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夜,夫君去找白月光,我撕下面具,铁血侯爷竟跪求我别走
发布时间:2025-08-27 01:33 浏览量:4
洞房花烛夜,苏晚绿独自坐在冰冷的拔步床边,听着窗外风吹竹叶的萧索声响。
喜烛“哔啵”一声,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将她绣着并蒂莲花的红盖头映得愈发刺眼。
她知道,她的夫君,当朝位高权重的镇北侯裴寂,此刻正在书房。
丫鬟忍冬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小姐……不,夫人,侯爷他……他今夜怕是不会过来了。”
苏晚绿的手在袖中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松开。她平静地掀开盖头,露出一张清丽却略显苍白的脸。她的五官并非绝色,却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自有其沉静的风骨。
“知道了。”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把这些都撤了吧,看着晃眼。”
忍冬看着满桌未动的合卺酒和精致菜肴,眼中满是心疼。谁不知道,镇北侯裴寂心中有一位白月光,那位与他青梅竹马、早已病逝的柳家小姐柳拂衣。而自家小姐,本是苏家庶女,只因嫡姐苏晴烟不愿嫁给一个“活死人”的牌位(世人皆以为柳拂衣与裴寂早有婚约),哭闹着与人私奔了,苏家为了不触怒侯府,才将她这个名字都上不了族谱的庶女匆匆推了出来,成了替嫁的新娘。
整个京城都在看苏家的笑话,也在看她苏晚绿的笑话。
【笑话?若能换得母亲在苏家的日子好过一些,当个笑话也无妨。】苏晚绿心中一片清明。她从不奢求什么夫妻情深,她要的,只是在这侯府安身立命,为远在苏家别院的生母求一个安稳罢了。
忍冬撤下酒菜,苏晚绿独自卸下沉重的凤冠霞帔,换上轻便的寝衣。铜镜里的人影,眉眼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镜中人的脸颊。
【苏晚绿,从今天起,你就是镇北侯夫人了。记住你的目的,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
风更大了,吹得窗棂作响。
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寒气裹挟着浓重的酒意闯了进来。
苏晚绿猛地回头,正对上一双深邃而冰冷的眼眸。
裴寂就站在门口,身形颀长,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墨发因沾了夜露而微湿。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半点新婚的喜悦,只有化不开的寒霜和压抑的痛苦。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地刺向苏晚绿。
“你就是苏家的女儿?”他的声音比冬夜的寒风还要冷。
苏晚绿站起身,微微屈膝行礼:“臣妾苏氏,见过侯爷。”
裴寂走近几步,酒气扑面而来。他盯着她的脸,似乎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半晌,他嗤笑一声,笑意里满是嘲讽:“苏家好手段,找了个眉眼有三分相似的,是想做什么?让我把你当成她吗?”
苏得好好的,怎么就……三分相似了?苏晚绿心中微哂,面上却依旧恭顺:“侯爷醉了。”
**“我没醉!”**
裴寂猛地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他将她扯到自己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听清楚,我娶你,不过是皇命难违,是给苏家一个交代。这侯府夫人的位置你坐着,但你别妄想得到任何不属于你的东西。”
“尤其是我的心。”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嫌恶。
苏晚绿手腕剧痛,脸色愈发苍白,但她没有挣扎,只是抬起眼,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臣妾明白。”
她的平静似乎激怒了裴寂。他预想中的哭泣、哀求、或是委屈,一样都没有。眼前这个女人,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无论他投下多大的石子,都激不起半点涟漪。
这种感觉让他无比烦躁。
他猛地甩开她的手,转身走向外间:“你睡里间,我睡外间的软榻。记住我们的约定,井水不犯河水。”
说罢,他便和衣躺在了软榻上,背对着她,再无一言。
苏晚绿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看着他冷硬的背影,心中没有波澜。
【井水不犯河水?正合我意。】
这一夜,红烛燃尽,冷月高悬。新人同处一室,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冰墙。
* * *
第二日清晨,苏晚绿早早便醒了。她没有惊动外间的裴寂,自己穿戴整齐,又吩咐忍冬备好热水。
等裴寂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苏晚绿正坐在梳妆台前,忍冬为她梳理着长发,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娴静得像一幅画。她没有穿昨日那般艳丽的红色,而是一身素雅的湖水绿长裙,衬得她肌肤莹白,气质清冷。
裴寂有一瞬间的恍惚。拂衣也喜欢穿绿色的衣裙。
但他很快便清醒过来,心中的厌恶感再次升起。他冷哼一声,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苏晚绿从镜中看到了他离去的背影,眸光微动,却什么也没说。
按照规矩,新婚第二日要去给长辈敬茶。裴寂的父母早已过世,侯府如今主事的是他的嫡亲姑母,老夫人裴敏。这位老夫人当年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只是中年丧夫,一直寡居在侯府中,性子颇为严苛古板。
苏晚绿随裴寂一同来到正厅时,老夫人早已端坐在主位上,身边站着侯府的管家福伯。
她神色肃穆,一双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苏晚绿,目光中带着审视和不加掩饰的轻蔑。显然,对于苏家临时换人的举动,她极为不满。
“新妇苏氏,拜见姑母。”苏晚绿跪下,双手奉上热茶。
老夫人并没有立即去接,而是慢悠悠地端起自己手边的茶盏,轻轻撇了撇茶叶,淡淡地说道:“苏家真是好大的胆子,嫡女跑了,便拿个庶女来充数。当我们镇北侯府是什么地方?收容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话语刻薄至极,丝毫不留情面。
厅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裴寂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丝毫没有为自己新婚妻子解围的意思。他就那样冷眼旁观,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
【果然,下马威来了。】苏晚-绿心中了然,她知道这一关必须自己过。哭诉和辩解只会让人更看不起,唯有不卑不亢,方能立足。
她依旧保持着奉茶的姿势,手臂稳稳的,没有一丝颤抖。她抬起头,直视着老夫人,声音清澈而坚定:“姑母教训的是。晚绿出身低微,能嫁入侯府,是晚绿的福分。只是,婚事乃陛下亲赐,君无戏言。姐姐虽有错,但苏家与侯府的姻亲关系,却是板上钉钉。晚绿虽为庶女,却也是苏家的女儿,是圣旨上赐婚的镇北侯夫人。”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却依旧平和:“姑母若是不喜晚绿,是晚绿的不是。但若因此事迁怒苏家,驳了圣上的颜面,恐怕于侯府的名声无益。晚绿人微言轻,一切但凭姑母做主。”
这番话,软中带硬,有理有据。既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卑微,满足了老夫人的优越感,又巧妙地搬出了皇帝和侯府的声誉,让老夫人无法再在明面上发难。
裴寂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agis的惊讶。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竟有如此口才和胆识。
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冷哼一声,接过了茶盏,却只是象征性地沾了沾唇便放下。“牙尖嘴利!也罢,既然进了我裴家的门,就得守我裴家的规矩。日后这府中中馈,便由你来掌管。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庶女出身,能有多大本事!”
说罢,便让福伯将一串沉甸甸的钥匙和几大本厚厚的账册交给了苏晚绿。
这是将一个烂摊子扔给了她。侯府家大业大,关系错综复杂,下人刁钻,管事油滑,一个新妇想要立刻上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显然是老夫人故意刁难,想让她出丑。
苏晚绿却坦然地接了过来,屈膝一礼:“谢姑母信任,晚绿定当尽力。”
从正厅出来,裴寂第一次主动对她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你倒是会说话。”
“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苏晚绿淡淡回应。
“掌管中馈,你可知其中的难处?姑母这是在给你下套。”裴寂提醒道,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
苏晚绿停下脚步,侧头看他,阳光下,她的睫毛长而密,投下一小片阴影。“多谢侯爷提醒。不过,这是我的事,就不劳侯爷费心了。”
说完,她抱着账册和钥匙,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留下裴寂一个人站在原地,神色复杂。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要棘手得多。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绿一头扎进了账册里。她没急着去见各位管事,也没急着下达任何命令,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将过去三年的账目全都仔細梳理了一遍。
忍冬看得心急:“夫人,您这样不吃不喝的,身子怎么受得了?而且那些管事都在外面等着看您的笑话呢!”
苏晚绿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唇边露出一抹浅笑:“让他们等着。鱼要上钩,总得先把饵料准备好。”
第四日,苏晚绿召集了府中所有管事。
众人见她年纪轻轻,又是个庶女出身,眼中都带着几分轻慢。尤其是掌管采买的刘管事,仗着自己是老夫人的远房亲戚,向来油水捞得足,更是没把这位新夫人放在眼里。
苏晚绿也不生气,只是将一本账册轻轻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开口:“刘管事,上月采买的江南锦缎,账上记的是五十两一匹,共二十匹。可我着人去问过市价,最好的云锦也不过三十五两。这中间的差价,不知去了何处?”
刘管事脸色一白,强自镇定道:“夫人有所不知,咱们侯府用的料子,自然是精挑细选,价格贵些也是常理。”
“哦?”苏晚绿笑了笑,又翻开一页,“那这个月的木炭,为何比冬日里还贵了三成?莫非这夏日里的炭,烧起来更暖和些?”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每一句都问在了要害上。她不发怒,不拍桌子,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将账目上的漏洞一一摆在台面上。
在场的管事们,额头渐渐渗出了冷汗。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温顺的新夫人,竟是个如此精明厉害的角色。短短三天,就把盘根错错的账目摸得一清二楚。
刘管事汗如雨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要么,把多拿的银子给我一分不少地吐出来,我念你是府中老人,既往不咎。要么,我把账本和人一起送到姑母那里,再报官,让京兆尹来断断这笔官司。”**
苏晚绿的声音陡然转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扑通一声,刘管事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老奴一时糊涂!老奴这就把银子补上!”
杀鸡儆猴,效果显著。其余管事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有丝毫小觑之心。
苏晚绿雷厉风行地整顿了内务,将亏空一一补上,又重新制定了采买和支出的规矩,一切都做得井井有条。不出半月,侯府后院的风气焕然一新。
这些事,自然也传到了裴寂和老夫人的耳中。
老夫人听完福伯的禀报,罕见地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倒是我小瞧她了。”
而裴寂,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他本以为苏晚绿不过是个攀附权贵的普通女子,没想到她竟有如此手腕和智慧。他开始在不经意间观察她。
他发现她每日除了处理府务,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看书,看的还都是些农桑、律法之类的杂书。她不爱打扮,饮食清淡,生活规律得像个苦修的僧人。她从不主动与他说话,见到他也只是淡淡行个礼,便错身而过。
她就像一个谜,明明就生活在他的屋檐下,他却觉得离她很远。
一日,裴寂在书房处理军务,一份关于边境屯田的文书让他头疼不已。因粮草运输困难,朝廷想在边境推广一种新的耐旱作物,但当地官员上报说困难重重,收效甚微。
他烦躁地将文书扔在一边。
这时,苏晚绿端着一碗安神汤走了进来。这是她身为妻子的“分内之事”,每日都会准时送到。
她看到桌上摊开的文书,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随即轻声开口:“侯爷是在为这‘火龙薯’的种植发愁?”
裴寂一愣:“你也懂这个?”
“看过一些相关的农书。”苏晚绿将汤碗放下,说道:“此物喜沙质土壤,文书上说推广的几处屯田,皆是粘土,自然长不好。而且此物需要切块育苗,而非整颗播种。若想推广,需先派农技官吏下到田间,手把手教导兵士,而非只发下一纸公文。”
她的话简明扼要,直指问题核心。
裴寂猛地站起身,拿起文书仔细又看了一遍,再结合苏晚绿的话,顿时茅塞顿开。他看向苏晚绿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审视和惊讶。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闺中无事,胡乱看看书罢了。”苏晚绿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行了一礼,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裴寂叫住她。
苏晚绿回头。
他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汤,很好。”
这是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对她表示肯定。
苏晚绿微微颔首,退了出去。
门关上,裴寂却久久无法平静。他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安神汤,又看了看桌上的文书,心中涌起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个女人,和他想象中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她不柔弱,不献媚,甚至有些……过于冷淡。但她的智慧和通透,却像一块磁石,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探究更多。
他走到窗边,看到苏晚绿正穿过庭院,身影纤细而挺拔,像一株在风中屹立的翠竹。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裴寂第一次对自己这个替嫁而来的妻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 * *
日子一天天过去,裴寂回卧房的时间越来越早,在软榻上辗转反侧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与苏晚绿之间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虽然大多是关于府务或是朝政,但那种冰封的气氛,确实在悄然融化。
他会把自己遇到的难题说给她听,而她总能从一个独特的角度,给出让他豁然开朗的建议。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于她的存在,习惯了书房里她送来的安神汤,习惯了卧房里她身上淡淡的墨香,习惯了回头时,总能看到她安静地坐在灯下看书的身影。
这种习惯,让他感到了一丝恐慌。
因为他心中,还住着柳拂衣。
他的书房里,至今还挂着一幅柳拂衣的画像。画中少女笑靥如花,天真烂漫。每当他看到那幅画,对苏晚绿升起的那一丝暖意,就会被愧疚感浇灭。
他觉得自己在背叛。
这天,是柳拂衣的生辰。往年,裴寂都会独自一人喝得大醉。今年,他依旧去了书房,摆上了酒,对着画像自斟自饮。
苏晚绿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她没有去打扰他。她安静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绣着一幅屏风。
夜深了,裴寂醉醺醺地推门而入,脚步踉跄。他没有去外间的软榻,而是径直走到了里间,走到了苏晚绿的面前。
他浑身酒气,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她?”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苏晚绿放下手中的绣绷,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侯爷,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我是苏晚绿。”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裴寂几分。他看着眼前这张清冷而倔强的脸,心中的痛苦和矛盾交织在一起,猛地爆发出来。
他俯下身,一把扣住她的后脑,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充满了酒气和掠夺的意味,没有丝毫温柔。苏晚绿被他禁锢在怀里,无法挣脱。她没有闭眼,只是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里没有惊慌,没有羞涩,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和一丝深藏的悲哀。
裴寂的心,被这眼神刺得生疼。他猛地松开她,后退了两步,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对……对不起。”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显得如此狼狈。
苏晚绿抬手,用指腹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动作缓慢而从容。然后,她抬起眼,看向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侯爷,您不必道歉。您只是……亲了您心中的那个人罢了。与我苏晚绿,并无关系。”**
她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他所有的伪装和自欺欺人。
裴寂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是啊,他刚才吻她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到底是谁?是记忆中拂衣娇俏的模样,还是眼前这个女人清冷的眼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这一夜,他第一次失眠了。他躺在软榻上,反复回味着苏晚绿那句话,以及她那个悲哀而平静的眼神。他意识到,自己在这段被他视为枷锁的婚姻里,早已不知不觉地沉沦。
他开始害怕,害怕自己会彻底忘记柳拂衣。
而就在裴寂内心备受煎熬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回来了。
苏家的嫡女,那个为了情郎私奔的苏晴烟,回来了。
她是被她的情郎抛弃后,走投无路才回来的。苏家不敢声张,悄悄将她接了回来。但苏晴烟却不甘心。她听说了苏晚绿在侯府过得“风生水起”,裴寂对她似乎也日渐不同,嫉妒得发疯。
那个位置,本该是她的!那个男人,也本该是她的!
苏晴烟偷偷跑出苏家,直接找上了镇北侯府。她跪在侯府门前,哭得梨花带雨,声称自己当初是被人蒙骗,心中一直爱慕着侯爷,如今幡然醒悟,只求能回到侯爷身边,哪怕为奴为婢。
这出戏,立刻引来了整个京城的围观。
镇北侯府的“真假夫人”,成了所有人津津乐道的八卦。
老夫人被气得卧病在床。裴寂则是烦躁到了极点。
他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楚楚可怜的苏晴烟,那张脸,与苏晚绿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媚态和刻意。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没有半分怜惜,只有厌烦。
他让人将苏晴烟带进府,安置在偏院,然后去了苏晚绿的院子。
他以为会看到苏晚绿惊慌失措,或是哭闹质问。
然而,苏晚绿依旧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窗边看书。仿佛外面那场闹剧,与她毫无关系。
“她回来了。”裴寂的声音有些干涩。
“嗯,我听说了。”苏晚绿头也没抬。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裴寂忍不住问道。
苏晚绿终于放下书,抬起头看他,眼神清澈如水:“侯爷想听我说什么?是该恭喜侯爷寻回了‘正主’,还是该质问侯爷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个‘赝品’?”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裴寂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他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最终停在她面前:“我不会休了你。”
“为何?”苏晚绿问,“因为我是圣上赐婚的夫人,休了我会驳了圣上的颜面?”
“不只是因为这个!”裴寂脱口而出。
“那是因为什么?”苏晚绿步步紧逼。
裴寂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第一次无法说谎。他无法说出“因为我喜欢你”这样的话,因为他自己还没理清那团乱麻。
最终,他选择了沉默。
苏晚-绿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丝苍凉。“侯爷不必为难。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吧。”
【是时候做个了结了。不管是苏晴烟,还是……你心中的那个人。】
第二天,苏晚绿派人给苏晴烟送去了一件华美的衣裙和一套名贵的首饰。
苏晴烟以为苏晚绿是怕了,是在向她示好,得意洋洋地穿戴起来,准备去见裴寂,好生施展一番自己的魅力。
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到主院,却被告知,侯爷和夫人正在书房议事。
苏晴烟不甘心,直接闯了进去。
一进门,她就愣住了。
书房里不止裴寂和苏晚绿,还有一位穿着道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而墙上,那副她知道的,裴寂视若珍宝的柳拂衣的画像,竟然被取了下来,平放在桌案上。
“姐姐来了。”苏晚绿对她笑了笑,笑容意味深长。
“你们……在做什么?”苏晴烟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晚绿指了指那幅画,对裴寂说:“侯爷,这位是京郊清虚观的玄尘道长,最擅长丹青占卜。我请他来,是想为侯爷解一解心中的结。”
裴寂皱眉,显然不知道苏晚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玄尘道长捻着胡须,煞有介事地围着画看了一圈,然后掐指一算,突然“哎呀”一声,面露惊色。
“道长,怎么了?”苏晚绿适时地问道。
玄尘道长一脸凝重地对裴寂说:“侯爷,此画……此画有大问题啊!画中女子虽美,但眉间带煞,眼含离愁,分明是早夭之相。更重要的是,此画常年悬挂于书房,吸纳了侯爷的阳气和运势,画中人的怨气与侯爷的思念之情纠缠,已经形成了一股‘情障’。此障不除,侯爷轻则运势受阻,重则……恐怕会折损阳寿啊!”
这番话说得神乎其神,裴寂本是不信鬼神之说,但“折损阳寿”四个字,还是让他心头一震。
苏晴-烟却急了,这画可是裴寂的命根子,要是毁了,她还怎么利用自己和柳拂衣那点相似之处?她立刻尖声叫道:“你个臭道士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情障,我看你就是个骗子!”
玄尘道长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这位姑娘,你印堂发黑,周身被一股黑气缠绕,想必是与这画中人有过节,或是……沾染了她的因果。贫道劝你,速速远离此画,否则大祸临头啊!”
“你!”苏晴烟气得说不出话来。
苏晚绿却不理她,只是看着裴寂,轻声说:“侯爷,信则有,不信则无。只是,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您为了一个执念,将自己困在过去,真的值得吗?柳小姐泉下有知,想必也不愿看到您如此作践自己。”
她的话,轻轻地,却重重地敲在了裴寂的心上。
值得吗?他问自己。这些年,他为了这份执念,活得像个行尸走肉。他拒绝了所有温暖,将自己封锁在回忆的囚笼里。
他看向那副画,画中的拂衣依旧在笑,可他却第一次觉得,那笑容如此遥远,如此不真实。
他又看向苏晚绿,她的眼神里没有嫉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清澈的关切。
就在这时,苏晴烟做了一件蠢事。她见裴寂似乎有所动摇,竟冲上前去,想要抢夺那幅画。“寂哥哥,你别信她的话!她就是嫉妒!她想毁了拂衣姐姐在你心中的位置!”
她扑向桌案,却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烛台。
火苗瞬间窜上了宣纸!
“啊——!”苏晴烟吓得尖叫。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画,烧了起来。**
裴寂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想去扑救,可他的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幅画,他珍藏了多年的画,被火焰吞噬,一点点变成灰烬。记忆中那个巧笑嫣然的少女,在火光中扭曲、变形,最后化为一缕青烟。
那一刻,他心中涌起的,不是预想中的心痛和愤怒,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仿佛束缚了他多年的枷锁,在这一刻,被火焰烧断了。
火光映着苏晚绿平静的脸,也映着苏晴烟惨白惊恐的脸。
裴寂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
他看向苏晴烟,声音冷得像冰:“来人,把她给我扔出侯府!从今往后,再不许她踏入侯府半步!”
然后,他转向那位“玄尘道长”,深深一揖:“多谢道长指点。”
那道长回了一礼,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便飘然离去了。
书房里,只剩下裴寂和苏晚绿。
还有一地灰烬。
“画是我故意烧的。”苏晚绿平静地开口。
裴寂看着她,没有说话。
“道长是我花钱请来的托儿。”她又说。
裴寂还是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心机深沉,手段卑劣?”苏晚-绿自嘲地笑了笑。
裴寂终于开口了,他缓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
“不。”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觉得……你为我拔掉了一根扎在心头多年的毒刺。”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
**“苏晚绿,从今天起,我的心里,没有白月光了。”**
苏晴烟被赶出侯府,沦为全京城的笑柄。苏家自觉颜面尽失,匆匆将她嫁给了一个乡下富户,从此再无音讯。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而侯府之内,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晚之后,裴寂搬进了里间。他没有再提什么约定,只是自然而然地睡在了苏晚绿的身边。起初,两人之间还有些尴尬,但渐渐地,在无数个同床共枕的夜里,在清晨醒来时能看到对方睡颜的安宁中,一种名为“习惯”的东西,慢慢变成了“依赖”。
裴寂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镇北侯,他开始有了人情味。他会记得苏晚绿爱吃什么菜,会为她在深夜看书时披上一件外衣,会在她因为府务而疲惫时,笨拙地为她捏捏肩膀。
他从未说过什么甜言蜜语,却用行动一点点地融化着苏晚绿冰封的心。
苏晚绿也变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浑身是刺,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会对他笑,会在他晚归时为他留一盏灯,会绣带有他名字的荷包。
他们的相处模式,像一对寻常夫妻,平淡、温馨,却又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贵。
然而,苏晚-绿心中始终有一根刺。
她知道裴寂对她的好,是真心的。但这份真心,是建立在那幅画被烧毁,那个“白月光”的执念破除之后。她总会忍不住想,如果柳拂衣还活着,如果她回来了,裴寂会如何选择?
她终究,是个“后来者”。
这份不安,像一粒种子,埋在心底,让她无法完全地、毫无保留地去爱他。
转眼,冬去春来。
这日,是皇家春日宴,裴寂带着苏晚绿一同入宫。
宴会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苏晚绿安静地坐在裴寂身边,应对着各家夫人的寒暄,举止得体,不失侯府夫人的风范。
裴寂看着她,眼中满是柔情和骄傲。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只听太监高声唱喏:“安乐公主到——!”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苏晚-绿也跟着站了起来,当她抬眼望向门口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在宫人的簇拥下缓缓走来。她容貌绝美,气质高华,眉眼之间……竟与那幅被烧毁的画中的柳拂衣,有七八分相似!
不,不仅仅是相似。
苏晚绿听到身边有夫人在低声议论。
“那不是安乐公主吗?听说她之前一直在江南养病,最近才回京。”
“是啊,你们不知道吗?这位安乐公主,就是当年柳太傅失散多年的女儿,柳拂衣啊!”
“什么?她不是病逝了吗?”
“那是柳家为了保护她放出的假消息!她当年是得了一种怪病,被送去江南寻访名医,九死一生才活了过来。皇上感念柳太傅的功绩,又怜惜她遭遇,前几日才下旨,认了她做义女,封为安乐公主!”
轰——!
苏晚绿只觉得脑子一阵轰鸣,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柳拂衣……还活着。
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裴寂。
只见裴寂也怔怔地望着那个缓缓走来的女子,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震惊、狂喜、和不敢置信。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嘴唇翕动,无声地念着那个名字:“拂衣……”
苏晚绿的心,在那一瞬间,沉入了谷底。
原来,不是执念,不是回忆。是活生生的人。
她的白月光,回来了。
安乐公主——柳拂衣,也看到了裴寂。她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他面前,眼中含着泪光,声音哽咽:“寂哥哥……我回来了。”
这一声“寂哥哥”,仿佛跨越了数年的时光,将一切都拉回了过去。
裴寂的眼神剧烈地波动着,他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她,却又猛地顿住。因为他感觉到了身旁苏晚绿冰冷的体温。
他转过头,对上了苏晚绿的眼睛。
那双曾经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荒凉和嘲讽。
苏-绿对他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她挣脱开他一直握着的手,对着柳拂衣,缓缓地屈膝行礼。
“臣妾镇北侯府苏氏,见过安乐公主。”
她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无比,也像一把刀,插在裴寂的心上。
那晚的宫宴,后来发生了什么,苏晚绿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自己是如何行尸走肉般地回到侯府,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裴寂没有跟进来,他被皇帝留在了宫中,和柳拂衣一起。
是啊,青梅竹马,死而复生,久别重逢,该有多少话说啊。
苏晚绿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三分相似……原来如此。】
她一直以为,裴寂的转变,是因为看到了她的智慧,欣赏她的品性。到头来,或许只是因为她这张脸,让他能透过她,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如今,正主回来了。她这个替身,又该何去何从?
她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这是她嫁入侯府后,第一次哭。
【苏晚绿啊苏晚绿,你终究还是动了不该动的心。】
她哭了一夜。
第二天,她擦干眼泪,双眼红肿,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她叫来忍冬,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夫人,您这是……”忍冬惊慌地问。
“回家。”苏晚绿淡淡地说,“回苏家别院,去陪我娘。”
她写好了一封和离书,放在了桌上。
她什么都没带走,只带走了几本她平日爱看的书。她来时,孑然一身;走时,亦是如此。
当裴寂满心疲惫地从宫中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人去楼空的卧房,和桌上那封刺眼的和离书。
信上的字迹,清秀而决绝。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裴寂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疯了一样冲出侯府,跃上马背,朝着城外苏家别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路之上,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昨天在宫里,他确实失态了。看到拂衣死而复生,他震惊,喜悦,百感交集。他陪着她,听她讲述这些年的遭遇,安慰她,就像一个兄长。
可是,当他冷静下来,当柳拂衣含羞带怯地问他“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吗”的时候,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苏晚绿那双荒凉绝望的眼睛。
他才惊觉,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心,早已被那个清冷、智慧、又倔强的女人填满了。
柳拂衣是年少时的一场梦,美好,却已遥远。而苏晚-绿,是他刻入骨血的现实,是他相濡以沫的妻子。
他不能失去她!
城郊别院。
苏晚绿正在陪着母亲说话。苏母身体不好,常年静养,看到女儿回来,既高兴又担忧。
“绿儿,你和侯爷……”
“娘,我没事。”苏晚绿笑着安慰母亲,“就是想您了,回来住几天。”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下一秒,裴寂一身风尘地闯了进来。
他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苏晚绿,声音嘶哑:“跟我回去。”
苏晚绿站起身,将母亲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侯爷请回吧。和离书我已经写了,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我不同意!”裴寂大步上前,想要抓住她的手。
苏晚-绿后退一步,避开了他。“侯爷是想娶公主,又不想担一个休妻的薄情名声吗?放心,和离书上我写了,是我自请和离,与你无关。”
“你胡说什么!”裴寂又气又急,“我何时说过要娶她!”
“那你昨日在宫中,与她久别重逢,含情脉脉,又是为何?”苏晚绿的声调陡然拔高,积压了一夜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终于爆发,“裴寂,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当初娶我,不就是因为我这张脸和她有几分相似?现在她回来了,你还要我这个替代品做什么!”
“不是的!”裴寂急切地辩解,“我承认,一开始……一开始我确有此念。但后来,我爱上的是你,是苏晚绿!是你的智慧,你的坚韧,你的一切!跟那张脸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苏晚绿冷笑,“那如果我告诉你,我这张脸,是假的呢?”
裴寂猛地一愣:“你……什么意思?”
苏晚绿抬起手,在耳后一个隐秘的地方轻轻一抹,然后缓缓地,撕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面具之下,露出的,是一张截然不同的脸。
这张脸,清秀依旧,却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英气。左边眉尾处,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才是苏晚绿真正的样子。
当初为了替嫁,苏家怕她这张与苏晴烟、柳拂衣没有半点相似的脸惹怒侯府,特意请人做了这张面具,让她戴上。
裴寂彻底呆住了。他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又觉得无比熟悉,因为那双眼睛,那双清冷而倔强的眼睛,从未变过。
他心中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他爱上的,从来就不是那张相似的脸。
他爱上的,就是眼前这个独一无二的、戴着面具也要活出自己的苏晚绿。
“绿儿……”他向前一步,声音里充满了悔恨和痛楚,“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混蛋,是我没有早点认清自己的心,是我伤了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他当着苏母的面,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血侯爷,双膝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
“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苏晚绿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这一次,不是伤心,而是心中那块最硬的坚冰,终于被彻底融化了。
* * *
半月后,镇北侯府传出消息,侯爷裴寂上书请辞,愿卸下所有官职,只保留爵位,携夫人苏氏归隐田园。
皇帝再三挽留,裴寂却心意已决。
与此同时,安乐公主柳拂衣也向皇帝请旨,愿前往江南的封地,从此长伴青灯古佛,为皇家祈福。
临行前,柳拂衣约见了苏晚绿。
在京郊的十里长亭,两位曾经被命运纠缠的女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平静地坐在一起。
“其实,我早就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了。”柳拂衣率先开口,笑容恬淡,“在江南那些年,经历了生死,我早已看淡了情爱。这次回京,更多的是想了却一桩心事。看到他身边有你,我便放心了。”
她看着苏晚绿,眼神真诚:“他看你的时候,眼里有光。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光。苏夫人,你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苏晚绿释然一笑:“公主亦是人中龙凤,定会寻得自己的幸福。”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过往的阴霾,尽数散去。
马车缓缓驶离。
苏晚绿站在长亭下,风吹起她的衣袂。
一双温暖的手,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
裴寂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声音温柔:“在想什么?”
苏晚绿没有回头,只是覆上他的手:“在想,我们的田庄,是不是该种些火龙薯。”
裴寂低低地笑了起来,在她耳边亲了一下:“都听你的。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他们身后,是繁华的京城,是过往的一切。
而他们面前,是青山绿水,是相守一生的岁月静好。
那面破碎的镜子,终究被他们用智慧、信任和爱,重新拼合,圆满无缺,光亮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