一如数年前长公主府揽春园的那场春日宴。
宓宁郡主,不,如今已是勇冠侯夫人,
正临窗习字。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我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我气色红润,眉眼间再无一丝病弱之态,唯有沉淀下来的娴静与从容。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必回头,我也知道是谁。
崔凛穿着家常的墨色长衫,走到我身边,自然地揽住我的肩,目光落在宣纸上。
清丽秀逸,暗藏风骨,一如当年那晚他在信纸上看到的字迹。
“在写什么?”他低声问,气息拂过我的耳畔。
我侧首对他嫣然一笑:“抄录《孙子兵法》,阿凛可要指点一二?”
崔凛眼底漾开笑意,低头在我发间轻轻一吻:“夫人之才,远胜为夫。”
自婚后,他冷硬的眉眼日渐柔和,那份独属于宓宁郡主的温柔,常令府中下人暗暗感叹。
而陆明轩与苏清羽当年碍于名声仓促成婚,加之陆明轩因行为不端被罚俸一年,在仕途上早已失了圣心。
如今只在翰林院领个闲职,与从江南治水回来风光无限的陆侍中已是云泥之别。
听闻苏清羽婚后常常抱怨生活清贫,与陆母也多有龃龉,当初那点互相倾许之心,早在柴米油盐中消磨得所剩无几。
一度让两人以为只是靠得太近的错觉。或许人总是贪心不足,又总在失去之后才学会珍惜。
陆明轩常常想起那年的春日宴,那个毫不犹豫跳水救他、眼眸清亮满眼关切的宓宁。
而我,在嫁入侯府后,早已不再需要扮演那个弱不禁风的白月光,反而时常与崔凛在京郊骑马。
京城众人恍然,当年那个秋狩上一剑惊艳了整个长安城的的明媚郡主,从未真正消失。
13
是夜,月华如水。
我靠在崔凛怀中,把玩着他里衣的系
带,忽然轻声问:“崔凛,你可知当年我跳下湖救陆明轩,后又装病,皆是为了避开皇室婚约?”
崔凛手臂紧了紧,低沉的声音自我头顶传来:“知道。”
“嗯?”我讶然抬头,“你如何得知?”
他无奈地笑了:“你病好的那样快,我便猜到了七八分。”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些许心疼与惋惜,
“要是你当初选的是我就好了。”
我默然片刻,将脸埋进他温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可是你在我心里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我不想这样设计你。”
“但我很庆幸,”他抬起我的脸,“庆幸你选择了那样做,庆幸那陆明轩有眼无珠,更庆幸……那晚我去了那里。”
庆幸最终握住我手的人,是他。
在北疆的三年,他见不到我,想我的时候,只能在军帐前看着那一轮明月。
宓宁是他心底的明月。
无人知晓,他曾成千上万次诚心祈愿,祈愿他的明月永远皎洁,祈愿他的明月永远高悬天边,祈愿……明月入我怀。
万幸,愿望成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