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诗笺托梦——顾金贵早期爱情诗词中的青春悸动与生命微光

发布时间:2025-09-23 11:34  浏览量:1

诗笺托梦

——顾金贵早期爱情诗词中的青春悸动与生命微光

潘世仁

题记

顾金贵先生是我亦师亦友的忘年交,更是情同手足的好兄长。他曾担任原黄平县诗词楹联学会常务副会长,在当地诗词界颇具声望。2025年初,承蒙先生信任相邀,我有幸为其编辑早期诗作集《谷底蛙声》(1973-2000),得以逐字逐句拜读他青春岁月里写下的爱情诗笺。那些泛黄纸页上的墨迹,似带着时光的温度,将一段尘封的青春心事缓缓铺展在我眼前。

20世纪70至80年代,是一个裹挟着理想与迷茫的特殊年代。在时代浪潮的冲刷下,顾金贵先生以诗为笔,以心为墨,将青春里的爱情悸动、暗涌的情愫与人生的怅惘,细细镌刻在一张张泛黄的诗笺之上。他的早期爱情诗词,不仅是个人情感世界的真实写照,更如一面棱镜,折射出那个年代里,普通青年在命运洪流中对美好情感的执着追寻。这些诗词,宛如一束穿越时光的微光,既照亮了作者的青春岁月,也让我们得以透过文字,窥见那一代人在特定历史境下的情感轨迹与精神风貌。

军营岁月:姜小姐的钟情初恋与校园姑娘的纯真惦念

1971年春,18岁的苗族青年顾金贵怀揣着对军营的向往,历经大队、公社、区、县层层严格筛选,光荣地穿上军装,成为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在部队这座大熔炉里,他始终秉持着一股韧劲,勤学苦练军事技能,各项训练成绩在连队中始终名列前茅,无人能及。1973年,他在贵州省军区独立师“八一”运动会半自动步枪射击比赛中斩获第三名;1974年,又在全团“八一”运动会对刺比赛中摘得桂冠;1975年,在全团运动会上,他一个普通士兵更是与15名受过独立师师部特别训练的精英战士同台比武,最终在对刺项目中荣获第六名,为所在连队赢得了荣誉,深受连队首长与战友们的赞赏与敬佩。

1975年春,顾金贵获准回家探亲。经亲友牵线,他与当时石牛公社书记正在读高中的女儿姜国英相识。初见之时,两人便互生情愫,一见钟情。此后多年,他们以照片为念,以书信传情,鸿雁频飞间,情感也日渐深厚。这段恋情,成为顾金贵早期情感世界中最核心的主线。彼时的军营生活,单调而严肃,爱情的悄然滋生,恰似一缕春风,为清冷的军旅时光注入了温柔的暖意。尽管这一时期,直接描绘与姜小姐互动的诗作并不多,但从后续诗词的注解与回溯中,我们仍能清晰地捕捉到这段军营初恋的起点(作者曾提及“小姐”这一称呼的两层含义:一是苗族习俗中,是将“妹”称作“小姐”;二是出于对姜国英在家中优越地位的敬重,并无其他特殊意味)。

即便在部队艰苦的军事训练间隙,顾金贵也总能忙里偷闲,将对姜小姐的深切惦念,化作笔下真挚的爱情诗句。

《七绝・岗哨未眠人》中“思卿耿耿那颗心,一雁秋风两翼云”两句,虽未明指“卿”便是姜小姐,但结合时间线与后续的情感轨迹来看,此处“耿耿思卿”的牵挂,定然是对姜小姐的思念。站岗之时,凛冽的秋风呼啸而过,南飞的孤雁掠过天际,周遭的一切景物,都成了触发作者思念的触媒。“耿耿”二字,用得极为精妙,生动地勾勒出这份思念的深切与持久——仿佛那颗心被这份情感填满,无论白昼黑夜,都在为远方的恋人牵挂。“若问帮谁捎梦去?军营岗哨不眠人”,作者以设问的方式,将自己的思念托付给秋风与孤雁,想象着它们能将自己的梦捎往远方,送到姜小姐的身旁。岗哨本是严肃、清冷之地,却因这份炽热的相思,多了几分温情与浪漫。在这首诗中,作者既展现了军人的职责与担当,又流露出青春少年对恋人的柔情,二者相互交织,构成了独特而动人的情感意境。

同期创作的《七绝・家乡来信》,同样饱含着对姜小姐的思念。“偷偷对照赏芳容,梦醒金花总是空”一句,将少年人暗藏心底的爱恋刻画得入木三分。“偷偷对照”四字,细腻地还原了作者在军营中的状态——只能趁着无人之时,悄悄拿出姜小姐赠送的照片,一遍遍凝视,那份羞涩与珍视,似要从字里行间溢出。梦中与姜小姐相见的甜蜜,与醒来后的空寂形成鲜明对比,道尽了异地相思的酸楚与无奈。而“鱼雁今番捎锦字,柔情似火暖心胸”,又为这份苦楚添上了一丝慰藉。在那个通讯不便的年代,一封来自远方的书信,便如冬日里的暖阳,字里行间流淌的柔情,瞬间驱散了军营生活的孤寂,让作者的内心被温暖填满。作者以朴素的语言,将对书信的期盼与收到书信的喜悦,化作了动人的诗行,读来令人动容。

1973至1974年间,顾金贵因表现突出,经团部选派,以军代表身份前往贵阳三十中负责学生军训工作。凭借过硬的军事素质与出色的管理能力,他的训练成效显著。其中有一个学习、纪律皆差的班级,经他和班主任童老师悉心配合整训后,各方面成绩跃居全校第一,他也因此深得学校师生的敬仰与爱戴。在与师生们朝夕相处、摸爬滚打的两年里,顾金贵与大家结下了深厚的情谊。1976年3月8日,当年与他结下友情的孙桂珍、李桂平、何青青、楚婷婷、张飞逸五位姑娘,特意相约前往部队探望这位昔日的军代表老师。这份跨越两年时光的惦念,成为顾金贵军营岁月里另一道温暖的情感风景。彼时,姑娘们都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身姿窈窕,引得战友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顾金贵见到昔日的学生,激动得眼眶湿润,那一刻,军营的冷峻与孤寂,仿佛都被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情悄然融化。

《七律・啊!鸿雁》便是为这场难忘的探望而作。诗中“人去茶凉屡见多,惊闻淑惠谒兵哥”两句,道尽了作者的意外与感动——在“人走茶凉”的世俗常态下,姑娘们却仍记得昔日的军代表老师,专程前来探望,这份情谊让顾金贵倍感惊喜,甚至有些受宠若惊。“惊闻”二字,精准地捕捉到了作者当时的心境,将那份意外与喜悦展现得淋漓尽致。“中学有幸扬花貌,高校无情阻雁翮”,既描绘了女生们中学时期的青春靓丽——她们的容颜如春日扬花般绚烂多姿,又对她们因高考尚未恢复,无法进入高校深造的命运深感惋惜。1966-1977年高考废除,高校凭“推荐制”(看出身、政治,不问成绩)招生,普通青年机会少。“雁翮”被阻,巧妙象征着姑娘们的梦想与未来受现实阻碍——她们如同有翅膀的大雁,渴望借高校教育“展翅高飞”改变命运,却因制度性障碍,难圆大学梦。作者在此不仅表达对学生们的惋惜,更暗含对时代局限的无奈感慨。

“战士熊心栓意马,姑娘凤眼动秋波”,则细腻地捕捉到了师生之间微妙的情感互动。顾金贵虽身为军人,胸怀“熊心壮志”,但在面对这些纯真可爱、眼中含情的姑娘时,内心也难免泛起一丝涟漪。“栓意马”三字,生动地表现出他对这份情感的克制与珍视——彼时的他,深知自己的军人身份,绝不能辜负连队首长的培养与信任,这份师生情谊,只能停留在最纯真的惦念之中。而姑娘们“凤眼动秋波”,则将少女的羞涩与对老师的崇拜、惦念悄然流露。这份情感,纯粹而美好,不掺杂任何世俗的功利与算计,只是青春岁月里最真挚的师生情谊,为军营恋爱的炽热,增添了一抹清新的纯真底色。“军魂不是无情物,却步雷池竟为何?”一句,既是作者对自己情感边界的坚守,表明自己始终恪守军人纪律,未曾逾越雷池半步,也展现了他在军人身份与师生情谊之间的清醒权衡,尽显军人的责任与担当。

初入果场:桂平妹的初见惊艳与五姑娘的知己初遇及同姜小姐的爱情升温

1977年3月,顾金贵结束了军旅生涯,退伍返乡,随后进入马溪果木场工作。此时,他与姜小姐的恋爱仍在继续,且感情日渐升温。在这一阶段,他又先后与王桂平、五姑娘相遇,这两段意外的邂逅,为他平淡的果场生活,频添了几点零星而明亮的色彩。

3月21日,顾金贵受友人之邀,前往川心堡参加婚礼。席间,他偶然结识了村姑王桂平,《七绝・春到川心》便诞生于这场初遇之后。“川心水暖柳先苏,春色无边入画图”,诗歌开篇以优美的自然风光起笔,描绘出川心堡春日的生机与美好——溪水渐暖,柳树率先抽出新芽,无边的春色如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为人物的出场营造了诗意的氛围。“不信农家粗淡饭,居然出落赛仙姑”,则以反衬的手法,巧妙突出了王桂平的美丽。她虽身着带有补丁的旧衣,每日吃着粗茶淡饭,却难掩天生丽质,那份清新脱俗的气质,竟堪比“仙姑”。在这首诗中,顾金贵并未直接描绘王桂平的容貌,而是通过环境烘托与对比,让她的美丽更加深入人心,字里行间也流露出作者初见时的惊艳与心动。彼时,王桂平还在读高中,并未察觉他这份悄然萌生的好感。半年后,王桂平也加入了马溪果木场,此后,顾金贵便一直以“桂平妹”相称,透着几分亲切与熟稔。

同年5月,一场寻常的晚餐,让顾金贵与五姑娘相识。《五律・山场晚餐》中,“杜康欲解忧,更有水鲜酬”,战友打来的鲜鱼、助兴的薄酒,本是一场普通的聚餐,却因五姑娘的加入,多了几分热闹与生机。“蕾是姑娘靥,声疑阳雀啾”,他将五姑娘的笑靥比作含苞待放的花蕾,将她的声音比作山间阳雀清脆的鸣叫,寥寥数语,便勾勒出一个活泼可爱、充满活力的姑娘形象,也流露出作者心生的欢喜——这份欢喜,并非恋人之间的悸动,而是遇见知己的愉悦与畅快。这份情感,坦诚而热烈,不掺丝毫掩饰,尽显顾金贵率真的性格。“山间明月照,樽里暗香流”,皎洁的明月、醇厚的酒香与五姑娘的青春气息相互交融,氛围温馨而美好,却又始终保持着恰当的分寸。“市外存知己,红颜好个妞”,作者将五姑娘视作山野间难得的知己,这份称呼里满是欣赏与珍视。与此同时,他也始终恪守着与姜小姐恋爱的边界,并坦诚地将自己与姜小姐的热恋之事告知了五姑娘,这份坦荡,难能可贵。

1977年7月,旧州区开展民兵训练工作。由于顾金贵在部队练就了一身高超的军事技能,区武装部便指定他担任此次民兵训练的教官。此时,姜小姐已高中毕业,并加入了民兵队伍,成为此次参训的民兵之一。在那个思想相对保守的社会环境中,恋爱关系大多偏向含蓄与内敛,两人能维持多年恋情,本身便是对彼此心意的坚定选择;而此次民兵训练,无疑为他们的恋情升温提供了更多相处的时空。训练期间,两人如鱼得水,早已跨越了最初的陌生与试探,多年的情感积累,让他们在紧张训练的间隙,能够毫无避嫌地幽会,引得许多人羡慕不已。这种“不避嫌”的相处,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对彼此关系的笃定与认可。这一时期,顾金贵接连写下了饱含柔情的《七绝・人约黄昏后》与《五绝・幽会》,记录下这段甜蜜的时光。

《七绝・人约黄昏后》首句“爽气沿河送稻香”,以环境描写起笔,描绘出黄昏时分沿河的清爽气息与稻田里飘来的阵阵香气,营造出宁静而惬意的乡村氛围,为人物的出场铺垫了温馨的背景;次句“清辉透柳照姑娘”,将目光聚焦于核心人物,月光透过柳树枝条,温柔地洒在姑娘身上,将人物与月下景致完美融合,画面柔美动人。这“照姑娘”的目光,并非初见时的惊艳,而是历经三年多时光沉淀后,仍能在月下柳影中捕捉到对方动人之处的细腻心意,藏着多年相思相伴的温情底色;后两句“聊斋段落凭蛩颂,疑是狐仙到梦乡”,则以蟋蟀的鸣叫类比《聊斋》故事的奇幻意境,将姜小姐比作“狐仙”,既为诗歌增添了浪漫奇幻的色彩,也暗含了对姜小姐灵动气质的由衷赞美。

《五绝・幽会》则更为直白地刻画了两人幽会时的不舍与亲昵。首句“当归怎舍归”,巧妙借用中药名“当归”的双关义(“应当归来”),暗含多年相恋、长久牵挂之下,不愿分离的深层情绪,一个“怎舍”,道尽了离别时的依依不舍;“月下久依偎”,表层是两人幽会时的自然互动,深层则是多年来无数次亲密相处的延续——依偎早已成为他们熟悉的相处模式,在月下的场景中,更显温情与缱绻;“露水鸳鸯鸟,闻人不肯飞”,以“鸳鸯鸟”比喻两人,“露水”既呼应了夜晚的环境,也暗喻了此刻相处的珍贵。表层写两人沉浸于彼此的陪伴,不愿被外界打扰;深层则因三年多恋情的积累,暗含“笃定”——“不肯飞”不仅是当下不愿分开,更藏着对这段关系的坚定,不愿因外界干扰而改变。

这两首诗,看似只是记录了一段时期的约会场景,实则是两人漫长情感历程中的一个生动切片。诗歌里的每一句景、每一份情,都因三年多的时光铺垫而更显真挚、更有温度,人物的互动也更具逻辑与感染力,读来令人心生暖意。

果场深居:同姜小姐的爱情终结及与五姑娘、窕姑娘、桂平妹的情感交织

1977年秋至1978年,是顾金贵在马溪果木场情感生活的转折期:他与姜小姐长达四年的恋爱,在现实压力下无奈走向终结;与五姑娘的知己情谊愈发深厚,却终究难逃离别的命运;窕姑娘、桂平妹的出现,虽为他的低谷生活带来了些许慰藉,却也未能留住长久的陪伴。这段时光里,相聚与离别交替上演,情感脉络在起起落落中愈发清晰,也让他的诗词中,多了几分人生的怅惘与无奈。

1977年11月20日前,姜小姐已接到出任苗陇公社妇女干部的通知。赴任在即,顾金贵在《七绝・山里之秋》的注解中坦言:“我们为时四年之久的恋爱就要结束”,一句话道尽了离别的预感与无奈——在那个“极端蔑视农村户口的年代里”,姜小姐的“一步青云”,意味着两人在身份、境遇之间的差距被骤然拉大。这份始于军营的爱情,终究要面临现实的残酷考验。“露冷空山落日歪,霜欺僻野小花开。风吹洞燕高飞去,云驾天鹅远唱来”,诗中以萧瑟的秋景隐喻爱情的凋零:清冷的露水、西斜的落日、受霜欺凌的野花,每一处景物都烘托出作者内心的失落与伤感;“洞燕高飞”“天鹅远唱”则暗指姜小姐即将奔赴新的人生舞台,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将随之越来越远。

面对四年热恋即将终结的现实,顾金贵将内心复杂的情绪凝结于《七绝・秋山梦醒》中。诗里的每一句,都是他内心的具象化写照,整体交织着清醒的无奈、深沉的伤感与隐微的不甘。

诗的开篇“红叶凄然坠绿苔,失群孤雁陷徘徊”,以秋日萧瑟之景起笔。红叶本是秋日的标志性景物,却被赋予了“凄然”的特质——如同他四年的爱情,曾热烈鲜活(如红叶般醒目),如今却只能“坠”向绿苔,走向凋零的结局。而“失群孤雁”,更是作者的自我隐喻:他就像脱离雁群的孤雁,在爱情即将终结时,仿佛失去了情感的归属,陷入“徘徊”的迷茫与无助之中。“山间一梦人初醒”是全诗的情感转折,这里的“梦”,既指山间的一场浅眠,更象征着他对四年爱情的眷恋与期许——如今,这场“梦”即将终结,他也不得不从美好的憧憬中清醒过来,直面现实的残酷。末句“秋夜秋风秋雨来”,将全诗的情绪推向顶点。秋夜的寒凉、秋风的萧瑟、秋雨的绵密,层层叠加,如同作者心头的伤感,铺天盖地而来,让人无处可逃。

作者在注解中写道:“任你把事情想得很淡,想得很透,想得很开,临了仍难免失落、伤感”,而“秋夜秋风秋雨来”,正是这种“想得开却放不下”的真实写照——他早已看清了现实的差距,也明白这段感情难以维系,有心平静接受结局,可当秋意裹挟着孤独与失落袭来时,内心的伤感终究无法掩饰。秋雨没有激烈的声势,却像细密的针,一点点刺着心头;秋风没有狂暴的力量,却能吹透衣衫,凉到心底。这种伤感不汹涌澎湃,却绵长而深沉,如同秋夜的冷雨,淅淅沥沥,萦绕心头挥之不去——既是对四年刻骨铭心恋情终结的惋惜,是对现实鸿沟无力逾越的慨叹,也是对自己人生境遇的一丝怅惘。整首诗里,作者的情绪没有激烈的控诉,也没有痛哭的悲戚,而是一种“清醒的沉郁”:他看清了现实的无奈,也终将做出理智的选择,却终究躲不过心底那份难以言说的失落与伤感。

11月21日,顾金贵在极其矛盾与失落的心境中,写下《春光好・送姜小姐赴任》,将这份离别伤感推向了极致。“柳未发,送君行,雪漫天”,开篇即以冬日萧瑟之景入笔——柳树尚未抽芽,天空飘着漫天飞雪,寒冷肃杀的环境与离别的沉重心情相互映衬,瞬间营造出凄凉哀伤的氛围。“没有金珠赠与,汗其颜”一句,道尽作者的愧疚与窘迫:作为一名退伍兵,他囊中羞涩,无法给即将赴任的恋人准备贵重的送别礼物,只能以一颗赤诚之心相送,这份朴实的愧疚,反而更显情感的真挚与纯粹。“音书四载缠绵,故乡小鸟歌甜”,短暂追忆四年间书信传情的甜蜜时光——那些饱含思念的文字、故乡熟悉的鸟鸣,都是两人爱情最珍贵的见证;但“君今一步青云上,景无边”的祝福背后,却藏着难以言说的隐忧与不安——他深知,这份“无边”的光明前景,或许将彻底斩断两人之间的情感纽带,从此天各一方,再无交集。

姜小姐走后,顾金贵的世界只剩下一片孤寂。他入伍七年,从未回家过年,本想这一年退伍后,能与家人团聚,慰藉多年的思念。可彼时他心情极度忧闷,不知该如何向家中二老阐明与姜小姐恋情终结的缘由。恰在此时,果木场正在确定春节期间的留守人员,他便第一个报名,获准留守——他宁愿在空寂的果场独自度过春节,也不愿带着满心愁绪面对家人的追问。

1978年2月,姜小姐回家过春节,得知顾金贵留守果木场,心疼不已,大年初三便急匆匆赶到果木场,随后又带着他一同前往黄平县城走亲拜年。在亲戚家小住几日后,姜小姐的春节假期即将结束,因天降大雪,通往苗陇的公路被阻断,两人只好绕道镇远。在镇远逗留两日,顾金贵便陪同姜小姐一同前往苗陇。次日,皑皑白雪覆盖大地,姜小姐送顾金贵至一座小木桥头,两人在此正式告别,为这段长达四年的恋情画上了句号。

《七绝・分手(二首)》便是这场离别最真实、最痛切的情感记录。其一“劳君送我烂桥边,玉手轻松割袂别。古树闻言肠寸断,山神见状泪成泉”,以拟人的手法渲染悲伤——姜小姐看似“轻松”的告别姿态,实则是现实压力下的无奈与克制,连岸边的古树都为之“肠断”,山间的山神都为之“落泪”,周遭的景物仿佛都被这份离别之痛感染,纷纷为这段爱情的终结而悲戚,反衬出作者内心的痛彻心扉与不舍。其二“欲将伤痛弃溪流,回首不堪看去鸥。四载音书多少梦,青山也为雪白头”,则直白抒发分手的悲痛:作者试图将满心伤痛抛入溪流,让流水带走所有的忧愁,却在回首的瞬间,被过往的甜蜜回忆击中,终究无法释怀;四年书信承载的无数美梦与憧憬,如今都化为泡影,连巍峨的青山,都仿佛因这份深沉的伤感而蒙上白雪,变得“白头”,天地同悲的意境,将离别之痛渲染到了极致。

此后,姜小姐虽曾寄来两封书信,顾金贵却“明确表示了好聚好散的意思”。他清醒地认知到:“我一个没有后台,没有工作的退伍兵”,怎能与一位正在仕途上崭露头角的女青年干部成为伉俪呢?这份自知之明的背后,并非自卑的自我否定,而是对现实差距的清醒认知与无奈妥协;他主动放手,既是对姜小姐未来的成全,不愿成为她前途的阻碍,也是对这段爱情最后的尊重——与其在现实的拉扯中消磨曾经的美好,不如体面告别,留住彼此最珍贵的回忆。这场始于军营、跨越四年的爱恋,终究在现实的洪流面前,遗憾落幕。

与姜小姐分手后,顾金贵陷入了情感低谷,而与五姑娘的知己情谊,成为他走出伤痛的重要支撑,两人的情感在这一时期愈发深厚、默契。1978年4月,果木场安排砍柴任务,五姑娘主动提出与顾金贵结伴同行,两人一同登上了马鬃岭。《七律・与五姑娘登马鬃岭》便诞生于这次同行:“春风洗面好容颜,欣向马鬃看杜鹃”,开篇描绘春日登山的美好场景——温暖的春风拂过脸颊,吹散了分手的阴霾,山间杜鹃花开得绚烂夺目,作者的心境也因与五姑娘的相伴而变得愉悦明朗。“斩断荆棘登翠岭,拨开腐朽饮清泉”,细致记录了两人共同劳作的细节:一同斩断山间的荆棘开辟道路,一同拨开腐朽的落叶寻找清甜的泉水,艰苦的劳作因彼此的陪伴而变得充满乐趣与意义。“古树参差迎鸟乐,山花烂漫赐蜂甜”,以古树、飞鸟、山花、蜜蜂构成一幅生机盎然的山野画卷,烘托出两人登山时的畅快心情,人与自然的和谐交融,也象征着两人情感的默契与投缘。“无边好景姑娘伴,僻野风光亦可怜”,作者直言,正因有五姑娘相伴,即便身处偏僻荒凉的山野,眼前的风光也变得格外可爱动人,这份直白的赞美中,满是对五姑娘的珍视与感激。

清明节过后,五姑娘特意写下《清明节》一诗赠予顾金贵,这份以诗传情的默契,让顾金贵深受感动,随后便写下《七律・答五姑娘》回赠。“何欣艳驾赠诗篇,市外光阴苦里甜”,开篇即表达收到赠诗的喜悦——在远离城市喧嚣的果木场,艰苦平淡的时光,因五姑娘的这首赠诗而变得甜蜜温馨。“林暗风黑不怕鬼,花香月朗总思仙”,既写出了果场生活的艰苦环境(林暗风黑的夜晚),也展现了与五姑娘相伴的勇气与慰藉:即便身处黑暗孤寂之中,也因有知己的牵挂而不再惧怕;而在花香弥漫、月色皎洁的美好夜晚,总会想起五姑娘这位如“仙”般美好纯粹的知己。“朝翻野岭摘菇朵,暮闯烟波网水鲜”,记录了两人共同的果场日常:白天一同翻山越岭采摘蘑菇,傍晚一同到烟波浩渺的潕阳河边捕鱼,简单平凡的生活,因彼此的参与而充满诗意与温情。“莫道区区几行字,人间无物更值钱?”一句,将五姑娘的赠诗视作世间最珍贵的礼物,直言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比这份纯粹的知己情谊更宝贵,情感真挚动人,读来令人动容。

4月27日,顾金贵又写下《七律・赠五姑娘》,以诗寄情,诉说心中的珍视。“西山日落马溪红,似锦云霞绚九重”,描绘马溪果场黄昏时分的壮丽景色——夕阳西下,余晖将马溪染成温暖的红色,天边的云霞绚烂多彩,如锦缎般铺满天空,美得令人沉醉。“淡淡炊烟融暮色,悠悠牧唱送清风”,淡淡的炊烟缓缓融入暮色,远处传来悠扬的牧歌声,清风拂面而过,宁静而美好,尽显山野生活的悠然惬意。“两只归鹭天光里,一叶轻舟水影中”,两只归巢的白鹭在天际翱翔,一叶轻舟在水中划过,留下粼粼波光,动静结合的画面充满生机与诗意。“物美原因心绪好,与君而外更谁同?”一句点明主旨:眼前的景色之所以如此美好,皆因心情愉悦;而心情愉悦的缘由,便是有五姑娘相伴,除了她,再也没有谁能让自己拥有这样畅快的心境,这份对五姑娘的依赖与珍视,跃然纸上,真挚而热烈。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离别终究还是到来。1978年11月2日,五姑娘终于迎来回城的机会,被安排到供销社工作。顾金贵写下《七绝・送别五姑娘回城》,字里行间既为五姑娘感到由衷欣慰,也难掩自身的失落与不舍。“野岭金风草木衰,城门喜为俊妞开”,前一句以野岭秋风萧瑟、草木凋零的景象,烘托离别时的伤感氛围;后一句则为五姑娘的幸运回城感到喜悦——“俊妞”二字既显亲昵熟悉,也暗含对她美好未来的期许与祝福。“知青原是国中宝,退伍不及劳改来”,则在祝福之余,流露出对自身命运的感慨与自嘲: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知青回城被视作“珍宝”回归,能获得更好的发展机会,而自己作为一名退伍兵,却未能得到相应的待遇,甚至陷入困境,心中难免生出“不如劳改人员”的失落与委屈。这份复杂的情绪,让这首送别诗超越了单纯的离愁别绪,更添了一层对时代境遇的无奈喟叹。五姑娘的离开,不仅带走了果木场的欢声笑语,也让顾金贵失去了最珍贵的知己,此后山野间的日子,又多了几分无人懂的孤寂。

1978年,顾金贵的生活不仅面临情感上的接连离别,还遭遇了无端的打压与排挤,陷入人生低谷,可谓雪上加霜。而他受到打压排挤的原因,如今看来竟十分荒唐。那年3月,上级派工作队到白子桥大队指导工作,工作队的乐某企图扶持亲信取代杨明方的大队支书之职。因顾金贵是杨明方的亲戚,乐某便蓄意造谣,声称杨明方通过不正当手段将顾金贵送入部队,污蔑顾金贵是“混进党和军队的坏蛋”。果木场场长见状,便狐假虎威,借着工作队的名义监视顾金贵,四处收集他的“罪证”,甚至责令他交出“入伍证”“退伍证”,欲将他彻底抹黑。一时间,整个果木场“黑云压城”,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顾金贵默默承受着这份无妄之灾带来的沉重压力。思前想后,他决定为自己正名,遂向县委、县人武部写信反映情况。当年亲自送他入伍的旧州区人武部刘永禄部长、旧州公社人武部吴寿廷部长,受县人武部委托,特意步行十余里来到果木场,为顾金贵澄清事实,洗清了冤屈,这场风波才得以平息。

在顾金贵遭受打压与排挤的艰难时光里,依然有人不顾流言蜚语,向他伸出温暖的手,给予他慰藉与力量,窕姑娘便是其中之一。顾金贵将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与满心感激,写入了《七律・窕姑娘夜送小米饭》中。

“山间月色冷冰霜,正倚床头觅药方”,开篇便勾勒出作者的困境:山间的月色冰冷如霜,寒气袭人,他独自倚在床头,表面上是在寻找治疗身体不适的药方,实则是在寻求摆脱流言蜚语、走出人生低谷的“心灵药方”,孤独与无助感扑面而来,令人心疼。“不见灵丹医诽谤,但闻恶语玷芬芳”,道尽他的无助与委屈——面对无端的诽谤与恶意中伤,没有任何“灵丹妙药”能为自己洗清冤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名誉被玷污,满心的委屈与不甘,却无处诉说。

就在这份绝望与孤寂之中,“竹门开处村姑俏,土碗揭时小米香”,窕姑娘的出现打破了沉寂。她不顾旁人的闲言碎语,从家中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饭,悄然来到顾金贵的住处。“俏”字既写出了窕姑娘的纯真模样,更凸显了她内心的善良与勇敢——在人人避之不及的时候,她选择主动关怀;“小米香”不仅是食物的香气,更蕴含着她质朴而真挚的关怀,如同一股暖流,瞬间温暖了顾金贵冰冷的心。“至好何须珠宝送,知心二字万分强”,作者在此发出深情感慨:真正的情谊,从不需要用珠宝玉器来维系,窕姑娘的“知心”与信任,比世间任何贵重之物都更有分量,更能给予人力量。这份低谷中的慰藉,不仅让作者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更成为他支撑下去的精神力量,也让这段情谊在岁月的沉淀中愈发珍贵动人。

此前在川心堡初遇的桂平妹(王桂平),对顾金贵早已心生爱慕。只是在那个保守的年代,更因自尊心作祟,她见顾金贵与姜小姐、五姑娘情谊深厚,即便心中情意翻涌,在行动上也始终保持着距离,言行举止格外检点。待五姑娘回城后,果木场恢复了往日的沉寂,桂平妹才鼓起勇气,主动走近顾金贵,为他孤寂的生活带来了新的慰藉与暖意。1978年11月,顾金贵写下《五律・十月遇阳春》,将桂平妹的出现比作萧瑟十月里的“阳春”,足见她带来的温暖与希望。“马溪十月里,何处觅芳芬”,开篇先写五姑娘离开后,马溪果场的秋日萧瑟——万物凋零,连一丝“芳芬”都难寻觅,烘托出作者内心的空虚与落寞;“草舍清辉照,春心小鸟温”,桂平妹的到来,如清辉入户,让冰冷的草舍有了暖意,也让作者沉寂已久的“春心”重新复苏,如小鸟般雀跃温暖,生活仿佛又有了色彩。

“山花无买主?野酒有知音”,两人常一同漫步山野,欣赏无人问津的烂漫山花;也曾共饮粗酿的野酒,在酒香中畅谈心事、排解忧愁——桂平妹身上的“姿色之美、朴实之美、勤劳之美、善良之美和健康之美”,让顾金贵心生爱慕,“不能自已”,他以为这份相知相惜,能延续成更长久的陪伴。然而,现实再次捉弄人,正如作者在诗注中所言:“后来若不是她兄嫂对苗族有偏见,极力反对,我们怎能分开呢”,一句直白的遗憾,满是无奈与惋惜。在当时陈旧观念的束缚下,一段本有希望的情感,终究因旁人的民族偏见而被迫中断,只留下无尽的怅惘,成为顾金贵果场岁月里又一段错过的缘分。

1979年初春,对越自卫还击战爆发,国家号召退役军人重返军营,顾金贵毅然应召,第二次穿上军装,离开了这个留下他无数情感印记、承载他太多欢喜与怅惘的马溪果木场。他终于走出了情感的阴影,走出了生活的郁闷,走向了火热的战斗生活,也走向了人生新的篇章。

岁月回望:梦中的情感回响与青春余温

时光荏苒,岁月流转,许多人与事都在时光的冲刷下逐渐远去、模糊,但那些深刻的情感记忆,却始终在顾金贵的心中萦绕,从未褪色。即便在现实中,他与曾经的心上人早已天各一方,难再相见,却常常在梦中与她们重逢——这些梦境,成为他情感的寄托与慰藉,也催生了一系列充满思念与怅惘的诗词。这一首首思念之词,既是对过往青春的追忆,也是对逝去情感的告别,字里行间满是时光沉淀后的温柔与遗憾。

早在1978年12月,五姑娘刚离开果木场不久,顾金贵便因思念过度,在梦中与她重逢。梦中,五姑娘亲昵地以“林木叶”称呼他——这个陌生却饱含暖意的称呼,如同一枚印记,深深烙在他的心底,挥之不去。梦醒之后,顾金贵怅然若失,遂作《七绝・“林木叶”梦》以记之。“林为春莺去后寒,西风野鹭一只单”,以“春莺离去”比喻五姑娘回城,曾经因她而热闹鲜活的“林”(代指果木场的生活),如今变得清冷孤寂;以“西风中的孤鹭”自比,道尽五姑娘离开后,自己形单影只、无人相伴的孤独落寞。“芳魂倘记山间路,何苦冰天化梦还”,在诗中,他忍不住向梦中的五姑娘追问:若你的“芳魂”还记得当年我们一同走过的山间小路,还记得那些相伴的时光,为何只愿在这冰天雪地的寒夜里,于梦中与我短暂重逢?这份带着嗔怪的思念,满是无法在现实中相见的遗憾与失落,读来令人心酸。

1981年秋至1982年,桂平妹也多次出现在顾金贵的梦中,《七绝・梦黛碧》(“黛碧”是桂平妹的书名)系列诗作,便是这份牵挂最真实的见证。1981年秋的《七绝・梦黛碧》中,“一川鸥鹭各纷飞,柳树芦花泪自垂。碧血丹心留烙印,秋风萧瑟梦怜回”,梦中重现的是两人分别的凄凉场景——一川鸥鹭各自纷飞,象征着彼此的离散;柳树与芦花也似含悲泣,“泪自垂”,将离别之痛具象化;而现实中那份“碧血丹心”的真挚情感,早已在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即便秋风萧瑟,梦醒之后,这份记忆仍清晰如初,令人心生怜惜与感慨。

1982年10月4日夜,顾金贵再次梦到桂平妹,遂又写下一首《七绝・梦黛碧》:“堪悲红线牵还断,人不往来梦往来。时光如土家如墓,尽把昔情去掩埋”。开篇便直抒胸臆,道尽缘分的遗憾——曾经将两人相连的红线,终究还是断裂,现实中早已断了往来,唯有在梦中才能重逢,这份“梦往来”的执念,藏着多少无法言说的牵挂。“时光如土”“家如墓”的比喻,更是将岁月的无情与物是人非的怅惘写到了极致:时光像厚重的泥土,试图将过往的情感彻底掩埋;曾经熟悉的家园,也因故人不在而变得像坟墓般冰冷。可即便如此,对桂平妹的惦念仍未被磨灭,反而在时光的催化下愈发清晰,字句间满是无力与不甘。

同年,中秋与国庆恰巧在同一日,双节同庆的喜悦氛围中,顾金贵梦中又与桂平妹相见,醒后提笔写下《七绝・中秋梦黛碧》:“中秋国庆巧相逢,幽梦约人到画中。欲问婵娟心现在?别来几度苦霜风”。佳节重逢的热闹与梦中相聚的美好相互交织,本是温馨的场景,却在“欲问”的瞬间被拉回现实——他多想问问眼前的“婵娟”(代指桂平妹),如今心境如何?分别这些年,又经历了多少风霜苦楚?一句追问,藏着对昔日恋人近况的深切牵挂,也满是对时光流逝、人事变迁的怅惘,甜美的梦境与现实的遗憾形成强烈对比,更显思念之深。

即便与姜小姐分别多年,那份始于军营的爱恋,仍在顾金贵心中占据着特殊的位置。1982年12月20日,他写下《咏菊・寄姜国英》,以菊花为喻,将对姜小姐的思念与过往的遗憾娓娓道来。“一枝独秀万山秋,篱不交心枉交头”,深秋时节,菊花在万山之中独自绽放,尽显孤傲与坚韧,可即便与竹篱相邻,因“不交心”而只能徒留遗憾——这恰如当年的他与姜小姐:虽有四年炽热爱恋,却因现实的阻隔与境遇的差异,终究无法真正心意相通、走到最后,“枉交头”三字,道尽了这段感情的惋惜与无奈。“明月相知天地远,三分暮雨九分愁”,明月虽能跨越天地的距离,洞悉他深藏心底的思念,却无法将这份牵挂传递给姜小姐;心中的愁绪,如同暮雨般绵密,占了“九分”之多,那份深埋心底的怀念,早已化作化不开的忧愁,弥漫在每一个字句里,读来令人动容。

诗笺留韵:一代人的青春印记与情感史诗

顾金贵先生的早期爱情诗词,从来不是孤立的个人情感抒发,而是一部浸润着时代气息的“青春情感史诗”。这些诗作以真挚为魂、以细腻为笔,将20世纪70至80年代普通青年的情感世界与人生境遇,鲜活地呈现在纸页之上,成为中国当代诗词宝库中极具温度与厚度的一笔。

从内容来看,这些诗词如同一串串联起岁月的情感珠串,清晰地勾勒出顾金贵先生的情感轨迹:军营中与姜小姐的青涩初恋,是青春里最炽热的悸动;与校园姑娘们的师生情谊,是岁月里最纯真的慰藉;初入果场时与桂平妹的初见惊艳,是平淡生活中的一抹亮色;与五姑娘的知己之谊,是低谷时最温暖的支撑;还有窕姑娘雪中送炭的情谊,更是人性微光的珍贵见证。每一段情感都真实而鲜活,有甜蜜的相守,有无奈的离别,有清醒的克制,也有深沉的思念,没有刻意的修饰,没有虚假的煽情,唯有发自内心的真诚,让读者能轻易走进那个年代的情感世界,感受到那份纯粹与热烈。

更难得的是,这些诗词不仅记录了个人的青春岁月,更折射出一个时代的集体记忆。在那个通讯不便的年代,一封书信便是维系情感的纽带(如《七绝・家乡来信》中“鱼雁今番捎锦字”的期盼);在那个注重身份与境遇的年代,爱情往往要面临现实的考验(如与姜小姐因“农村户口”与“干部身份”的差距而无奈分手);在那个理想与迷茫交织的年代,普通青年在命运的洪流中,既坚守着对美好情感的追求,也承受着时代局限带来的遗憾(如《七律・啊!鸿雁》中对校园姑娘们因高考未恢复而无法升学的惋惜)。可以说,顾金贵的诗词,是一面镜子,让我们得以窥见那一代人在特定历史语境下的爱情观、价值观与人生追求,感受到时代的厚重与沧桑。

在这些泛黄的诗笺中,我们看到的不仅是顾金贵先生一个人的青春,更是无数普通中国青年的共同记忆:有青春的悸动与美好,有爱情的纯粹与真挚,也有命运的无奈与人生的怅惘;有对理想的坚守,有对情谊的珍视,也有对时代的包容与反思。这些情感,跨越了时光的阻隔,即便在今天读来,依然能引发强烈的共鸣——因为对美好情感的追求、对青春的怀念,是每个人心中共通的情结。

顾金贵先生以诗为媒,将自己的青春心事与时代印记镌刻下来,为我们留下了一段珍贵的时光记忆。如今,当我们再次翻开这些诗笺,仍能感受到文字背后的温度:军营岗哨的清冷、果木场的山野风光、离别时的漫天飞雪、梦中重逢的甜蜜与遗憾……一幕幕场景仿佛就在眼前,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仿佛就在身边。

在时光的洪流中,许多人和事都会逐渐被遗忘,但这些诗笺中的情感故事,却如璀璨的星辰,永远闪耀在记忆的天空。它们不仅是顾金贵先生个人的情感结晶,更是一代人的青春注脚,提醒着我们:无论时代如何变迁,那些真挚的情感、纯粹的初心,永远是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值得我们永远珍视与怀念。

(本文作者潘世仁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学会会员、中国谱牒学研究会会员、黄平县文联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曾任黄平县文联党组书记、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