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救全镇我献祭河神七年, 归来却被迫嫁给抛弃我的县令竹马

发布时间:2025-08-27 02:48  浏览量:1

七年。

沈青芜站在临川镇的渡口,望着那条名为“望川”的河,心中默念着这个数字。

七年前,她就是从这个渡口被送走的。十六岁的少女,身着大红嫁衣,脸上蒙着红纱,被镇民们恭恭敬敬地送上一艘无帆无桨的小船,顺流而下,去做那望川河神的第七任新娘。

望川河水患频仍,百年间吞噬了无数生命。直到七十年前,一位云游道士留下谶语:临川沈氏,将诞衔玉之女,此女乃河神所定之妻,待其十六及笄,嫁入望川,可保此地七年风调雨雨顺。若七年后安然归来,则河神之怒已消,临川镇可享百年太平。

她沈青芜,便是那个一出生嘴里就含着一块温润青玉的“衔玉之女”。

这七年,她被困于河心一座终年被浓雾笼罩的白石洲上,与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只会在风雨大作时在她耳边低语的“夫君”相伴。她学会了忍受孤独,学会了和冰冷的河水对话,学会了将一颗滚烫的心,寸寸冰封。

如今,七年期满,她回来了。

小船靠岸,镇上的耆老们早已等候多时,他们看着沈青芜,眼神里混杂着敬畏、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她还是当年的模样,岁月仿佛在她身上停滞了,只是那双本该清澈灵动的眼眸,如今沉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青芜丫头,你……回来了。”为首的张里正声音干涩。

沈青芜微微颔首,目光越过人群,望向那条通往镇子的青石板路。记忆中,路的尽头,总会有一个少年提着灯等她。他会笑着说:“阿芜,天黑路滑,我来接你。”

可现在,那里空无一人。

【也是,七年了,陆枕流……他大概早就娶妻生子,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心口泛起一丝细密的疼,像被针扎过,但她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她早已不是那个会为了等待而心焦的少女了。

回到镇上,她被安置在沈家早已败落的老宅里。耆老们商议过后,由张里正前来传话。

“青芜丫头,按照规矩,你虽从河神那里归来,但魂魄沾染了水汽,仍属半阴之身,需尽快寻一阳气鼎盛的男子成婚,方能固魂,真正地‘活’过来。”

沈青芜端起桌上凉透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声音清冷:“里正的意思是?”

“镇里为你寻了一门亲事。”张里正搓着手,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对方家世清白,品行端正,是……是新上任的县令大人。”

县令?沈青芜的指尖微微一顿。

“哪位县令大人?”

“就是……就是陆家的……陆枕流。”

砰!

茶杯从她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溅开,像她一瞬间支离破碎的心。

陆枕流。

这个名字,是她被冰封的心底唯一一丝余温。是她年少时所有的欢喜,也是她被送上祭祀船时,心头最深的一根刺。

当年,整个临川镇,只有他为她奔走呼号,只有他试图带着她逃离。可最后,他却在她被送走的前一夜,消失了。无声无息,仿佛人间蒸发。她曾以为他被家人关了起来,可后来听闻,他是自己走的,去了遥远的京城求学。

【原来,他不是被逼无奈,而是主动放弃。】

这个念头,是支撑她度过那无数个孤寂日夜的唯一一点恨意。

“我不嫁。”沈青芜的声音冷得像望川河底的寒冰。

张里正脸色一白,急道:“这……这是为了你好啊!也是为了镇子!你若不嫁,魂魄不稳,万一河神大人怪罪下来……”

“我的魂魄稳不稳,就不劳各位费心了。”沈青芜站起身,下了逐客令,“我累了,里正请回吧。”

她以为这件事就此作罢。可第二天,一顶八抬大轿就停在了沈家老宅门口,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纸盖着县衙大印的婚书。

以及,那个她刻在心上又恨入骨髓的男人。

陆枕流身着一身石青色官袍,身姿挺拔如松,七年未见,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眉眼间添了几分凌厉和深沉。他看着她,目光复杂,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阿芜。”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沈青aggered, like her heart that had shattered in an instant.

Lu Zhenliu.

That name was the only remaining warmth in her frozen heart. It was all her joy in her youth, and also the deepest thorn in her heart when she was sent onto the sacrificial boat.

Back then, in the entire Linchuan Town, only he had run around and pleaded for her, only he had tried to escape with her. But in the end, he disappeared on the night before she was sent away. Silently, as if he had evaporated from the world. She had thought he was locked up by his family, but later she heard that he had left on his own to study in the distant capital.

【So, he wasn't forced, but actively gave up.】

This thought was the only bit of hatred that sustained her through those countless lonely days and nights.

"I will not marry." Shen Qingwu's voice was as cold as the ice at the bottom of the Wangchuan River.

Zhang Lizheng's face turned pale, and he said anxiously, "This... this is for your own good! And for the town! If you don't marry, your soul will be unstable, and if the River God blames us..."

"You don't need to worry about whether my soul is stable or not." Shen Qingwu stood up and showed him the door, "I'm tired, Lizheng, please leave."

She thought the matter would end there. But the next day, an eight-bearer sedan chair stopped at the door of the Shen family's old house, and with it came a marriage certificate stamped with the official seal of the county government.

And, the man she had carved in her heart and hated to the bone.

Lu Zhenliu was dressed in a slate-blue official robe, his posture as straight as a pine tree. Seven years had passed, and he had lost the immaturity of a youth, his brows and eyes now held a touch of sharpness and depth. He looked at her with a complex gaze, as if through thousands of mountains and rivers.

"A-Wu." He opened his mouth, his voice extremely hoarse.

“别这么叫我。”沈青芜冷冷地打断他,“陆大人,我们不熟。”

陆枕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掠过一抹痛色。他沉默了片刻,才从袖中拿出一卷文书,递了过来。“这是县衙的公文,也是镇上的契约。七年前,镇民们与河神立约,若衔玉之女归来,需嫁与当年镇上八字最合的男子,以‘人间烟火’锁其魂魄,彻底断绝与河神的牵连。那个人,是我。”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公事。

沈青芜看着那份文书,上面的字迹清晰,条款分明,最后还有镇上所有耆老的画押。她忽然觉得可笑。

“人间烟aho?”她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笑出了声,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陆大人,你觉得我还需要这东西吗?我在白石洲上过了七年,早就不是人了。”

“你不是。”陆枕流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定,“你是沈青芜,活生生的沈青芜。”

他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将她洞穿,沈青芜下意识地后退,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嫁或者不嫁,有区别吗?”她自嘲道,“反正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

“有区别。”陆枕流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在我这里,你不是祭品。”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沈青芜死寂的心湖,激起了滔天巨浪。她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他,想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是愧疚?是弥补?还是……虚伪的怜悯?

可她什么都看不出来。他的眼睛像一潭被夜色笼罩的湖水,藏着太多她不懂的秘密。

最终,她还是上了那顶花轿。

不是因为他的话,也不是因为那纸荒唐的婚书。而是因为她看到,镇民们看她的眼神里,那份根深蒂固的恐惧又开始蔓延。他们怕她这个“河神弃妇”会再次触怒河神,给临川镇带来灾祸。

她累了,不想再抗争了。

婚礼办得极为仓促且安静,没有宾客,没有喜宴,只有两个穿着红衣的陌生人,在县衙后院的厅堂里,拜了天地。

洞房花烛夜,陆枕流推门进来时,沈青芜已经自己揭了盖头,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月亮。

她身上穿着大红的嫁衣,衬得她肌肤赛雪,却也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陆枕流在她身后站定,久久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沉默,只能听到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你……”他终于开口,“早些歇息吧,我去书房。”

说罢,他便要转身离开。

“陆枕流。”沈青芜忽然叫住了他。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七年前,你为什么要走?”她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心底七年的问题,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子,划破了这虚假的平静。

陆枕流的背影僵硬了一下。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沈青芜以为他不会回答。

“学业要紧。”他终于吐出四个字,声音平板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沈青芜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学业要紧?好一个学业要紧。】

原来,在她被当成祭品,即将沉入冰冷河水的时候,在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即将永坠深渊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只是他的学业,他的前程。

她闭上眼,将那涌上眼眶的湿意逼了回去。

“知道了。”她淡淡地说,“陆大人前程似锦,是我不该问。去吧,别让你的‘学业’,被我这个不祥之人耽误了。”

陆枕流没有再说话,他推开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沈青芜再也支撑不住,伏在桌上,压抑地哭了起来。七年的委屈、孤独、怨恨,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而门外,陆枕流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屋内传来的隐忍哭声,心如刀绞。他抬起手,想要推开那扇门,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所有真相。

可他不能。

他摊开手掌,掌心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手腕一直蔓延到指尖,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银色。每到阴雨天,这条疤痕就会像火烧一样疼。

【阿芜,对不起。再等等,等我了结了这一切,我一定……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你。】

婚后的日子,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陆枕流成了临川镇最奇怪的县令。他与他的新婚妻子分房而居,两人在偌大的县衙后院里,更像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他们会同桌吃饭,但全程没有任何交流。他会默默地给她夹她从前爱吃的菜,而她会面无表情地将那些菜拨到一边。

他的书房总是彻夜亮着灯,似乎有处理不完的公务。而她的院子里,则种满了各种草药。她在白石洲上无人可医,只能自己摸索着辨认草药,久而久之,竟也懂得了不少药理。这七年水汽侵体,她落下了畏寒的毛病,哪怕是盛夏,手脚也总是冰凉的。她便自己配了驱寒的药浴,每日浸泡。

陆枕流似乎察觉到了。某天,沈青芜在院子里发现了几株极为罕见的‘九阳草’,那是驱寒的极品药材,只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她不知道那是谁送来的,只当是哪个衙役误放的。

可从那以后,每隔几天,她的院门口总会出现一些珍稀的温补药材。

她心知肚明,却从不点破。他们就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拉锯战,他默默地靠近,她冷冷地推开。

一日,陆枕流处理完公务,路过她的院子,看到她正蹲在药圃里,小心翼翼地侍弄着一株新栽的药草。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七年前那个爱笑的少女。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这是……赤焰花?”他认出了那株植物。

沈青芜头也不抬,淡淡地“嗯”了一声。

“此花性烈,入药需万分小心。”他提醒道。

“不劳陆大人费心,我自有分寸。”她的声音依旧疏离。

陆枕流看着她纤瘦的背影,心中一痛。他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这冰冷的气氛,却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衙役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城东的赵家……赵屠户的独女,今早被人发现吊死在自己房里了!”

陆枕流脸色一变,立刻起身:“怎么回事?”

“听……听说是为情所困。赵姑娘的房里,发现了一封留给……留给张秀才的遗书。”

沈青芜侍弄草药的手停住了。张秀才?她记得,那是镇上一个颇有才名的读书人,只是家境贫寒。

陆枕流来不及多想,立刻带着人赶往了案发现场。

沈青芜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她不是想看热闹,而是“吊死”这两个字,触动了她某根敏感的神经。在白石洲的七年,她有无数个瞬间,也曾想过用一根白绫了结这无望的生命。

赵屠户家围满了人,哭声震天。

陆枕流拨开人群走进去,沈青芜跟在他身后。房间里一片狼藉,赵姑娘的尸体已经被放了下来,脸上和脖子上都有明显的挣扎痕迹。

仵作初步验尸后,对陆枕流道:“大人,死者颈部有明显勒痕,但手腕和脚踝也有被捆绑的痕迹,不像是自尽。”

陆枕流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拿起那封所谓的“遗书”,信上的字迹娟秀,确实是女子手笔,内容也情真意切,诉说着对张秀才的爱慕和不能在一起的痛苦。

“把张秀才带来!”陆枕流下令。

很快,面色惨白的张秀才被带到了。他一见到赵姑娘的尸体,便瘫软在地,哭着说自己是冤枉的。

“我……我与赵姑娘只是君子之交,从未有过半点逾矩啊!这封信……这信也不是我收到的!”

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是张秀才嫌贫爱富,辜负了赵姑娘,如今又在推卸责任。

陆枕流审视着张秀才,又看了看那封遗书,陷入了沉思。

这时,一直沉默的沈青芜忽然开口了。

“这信,不是赵姑娘写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陆枕流也惊讶地看向她。

沈青芜走到桌前,拿起那封遗书,指着其中一个字说:“赵姑娘我见过,她性情爽朗,一手屠户刀法使得出神入化,惯用右手。一个常年用右手使重刀的人,她的虎口和指节必有厚茧,写字时,‘捺’这一笔会因为用力而特别沉重。”

她顿了顿,继续道:“但这封信上,所有的‘捺’,都轻飘飘的,毫无力道。反而,‘撇’这一笔,写得格外用力,入木三分。这说明,写信的人,是个左撇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陆枕流立刻下令:“查!镇上谁是左撇子,并且与赵姑娘或张秀才相熟!”

衙役们立刻行动起来。

而沈青芜的目光,落在了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香炉上。里面的香灰,看起来有些异样。她走过去,捻起一点香灰,放在鼻尖闻了闻。

【是‘迷魂香’。但里面,还掺了别的东西……】

她的眼神一凛,抬头对陆枕流说:“陆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院外僻静处。

“房间里被人点过迷魂香,”沈青芜低声说,“而且香里加了‘断续草’的粉末。这种草无色无味,但能让人在昏迷中四肢短暂麻痹,看起来就像是被捆绑过的痕迹。”

陆枕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惊讶:“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白石洲上,无事可做,只能与花草为伴。”沈青芜淡淡地回答,不想过多解释。

她接着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凶手是个懂药理的左撇子。她先用迷魂香迷晕了赵姑娘,伪造了捆绑的痕迹和自尽的现场,又模仿赵姑娘的笔迹写下遗书,嫁祸给张秀才。这个人,很可能也是个女子,并且……嫉妒赵姑娘。”

顺着这条线索,陆枕流很快就查到了凶手。

正是镇上药铺老板的女儿,李嫣。她也爱慕张秀才,因嫉妒张秀才对赵姑娘青眼有加,便设计了这场毒计。而她,正是一个左撇子。

案子破了,临川镇恢复了平静。

但沈青芜和陆枕流之间的关系,却因此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县衙后院的饭桌上,依旧是沉默的两人。

但这一次,陆枕流看向沈青芜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别的东西。不再只是愧疚和压抑,还有探究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欣赏。

“今天,谢谢你。”他主动开口。

“我只是不想看到无辜之人蒙冤。”沈青芜的声音依旧清冷,但没有了之前的尖锐。

“你的医理……药理知识,很厉害。”

“活命的本事而已。”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陆枕流忽然说道:“过几日,是中元节。镇上会有河灯会,你……”

他想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七年前,他们曾约好,要一起去看那年最盛大的河灯会。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她一定……不想再看到那条河了吧。】

“我不去。”果然,沈青芜干脆地拒绝了。

那条望川河,是她七年的牢笼,是她噩梦的源头。她怎么可能还会有心情去欣赏什么河灯。

陆枕流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中元节那天,整个临川镇都沉浸在一种诡异又热闹的氛围里。家家户户门口都点了香烛,河岸边更是人山人海。

沈青芜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哪里也没去。

夜深人静时,她却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了。那声音像是风声,又像是某种野兽的低吼,源头,似乎是望川河的方向。

她心中一动,披上外衣,鬼使神差地走出了院子。

县衙里静悄悄的,陆枕流的书房却还亮着灯。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打扰他,而是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朝着河边走去。

越靠近望川河,那股诡异的吼声就越清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冷腥甜的气味,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她躲在一棵大柳树后,朝河边望去。

然后,她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河心的一块礁石上。那人正是陆枕流。

他脱去了官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任由冰冷的河风吹拂。他的对面,漆黑的河面上,正翻涌着一股巨大的黑色旋涡,那低沉的吼声,正是从旋涡中心传出来的。

“七年期满,你为何还不肯安息!”陆枕流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沈青芜从未听过的决绝和疲惫。

旋涡中发出一声更响亮的咆哮,一股黑色的水柱冲天而起,直扑陆枕流。

沈青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陆枕流不闪不避,他咬破自己的右手食指,以血为引,在空中迅速画出一道复杂的符文。

“敕!”

血色符文发出微弱的金光,撞向那道黑色水柱。轰的一声巨响,水柱被击散,重新落回河中。

但陆枕流也踉跄了一下,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藏在暗处的沈青芜,只是喘着粗气,盯着那渐渐平息的旋涡,低声自语:“阿芜已经回来了,我不会再让你伤害她。当年的约定,由我一个人来扛就够了。”

沈青芜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当年的约定?由他一个人来扛?这是什么意思?

她看到陆枕流从礁石上走回岸边,脚步虚浮,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丝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他没有回县衙,而是走进了河边一间废弃的茅屋。

沈青芜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脑子里一片混乱。眼前所见,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什么河神,什么约定,还有陆枕流……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沈青芜见到陆枕流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那个沉稳内敛的县令模样,只是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了一些。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饭桌上,沈青芜破天荒地主动开口:“昨晚……你没回来?”

陆枕流握着筷子的手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答道:“嗯,有点公事,在衙门里将就了一晚。”

【他在撒谎。】

沈青芜没有戳穿他,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喝着碗里的粥。一顿饭,吃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压抑。

她决定自己去寻找答案。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向镇上的老人打听关于“望川河神”和“衔玉之女”的传说。但得到的答案,都和她知道的一样。

直到她找到了当年为她看过面相,断定她是“衔玉之女”的那个云游道士。道士早已仙逝,但他的徒弟还留在镇上的道观里。

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见到沈青芜,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沈姑娘,你还是来问了。”

“道长,当年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沈青芜开门见山。

老道士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世人只知衔玉之女需嫁与河神,以平水患。却不知,这只是一个……骗局。”

沈青芜的心猛地一沉。

“望川河下,镇压的并非什么河神,而是一只上古水妖的残魂。”老道士的声音充满了沧桑,“百年前,临川镇的祖先曾以血脉为咒,将其封印。但每隔一段时间,封印便会松动。我师父当年路过此地,算出封印将破,而沈姑娘你,口中所含的青玉,并非什么信物,而是镇压水妖的‘阵眼’。”

“阵眼?”

“是的。你便是人形态的‘阵眼’。只要你在,水妖便会被压制。但你也是凡人之躯,常年与水妖妖气接触,会被侵蚀心智,最终成为它的傀儡。”

“所以,‘嫁给河神’,只是为了把我送到河心,用我的身体去镇压它?”沈青芜的声音在颤抖。

“是。”老道士点了点头,“但这个方法,治标不治本,且对你太过残忍。当年,有一个少年,找到了我师父。”

沈青芜的呼吸停滞了。

“那个少年,就是陆枕流。”老道士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他跪在我师父面前,磕了三天三夜的头,求我师父想一个两全之法。他说,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当成祭品。”

“我师父被他打动,便翻阅古籍,找到了另一个方法。那就是以‘守护者’的身份,用自身精血和阳气,为你筑起一道屏障,隔绝妖气。同时,也是在加固那个封印。但这方法极为凶险,守护者每夜都要以身饲阵,承受妖气反噬,七年如一日,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当年你被送走,他并非去了京城。而是由我师父带着,在望川河底,以心头血立下了‘守护者’的血契。这也是为什么,他必须离开,因为守护者一旦立誓,在契约结束前,不能与阵眼有任何情感上的牵连,否则血契会失效,你二人都会被妖气吞噬。”

“所以,那七年,你在白石洲上受孤寂之苦,而他,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夜夜与水妖搏命,受锥心之痛。”

轰!

老道士的话,像一道道天雷,在沈青芜的脑海中炸开。

她一直以为的背叛,原来是守护。

她一直怨恨的抛弃,原来是牺牲。

他不是不爱她,而是爱她爱到了骨子里,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她的周全。

难怪他总是那么疲惫,难怪他脸色总是那么苍白,难怪他掌心会有那么狰狞的伤疤……那是被妖气侵蚀的痕迹!

而她,这几个月来,都对他做了什么?她用最冰冷的言语刺伤他,用最疏离的态度对待他,将他所有的关心都视作弥补和虚伪。

沈青芜只觉得天旋地转,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她踉踉跄跄地跑出道观,疯了一样地往县衙跑去。

【陆枕流,你这个傻子!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

她要见他,她要立刻见到他!她要告诉他,她什么都知道了!她要让他别再一个人扛着了!

当她冲进县衙时,却被告知,陆枕流一早就带着人出城了,说是去巡查下游的堤坝。

沈青芜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今天的天气格外阴沉,乌云压顶,风也越来越大。这天气,像极了她七年前被送走的那天。

她跑回自己的院子,看着那些他悄悄送来的珍稀药材,看着窗台上那盆他不知何时放上来的、她最喜欢的兰花,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走进他的书房,第一次踏入这个她一直刻意回避的地方。

书房里很整洁,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经史子集和案件卷宗。但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木匣子。

她找来工具,撬开了锁。

匣子里,没有金银珠宝,没有机密文件。只有一沓厚厚的画纸,和几块已经干裂的桂花糕。

她颤抖着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画纸。

画上,是一个笑靥如花的少女,正在柳树下荡秋千。那是十六岁的她。

她一张一张地翻下去。

每一张画,都是她。有她采药的背影,有她看书的侧脸,有她吃饭时微微蹙眉的样子……这几个月来,她的一颦一笑,都被他悄悄地画了下来。

画纸的最后,是一封没有寄出的信。

信的开头写着:吾妻青芜亲启。

“阿芜,见字如面。原谅我,七年前不辞而别。非我寡情,实乃情非得已。望川河下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只能由我一人承担。只盼七年后,你能平安归来。届时,若你已嫁作人妇,觅得良人,我便在远处遥遥相望,护你一世安好。若你仍是孑然一身……请允许我,用余生来补偿。”

“……与你成婚,是我此生最大的私心。能日日见到你,便是我承受所有痛苦的唯一慰藉。只是看你对我日渐冰冷,我心如刀割,却无从解释。阿芜,对不起。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彻底解决了水妖,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跪在你面前,任你打骂。”

最后的落款,是“夫,枕流”。

沈青芜再也忍不住,抱着那沓画纸和那封信,嚎啕大哭。

原来,她所有的意难平,都只是她一个人的误会。而他,默默地承受了一切,还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那可笑的怨恨。

就在这时,窗外狂风大作,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下暴雨了。

一个衙役浑身湿透地冲了进来,惊慌失措地喊道:“沈……沈夫人!不好了!望川河……望川河决堤了!大人他……大人他为了堵住决口,被卷进去了!”

沈青芜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不——!”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瓢泼大雨之中,朝着望川河的方向狂奔而去。

望川河畔,已是一片汪洋。

汹涌的洪水像一头失控的猛兽,吞噬着田地和房屋。无数镇民在风雨中哭喊、逃窜。

沈青芜疯了一样地在人群中寻找,嘶声力竭地喊着陆枕流的名字。

“枕流!陆枕流!你在哪里!”

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跋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她看到几个衙役正拖着一艘小船,试图下水救人。她冲过去,一把抓住为首的王捕头。

“大人呢?你们大人呢!”

王捕头满脸是水,看到沈青芜,焦急地喊道:“夫人,您怎么来了!这里危险,快回去!”

“我问你陆枕流呢!”沈青芜几乎是在咆哮。

“大人他……他看到一个孩子被水冲走,就……就跳下去救人了,结果一个浪打过来,就……就看不见了……”

沈青aggered as if struck by lightning, her whole body turning ice-cold.

The betrayal she had always believed in was actually protection.

The abandonment she had always resented was actually a sacrifice.

He didn't not love her; he loved her to the core, willing to trade his own life for her safety.

No wonder he was always so tired, no wonder his face was always so pale, no wonder he had such a狰狞 scar on his palm... it was the mark of being eroded by demonic energy!

And what had she done to him these past few months? She had stabbed him with the coldest words, treated him with the most distant attitude, and regarded all his care as compensation and hypocrisy.

Shen Qingwu felt the world spin, her heart aching so much she could barely breathe. Tears rolled down her cheeks uncontrollably like broken strings of pearls.

She staggered out of the Taoist temple and ran towards the county yamen like a madwoman.

【Lu Zhenliu, you fool! How can there be such a fool like you in this world!】

She wanted to see him, she had to see him immediately! She wanted to tell him that she knew everything! She wanted him to stop carrying it all alone!

When she rushed into the county yamen, she was told that Lu Zhenliu had left the city early in the morning with his men, saying he was going to inspect the downstream dams.

A strong sense of unease surged in Shen Qingwu's heart.

The weather today was particularly gloomy, with dark clouds pressing down and the wind picking up. This weather was just like the day she was sent away seven years ago.

She ran back to her courtyard, looking at the precious medicinal herbs he had secretly sent, at the pot of orchid she loved that he had placed on the windowsill at some unknown time, and her tears flowed even more fiercely.

She walked into his study, stepping into this place she had always deliberately avoided for the first time.

The study was very tidy, with shelves full of various classics, history books, and case files. But in an inconspicuous corner, she found a locked wooden box.

She found a tool and pried open the lock.

Inside the box, there were no gold or silver treasures, no confidential documents. Only a thick stack of drawing paper and a few pieces of dried and cracked osmanthus cake.

With trembling hands, she picked up the top piece of drawing paper.

On the drawing was a girl with a radiant smile, swinging on a swing under a willow tree. That was her at sixteen.

She flipped through them one by one.

Every drawing was of her. There was the back of her collecting herbs, her side profile while reading, her slightly furrowed brows while eating... In the past few months, her every frown and smile had been secretly drawn by him.

At the end of the stack of paper was an unsent letter.

The letter began: To my dearest wife, Qingwu.

"A-Wu, I hope this letter finds you well. Forgive me for leaving without a word seven years ago. It was not that I was heartless, but that I had no choice. I cannot tell you the secret beneath the Wangchuan River; I can only bear it alone. I only hope that after seven years, you can return safely. By then, if you are already married to a good man, I will watch from afar and protect you for the rest of your life. If you are still alone... please allow me to compensate you with the rest of my life."

"...Marrying you is the greatest selfishness of my life. To be able to see you every day is the only comfort for all the pain I endure. But watching you grow colder towards me day by day, my heart is torn, yet I have no way to explain. A-Wu, I'm sorry. Give me a little more time. When I have completely dealt with the water demon, I will tell you everything and kneel before you, letting you hit and scold me as you please."

The final signature was "Your husband, Zhenliu."

Shen Qingwu could no longer hold back, hugging the stack of drawings and the letter, she burst into tears.

It turned out that all her lingering regrets were just her own misunderstanding. And he had silently endured everything, carefully guarding her ridiculous resentment.

Just then, a fierce wind blew outside the window, a bolt of lightning tore across the sky, followed by a deafening clap of thunder.

It was pouring.

A yamen runner, soaked to the skin, rushed in and shouted in panic, "Madam... Madam Shen! It's bad! The Wangchuan River... the Wangchuan River has burst its banks! His Lordship... he was swept away while trying to plug the breach!"

Shen Qingwu's crying stopped abruptly. She snapped her head up, her eyes filled with terror and despair.

"No—!"

She let out a piercing scream and rushed out into the pouring rain, running frantically towards the Wangchuan River.

The bank of the Wangchuan River was already a vast ocean.

The surging floodwaters were like a rampaging beast, devouring fields and houses. Countless townspeople were crying and fleeing in the wind and rain.

Shen Qingwu searched frantically among the crowd, screaming Lu Zhenliu's name hoarsely.

"Zhenliu! Lu Zhenliu! Where are you!"

Rain and tears mingled, blurring her vision. She stumbled through the mud, with only one thought in her mind: find him! I must find him!

She saw a few yamen runners dragging a small boat, trying to launch it to save people. She rushed over and grabbed the leading Constable Wang.

"Where is His Lordship? Where is your Lord!"

Constable Wang's face was covered in water. Seeing Shen Qingwu, he shouted anxiously, "Madam, why are you here! It's dangerous here, go back quickly!"

"I asked you where Lu Zhenliu is!" Shen Qingwu was practically roaring.

"His Lordship... he saw a child being washed away by the water, so... so he jumped in to save him. But a wave came and... and we lost sight of him..."

沈青芜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推开王捕头,不顾一切地冲向那艘小船。

“夫人,危险!”衙役们想拦住她。

“滚开!”沈青芜的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力量,她一把将他们推开,跳上了小船,拿起船桨,拼命地向河心划去。

“陆枕流!你不能死!你听见没有!我不准你死!”

她一边哭喊,一边划船。小船在狂暴的洪水中,就像一片随时会被吞没的叶子。

一个巨浪打来,小船瞬间翻覆。

沈青aggered as if struck by lightning, her whole body turning ice-cold.

The betrayal she had always believed in was actually protection.

The abandonment she had always resented was actually a sacrifice.

He didn't not love her; he loved her to the core, willing to trade his own life for her safety.

No wonder he was always so tired, no wonder his face was always so pale, no wonder he had such a狰狞 scar on his palm... it was the mark of being eroded by demonic energy!

And what had she done to him these past few months? She had stabbed him with the coldest words, treated him with the most distant attitude, and regarded all his care as compensation and hypocrisy.

Shen Qingwu felt the world spin, her heart aching so much she could barely breathe. Tears rolled down her cheeks uncontrollably like broken strings of pearls.

She staggered out of the Taoist temple and ran towards the county yamen like a madwoman.

The bank of the Wangchuan River was already a vast ocean.

The surging floodwaters were like a rampaging beast, devouring fields and houses. Countless townspeople were crying and fleeing in the wind and rain.

Shen Qingwu searched frantically among the crowd, screaming Lu Zhenliu's name hoarsely.

"Zhenliu! Lu Zhenliu! Where are you!"

Rain and tears mingled, blurring her vision. She stumbled through the mud, with only one thought in her mind: find him! I must find him!

She saw a few yamen runners dragging a small boat, trying to launch it to save people. She rushed over and grabbed the leading Constable Wang.

"Where is His Lordship? Where is your Lord!"

Constable Wang's face was covered in water. Seeing Shen Qingwu, he shouted anxiously, "Madam, why are you here! It's dangerous here, go back quickly!"

"I asked you where Lu Zhenliu is!" Shen Qingwu was practically roaring.

"His Lordship... he saw a child being washed away by the water, so... so he jumped in to save him. But a wave came and... and we lost sight of him..."

Shen Qingwu's mind went blank.

She pushed Constable Wang aside and rushed towards the small boat without a second thought.

"Madam, it's dangerous!" The yamen runners tried to stop her.

"Get lost!" An astonishing strength erupted from Shen Qingwu's eyes. She pushed them away, jumped onto the small boat, grabbed an oar, and desperately rowed towards the center of the river.

"Lu Zhenliu! You can't die! Do you hear me! I forbid you to die!"

She cried and rowed at the same time. The small boat was like a leaf in the raging flood, about to be swallowed at any moment.

A huge wave crashed over, and the small boat capsized instantly.

Shen Qingwu was thrown into the icy, muddy water. The river was cold and unforgiving, pulling her down into the darkness. Her lungs burned for air, and her limbs grew heavy.

【就这样……结束了吗?】

【陆枕流,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就在她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奋力地向上拖去。

“咳咳!”沈青芜被拖出水面,剧烈地咳嗽起来,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她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而苍白的脸。

是陆枕流!

他还活着!

他的一只手臂紧紧地抱着她,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抓着一块漂浮的木板。在他怀里,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小男孩。

“枕……流……”沈青芜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别说话!”陆枕流的嘴唇发紫,声音虚弱,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抓紧我!”

沈青芜看到,他的小腿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不断地往外冒血,将周围的河水都染红了。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救了孩子,又来救我……他会死的!】

“你放开我!”沈青芜挣扎起来,“你带着孩子,先走!”

“闭嘴!”陆枕流低吼道,手臂收得更紧了,“我说过,不会再让你有事!”

**他的真实身份,不仅仅是县令,更是她的守护者!**

洪水依旧在咆哮,他们抱着木板,在水中沉浮,随时都有被卷入旋涡的危险。

沈青芜知道,这样下去,三个人都活不了。

她看着陆枕流因为失血过多而越来越苍白的脸,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陆枕流,你听我说。”她忽然平静了下来,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说道,“七年前,你护了我。这一次,换我来护你。”

“阿芜,你要做什么!”陆枕流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沈青芜没有回答他,而是闭上了眼睛。她将自己的意识,沉入身体深处,去呼唤那个与她纠缠了七年的存在。

【出来!我知道你在!你不是想要我吗?我跟你走,你放过他!】

她的呼唤,仿佛触动了某种古老的契约。

周围的河水突然开始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们卷了进去。

天旋地转之间,他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沉入了河底。

当沈青芜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异的空间。这里没有水,像是一个巨大的水晶宫殿,四周的墙壁上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陆枕流和那个孩子躺在她身边,都昏迷不醒。

一个低沉而古老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响起:“衔玉之女,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

沈青芜站起身,循声望去。在宫殿的王座上,坐着一个模糊的黑影,看不清面貌,但能感受到那股强大而悲伤的气息。

“你就是水妖?”沈青芜冷冷地问。

“水妖?”那黑影似乎笑了一下,“人类总是喜欢用自己浅薄的认知来定义他们不了解的东西。我,是这条望川河的‘灵’。”

“河灵?”

“我在这里诞生,也在这里被囚禁。”河灵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落寞,“百年前,你们的祖先为了借用我的力量灌溉良田,设下血咒将我困于此地。他们得到了丰收,却也让我失去了自由。愤怒和怨恨,让我变得狂暴,才有了后来的水患。”

“那衔玉之女是怎么回事?”

“你身上的青玉,是我当年赠予一个人类女孩的信物,那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惜,她最终还是因为人类的贪婪而死。青玉是我的力量结晶,可以安抚我的情绪。你们的祖先发现了这一点,便将错就错,编造了‘河神娶妻’的谎言,一代又一代地,将拥有青玉的后人送到我身边,用她的生命来消磨我的力量和意志。”

沈青芜终于明白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有河神,没有祭品,一切都源于人类的贪婪和自私。

“现在,你又想做什么?”沈青芜看着它,“抓我们进来,是想杀了我们吗?”

“不。”河灵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我感觉到了,你和以前那些女孩不一样。你的身上,有他的气息。”它指向昏迷的陆枕流,“这个男人,用自己的精血守护了你七年。他的执着,让我看到了我那位朋友的影子。我不想再被仇恨束缚了。”

“我将你们带来,是想做个了结。”

河灵缓缓说道:“血脉诅咒的根源,在于你们祖先的一滴心头血。只要净化了那滴血,诅咒便会解除,我也会获得自由,这条河,将真正恢复平静。”

“要怎么净化?”

“需要两个人的血。一个,是拥有我力量结晶的你。另一个,是拥有至纯阳气的他。”河灵说,“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再献出精血,必死无疑。”

沈青芜的心沉了下去。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河灵沉默了片刻,说,“由你一人,承担所有。用你的血,融合青玉的力量,彻底洗去诅咒。但代价是,你的魂魄会与我融为一体,永远留在这河底,成为新的河灵。而他,和临川镇,将获得永久的安宁。”

这是一个残忍的选择。

要么,陆枕流死。

要么,她永世被囚。

沈青芜看着陆枕流沉睡的脸,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看着他唇边的血迹。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傻瓜,你为我扛了七年,已经够了。】

【剩下的路,让我一个人走吧。】

她站起身,毅然决然地对河灵说:“我选第二个。”

“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沈青芜的眼神无比坚定,“但我有一个条件。你要抹去他关于我的所有记忆。让他忘了我,好好地活下去,娶妻生子,安度余生。”

她不忍心让他活在失去她的痛苦中。长痛不如短痛,遗忘,是对生者最大的仁慈。

河灵沉默了。许久,它叹息道:“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好,我答应你。”

说罢,一道幽蓝色的光芒从王座射出,笼罩了陆枕流和那个孩子。

“仪式开始后,他们便会被送回岸上。他醒来后,会忘记一切与你有关的事。”

沈青芜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陆枕流,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枕流,再见了。”

她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向王座。

“开始吧。”

……

三天后,洪水退去,临川镇恢复了平静。

陆枕流在县衙的床上醒来。他只记得自己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孩子,被洪水卷走,之后便失去了意识。是一个路过的渔夫救了他和那个孩子。

他的身体很虚弱,但并无大碍。只是,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好像……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人或事。

他总会下意识地在吃饭时,往对面空着的座位上看一眼。

他会在深夜处理公务时,习惯性地抬头看向窗外某个方向,仿佛那里应该有一个院子,院子里应该有一个人。

他发现自己的书房里,有一个被撬开的空木匣子。他想不起来里面装过什么。

他还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总有一个看不清脸的红衣女子,在对他哭,又在对他笑。

所有人都说,陆大人是因为操劳过度,才会有些恍惚。

只有王捕头等人,在私下里议论。

“说来也怪,那天洪水那么大,好像还看到夫人划船去找大人了……”

“胡说!大人什么时候成婚了?哪来的夫人?”

“也是,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这些议论,陆枕流从未听到。

他成了一个更加勤政爱民的好官,在他的治理下,临川镇变得越来越富庶。望川河也再没有发过水患,温顺得像一条碧绿的丝带。

只是,他终身未娶。

他说,他心里好像住着一个人,但他想不起来她是谁。在没有想起来之前,他无法接纳任何人。

每年的中元节,他都会一个人来到望川河边,点一盏莲花灯,放入河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觉得,好像在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河水悠悠,载着那盏孤单的河灯,飘向远方。

而在无人能见的河底深处,一个有着沉静眼眸的女子,正透过清澈的河水,静静地注视着岸上那个孤独的身影。

她的唇边,带着一丝温柔而悲伤的笑意。

【枕流,你看,这人间烟火,多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