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意外发现,那个温文尔雅的夫君,为了娶我,机关算尽
发布时间:2025-09-11 12:56 浏览量:3
重生归来,我才惊觉,那位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夫君,竟藏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阴狠、贪念、心思扭曲,还满是嫉妒。
为了能娶到我,他处心积虑,用尽了手段。
当一切真相摆在眼前时,我吓得浑身发抖,颤声问他:「那你…… 对我到底有没有过真心?」
他拉过我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唇边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挖出来给霜霜瞧瞧,如何?」
我从未想过,那个被我冷落了三年的夫君,会为了救我,身中数箭而亡。
他的背上插满了箭矢,鲜血浸透了衣衫,却将我紧紧护在怀里,丝毫未让我受伤。
「你怎么会来?」我望着他,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整个人都慌了神。
他笑了笑,刚要说话,一口鲜血猛地从口中咳出。
他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用微弱的声音说:「霜霜,我要你…… 记我一辈子。」
……
再次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竟然重生了。
此刻,沈君山正在我耳边不停地念叨:「霜霜,快告诉他,让他别再痴心妄想了,你是绝不会嫁给他的。」
我还没从重生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只是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
漫天风雪中,祁铎正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
眼泪悄然滑落,我下意识地喃喃出声:「祁铎……」
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带着阵阵痛感,让这荒唐的重生瞬间有了真实的触感。
我记起来了。
这是我被指婚给祁铎那年的冬至夜。
每年的冬至夜,皇帝都会在望仙楼设宴,与百姓一同欢庆。
那年,祁铎来赴宴的路上,马车突然坏了,因此迟到了半个时辰,被皇上罚在楼下站着。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我。
上一世,我对这门婚事满心不甘,便让自幼与我一同长大的沈君山替我出气。
于是,沈君山买通了祁铎的马夫,故意让他的马车在半路出了故障。
当时,沈君山还在我面前邀功:「不过是略施小计,就让他被罚站了,怎么样,霜霜,开心了吗?」
我烦躁地敲了敲桌子:「这有什么用,我还不是得嫁给他!你到底有没有跟他说清楚?」
「天地良心,我不仅说了,还威胁他了呢。就因为我好几次给他难堪,太子哥哥还训斥了我,让我别做得太过分。」沈君山一脸不服气地说。
「这样他还是不肯退亲?」我皱着眉问。
「谁知道呢,难不成他真的对霜霜你抱有什么幻想?」沈君山眯了眯眼,「要是真这样,不如霜霜你亲自下去跟他说清楚,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
「这个主意好。」不知是谁附和了一句,原本正在赏雪的世家公子和贵女们都围了过来,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见众人都在起哄,沈君山抓起一把油纸伞,立刻拉着我下了楼。
按照沈君山的想法,我应该端着一杯热茶,劈头盖脸地泼到祁铎身上,然后恶狠狠地告诉他,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是绝不会嫁给他的。
但…… 意外发生了,我重生了。
祁铎的睫毛上落满了雪花。
这样寒冷的天气,我才站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他却因为我的缘故,在这里站了整整一夜。
上一世,其实皇上早就离开了,却没人告诉祁铎。
他一直站到夜半三更,直到望仙楼的灯火全部熄灭才离去。
听说,他回去后就发了高烧,烧了三天三夜。
那时我在想什么呢?
哦,我在想,他要是一直病着起不来,是不是我就不用嫁给他了。
「霜霜,你发什么呆呢,快说话啊?」沈君山撑着伞站在我身边,大声催促道。
我往前挪了半步,声音带着哽咽:「祁铎,你冷不冷?」
祁铎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目光扫过我手中的茶盅,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见他不说话,我从沈君山手里抢过伞,单手费力地举到他头顶,为他挡住片刻风雪。
另一只手将热茶递过去:「祁…… 三殿下,你要不要喝杯茶暖暖身子?」
祁铎眼神沉沉地看着我,见我执意举着茶盅,他自嘲地笑了笑,接过茶杯,竟直接将茶水浇在了自己的衣服上,「这样,孟姑娘和沈世子满意了吗?」
「不是……」我正想解释,却见祁铎偏过头,闭上了眼,「还不满意吗?那你…… 还想怎么羞辱我?」
我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也难怪他会这样误会我,从前…… 我确实对不住他。
我是国公府的嫡长女,父亲和兄长在朝中都担任要职。
即便是不受宠的公主见到我,也要礼让三分。
我本是太子妃的热门人选,却在荷花宴上意外落水,被三皇子祁铎救了上来。
为了国公府和皇室的名声,皇后只能下旨将我许配给祁铎。
太子哥哥品行端正,风度翩翩,是京中众多贵女爱慕的对象。
而祁铎,不过是圣上酒后与宫女一夜荒唐生下的孩子,地位甚至不如得宠的奴才。
嫁给这样的人,我自然满心不甘。
我整日闷闷不乐,称病不出,只给太子写了一封信诉说委屈。
第二天,太子便托沈君山来看我。
沈君山看起来比我还要生气:「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敢跟太子哥哥抢人!」
「霜霜你别怕,太子哥哥说了,皇后的指婚也不是不能改变,要是三皇子德行有亏,这门婚事是可以退掉的。」
「我会帮你的!」
「小沈!」我盖着被子,闷闷地说,「说到底,他也是救了我,你要是害他,岂不是让我落得个恩将仇报的名声?!」
「霜霜你不懂,他哪里是真心救你!太子哥哥说了,他出身低微,想借助国公府的势力,就故意买通人把你推下水,然后再出来英雄救美,逼得皇后不得不为你们指婚。」
「那…… 那你也别乱来,你只要找机会帮我跟他说清楚,说我不愿意嫁给他就行了。」
可沈君山哪里听得进去。
他是皇后的外甥,太子的表弟,自小就娇纵任性,又最是护着我。
后来我才知道,我生病休养的时候,沈君山打着为我出气的旗号,好几次在公开场合羞辱祁铎。
直到太子和我兄长轮番敲打他,他才收敛了一些。
不过经他这么一闹,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我不愿意嫁给祁铎。
为此,我还被兄长训斥了一顿。
病好之后,兄长让我去跟祁铎道谢,沈君山自告奋勇陪我一起去。
我带了大半的家产 —— 千亩良田,若干商铺地契,想用钱劝他退婚。
谁知祁铎态度十分冷淡,我觉得受了侮辱,忍不住说了几句刻薄的话:「殿下要是想娶我,还是先把你这府邸好好修一修吧,我可不想嫁过来,住得比国公府的下人还差。」
沈君山更是当场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别给脸不要脸!」
「小沈!」我呵斥住沈君山,但这场本是致谢的会面,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成亲当晚,祁铎掀开我的盖头后,连合卺礼都没跟我行,就去了书房。
之后的三年,我们虽为夫妻,却形同陌路,从未圆房。
但现在仔细想想,前世他除了对我态度冷淡,其他方面从未亏待过我。
府里重新修葺得焕然一新,衣食住行,样样都合我的心意。
我在三皇子府的日子,甚至比在国公府还要自在些。
前世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闪现,我抬起头看向祁铎,好几次想开口,却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见我一直不说话,沈君山轻哼一声:「满意?怎么可能满意?霜霜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但你也该看得出来,霜霜根本不愿意嫁给你!」
我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呵斥道:「小沈,休要胡说!」
祁铎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深邃得像一潭不见底的深渊。
我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伸手帮他掸去肩头的雪花,轻声说:「听闻殿下的马车坏了,殿下若是不嫌弃,国公府的车可以送你回府。」
沈君山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霜霜你在说什么?你要跟他一起回去?我把他的马车弄坏,是为了给你出气!可不是为了让他坐你的车的!」
他倒是说得坦坦荡荡。
我轻轻吁了口气,望着沈君山道:「小沈,过去是我糊涂,没弄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思。往后你不许再借着替我出头的名义乱来。」
「我很快就要跟殿下成亲了,你刁难他,就是跟我过不去。」
沈君山眼睛瞪得溜圆,拔高了音量:「霜霜!你莫不是昏了头?自己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他这一声喊,望仙楼里各位贵人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
「我是说 ——」我猛地牵住祁铎的手,将十指相扣的手举到众人眼前,一字一顿道:「我与三殿下早已定下婚约,谁让他不痛快,便是让我不痛快!」
话音落,我没再理会周遭各异的目光,拉着祁铎径直朝我的马车走去。
外头冰天雪地,马车里却暖得像春天。
国公府的马车,自然比祁铎这位不得势的皇子所乘的,要奢华精致得多。
祁铎一上车,便悄悄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抬眼望他,他却偏过头,避开了我的视线。
从前总以为他是厌弃我,如今想来,或许是…… 害羞?
雪水打湿了他鬓角的发丝,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脸色泛白,已经低低地咳了好几声。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忍不住开口问:「还冷吗?」
祁铎垂着眼帘,声音带着几分艰涩:「孟姑娘,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再…… 演戏了。」
我愣了愣:「演戏?演什么戏?」
「难道不是因为太子定亲的事?」他眉眼间透着疲惫,「太子与尚书家千金定下婚约,你心里不快,便故意对我示好,好让他难堪。」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人人都说我心悦太子,从前我自己也没细想过,只觉得太子待我好,若是非要嫁人,做太子妃总比嫁给陌生人强。
如今重活一世才明白,原来太子对谁都是这般温和。
……
我正要开口解释,马车却已停在国公府门口。
我无奈地下了车,祁铎也跟着下来了。
「多谢孟姑娘载我一程。」
他竟以为我只是顺路捎他一段?
夜深雪大,他的身影在风雪里显得格外孤伶。
国公府离三皇子府虽不远,可他已经罚站了一整晚,滴水未进。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你该不会打算自己走回去吧?」
他不动声色地抽回袖子,往后退了一步。
见他这副防备的模样,我心里一阵发酸。知道他记不得从前的事,只能轻声道:「我自然会让车夫送殿下回府。」
国公府门口,丫鬟早已捧着大氅和汤婆子等我,我一股脑全塞到他手里。
「夜里雪大,别着凉了。」我红着眼叮嘱。
他嘴唇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多谢孟姑娘。」
「你我既已定下婚约,殿下可以叫我霜霜。」
「而且要说谢,也该是我谢殿下才对。」
谢谢你上一世舍命护我。
「霜霜,要记我一辈子。」
……
我从噩梦中惊醒,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苦柏香。
丫鬟听见动静进来:「姑娘,今日是太子殿下生辰,该起身了吧?」
「嗯。」
冬至过后,便是太子的生辰。
往年这一天,我总会早早起身梳妆,带着礼物亲自去东宫贺寿。太子也会备下一桌家宴,邀几个亲近的公子小姐小聚。
今年我早早让人备了礼物送去,自己却打算去三皇子府。
因为今天,也是祁铎的生辰。
上一世,我与他成亲第三年,才知晓他的生辰竟与太子是同一天。
记得那天大雪纷飞,太子府的侍卫一早便来传话,说太子病着,没什么胃口,格外想念我做的寿面,特地派了个婆子来学做法。
我虽满心疑惑,还是认真教了那婆子。又想着婆子还需练习,既然今日是太子生辰,便亲手做了一碗面,让侍卫带了回去。
午后,祁铎难得闯进了我的院子。
那时我正在练字,见他面色微红,一身酒气,不由得皱起眉。他本就身子弱,大冷天喝得醉醺醺地乱跑,莫不是想生病?
祁铎见我皱眉,眼里满是郁色,忽然攥住我的手腕:「霜霜,我也想吃寿面。」
他向来清冷,难得露出这般执拗的模样。
我疑惑地望着他,他看了我许久,慢慢松开手,后退两步,自嘲地笑了笑:「我喝醉了,不必理我。」
说完便跌跌撞撞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便听说,他昨夜旧疾复发,大半夜请了太医。
我去看他时,他正在睡觉,却睡得不安稳。
我正要伸手探探他的额头,手腕却被他一把抓住,挣脱不开。
他皱着眉,像是在说梦话。我仔细听了听,他在说:「霜霜…… 别走。」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转头问跟着他的小厮:「怎么回事?殿下昨日为何喝那么多酒?」
小厮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殿下本不让奴才说,昨日其实是殿下的生辰。」
我心头猛地一震,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自小在行宫长大,不受重视,生辰又与太子撞上,怕是从未有人好好为他庆生。
他的生辰,我却亲手做了寿面给太子送去。
一股愧疚涌上心头。
这三年来,他从未苛待过我,许多地方甚至称得上体贴。只是他总躲着我,态度冷淡,我才常常忽略了他的好。
但我心里,其实是记着这份情的。
祁铎第三日才醒,我亲手喂他喝了水,又端出温着的长寿面:「虽然今年的生辰过了,但往后我都会记得。」
可惜,那是我与他一起过的最后一个生辰。没过多久,他便为了救我,被万箭穿心……
祁铎见我来访,显然有些意外:「孟姑娘怎么来了?」
我冲他扬起笑脸:「自然是来给殿下贺生辰的。」
「贺生辰?」祁铎更惊讶了。
他从前总像尊冷冰冰的玉雕,如今露出这副错愕的样子,倒多了几分人气。
我心里却越发酸涩。
「殿下不打算请我进去吗?」
祁铎这才回过神,侧身让我进了府。
我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他:「早上起来亲手做了寿面和点心,该还热着,祝殿下岁岁平安。」
祁铎垂着眼,盯着食盒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费心打听我的生辰,又亲手下厨,孟姑娘是为了沈世子的事来吧?」
这回轮到我愣住了。
这跟沈君山有什么关系?
祁铎眉眼间带着几分嘲讽:「孟姑娘的心意我领了,转告沈世子,那个赌约不作数了。」
赌约?我仔细回想,忽然记起确有这么回事。
前世这个时候,沈君山似乎曾在宴会上刁难祁铎,逼着他比试,还夸下海口说若是自己输了,便剃发出家。
后来沈君山果然输了,被家里人押着来三皇子府道歉,才把事情平息下去。沈君山也因此成了京中笑柄,好些日子不敢出门。
所以祁铎以为,我今日送这份礼来,是为沈君山求情?
虽说我与小沈自小亲近,形影不离,一起闯过不少祸,但随着年岁渐长,他又总跟在太子身边,我们来往已经少了许多。
更何况他做错事,自然有家里人善后,哪里轮得到我来求情?
我一时不明白祁铎为何会这么想,可眼看他摆出要送客的架势,急忙拦住他:「这跟小沈没关系!」
「我打听你的生辰,为你下厨,只是因为……」
祁铎挑了挑眉,像是在看我能编出什么像样的理由。
我自小没了母亲,家里兄长也不曾严苛管束,虽有几分女儿家的矜持,却也不算扭捏。
我狠了狠心,终于还是开了口:「因为,我喜欢你。」
祁铎的眼神晃了晃,快得像错觉,转瞬又恢复了平日的沉静。他闭了闭眼,语气里裹着怒意:「为了沈君山,你倒真敢赌。」
他不信。
也是,从前沈君山总借着我的名头刁难他,除了冬至那晚,我从未对他有过半分亲近,他不信,原也难怪。可这毕竟是我头一回对人说喜欢,就这么被泼了冷水,心里实在堵得慌。一时脑热,竟生出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来。
我往前凑了一步,伸手攥住他的衣襟,逼着他低下头,恶声恶气道:「都说了跟沈君山没关系!」
不等他反应过来,我踮起脚,直接吻了上去。
祁铎猛地睁大眼睛,下一秒就将我拉开。他喉结滚了滚,深吸一口气,沉声呵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见他这副模样,我心里竟莫名一动。从前倒没细看,今日才发现他生得这般好看。星眉剑目,面如冠玉,便是冷冷清清地站在那里,也自有一番风流气度,竟把上京那些自诩俊俏的男儿都比了下去。
若非前世误会重重,我们本该是一对恩爱夫妻。想到这里,又忍不住难过 —— 上一世他待我情意深厚,如今却连一句喜欢都不肯信。
心里又喜又委屈,眼眶渐渐就湿了。
「你…… 哭什么?」祁铎怔怔地看着我,抬手想替我擦泪,手到半空,却又收了回去。
我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能别过脸,狠狠抹了把眼泪:「殿下既然不信我,那我就先……」
「你再说一次。」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得厉害,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再说一次,我便信你。」
「什么?」我抬头看他,忽然反应过来,刚要说出「我心悦你」三个字,手腕就被他扣住,整个人被猛地拽进怀里。
带着苦柏香的炙热气息瞬间将我包裹。这一次,轮到我惊得瞪圆了眼睛。
前世我与祁铎从未圆房,最亲近的举动也不过是偶尔的拥抱。虽说也曾偷偷看过那些画本,可纸上的描绘终究不如亲身经历来得震撼。原来只是一个吻,就能让人头晕目眩,脸红腿软。我死死攀着他的肩膀,好几次都差点站不稳。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我。我踉跄着后退一步,扶着桌角定了定神,无措地望着他。祁铎的目光沉沉的,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情潮,他说:「霜霜,你不该来招惹我。」
正月里忙着赴宴,中间又病了一场,我竟再没找到机会见祁铎。但他倒是时常派人送来些小东西,偏偏每次都送得恰到好处,像是能看透我的心思。我刚念叨着想吃什么,没两天就会收到;便是送些小玩意儿,也件件合我心意。连点心都是我最爱的采霜斋的款式。
转眼到了上元灯节,我身子刚好些,便约了祁铎在望仙楼碰面。他要先去参加宫宴,我便早早到了望仙楼,选了个靠窗的好位置,坐着喝茶等他。
刚坐下没多久,沈君山就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直接坐在我对面。
「霜霜!你没收到我的帖子吗?」
我叹了口气。重活一世,我才看清前世我与祁铎之间的误会,多半都与沈君山脱不了干系。可他本性不坏,不过是被太子当枪使,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念着从小到大的情分,我还是想劝劝他。
我呷了口茶,慢悠悠地回他:「你没收到我的回帖吗?我今夜约了别人。」
「你约了谁?祁铎?」沈君山盯着我,「你当真要嫁给他?你若是不愿意,我今夜就进宫求姑姑,就算拼着……」
「拼着什么?」我打断他,「你一没功名,二没爵位,不过是个仗着家里的二世祖,难不成还能让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沈君山一脸难以置信,像是受了伤:「霜霜,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说得不对吗?」我冷哼一声,「若是换作我,就该好好读书,别整天跟着那些纨绔子弟混日子。再说了,我可没说不愿意嫁给三皇子。」
「你…… 你……」沈君山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么快就忘了太子哥哥了!?」
我挑了挑眉:「我从没说过喜欢太子,这话以后别再说了。」
沈君山愣了一下:「不…… 不喜欢太子哥哥了?那天下好男儿那么多,你为何偏偏选他?」
「因为三殿下学问好啊,我就喜欢他这样温文尔雅的公子。」
沈君山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冷哼道:「今夜过后,他就会身败名裂,到时候你就不会觉得他好了!」
我心里一紧:「今夜?你做了什么?」
沈君山别过头,气呼呼地不肯说话。
今夜?宫宴?
要在宫宴上让人身败名裂,难道是想对祁铎下药?可沈君山没本事在宫里动手脚,多半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我猛地抬头:「是太子要对他下药?」
不对,祁铎对入口的东西向来谨慎,没那么容易中招。除非……
沈君山冷笑:「这还要多谢你呢。」
我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下午我让人给祁铎送了一壶自己酿的冬酿酒,酒壶上「雪里香」三个字还是我亲手写的。当时满心想着晚上的约会,竟没留意那丫鬟有没有回来回话。
若是有人把那丫鬟直接带去了宫宴,祁铎见了是我派去的人,自然不会设防。
想到这里,我立刻起身往楼下跑,准备进宫。沈君山追了出来,伸手拦住我:「霜霜!他无权无势,又不得宠,顶多就是个闲散王爷,你为何偏偏要选他!」
我一把推开他的手,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小沈,冬至那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谁与他为敌,就是与我为敌。」
「他今夜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我便再不是朋友。」
「还有,少掺和太子的事。」
说完,不等沈君山回应,我便驾着马疾驰而去。
我自小在宫里出入惯了,一路上倒没遇到什么阻拦。等我熟门熟路地摸到宫宴的地方,祁铎已经不在那里了。略一思索,我立刻往御花园跑去 —— 那里有几处供人休息的阁楼。
时间紧迫,一间间找肯定来不及。
冷静,冷静。
我深吸一口气,低头仔细看了看地面的脚印,发现通往涵碧阁的路上脚印有些凌乱,便立刻朝涵碧阁跑去。
路过一座假山时,一只手忽然从假山后伸出来拉住我。一阵天旋地转,我跌进一个滚烫的怀抱里。我吓了一跳,刚要尖叫,就听见一声低哑的警告:「别出声!」
是祁铎的声音。
我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这才松了口气。祁铎从背后用一只手扣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捂着我的嘴,下颌抵在我的颈窝,耳边传来他粗重的喘息,灼热的气息几乎要烫伤我的耳根。
很快,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踹开涵碧阁的大门,紧接着是一声尖叫:「和贵人,您怎么在这里?」
我从假山的缝隙里望过去,瞬间明白了太子的计谋 —— 让不受宠的皇子与风头正劲的贵人,在酒后做出秽乱后宫的事。这一石三鸟之计,既能除掉祁铎,又能解决让皇后心烦的和贵人,还能顺理成章地解除我与祁铎的婚约,到时候太子党随便派个人来求娶,国公府就成了他的助力。
太子的心思,实在狠毒。
我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对祁铎动手,我记得上一世,太子是在我们成亲后才开始算计他的。难道是因为我的重生,才让事情提前了?
不对,也可能是我前世从未关注过祁铎,或许他在成亲前就已被太子暗害过,只是我不知情罢了。
总之,是我错估了形势。就因为我的疏忽,差点就要再次失去他。
我不能等了,我一定要马上告诉他一切,让他尽早有所防范。
身后的人忽然冷笑了一声,「霜霜一来就直奔涵碧阁楼,是早就知道我会出事?」
「我没有中计,霜霜是不是很失望?」
10
我从来没有听过祁铎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祁铎性子虽然冷清,但同我说话时向来温和,偶有失态,更多也是自嘲。
而此刻,他的笑声中带着一股莫名的疯劲,让我不由得脊背发凉。
他一定是误会了,以为我同太子是一伙的。
我急着开口解释,却被他点了穴,一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他揽着我,在宫墙间几个起落,便抄近路出了宫。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轻功这么好。
上了马车后他有些脱力,却仍旧紧紧抱住我不撒手。
他浑身烫得惊人,因极力压抑着欲望而不住地发抖。
一只炙热的手抚上我的侧脸,带着粗茧的大拇指在我的下颌反复摩挲。
我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僵直。
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如同一只饥渴的猛兽,在我的脖颈间剧烈地喘息。
「霜霜……霜霜……」他反复叫着我的名字,仿佛要将我的名字碾碎在唇齿间。
忽然,他猛地将我推开,滚到车厢一角。
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寒光一闪,他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胳膊狠狠划了一刀。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神恢复一些清明。
他自嘲地勾起嘴角,喘息着艰难开口,「霜霜你看,即便你如此对我,我还是舍不得伤你。」
「冬至夜牵手示好,生辰主动亲吻,上元节送酒,霜霜为了退亲,可真是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他看了我许久,眸中满是痛苦与混乱,忽然好似做了个重大决定一般,道,
「罢了,我成全你。」
「退亲之事我会想办法的,霜霜不必再烦扰。」
什么退亲?我不要退亲!我一边瞪大眼睛一边掉眼泪,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希望他能给我解开穴位听我解释。
可他低喘了一声,又划了自己一刀,「霜霜,别那样看着我,我怕我会忍不住。」
他的眼神看起来已经不太清醒,嘴里的话也颠三倒四。
「明知你不甘愿,我却总想着万一你多了解我一点……」
「是我……痴心妄想了。」
「别哭了。」
「我总归……要哄你高兴的。」
11
祁铎将我放到国公府门口后便立刻离开了。
门口的小厮丫鬟见我动弹不得,吓得一拥而上,半盏茶后我的穴位自动解开。
因我身上沾了血,回来时又如此怪异,终于惊动了兄长。
我心急如焚,又担心祁铎的情况,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一时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倒是兄长离开转头问了丫鬟小厮当时的情况,然后略一思忖,问,「是否与三皇子有关?」
我点点头,仿佛终于找到了出口,「哥哥……我不要退亲!我要去找他,他流了好多血……」
兄长安抚道,「霜霜别急,我马上带大夫亲自去一趟。你换身衣服,喝一碗安神茶先休息。」
我拉住兄长的袖子,红着眼道,「哥哥,我不退亲!」
兄长表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好,等我回来。」
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我心里实在太乱,一时无法思考。
兄长是破晓时分回来的,而我一夜没睡。
听闻他回来我立刻去找他。
「哥哥,他怎么样了?」
兄长脸色有些严肃,「霜霜,你将昨夜之事原原本本告诉我。」
我愣了一愣,迅速将事情讲了一遍。
「所以这下药之事跟你没关系,你只是猜到了太子要下手所以进宫救人?」
我点点头。
哥哥忽然笑了笑,「他倒是对你用心。误会成这样都不舍得伤你一分。」
我皱起眉头,终于知道那奇怪之处的来源。
是兄长的态度。
祁铎不受待见,无权无势,连沈君山都敢对他呼来喝去,我兄长身居高位,为何昨夜一听三皇子有事立刻带人过去了?
兄长如此重视……
「哥哥可是与他……达成了什么交易?」我开口问。
兄长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霜霜倒是比我想象中聪明多了。」
「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瞒你。皇上年事已高,国公府站的是三皇子。」
怎么会?!
我有些难以置信,可转念一想,其实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已经成年的皇子里,太子表面上谦谦君子,背地里却阴险狡诈,薄情寡恩。
上一世我因为知晓了他的秘密,他便要杀我,全然不顾我们多年情谊。
二皇子刚愎自用,母家又与国公府在朝中十分不对付。
不论他们最后谁上,父亲手里的军权都会成为他们的一块心病,届时国公府定然是他们的眼中钉。
三皇子没有圣宠,外家势弱,没有根基,最好拿捏。
「是三皇子主动找上门的,他韬光养晦,蛰伏多年,心性之坚,倒叫我刮目相看。且他诚意十足,否则国公府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什么诚意?」
「你进过他的书房吗?」兄长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我摇摇头,上辈子我在他府中虽然自在,书房却是绝对的禁区,不许我进去。
兄长笑得意味深长,「等你成亲后,自己去看吧。」
「那……他跟哥哥提了退婚的事吗?」我不关心书房,只关心这件事。
「提了。」兄长慢悠悠道,「他道,不愿强人所难,令你不快活。」
「我去找他解释清楚。」我提着裙子就要往外跑。
「回来!」兄长一把拉住我,呵斥道,「你世家小姐的矜持呢?!」
「我未婚夫都要没了我要什么矜持!」
「胡闹!他余毒未清,你去添什么乱?」兄长不知想到什么,冷笑一声,「有人想离间,国公府偏不让人如愿,你这段日子就乖乖待在家里待嫁,成亲之前哪也不许去。」
12
我大概是本朝最恨嫁的女子了。
日日在家数着日子,恨不得立刻嫁到祁铎府上去。
十天后,我穿着凤冠霞帔,坐在婚房内,脑子思绪万千。
不知道他胳膊上的伤如何了,一会儿是先解释那晚之事还是先喝交杯酒。
等了许久没等来祁铎,倒是先等来了他府里的丫鬟。
「殿下吩咐我们为王妃卸下喜服和钗环。」
我有些恍惚,忽然想起上一世也是这样。
他早早叫人来要帮我卸下了沉重的喜服和钗环,让我先休息。
我却以为他是想羞辱我,所以不愿来挑开我的盖头,不愿同我喝交杯酒,不愿同我……圆房。
我愤怒地将那两个丫鬟赶出去,挺直了背坐在喜床上。
等他来掀开盖头时,看见的是我含怒的双眼。
他像是被刺痛了一般,别开脸道,「你今日累了,好好休息吧。」
说完便跌跌撞撞走了。
如今想来,皆是因我受了太子和沈君山的蛊惑,对他成见太深,才导致种种误会。
两个丫鬟帮我卸下重担,又贴心地送上点心和热茶。
我心脏又酸又涩,他上一世是不是也曾为我这样细致周到地安排过?
我捂着眼睛,忍了又忍,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13
祁铎进来的时候,正撞见我一边落泪一边吃点心。
我抬眼见他,一口点心噎在喉咙口,眼泪掉得更厉害。
他摈退左右,遥遥站在门口,匆匆道,「时间仓促,不得不先完婚。但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我会尽快放你自由的。」
「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也不等我反应,转身便走了。
我好不容易把点心咽下去,急忙开口叫住他,「祁铎,你等等!」
谁知这人溜得比兔子还快,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吗?
我本来哭得不能自已,这一刻又气得扶额。
上一世我那么晚才发现祁铎的情谊,跟他这性子多少也有一点关系。
我也不知道怎么每次遇上我的事,他就方寸大乱。
明明喜欢得要命,却总要对我一副避如蛇蝎的样子。
害我独守空房三年。
如今哭也哭过了,吃也吃饱了。
我站起来拍拍手,心道今夜我高低要把误会解开,把房给圆了。
我披上大氅,提着一盏灯,朝书房走去。
书房果然点着灯,窗棂上映出祁铎的侧影。
我上前敲门。
祁铎冷声问,「谁?」
一个称呼在我唇齿尖绕了一圈,最终还是没喊出来,「……是我。」
屋内忽然安静,半晌,传来祁铎有些慌乱的声音,「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春寒料峭,我大氅里只穿着中衣,冻得有些发抖。
「让我先进去行不行,外面好冷。」我哆嗦着问。
屋内传来一声叹息,房门打开,一只手将我拉进书房。
我还没来得看清,一根红绸便覆上了我的眼睛。
我伸手要摘,却被祁铎一把牵住。
「不许摘!书房要地,往后不许擅自来。」祁铎声音有些恼怒。
书房有什么机密,值得他这样凶我?
我低头闷声道,「你怎么这样凶?」
祁铎放了一个汤婆子在我手里,牵着我坐到榻上,放缓了声音,「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看不见他,只能冲着他声音的方向偏头过去,「我来同你解释,上元节的药,不是我下的。」
「我知道,令兄同我说过了。」
「你知道?那你……」为何还对我如此冷淡。
多半是太子或者沈君山又跟他说了什么。
上一世就是这样,成婚当天太子来祝贺,说了我许多好话,什么「霜霜看着任性,其实在亲近的人面前极其乖巧」,如今想来,句句都在明里暗里告诉他,我在祁铎面前冷淡,不过是没把他当成亲近的人。
我正准备开口问是不是太子又说了什么,祁铎却已经开口赶人,「还有其他事吗?」
「还有!」我急忙开口。
「嗯?」
「洞房花烛夜,你不回房,我只好来找你。」
「霜霜,你真的要同我圆房?」祁铎的声音更外冷静。
什么真的假的?
我猛地站起来,上前一步靠近祁铎,「什么意思?你打算对我始乱终弃?」
「霜霜,你真的想清楚了吗?」祁铎微微后仰,神情更加冷硬。
「我说我想清楚了你也不信,祁铎,你总是不信我,我只能证明给你看!」
不等他回话,我摸到他的腰带,一把扯开,一股冷冽的苦柏香气传来,
祁铎猛地抓住我的手,浑身绷紧,「孟含霜!我给你最后的机会,马上离开!」
「祁铎,」我单腿跪在榻上,俯身靠近他,「我真的不想同你再错过了。」
下一秒,祁铎一把将我按在榻上,单手扣住我两只手腕举过头顶,欺身上来。
攻守易势,充满侵略性的气息瞬间将我笼罩。
祁铎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喘息,「霜霜,我给过你机会的。」
「现在,你要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了。」
我后知后觉地感到危险,双手本能地挣扎了一下。
挣扎间缚住双眼的红绸掉落。
我终于看见了,书房的秘密。
书房里挂满了画,每一幅画里的人,都是我。
从七八岁到如今。
或摘花扑蝶,或骑马舞剑,或垂头沉思。
各种各样的神态,惟妙惟肖。
祁铎慌乱地伸手想要捂住我的眼睛。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缓缓放到唇边,在无数的「我」的见证下,吻了吻他的手指,「夫君,我很欢喜。」
祁铎颤抖地吻住我的唇,「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我回吻他,「我不走,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斗篷滑落,衣帛裂开,喘息声化作破碎的呜咽,被大雪掩埋。
14
我从前的闺中密友,洞房完三天下不了床。
当时我还笑话她,「怎么就累成这样!避火图我又不是没看过,你还是身子太弱了。早就叫你同我一起学射箭骑马,你偏不听。」
她红着脸点点我的额头,「你就纸上谈兵吧。」
如今我亲身躬行,终于知道了个中艰难。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连一个指头都抬不起来。
祁铎亲自帮我穿戴好,将我抱回了正房。
丫鬟小厮们一路围观,我害羞地拉起斗篷的帽子盖住脸。
祁铎胸腔震动,低笑道,「如今倒是知道害羞了?」
我嘴硬道,「倒也不是害羞,就是脸露在外面有点冷。」
说罢又迅速转移话题,「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
这个问题我好奇了许久。
祁铎将我放在椅子上,帮我脱掉斗篷,又斟了一杯热茶。
他好像特别热衷于亲自帮我做这些事。
我拉住他的手,「这些事让丫鬟们做就好了。」
祁铎顿了顿,道,「霜霜,关于你的每一件事,我都想亲力亲为。」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我戳戳他。
祁铎笑了笑,「霜霜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偏头想了想,「三年前,你第一次从行宫回来参加万寿节?」
「不是的,是十二年前,你到行宫来避暑。」祁铎缓缓开口,「那一日我去后厨偷点心吃,被发现后一阵毒打,是你路过救了我。」
我瞪大眼睛,「啊,你是那个小太监?!」
那时候我随皇后一起去行宫避暑,每天跟沈君山在行宫里疯玩。
我七八岁的时候特别喜欢看话本,总觉得自己是行侠仗义的女侠。
所以碰到那群人欺负小祁铎时,我立刻站出来「英雄救美」。
那是他穿得破破烂烂,我还以为是行宫里的小太监。
我觉得他可怜,给他送了好些衣服和吃食。
我见他识字,还送了他好些书。
后来我每年去行宫,都会去看看他,给他送点东西,有时还会同他聊聊天。
这样过了三四年,我十二岁那年,皇后忽然不去行宫了。
我自然也就没有再去过。
又过了三年,万寿节,皇上将三皇子接回了宫中。
我在万寿节的寿宴上,见到了他,却没有认出来,以为那便是初见。
后来回回宫宴上都能见着他,但我心思都在太子身上,自然没有在意过。
原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在那么长的时光里,祁铎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我。
难怪那次我落水,他最先反应过来,跳进湖中救人。
「霜霜会怕吗?」祁铎低声问。
「啊?怕什么?」我不解地望着他。
祁铎轻笑了一声,「没什么。」
「对了!」我终于想起我有天大的秘密要告诉祁铎,「太子并非皇上亲生的!」
15
我将所有能记起来的细节全都写出来,交给他。
「……虽然这是个梦,但梦境里的许多事情后来都一一验证了,所以你一定要信我,早日防范!」我生怕祁铎不信我,一再跟他强调。
祁铎眸光沉沉地望着我,「我自然信你。」
「不过也有一些细节也许会有小小的出入,比如我记得梦里太子第一次对你出手是在成亲后。」
「但现实中,太子第一次出手是上元节。」我皱眉思考,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为什么太子会忽然对你出手?」
祁铎挑了挑眉,「大概是因为我与沈君山的赌约。」
「你们那时到底为什么打赌?」
「他说我文不成武不就,配不上你。要与我比赛骑马,若他输了,就剃度出家,若我输了,便……主动退亲。」
「我赢了他,太子便注意到了我,或许是发现了我这些年一直在示弱。」
他那样沉得住气的一个人,被沈君山带人几番羞辱都不曾反抗。
却为了我提前暴露了自己。
「傻子,你干嘛跟他赌,不值得的。」我搂住他的腰,将头靠上去,淡淡的苦柏香气传来。
「值得的。」祁铎抚着我的发顶,「我怕若有一日传到你耳中,说我连应战都不敢,你会失望。」
16
成亲后,祁铎越来越忙,但我见他眉眼间暗藏着意气风发,应该是越来越受皇上重用。
而且我发现,三皇子府与国公府之间,竟然有一条密道。
祁铎夜里时常通过密道去国公府找兄长,不过他不肯告诉我入口在哪。
但无论他多忙,都一定会抽时间陪我。
只要他在府中,哪怕处理公务,也会拉着我一起。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我有时会梦到祁铎被万箭穿心那一日。
我时常哭着从梦里醒来,然后被枕边人抱入怀中,身体力行地告诉我他没事。
七月流火,我收到了沈君山的拜帖。
他要过生辰了,邀我一聚。
中午祁铎回来,我将此事告知了祁铎,「我上次同你说过,梦中沈君山后来与太子反目了,死得凄惨,若能将他策反,对他对我们都好。」
祁铎将我的鬓发拨到耳后,眼神缱绻,「霜霜,你不用考虑这些。」
「他与我的恩怨,沈家的势力,都与你无关。你唯一要考虑的,是你想不想去见他。」
「夫君,你真好。」我感动地抱抱他,「我与小沈自幼交好,他虽然应该受些惩罚,但罪不至死。」
祁铎垂着眼,没说什么,只是搂着我吻了许久,才放我出门。
我望着铜镜里红肿水润的双唇,一时间不知道祁铎是不是故意的。
走进沈府,看到一众旧友,我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好像自从跟祁铎成亲后,我就没有再单独出过门。
祁铎夜夜都折腾得很晚,导致我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起床不久他便下朝回来了。
我日日同他黏在一起,竟然大半年就过去了。
众人纷纷上前与我攀谈,几位公主甚至拉着我亲热地叫「三嫂」。
我从他们的态度里,隐隐猜到了如今朝堂的情况。
我之前听闻,二皇子前些日子已经被圈禁了起来,太子也被申斥了好几回。
我没想到祁铎这样短的时间,便在朝堂站稳了脚跟。
难怪兄长选他。
我一边想一边走,一抬头,便看见了沈君山。
上元节不欢而别,再见他竟然瘦了许多,且眉眼间笼着一股忧愁。
我俩谁也没先开口。
半晌,他递了一块松子糖给我,这是我同他小时候最爱吃的零嘴。
松子糖的香甜在嘴里化开,我决定打破僵局。
我将亲自挑的端砚往他怀里一放,硬邦邦地说,「往后你也收收心,好好念书,做点正经事。」
沈君山盯着我的唇看了半晌,忽然开口,「霜霜,他待你好吗?」
「自然是好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沈君山有些失魂落魄。
「什么?」
「你同三皇子……是什么时候开始两情相悦的。」沈君山最后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这就说来话长了。
我白了他一眼,「这种夫妻间的小事你也打听?」
「霜霜,他根本不像你想得那么好!」
「我带你去看。」说着他不由分说拉着我去了柴房。
柴房里关着一个老太监。
「你以为他从小就喜欢你?不,他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国公府小姐,他是蓄意接近你的!」
沈君山指着那个太监吼道,「你来说!」
17
那太监哆哆嗦嗦地开始讲述。
他是从前行宫里管厨房的太监,在他的叙述里,当年那场祁铎在行宫被欺凌的戏码,都是他自导自演的。
这场戏他不止在我面前演过,也在别人面前演过。
毕竟那时行宫里不止我一个世家千金,还有别的千金,甚至别的无子嗣的后妃。
但只有我一个人对他伸出了援手。
沈君山又扔给我一本手札,我一眼便认出那是祁铎的字迹。
手札的年限跨度应该很大,字迹从稚嫩到成熟。
里面桩桩件件,都是记录的我的喜恶。
衣食住行,审美口味,方方面面,事无巨细。
甚至连我与谁交好都写得仔细。
我还没缓过神来,沈君山又扔了一本东西给我。
这一本倒不是祁铎的笔迹,但其中记录的是我的起居注。
我越翻越心惊,这本起居注,详细记载了我每日何时起床,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连我用膳时哪个菜多动了几筷子都有记录。
「霜霜,祁铎他根本就是个疯子!你知道他这几个月,抄了多少家,杀了多少人吗?」
「你知道他如今供职刑部,搞出了多少种逼供的酷刑吗?」
「你知道吗?祁铎一直在监视你。」沈君山忽然绝望地勾了勾嘴角,「也许我刚刚在这里说的话,已经传进了祁说的耳中。」
仿佛是为了印证沈君山的话,柴房的门「哐当」一声被人破开,侍卫在门前排成两列。
祁铎双手负在身后,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18
祁铎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眼神却染了些阴鸷疯狂。
他停在我面前一丈处,冲我伸出手,轻声道,「霜霜,时间不早了,我来接你回家。」
他每次哄我都是这个语气,此刻更是格外温柔,温柔得让我有些害怕。
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祁铎立时变了脸色,他长臂一伸,揽住我的肩,将我禁锢在怀中。
沈君山欲上前,祁铎抬手便将人扇到了一边,两个侍卫迅速将他压在地上。
祁铎一脚踩在沈君山脸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君山,「手下败将,何以言勇。」
「来人,将沈府围了。一干人等,统统送去大理寺。」
说完,他紧紧揽着我离开了沈府。
祁铎神色冷冽,仿佛又变回了上辈子那个人。
他将我送上马车,直勾勾地盯着我威胁道:
「霜霜,你乖乖回府,别耍花样。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沉默不语,放下帘子,阻住了他的视线。
我忽然想起,成亲的第二天,他问我怕不怕,原来是应在这里。
一想到他一直派人监视我,还搞出一本起居注,我就觉得头皮发麻。
我觉得我需要回一趟国公府,冷静一下。
「送我去国公府。」我对车夫道,
「主子,殿下说送您回皇子府。」车夫恭敬地答道。
我这个人,天生反骨,他不让我回去,我偏要回去,府中不是有条密道吗?
我从密道出来,竟然是我在国公府院子的柴房。
也不知道兄长是怎么同意他修这条密道的。
我忽然想起,我还待字闺中时,那些偶尔在空气里出现的苦柏香气。
他……一直在暗处看着我。
我忽然有一种,被猎人盯上的惊悚感。
但我知道这个猎人不会害我,甚至会拼命保护我。
一种诡异的安心感又涌上心头。
我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袖子,决定先找个地方冷静两天。
家中无人,我自然不会留在国公府等着他来接我回去。
我换了身衣服,从院子翻墙出去,在街上雇了辆车,打算去京郊别院小住一番。
可惜出师未捷,行至半路,便被太子的人拦了下来。
19
我被太子绑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后悔。
一定是日子太安逸,差点忘了太子这条毒蛇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
我应该乖乖留在家里,至少给祁铎一个解释的机会。
仔细想想,我听见那太监的话时,其实并不太生气。
祁铎能凭一己之力走到如今,自然不会是一个光风霁月的好人。
但就算这段感情开始得不纯粹,后来他确实也为我丢了一条命。
那本手札上记录的喜好,有一些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却观察入微,然后每每以我喜欢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
他如此隐藏自己,卑微讨好,我实在很难为此去苛责他。
唯一让我介怀的是那些起居注,我们明明大部分时间已经在一起了,他为何还要人记录我的起居?
但无论如何,以上这些最多是他骗了我,并没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如今我落入太子手里,才是要命的事。
上一世,我是与祁铎成亲三年后,被太子骗入别院,祁铎来救我,被万箭穿心而亡。
这一世,难保不会因为我的重生,导致这场围剿提前。
毕竟,之前已经有过先例了。
噩梦中的情境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一想到可能失去祁铎,我的心口又泛起细密的疼痛。
马车停了下来,有人将我带进了一间暗室。
太子的声音响起来,「多亏了小沈,如今要见霜霜一面,可真不容易。」
我瞬间将所有的事情串了起来。
沈君山没那么聪明,不会想到去行宫找线索。
那个太监,那些手札,应该都是太子给他的。
太子应该是有致命的把柄被祁铎抓住了——多半是关于他身世的秘密。
所以他狗急跳墙,要抓我威胁祁铎。
可惜祁铎将我保护得太好,太子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于是借着沈君山生辰,将我约出去。
他知道沈府肯定被严密监视着,在沈府肯定带不走我,于是让沈君山离间我和祁铎。
太子很熟悉我的性格,他知道我骤然了解真相后。
定然会主动先离开三皇子府,这就是他的机会。
重生一世,兜兜转转,我竟然又成了太子手中,刺向祁铎的剑。
20
我心念转得飞快,立刻便落下泪来,「太子哥哥,我后悔了嫁给他了。祁铎,他就是个疯子!」
「你不知道,他竟然一直在监视我!」
我抽抽噎噎将今日在沈府的见闻,添油加醋地讲给他听,将我的厌恶表达得淋漓尽致。
「太子哥哥你快送我回国公府,我要让父兄出面求皇上,同他和离!」
太子面带笑意听完,抬手帮我拭去眼泪,温声道,「自然是要送霜霜回去的,只是在此之前,要用霜霜同他换点东西。」
我不解地望向太子,「我能换什么东西?」
太子笑道,「能换他的命。」
「什……什么?太子哥哥别说笑了,他不过是利用我,怎么可能会为了我送命。」
「是么?霜霜倒不用急着妄自菲薄。」太子拍拍手,暗室的一面墙忽然升了起来,明亮的光线忽然涌入,我抬手挡了挡眼睛。
「霜霜,你瞧。」太子抬了抬下巴。
我顺势望出去,暗室外竟然是个小院子,而祁铎正站在院子中央。
21
我心头一紧,他什么时候来的?他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旁边的侍卫忽然长剑出鞘,抵在了我的颈间。
太子好整以暇地斟了一杯茶,「三弟孤身赴会,当真是好胆色。」
祁铎并不看我,只冷声道,「皇兄要如何才肯放人?」
太子以手支颐,姿态闲适,「那你先跪下求孤。」
祁铎跪得十分干脆。
「果然是贱种,说跪就跪。」太子冷笑了一声,忽然砸了茶杯。
「可你这样一个贱种,父皇竟然如此看重你!凭什么?!」
祁铎背脊挺得笔直,并不理会,只问他,「皇兄还有什么条件?」
太子看了我一眼,很快平复了情绪,「三弟,你将手里的东西交出来,孤便放了她。」
「可以,东西就在我身上,你先放人。」
太子挑眉,大概没想到祁铎会将关于他身世的证据带在身上。
「三弟果然是色令智昏,关心则乱。你没想过,既然东西在你身上,孤可以直接杀了你们俩吗?」
「皇兄不过是要关于你身世的证据,既然东西到手,杀了霜霜对于你来说并没有好处。」祁铎神色镇定,「至于我,反正无论如何皇兄都是要杀我的。」
「好,好,好,」太子抚掌大笑,「想不到我们家还养出了个不怕死的情种。」
「孤改变主意了,孤不仅要杀你,孤还要将这个混淆龙脉的罪名安在你头上。」
「三皇子身世被孤撞破,欲杀孤,孤将他射杀于这个别院中。三弟,你觉得这个结局如何?」
说罢太子抬抬手,四周围墙上忽然出现许多弓箭手。
眼前的一切与前世的情景开始重叠。
巨大的恐惧攥住了我的心脏。
「不要!」我起身欲走,长剑立刻割破了我颈间的肌肤,鲜血顺着剑间流了下来。
22
祁铎和太子同时喊,「别动!」
我瞬间明白,不到万不得已,太子并不想杀我。
杀了我,就等于同国公府为敌。
我转头看向太子,「太子殿下,你若执意要杀他,霜霜马上自刎,凭他的功夫,若不必顾忌我,必定能逃出生天,届时你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霜霜,你威胁我?」太子眸中怒意升腾,「你刚才不是要同他和离,如今杀了他,不是正好一了百了?」
「父皇也这样,你也这样,孤到底哪一点比不上这个贱种?!」
「好啊,你非要与他做一对苦命鸳鸯,孤成全你。」说完,他粗暴地将我扯起来,往院子里一扔。
祁铎立刻起身将我接住。
我真真切切地抱住了眼前人,心中才稍微有了点踏实感。
既然上苍要我重来一世,定不是要我重蹈覆辙。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我心中焦急,大脑飞速转动,祁铎却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低头定定地望着我,低声问,「既然要同我和离,如今又来送命做什么?」
他果然听见了。
不过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计较这个。
算了,上辈子死前我俩都还在互相误会,这辈子好歹先把话说清楚。
「你一开始就在?你都听见了?」
祁铎眼神凉凉地觑着我,并不搭话。
我只能自顾自解释,「谁要同你和离了,都是诓他的。」
「你不想与我和离?」祁铎神色古怪,好像有些不敢相信。
我抬头望着他,「我说过的,会一直陪着你的。」
「呵——」祁铎轻笑了一声,「霜霜,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沈君山没说错,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祁铎垂着眼,神色晦暗不明,炙热的手掌忽然贴在我的后颈,带着粗茧的大拇指轻轻抚上我颈间的伤口。
「嘶——」我吸了一口气,本能地想偏头避开他的手,却被祁铎牢牢定住。
「我前半生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阴暗的泥沼里,第一眼见你,便想拉你沉入泥沼,与我共沉沦。」
「我在无人知晓的暗处,观察你,费尽心机装成你喜欢的样子,接近你。」
「我为了娶你,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我想让你为我心疼,想让你为我落泪。」
「你来陪我赴死,我其实高兴得浑身战栗。」
「我嫉妒每一个分走你注意力的人,我想独占你,想将你藏起来。」
「我一面装出温文尔雅的样子,一面又嫉妒你爱上的是我的面具。」
「我惴惴不安怕你发现我的样子,又总是忍不住想让你看看我的样子。」
「现在你看到了,真正的我,卑劣,贪婪,扭曲,嫉妒成性。」
「霜霜,」祁铎松开我,将沾了血的手指放进嘴里尝了尝,神色愈发癫狂,「你确定还要陪着我这样一个疯子去死吗?」
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半晌才眨了眨眼睛,「那你会伤害我吗?」
「伤你之前,我大概会先杀了自己。」
我继续问,「你会伤害我的家人吗?」
「只要他们不伤害你,我就不会对他们下手。」
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吗?」
祁铎牵起我的手放在胸前,低笑一声,「挖出来给霜霜看一眼,好不好?」
我瞧着那神情,好像真的在考虑把心剖出来一般。
「祁铎。」我开口唤了他一声。
他看了我一眼,疯狂的目光里藏着慌乱和惶恐。
下一刻,他垂眼收敛住所有情绪。
他在等待我的审判。
23
刚才被绑来的路上,其实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卑劣,贪婪,扭曲,嫉妒成性。但他爱我。
爱到上一世克制了一辈子,最后还要以命护我。
爱到即使误会我要害他,也舍不得伤我一分。
爱到掩藏本性,为了我放弃自己的原本模样。
爱到连我这样迟钝的人,也能被他的爱意灼伤。
而且,不知道为何,他现在这副样子,竟然让我血液有些躁动。
「祁铎,我发现相比起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你现在的样子更让我心动。」
「怎么办,好像更喜欢你了。」
「喜欢到就算今天同你一起死在这里,也觉得圆满。」
祁铎猛地抬眼,死死盯住我,眼神像是要将我吞吃入腹一般。
「真是感人啊!」太子阴阳怪气地开口,「死到临头还要谈情说爱,实在让孤很不痛快。」
「三弟,你看这样好不好,等你死后,孤会大发慈悲,纳霜霜做我的良娣,亲自替你照顾她。」
24
「皇兄,我今日心情好,不想见血,先暂且留你一命。」话音刚落,祁铎抱着我急速后退几丈,退至围墙边。
太子高喊,「放箭。」
万箭齐发,却不是对准祁铎。
箭矢在太子一丈处竖直插入土中,排成了一条弧线。
似在警告太子,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被万箭穿心。
太子大惊,这才发现,除了他近身的侍卫,周围早就换成了祁铎的人。
「奉皇上密旨,将太子祁宴押入大理寺。」
太子颓然瘫坐在地上,侍卫们纷纷上前。
「你怎么知道提前让人在这里埋伏?」我问祁铎。
祁铎似有些不想回答,我连问两遍,他才道,「沈君山说的。」
「如果查下来小沈罪不至死,你留他一条命吧。」
「知道了。」祁铎万分不情愿道。
我这一天之中,生死之间几番大起大落,全靠一口气吊着。
如今危机解除,我一时腿软得差点站不住。
祁铎眼疾手快,将我打横抱起来,上了马车。
车帘刚刚落下,祁铎的唇就覆了上来。
汹涌的,横冲直撞的,不顾一切的吻。
我有些晕晕乎乎地想,我刚刚果然没看错,他就是想将我吞吃入腹。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
我好不容易将他推开,不一会儿祁铎又吻了过来。
这一次是和风细雨,缠绵辗转。
我被亲得恍恍惚惚时,祁铎忽然问我,「霜霜,那真的只是你的梦吗?」
我一个激灵,对上他洞悉一切的双眼。
很快我决定将重生之事和盘托出。
「所以上一世,你在最后一刻爱上了我,并且至今心怀愧疚。」
我犹豫地点点头,复又紧紧抱住他。
上一世祁铎应该也是胜券在握,如果不救我,他一定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但是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一切,并且甘心付出了性命。
察觉到我低落的情绪,祁铎轻轻抚着我的后背,「霜霜,你不必如此。」
「上一世的我救你,只是因为权衡利弊过后,觉得你比江山更好一点罢了。」
「虽然他为你而死,却也让你记了一辈子,很划算了。」
「别再困在过去的事了。」
我越听越觉得这话有些古怪,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该不会是……连上一世的自己也嫉妒吧?」
「是又如何?」祁铎低头捧住我的脸,眸光炙热,呼吸纠缠,「我想要你的眼里,只能看得见我。」
我轻声笑了笑,再次吻了上去,「我心似君心,定不负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