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血染印章,印下和离书,我雇一辆马车天亮便踏上路(完)
发布时间:2025-09-09 14:35 浏览量:4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父死母亡那日,我曾在夫君沈岩书房前跪了一夜。
我求他帮我一次,他紧闭房门,避我如蛇蝎。
父亲自戕,父母自缢,腹中骨肉化作一滩血水,我堕于噩梦,不得解脱。
他却转头娶了娇妾,青丝一枕温柔乡,新人一笑,旧人成了鱼目。
少年时筑的梦终是醒了,一纸和离书,此后锦书休寄,各自天涯。
只是他又要跪在我面前,语调哽咽,求我回头。
可雨落不上天,覆水再难收。
1
我多吃了两碗乳娘做的甜汤,在后花园里闲逛消食。撞见夫君沈岩和柳夫人陪着他们的女儿玩闹。
粉雕玉琢的娃娃被沈岩抱在膝头,手指一戳就笑,柳夫人眉眼弯弯,安静又温婉。
夫君奉旨镇压匪患离家已有一年,前日才回来,这几日大抵是很忙,我未曾见过他。
如今一看,清瘦了些,皮肤也黑了。
只是唇角的笑意在看见我的一瞬间消散。
我走上前去福了福,唤了声夫君。
他没有应。
柳夫人的步摇得意地晃。
他向来小气,该是恼我打扰,便也不等他应,识趣地走了。
路上乳娘忿忿不平,“如今见到夫人连腰也不弯一弯,越发张狂了。”
可府中上下都知晓,柳夫人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因为沈岩。
他戍边时遇见的姑娘,善良美丽,对他一见倾心,而他偏又多情,便带回来做了姨娘。
柳姨娘刚进府的头一年就有了孕。
那日,雨落芭蕉,噼啪作响,府里烛火鼎盛。
乳娘在身旁双手合十祈祷,千万是个小姐。
廊前的稳婆奔去向老夫人报喜,将我撞得踉跄。
我走进屋内,沈岩的脸上,浮着初为人父的喜悦,他握着柳姨娘的手,心疼地抚她的鬓发。
那一刻,我知道,那个少年郎终究离我而去了。
乳娘推了我一把,我只好上前说句宽慰的话,“柳絮,你好好歇息。”
又看了眼沈岩怀里的小娃娃,“夫君,长得很像你。”
沈岩转头看我,欲言又止。
柳姨娘突然哭起来。
稳婆急了:“姨娘,不能哭啊,伤身子。”
沈岩的脸笼在光影里,“絮儿说,不想她的孩子做庶女,母亲本说养在你名下,可母女连心,她实在舍不得。”
柳姨娘啜泣的声音低了。
“我想抬她做平妻。”
外面的雨停了,屋内鸦雀无声。
乳娘的步子乱了,我的心掉进黑漆漆的洞里,从此不见天明。
我轻轻笑了笑,忍住眼底的湿气说:“夫君宽厚。”
2
柳姨娘成了柳夫人。
家中失势,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而且我滑了一胎,大夫说很难再怀上。
乳娘常常安慰我:“只要夫人好好调养,定能生个小公子。”
潇潇暮雨打湿了窗牖,桌案上的医书好似也染了潮意。
伴随着雷声,白雨跳珠惹人心烦。
我本想点灯,却望着雨出了神。
父亲一生两袖清风,却被弹劾结党营私。
也是这样的雨天。
我跪在沈岩书房前,恳求他上奏帮父亲一次。
屋外的秋雨将我浇透,我看着屋内的烛火,像是最后的希望,可他始终不愿见我。
我跪了一天一夜,乳娘在我身旁哭。
直到家里传来消息,父亲在大殿上自戕,以死明志,母亲在家中自缢,一起去了。
我的身下流出触目惊心的血,乳娘的哭喊声变得缥缈,意识模糊前,书房的门终于开了。
清醒时,沈岩抱着我,他的眉眼与从前并无二致,但我却好像第一次认识他。
“你父亲太过耿直,几次三番直谏让圣上下不来台,圣上只想逼他告老还乡,没想到姜大人脾性这样烈。
“你不要怪我,圣意难违,我上奏也是徒劳,反倒给卫国公府惹上麻烦。”
他拭去我眼角的眼泪说:“阿芙,孩子我们还会有的。”
他的胸膛似从前般温热,可我的心却冰凉。
我们年少相识。
春日宴上,我靠在母亲怀里吃酥饼,他穿着戎装经过,将蹴鞠头名得来的绣球丢进我怀里,我正要恼,抬头却被少年俊秀的眉眼晃了心神,他笑得开怀:“姜若芙!我名叫沈岩,往后要记得我!”
我羞红了脸,母亲把我揽进怀里,周围的女眷用团扇掩着笑意,跟母亲攀谈:“姜大人怕是要跟卫国公结亲家喽。”
我贪玩偷跑出门,被市集上的登徒子堵在巷子里,我怕被我爹知道,便扯谎道:“我......我是卫国公府的丫鬟,你们快让开!否则......否则我家公子来了就取你们狗命!”
他们看出我的色厉内荏,不依不饶地纠缠,沈岩从巷子高处一跃而下,还未动手便把人吓跑了。
他转身问我,“你是我们府上的丫鬟?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别开眼,以为他不认得我,“公子贵人多忘事吧,我先回去了!”
他抬腿抵着墙,拦住我的去路,轻笑:“姜若芙,你骗我。”
后来,父亲看中了他的门生郑奚,要将我嫁给他。郑奚清风霁月,父亲看中的人,人品不会有错,可我不知为何有些不情愿。那时坊间都传,圣上要将景和公主嫁给卫国公独子沈岩,我赌了气,告病没去卫国公府的流水宴。
月朗星稀,暮色沉沉里,有风叩响了窗牖,我起身要去关紧,就撞进那双眸色乌黑的眼睛里。
我吓了一跳,他抬手捂住我的唇,问我,“你当真要嫁郑奚?”
我瞪他:“跟你有关系吗?”
他看了我半晌,眼里闪着光,“春日宴上,一见倾心。姜若芙,嫁我?你敢不敢。”
我怔怔的说:“你不是要娶景和?”
他将一支簪子放在我手心,郑重其事道:“你等着我。”
传言他被卫国公吊起来打了两天,圣上再跟卫国公提起那桩婚事时,卫国公不置可否,但提出让沈岩去边关锤炼。
两年后,景和公主嫁了人。
沈岩回到上京,卫国公亲自到姜府提亲。
那日父亲把我叫进书房,第一次同我说起朝堂,“卫国公府手握重兵,被圣上忌惮,往后的日子必定如履薄冰,阿芙,你真要选他?”
我捏紧那根簪子说:“他为我去了边关两年,我既然等了,心就不会变。”
3
午后甜汤吃多了,晚膳都没吃。
雨落个不停,我早早换了寝衣,乳娘替我梳头。
我撑着下巴翻医书,握住那只替我梳头的手,指尖按住他的脉搏,笑着说:“从容和缓、柔和有力,乳娘今日必定没发脾气。”
我将那只手贴上脸颊轻轻蹭,“乳娘,今天小衣系得紧了,勒得我透不过气,你解开系松些。”
我靠着那手眯着眼昏昏欲睡。
乳娘的另一只手扯松腰带,伸手进去解开我的小衣。
有薄薄的茧擦过我的皮肤。
我蓦地睁开眼,困意都散了。
铜镜里映照出沈岩的脸,哪里有乳娘的影子。
我低头拢起衣襟问:“夫君怎么来了?”
沈岩抿着唇不说话,弯腰揽住我的膝弯将我抱起,我手忙脚乱地抱住他的脖子,又去挡散开的衣襟。
他似乎被逗笑,“还躲什么?”
他吹熄了烛火。
吻落在我的颈窝里,我却没有了从前的意乱情迷,我总会克制不住地想,他也是这样对柳夫人的,在昏暗的床帷里肌肤相亲,可能也说些一生一世之类的情话。
从前的沈岩早就走远了,现在的他,爱可以分成好几份,心里装着其他人,只有我留在原地,守着回忆自欺欺人罢了。
卫国公战死,他袭了爵,肩上扛起了沉甸甸的家族荣耀,他早就不再是那个,为了我违背圣心的少年。
他小心翼翼地猜度圣意,步步为营地拉拢朝臣,拥有了盘根错节的权势。
而我和他之间,自我父母双死,兄长被贬之后,就如碎掉的铜镜,再难复原。
虽然依旧睡在一张床塌上,却再也没有什么话讲,从前的亲密无间变成刻意的相敬如宾。
我不知如何恨他,明哲保身并没有错,只是他的冷漠让我感到陌生。
过了一年,他戍边归来,带回了柳絮。柳絮很快有孕,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他很欢喜,抬了柳絮做平妻。
我看到他抱着女儿喜笑颜开的样子,才惊觉父亲说的如履薄冰,是什么意思。
圣心难测,臣子如履薄冰,而男子的爱也如此,瞬息万变的真心,撑不起一个女子的一生。
从前的姜若芙小气又贪心,眼中揉不了沙子,如今也学会跟另一个女人分享丈夫。
接受沈岩看柳絮时眉眼间的温柔,接受他对女儿幼雪视若珍宝,接受他的冷漠,接受他的若即若离。
我也曾被嫉妒吞噬,让有孕的柳絮跪在庭院里,她恭顺地不敢多言,沈岩却匆匆赶回来,脱了外袍裹住她,眼中神色是我未见过的冷,他说:“姜若芙,她怀了我的孩子。”
我枯坐了一夜,露水湿了我的衣襟,我趴在乳娘怀里落泪,“乳娘,那日我跪着求他,也怀了他的孩子,可他连门都不曾开。
“原来我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我笑出了泪,“这日子,可真难熬啊。”
沈岩在我胸前咬了一口,我的思绪回笼。
他的声音暗哑,跟我耳鬓厮磨,“阿芙,你在想什么?”
他吻去我的眼泪轻声说:“哭什么?比从前还娇气。
“阿芙,我们生个孩子吧。女儿像你,儿子也像你。好不好?”
雨势变大,像泼在屋檐上,惊雷阵阵。
我被吓得发抖,皱着眉不肯睁开眼睛。
我最怕打雷的雨天,我的至亲,都死在这样的天气,父亲,母亲,还有腹中的孩子,惊雷轰鸣,我的脑海就会浮现父亲母亲躺在棺柩里灰白的脸,还有绵延不绝淌在雨水里殷红的血。
沈岩抱住我温柔地说:“阿芙,我在。”
我循着本能靠过去。
突然门被叩响,柳夫人的丫鬟在门外说:“公子,幼雪小姐哭得厉害闹着要找父亲,怎么也不肯睡,奴才实在没法子才来找您。”
他推开我,我心下了然。
今日的雷骇人,轰隆隆的不停。我翻过身,蜷缩起身体。
他跟过来,与我商量:“阿芙,我去看看就回来陪你。”
我睁开眼,突然想任性一次,我拉住他的臂膀,“你别走。
“陪陪我吧,我害怕。”
他抽出他的衣角,片刻也没有迟疑,“先让乳娘进来陪你。”
他走了便没再回来,柳夫人的丫鬟来通传,说公子在柳夫人房里睡下了。
我像是早就料到,埋在乳娘怀里淡淡应了。
乳娘躺在我身边翻来覆去睡不着,哭着骂沈岩,“早知道是这么个冷血无情的负心人!再好也不嫁他!他只知卫国公府荣耀满门,老爷蒙冤唯恐避之不及,可那是小姐至亲,他何曾想过小姐是何心情!
“小姐失了孩子,隔一年姓柳的便进了门,我家阿芙这般好,白白被他欺负!”
雨停了,雷也低了。
我嗑上眼,心中前所未有的困倦。
我问乳娘,“你可知,为何他的女儿叫幼雪。”
乳娘撇撇嘴,知道这做什么。
我叹了口气,“因为啊,柳絮飘散的时候,像落雪。”
变了心的人,是回不来的。
沈岩,我突然,不想在原地等你了。
4
景和公主的踏青宴。
她嫁了兵部尚书之子,如今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她站在我身边,浅笑盈盈,话却说得直白:“看到你如今这样,我心中虽然十分畅快,但也觉得你甚是可怜。
“年少情意抵什么用?向来多变的,便是男子的心,想开点吧。”
庭院里的穿堂风将我的心吹乱,闷闷地痛。我的目光瞧着远处带着女儿嬉闹的柳夫人,并不回话。
景和弯腰笑出声:“姜若芙,从前你连太子妃都当得,如今竟变成这副模样,被一个姬妾欺压到头上。”
她走出两步又回头,用团扇遮住阳光,“年少时我爱慕沈岩,恨你抢我的姻缘,处处跟你作对,我虽是公主可你动手时从不手软,当初最讨厌那般张扬的姜若芙,如今倒有些怀念那样的你。
“同窗一场,我问你,从前潇洒肆意的姜若芙,难道真的已经被困死在卫国公府的后宅吗?”
许是穿堂风太烈,我病了一场,昏睡了好几天。
我梦见父亲握着我的手,教我习字,母亲坐在一旁绣手帕,乳娘端了桃酥进来。
父亲说我的字写得歪歪扭扭,不准我吃。
我吐吐舌头埋进母亲怀里撒娇,乳娘偷偷把桃酥塞进我嘴里。
光阴飞逝,那夜是我和沈岩的洞房花烛。他不肯放人进来,只能亲自帮我拆簪环,勾到我的发,疼得我掉眼泪,我气得拿梳子砸他。
他躲也不躲,直愣愣地盯着我的脸看,滚到床塌上又把衣带打了死结,他按着我满头大汗地解,我被床上的花生红枣硌得生疼,踢开他要躲。他急了就亲上来,带着点委屈说:“姜若芙,你老实点,好不好。”
记忆流转,又是那个雨夜,那扇门紧闭着,我怎么也打不开。
我怀里抱着个很小的婴孩,接着化成一滩血水从指缝间流走。
门猛得从里面开了,沈岩抱着他跟柳絮的孩子,目光森冷地看我。
母亲拉着我的手,父亲跪坐在我身边,灰白着脸问我,“阿芙,还要执迷不悟吗?”
从前我总觉得不甘心,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心如刀绞,为何这般轻易的辜负我?
心绪磋磨,无法解脱。
其实我跟沈岩,早就走散了。
那个漫长的雨夜,困住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我醒来的时候,乳娘跪坐在脚踏上守着我,眼下乌青,很憔悴。
她瘦了一大圈,该是吓坏了。
她紧紧抱住我,像是失而复得,“你被梦魇住了,整日整日说梦话。”
我抱着乳娘说:“别怕,以后阿芙不会离开你。”
晚间,沈岩来了,还有柳夫人。
他想拉我的手,我躲开了。
柳夫人的簪子式样很新奇,很像我的那支,我笑着问她,“夫君做的?”
她羞涩地低下头。
沈岩接住话:“她喜欢这个式样,我得空,便给她们母女都做了。”
我点点头,“夫君体贴。”
他靠过来抚摸我的脸颊,像是讨好,“改日再给你做个其他的。”
柳夫人垂着眼唤他:“公子,幼雪刚刚闹着要找你,可要去看看?”
沈岩皱了眉,打发她走,“今日不去了,你回去吧。”
人都走了,屋里很静,乳娘熏了安神的香。
我像少年时那样逗他说:“你摊开掌心,闭上眼,我给你个东西。”
他轻轻笑,照着做了。
我将从前他送我的簪子放进他的手心,长舒一口气,“睁眼吧。”
他的脸色变了,“你这是何意?”
我说:“从前你送我的簪子,还你。”
他以为我在闹脾气,“不就是给她做了个簪子,你如今的气性怎么变得这样大。”
我闻言笑出声:“你原来已经不记得了,姜若芙可是最刁蛮的姑娘。
“沈岩,到底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
“又或许,我们都变了。
“案上有笔墨,你写一封和离书,我们就此别过罢。”
5
沈岩沉默了许久才说:“姜若芙,离了卫国公府,你又能去哪里?
“姜府败落,你兄长被贬肃州前,连宅子都卖了。”
我翻过身,不想看他,“哪里都好,嫁你时爹娘给了份丰厚的嫁妆,够我跟乳娘过了。
“就不劳你费心了。
“咱们呢,山高路远,别再见了。”
我话未说完,他摔门而去。
两日后我病愈,跟乳娘收拾东西。
乳娘犹犹豫豫问我,“小姐,咱们是真的走?”
我笑着说:“阿芙何时骗过你。”
沈岩披着夜色来,带着酒气。乳娘退出去,我给他倒了杯茶。
他扣住我的手,声音很低,“姜若芙,和离你想都不要想。
“我不会让你走的。”
他抱住我的腰不肯松。
“为什么呢?”我问。
“因为我心里有你。”他答。
今天的天色不好,风卷着落叶,怕又要下大雨。
“你的心里可不止我,还有柳絮,还有幼雪,说不定以后还有其他人。”我说:“从前说好的,心里只能放我一个人,可你放了这么多,你从没问过我,有没有伤心。”
“我......我一开始,只是觉得柳絮可怜,有次醉了酒......她清清白白地跟了我,我不能不管她。”
我低下头,望进他的眼睛里,“你对她动心了,沈岩。”
“我没有……我”
我打断他的话,“我记得有一回,你也是这样醉了酒抱着我,唤我柳絮。”
我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地复述:“你说,柳絮,姜若芙怎么就不能像你一样温柔体贴,让笑便会笑呢。
“沈岩,扪心自问,你对她,仅仅是责任吗。”
他蓦然推开我,像是清醒了。
“不要辜负这个,又辜负那个。”我坐下来撑着头,“往后好好对柳絮和幼雪,也不要留住我,磋磨我。
“和离书我拟了,你落个印吧。”
他红着眼,唇边有苦涩的笑意,“阿芙,我们这么多年的情意,你真能舍得下吗?
“结发夫妻,旁人不都是这样过的?
“这些年都这样过来了,怎么你姜若芙就不行?”
我看着他,心中并无波澜,好似委屈与心酸都在这些年耗尽了。
“我只是发现,你不值得我在这后宅磋磨,守着一个男子多变的心,好无趣。
“往后我想好好过我自己的日子。”
他看着我,面色疲倦,“我知道,你在怪我。”
他叩上被风吹响的窗棂回头,“柳絮说,可以将幼雪养在你名下,她依旧做妾。
“阿芙,你别闹了好不好。”
带着怨气的求和,更像怜悯。
我终于失了耐心,抽出矮几上的剑,这把剑是他送的,也是他教我拿的。
我的剑锋抵住他的胸口,他的脸色微变。
“沈岩,你未免太小瞧我了,推推让让的东西,我还不屑要。
“要我委曲求全,如今的你也不配。
“我把话说得明白一点,姜氏没落,除了圣意难违,难道不是你的手笔吗?
“父亲门生遍布朝堂,而你手握兵权,圣上忌惮,你指使言官弹劾我父亲,便是你为守兵权上表忠心的投名状罢!”
他面上透出震惊,往前一步想靠近我,我手上的剑却分毫未退,剑刃割破了他的衣衫,他的语调变得仓皇失措,“阿芙,你知道了。
“你听我说,我也是无可奈何,圣上屡屡发难,姜氏和卫国公府,必须有一方要失势,可我父亲拼死得来的兵权,我怎可拱手相让。
“只想让你父亲辞官养老而已,结党营私只不过是个由头,搜不出罪证,大理寺定不了罪。
“哪里知道他性格刚烈,在殿上以死明志。
“阿芙,我没想到会这样!”
我的手发抖,眼中赤红,将剑刺进他的胸膛几寸,“沈岩,其实我是诓你的。你忘了,我从前最爱诓骗你。”
他徒手握住剑,血从指逢里滴下来。
我的声音都在抖,“只是没想到,你真会做到这个地步。”
6
沈岩的印章混着他的血,印在了和离书上。
我让乳娘连夜雇了马车,天蒙蒙亮便动身了。
车夫问我去哪儿。
“往南走吧,去看看乳娘的故乡。”
马车走得不快,天还未大亮,出城门的时候,飘动的窗帷里,朦朦胧胧透出个骑着马的虚影。
车夫说:“今天怕是又要落雨。”
我撩开窗帷,果然是阴沉沉的天幕。
不似从前那般满心的烦闷与疼痛。
我的心变得松快。
业火未消,尘缘相误,走出那个围困我的雨夜,从此不再惧怕潮湿的阴雨连绵。
往后艳阳高照也罢,大雨倾盆也好,天高云阔,就做回那个肆意洒脱的姜若芙吧。
走出一段路,突然有马蹄声,马车接着停了。
沈岩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我不做,你以为你父亲便能安然无恙吗!他光芒太盛,圣上早对姜氏动了心思,到那时,就不是逼他告老还乡那么简单了。
“阿芙,你该是懂我的。”
我没有回话。
“我会把柳絮和幼雪都送走,以后会好好补偿你,我舍不下你,阿芙,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乳娘扯我的袖子,眼神闪烁。
我侧身说:“乳娘,如履薄冰哪有自由自在好,错了一次,就别错第二次了。”
马车缓缓向前,他的声音夹杂着痛楚,在静谧的道路上回响。
“阿芙,原谅我这次。
“姜若芙!”
我和乳娘在青州置了小宅子。
乳娘在院子里种了好多菜,还辟了块地,侍弄着几株芙蓉花。
日子过得倒是安稳。
兄长书信来的那日,隔壁那户门上的锁被取下了,挂上了灯笼,该是被人买下了。
书信上说,圣上召他回京赴任,这几日路过会来看我。
我很高兴,跟乳娘出门采买。
市集上新奇的玩意实在多,我跟乳娘归家的时候天色都晚了。
路过隔壁门前,碰到一人,他慌忙背过身,还是被乳娘抓个正着,是沈岩的侍卫。
他摸着鼻子叫我夫人。
我没理会拉着乳娘走了。
沈岩知道我在哪并不奇怪,可我觉得不适与难堪。
他是不是以为,我只是闹脾气出走,总有一天会熬不住,乖乖回去。
他太小看我,也太高看自己。
两日后,兄长来了。
相顾无言,我抱着他哭得像孩童时那般,垂着头不停说:“哥哥,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他笑着擦我的眼泪,“阿芙受苦了。”
兄长问我,要不要跟他回京,我想了想,还是舍不得院中的菜和芙蓉,摇了摇头。
有日我独自归家,碰到个醉鬼跟着我,我往家里的方向跑,却踢到石头跌了一跤。
他追过来扣住我的肩膀,我从袖中拿匕首正要反抗。
沈岩突然出现,抬腿踢倒了那醉鬼,一把拎起我。
我转身便走,他远远跟在我身后,并不搭话。
临到家,我回头望着他说:“沈岩,你知不知道,你很可笑。”
他的影子隐在夜色里,月光昏暗,看不清表情,“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你弹劾我父亲的时候怎么不担心我?现在故作情深又给谁看。
“从前的事情,我再也不想提,你和我就走到这里,到此为止。
“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派人呆在我周围。”
他往前一步要说些什么。
我掏出袖中的匕首,拔出刀刃。
他止了步,眼眸泛红,“阿芙,我们竟走到了这种境地吗?”
乳娘迎出来,我用力关上门。
沈岩没再出现。
今朝晴空万里,我正在院里浇水,有人敲门。
郑奚模样丝毫未变,穿着玄色的衣衫站在门口,负手站着冲我笑:“姜若芙,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7
郑奚家中世代从医,年少时我曾问他,怎么不接过他父亲的衣钵,做个太医。
反倒跟着我父亲,念晦涩的书,辩家国大事的理。
他拿书拍我的头,“姜若芙,你可真是个傻瓜。”
我父亲迂腐又固执,他总是被训斥。
但他是我父亲最得意的门生。
只是后来,我守着那支簪子一心一意等着沈岩,他就很少出现,只在我成婚时备了贺礼。
赶巧的是,他到青州做了知府,知道我爱读医书,他便常来给我送书。
我们会如少年时那般,对坐一下午,各翻各的书。
有时我会指着医书让他解惑,他从善如流地答。
乳娘种的芙蓉花开了,香飘远近。
我同他玩笑:“郑大人,你不做大夫,实在可惜。”
茶汤的热气氲上来,他笑得很淡,“姜若芙从前说过要做医女,放弃了也很可惜。
“我族中长辈在青州开了医馆,你若是想学,我可以引荐,让他收你这个徒弟。”
我欣然接受,日子变得忙碌,师傅很凶很是严厉,但会偶尔夸我认真用功。
青州多雨,这天郑奚来送书,抖落一地湿气,年少时他住在我家,同桌而食同案而坐是常有的事情。
我此时也不拘泥于小节,让他把外袍脱下,乳娘在一旁拿熏香细细烘干。
乳娘在我耳边轻声说:“我打听过了,郑大人尚未娶妻。”
我对她摇摇头,心说,还是自立门户有趣,相夫教子,打理家务不如在这一方小院种菜浇花,去医馆听人唤我一声姜医女。
郑奚并未多做停留,但很快又有人叩门,乳娘匆匆去开,以为是郑奚落了东西。
可门外是怒气冲冲的沈岩,他推开乳娘踏进门。
“姜若芙,你抛下我,是因为他吗?因为这个当初你父亲要你嫁的人。
“你要报复我?”
好不可理喻。
我觉得厌烦,冲他说:“你出去!不然我报官了!”
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我在这,没人敢来的。”
我突然感到满腔的愤慨,“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已经和离了!
“害我父亲的帮凶,有什么脸站在我面前!”
沈岩皱着眉,一阵沉默。
良久后,突然掀袍跪下,头垂得很低,“姜若芙,是我做错了,我求你跟我回去。
“或者你要住在青州也行,只是你别不要我。
他的语调哽咽,舍下了所有自傲“你走之后,我才发现心里都是你。
“我忘不掉你,快疯了。
“整夜整夜睡不着,总是想起从前我们在一块的日子。
“救救我吧,阿芙。
“往后我们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我把什么都给他,好不好?”
我冷笑一声,回答他:“不好,你别再痴心妄想了。”
他突然笑了,像是疯魔:“那我就守着你,不让别人靠近,你总有一日会回来的。”
我的心中漫起一股愤恨,快步走到他面前,抽出匕首,没有迟疑,用力刺进他的胸膛,很快血染红了衣襟。
他没有挡。
我的眼也红了,“你让我不得安宁,那我们就一起死。”
说罢将刀从他胸前拔出来,掉转刀刃在自己胸前刺下去。快要刺进胸膛的那一瞬间,他瞳仁放大,抬手拦住我。
“姜若芙,你疯了!”
“我是疯了!是你逼的!”我狠绝地看着他。
“你出现在我面前一次,我便刺你一次,你若死了,大不了我给你偿命,也好过跟你纠缠一辈子!”
血腥气萦绕在我们之间。
从前四目相对时,是真挚的情意。
如今只剩下怨恨与痛楚。
他的眼神颓然灰败下去,良久站起身。
雨稀碎地落下,越下越大,他每走一步,脚下都是浅浅淡淡蜿蜒的血迹,跟那个雨夜的我,何其相似。
8
一年过去。
兄长官复原职,他常给我来信,闲话家常,还会问起郑奚。
这日他信上,委婉提到了卫国公府。
沈岩突然大病一场,醒来便将柳絮送到了郊外别院,将女儿幼雪交给老夫人抚养。
听闻沈岩是冷落柳絮,柳絮便在女儿幼雪的香囊里,混了给男子催情的药物。
可这些事都已经跟我没有干系了。
我跟着医馆里的师傅学到了许多,有些简单的看诊开药,也能独自完成了。
空闲时便布钗荆衣,蹲在院子里侍弄菜和花花草草。
这样逍遥的日子,我很是喜欢。
郑奚今日休沐,问我要不要去市集上逛逛,街边拐角那位婆婆的馄饨很好吃。
馄饨热气腾腾,昨日有个孩童玩火烫伤了手,我替他包扎时,他挣扎扭到了我的手腕,现在还疼。
我一时没拿住汤勺,馄饨热汤溅进我的眼睛里。
“哎呦。”我抬手捂着眼睛。
郑奚的手覆上我的手,“烫到眼睛了吗?给我看看。”
他指尖温软,掀起我的眼皮,靠过来轻轻吹气。
我后知后觉别开脸,耳后有些红,“没事没事,这馄饨忒不听话。”
在桌下,郑奚扯着我的袖子不肯松,再得寸进尺地捏住我的手腕,用了巧劲不轻不重地揉。
我挣不开,尴尬地笑:“郑大人,你人真好。”
他说:“姜若芙,我知道你是在装傻。”
我笑着插科打诨,“其实我没那么聪明,从前功课就比不过你。”
我已经能独自看诊了,郑奚空闲时便跟我一起呆在医馆里。
邻居大娘来买跌打损伤药,扯着郑奚要给他说亲,他笑得温柔却直白地回绝:“谢了谢了,只是我早就有心悦之人了。”
乳娘作怪地伸手扯我的耳朵,我的心不知为何砰砰直跳。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只是我跟郑奚常去馄饨摊吃馄饨,回家吃不下乳娘做的点心,惹恼了她,她说今日不给我做甜汤喝了。
这天,医馆内有人在闲话。
“最近上京发生了大事!
“卫国公府触怒圣上,沈氏一族被贬云南,未召不得回京,好几个旁系都被革职查办,沈岩被迫交了兵权才保住他们的性命。
“沈家军权在握,权势过大,早晚的事。”
那人末了感叹一句:“圣心难测啊。
“从前皇亲国戚也未必有卫国公府风光,一朝恩宠不再便落得这个下场。”
我手没停,有人问我:“姜医女,听闻你是从上京来的,你可曾路过卫国公府,是不是真的很气派?你见过沈岩沈将军吗?”
我想了想,青州的阳光太暖,记忆里卫国公府的亭台楼阁都变得模糊了,我把草药包好递过去回答他:“不曾见过,也不认得。
“吃完这几帖药咳嗽还不好再过来看看哦,回诊不收钱的。”
回去的路上,馄饨摊上的婆婆要送我一碗馄饨,说是谢谢我给的药膏,她扭伤的手不疼了,可以出来卖馄饨了。
我要付钱,婆婆推拖着不肯要,我把钱放在桌上捧着那碗馄饨就跑。
光影从落叶缝隙里透出来,风吹起我的裙角,姜若芙好像重新活了一回。
还未走近家门,我远远的望见院门口站着一个人。
他转过身。
我竟然快认不出沈岩的模样,从前是傲气凌人,如今眉宇间是散不掉憔悴和愁闷。
他出声解释:“我只是来跟你告个别,并不是想要纠缠你。
“你莫要伤你自己。
“我只说几句话就走。”
我站在远处,没有向前,手中的馄饨还温着,掌心是烫的。
如今见他,竟也没什么感触,那些前尘往事,到了今天也释怀了。
他不敢走近我,笑得有点苦,“阿芙,我就要出发去云南,往后余生,只要你不想,可能再见不到了。”
他又说:“我想你该是高兴的。
“我这些日子,想了很多,我找了冠冕堂皇的借口,家族、朝堂,却从未顾及你的感受,那时我怕你发现我是那么卑劣,转头找其他的慰藉,你该是早就对我失望透顶吧。”
他的语调很慢,“今日种种,都是我的报应,应该的。”
我走过去,看见他眼角的水光。
他别开脸躲,我擦身而过并未停留,只对他说了四个字:“后会无期。”
哥哥说,圣上对父亲,早有怨言,多次在早朝时逼他辞官。父亲执拗,不肯舍下那个位置。沈岩是他选中的刀,他要保卫国公府,就得快刀斩乱麻,其实他当时把什么都算好了,再过两日大理寺就会放父亲出来。
只是他没算到,我父亲一生,把名节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宁愿死,也不沾那污名。
我恨他,却明白最该恨的并不是他。
朝堂风雨诡谲多变,今朝失势,明日就能东山再起,全是一人的翻云覆手而已。
他在门口站了好久,天色都暗了,终于牵着马走了,背影隐没在夜色里。
可能这就是永别了。
我回身打开窗,夜风混着花香吹进来。
乳娘做了甜汤,一边念叨我将医书乱放,一边帮我收拾。
我揽着她的腰撒娇。
院中的芙蓉花,开得正灿烂。
9
柳絮很像姜若芙。
我见她第一眼时,就这么觉得。
所以她扯着我袖子时,我多看了两眼。
那时阿芙刚没了孩子,父亲母亲也死了。
她对我虽然还跟从前一样,但再没笑得那样纯粹与明媚。
我被愧疚折磨着,害怕她看我时复杂的双眼。
说到底都是棋子,可的确是我害了她父亲。
我以为算好了结局的,却偏偏失控得连我自己都不敢面对。
柳絮的眼尾很像阿芙,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像天上的明月。
异乡的月光总是惨白,照的人身上也凉,我好想阿芙,可我也怕见她,我心虚得总怕有一日,她再也不会对着我笑了。
于是,我常常让柳絮对我笑,我开始自欺欺人,把她当做阿芙。
有一日,我醉了酒,醒来的时候,柳絮躺在我身边,衣衫褪尽红着脸。
那时的我如坠冰窟,可心中竟然滋生出隐秘龌龊的心思,我知道阿芙会伤心,可是我更怕她不伤心。
我带柳絮回了府。
渐渐的,我与阿芙的隔阂越来越深。
柳絮怀上了孩子,朝堂的斗争也渐渐严峻,姜大人的门生纷纷为他请命,圣上大怒,贬了她兄长杀鸡儆猴。
我只好抬了柳絮做平妻,最大限度地让阿芙隐没在风波之后。
我以为慢慢会好的,会回到从前那样的日子,我去校场时阿芙便在家等我,阳春三月时我就带她出门赏花,空了教她骑马拿剑,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要生一个像她的女儿才好,眉眼像她,聪慧也像她。
可她病了一场,病中闭着眼,泪还是不停滑下来,在梦中哭着喊爹娘。
我的心跟着一起痛,只敢坐在庭院里守着她。
后来她醒了,醒来便问我要了一纸和离书。
她拿着剑质问我时,我才明白,姜若芙何等聪颖,她其实什么都懂,原来她已经痛了那么久,我踏碎了她的情意,让她心都烧成了灰。
她走得决绝。
我求过、纠缠过、可她没回头。
她在青州的日子很好,性子也变了,很像从前未嫁给我时那般肆意张扬,也找到了想做的事情,忙忙碌碌的。
我惊觉,她这些年,变了好多好多。
我买下了她隔壁的院落,常在院落里枯坐,听她与乳娘嬉闹,说集市上新奇的玩意,好吃的糕点,她从未提起过从前,还有我。
芙蓉香似有爪牙,将我困住,好痛苦。
我碰见了郑奚,我知道,他自请来青州做知府,是为了姜若芙。
其实,姜若芙本是要嫁他的,姜大人对世家子弟挑挑拣拣,都不肯让姜若芙嫁,却惜郑奚才貌人品,选了他。
他们亦是青梅竹马,郑奚等了许久,守了许久,可姜若芙选了我。
偏偏我步步踏错,没有珍惜,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他站在树荫下对我说:“从前她一颗心都给了你,我抢也没有用,可是如今你将她伤透,往后我会好好护着她。”
我突然很不甘心,明明少年时,我在边关,姜若芙心甘情愿等了我足足两年。
她对我真的没有半点情意了吗?
于是我抛下所有的自尊求她,疯了似的纠缠她。
可她红着眼, 要将匕首捅进自己的心口。
她说:“不大了我给你偿命, 也比你跟你纠缠一辈子好!”
她宁愿跟我同归于尽,也不愿回到我身边,她已经厌恶我到了这个地步。
青州的雨真冷,扎在身上细细密密地疼,她刺的伤口其实算不上深,可我总感觉她将我的心剜了去。
后来我总是做梦, 梦到少年时春日宴上她吃多了酥饼噎得直捶胸口;梦到我翻墙进姜府,她见到我很惊讶,却抬着下巴瞪我的娇俏;梦到新婚之夜,她羞红着脸,将吻印在我的脸上。
可梦的最后,总是鲜血淋漓的她赤红着眼, 说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我没再敢去青州,没有姜若芙的日子很难熬, 我总是独自呆在她房里, 想她又怕想她。因为想起她时, 心口空空荡荡的,溢满了痛。
柳絮总是寻各种由头来扰我, 渐渐的,我觉得她半点也不像姜若芙,他们明明不一样, 我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家中出了点腌臜事,柳絮做了错事,我捏着那个装着迷情药的香囊, 终于觉察出点什么,我问她, 那夜到底是我醉了酒, 还是她点了香。
我心如死灰,一步错,步步错, 阿芙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卫国公府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或许圣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他决定的事,没有转圜的余地,我只能用手中兵权, 保住叔父的性命。
而沈氏一族自此被贬云南, 非召不得回京, 荣华富贵就如过眼云烟。
临行前我连夜骑马去了青州, 想再见她一面。
我出现在她面前, 说来告别。其实我盼望着她能说些什么,不奢求她原谅,哪怕是句保重之类的话。
可她与我擦身而过时, 只说了四个字, “后会无期。”
连一眼都不曾看过我。
她院中的芙蓉花香萦绕在鼻间,我心口处那道陈伤又像被撕裂开,好痛,好痛。
我永远失去了她, 是我自作自受。
这辈子,心中的这场芙蓉雨,再也不会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