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待我如珠如宝,直到我与嫡姐双双落水,他第一时间救下嫡姐
发布时间:2025-09-06 01:24 浏览量:1
当我的未婚夫用赫赫战功,只为求得与我解除婚约的那一刻,我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所有人都等着看我如何收场。
谁知第二天,我的竹马就带着聘礼登门求娶。
他叫褚翊,是永安侯世子。婚后七年,他将我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硬生生堵住了所有人的悠悠之口。
我曾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直到那场赏花宴,我与嫡姐沐卿歌双双坠入冰冷的湖水。
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游向了嫡姐,将她救起。而我,则被他遗忘在刺骨的湖水中,一点点沉向绝望的深渊。
我望着他焦急的背影,心底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我懂了。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碗能让人假死的汤药。
七日后,药效一到,我与他之间,便再无瓜葛。
1
“小姐,您真的想好了吗?其实…姑爷除了这件事,待您还是极好的。”
贴身婢女雪翠的眼眶红红的,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担忧。她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陪嫁,见证了我所有的欢喜与悲伤,自然也最清楚我究竟有多爱褚翊。
可只要一回想起昨日赏花宴上的那一幕,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那个与我同床共枕七年的男人,那个曾许诺会护我一生的夫君,在危险降临的瞬间,竟是下意识地冲向了另一个人。
而我这个险些溺亡的妻子,他从始至终,都未曾回头看我一眼。
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点头的动作决绝而坚定。
“给我吧。再留下来,我怕是会落得和我娘一样的下场,被这吞人不吐骨头的京城,埋葬得无声无息。”
雪翠擦去眼角的泪,颤抖着手将那碗漆黑的汤药递到我面前。
“小姐,这药喝下去…奴婢也不知会怎样,您若是疼得受不住,就咬奴婢吧。”
看着她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心中划过一丝暖流。这世上,终究还是有人真心待我。
我端起药碗,甚至没有眨一下眼,便将那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汤药滑入喉咙,苦得令人舌根发麻,可与我此刻的心境相比,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片刻之后,腹中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我的五脏六腑。
就在我疼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时,房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褚翊冲了进来,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
他看到我满头冷汗的虚弱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几步冲到床边将我紧紧揽入怀中。
“音儿,音儿,别怕,我回来了。”
他眼底的真切关怀是那样的动人,那一瞬间,我几乎又要以为他爱我入骨。
可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杜若花香,却清晰地提醒着我——他刚从我那位嫡姐的院子里过来。
我刚刚升起的一点暖意,瞬间沉入谷底。
我静静地看着他,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七天,只要再过七天,我就会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任他如何呼喊,如何追悔,我都不会再为他停留片刻。
2
第二日清晨,我刚睁开眼,便对上了褚翊那双布满血丝的疲惫眼眸。
看样子,他竟是在我床边守了整整一夜。
“音儿,你总算醒了,昨夜可真是吓坏我了。”
我心中有些不解,总觉得今日的他,与往日有些不同寻常。
站在一旁的雪翠,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奇异的喜悦。
“小姐,郎中方才来诊脉,说…说您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我猛地从床榻上坐起,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这个我曾求神拜佛盼了七年都未曾盼来的孩子,偏偏在我决定放弃一切的时候,悄然而至。
褚翊的脸上似乎也带着喜悦,可那笑意却像一层薄冰,浮于表面,丝毫未达眼底。
他见我惊愕的表情不似伪装,紧绷的神情才蓦然一松,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看到音儿这般欢喜,也算是这孩子的福气了。”
他这话听起来处处透着古怪。
若是从前,我定要揪着他的语病,与他好好理论一番。
可现在,我只是麻木地听着,连回应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音儿,关于昨日落水的事……”
我知道,他想解释,想为自己昨日的选择编造一个完美的理由。
可此刻的我,脑子里乱成一团,头痛欲裂,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应付他的谎言。
“我身子乏了,夫君这几日还是去书房安歇吧。”
“音儿……”
不等他再说些什么,雪翠已经会意地将他请了出去。
即便是被推出了门外,他依旧不忘在门口叮嘱:“音儿,若有不适,定要第一时间让人唤我。”
我独自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怔怔出神。
那早已干涸的眼眶,不知不觉间,又蓄满了泪水。
3
这个孩子,来得实在太不是时候了。
命运何其相似,他和我一样,从降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不被期待的存在。
我的母亲来自遥远的北地,曾是当今皇后的救命恩人。皇后为了报恩,将母亲赐婚给了定国公,也就是我的父亲。
母亲因此成了全京城唯一一位拥有诰命的妾室。
可这份荣宠,也成了她的催命符。她生下我之后,便因难产血崩而逝。
皇后心怀愧疚,又将我指给了她的亲外甥,裴青玄。
谁知,裴青玄心中爱慕的却是我那位嫡姐,沐卿歌。
他竟不惜用自己拼杀疆场换来的一身军功,只为求得与嫡姐的一纸婚约。
退婚那日,整个京城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是褚翊,那个与我一同长大的永安侯世子,在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时,救我于水火。
他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毅然决然地上门提亲。
婚后七年,他将我宠上了天,引得满京城的贵女都羡慕不已。
哪怕时常要忍受婆母的刁难磋磨,我也甘之如饴。
直到前些时日,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流言,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我的心里。
“你们听说了吗?那永安侯心里头真正喜欢的,其实是他夫人的嫡姐。”
“可不是嘛,他娶那位沐二小姐,就是为了让她安分守己,好让他心上人裴夫人高枕无忧啊。”
“谁让她有个诰命在身的妾室娘呢,这要是闹起来,裴夫人还不得受委屈?”
起初,我只当这是无稽之谈。
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我一记耳光,火辣辣地疼,嘲笑着我这七年来的愚不可及。
4
我在床上浑浑噩噩地躺了三天,依旧没能想好这个孩子的去留。
这天傍晚,雪翠进来通报,神色有些复杂。
“小姐,裴将军夫人来了。”
裴将军夫人,便是我的嫡姐,沐卿歌。她的生母是我爹的正妻,自出生起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不等我开口,沐卿歌已经摇曳着身姿,自顾自地走了进来。
“呦,妹妹这脸色可真差。听说妹妹有了身孕,姐姐特地前来道贺呢。”
同样是落水,她却是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模样。
反观我,脸色苍白如纸,只能虚弱地倚在床头。
见我不言语,她也毫不在意,一双眼睛在我房里四处打量,最后,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我的手腕上。
“怪不得呢,原来是这镯子上的花纹磨损了,让里头藏着的药粉漏了出来,失了药性。”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手腕上戴着的,正是褚翊当年送我的那只芙蓉鸳鸯手环。
他说,这是他寻遍天下至宝,请名匠为我一人打造的。这些年,我几乎日日佩戴,视若珍宝,将它看作是我们夫妻恩爱的象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声音冰冷地问。
反正再过几日,我便要“离开”了,这些虚伪的客套,也无需再维持。
听了我的话,沐卿歌脸上的笑意愈发得意。
“沐繁音,你不会真以为,你和褚翊成婚七年,是你的身子有问题才迟迟无孕吧?”
“实话告诉你,是褚翊怕你生下孩子,会让我这个做姐姐的伤心,才特地寻来这浸了避子药的镯子给你戴上。”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狠狠扎进我的心里。
我瞬间明白了,为何今晨褚翊在听到我有孕时,神色那般古怪——他是在怀疑,是不是我发现了这镯子的秘密。
原来我七年来视若珍品的定情信物,竟是断绝我为母希望的枷锁。
胸口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剧痛,我大口地喘着气,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所以,只要你一日未曾生养,我的孩子……就会被他亲手杀死,对不对?”
沐卿歌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可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张扬与轻蔑,早已说明了一切。
“哎呀,谁让褚翊哥哥心里爱的人是我呢。妹妹若是不信,大可明日来万金楼一趟,我让你听个明明白白。”
说罢,她扭着腰肢,款款离去。
刚一出门,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褚翊。只一瞬间,她便换上了一副泪眼朦胧、楚楚可怜的模样。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褚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我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传来的刺痛,却远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5
沐卿歌走后,褚翊的目光还痴痴地追随着她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
直到晚风吹得我心口都凉透了,他才关上房门,缓缓走了进来。
“卿歌身子一向孱弱,还让她特地来看你,真是难为她了。”
呵,真是可笑。明眼人都能看出,沐卿歌此刻正是春风得意,气色好得不能再好。
反倒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落水受了寒,又怀着身孕,形容枯槁。
他却偏偏选择视而不见。
不,或许不是他看不见,而是他的眼里,从来就只容得下沐卿歌一人。
“夫君,你我成婚七年,如今我初次有孕,此事……婆母可知晓了?”我淡淡地问。
褚翊一边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我手腕上的镯子,一边眼神闪躲地答道:
“母亲近来身子不大好,不易操心。等你胎像稳些再告知她,也是一样的。”
果然如此。他早已笃定,我腹中的这个孩子,根本活不下来,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告知婆母了。
可这些年来,我因为无子,在婆母手下受了多少磋磨和冷眼,他当真一点都不知道吗?
褚翊的神色有些忐忑,似乎在斟酌着该如何安抚我。
我心底自嘲一笑,面上却故作轻松地开了口:“那就一切都听夫君的安排。”
闻言,他眼中骤然一亮,竟丝毫没有察觉到我话语中的异样。
“那音儿你好好歇着,我先去书房了。”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只能拼命地告诉自己:沐繁音,只要你不在意,心就不会再痛了。
翌日清晨,雪翠早早便来告诉我,褚翊是独自一人,悄悄出的门。
我算准了时辰,在雪翠的搀扶下,也动身前往沐卿歌所说的万金楼。
她倒是“贴心”,早已为我安排好了一间雅室,桌上还摆着新鲜的瓜果。
不多时,隔壁的房门被推开,两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裴兄,你确定这药,只会打掉音儿腹中的孩子,而不会伤及她的身体吗?”是褚翊的声音。
“褚兄放心,此药乃我裴家从北地寻来的秘方,可保万无一失。”是裴青玄。
“那就好,音儿毕竟跟了我七年,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这次的事,多谢褚兄了。卿歌是她嫡姐,若让她先产下子嗣,卿歌在将军府该如何立足。”
一个是曾与我许下婚约的未婚夫,一个是我同床共枕七年的夫君。
褚翊可真是大方。
为了他心上人的颜面,竟能与情敌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密谋,如何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我身子一软,险些站立不稳。
直到隔壁雅间彻底恢复了宁静,我才踉跄着脚步,一头栽进雪翠的怀里,失声痛哭。
“为什么啊…小姐和姨娘都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老天要这样不公!”雪翠哽咽着,替我打抱不平。
我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满嘴的血腥味也无法压下那股将我牢牢包裹的窒息感。
痛彻心扉,原来是这种感觉。
6
我和雪翠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直到宵禁的鼓声响起,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府。
事到如今,我只盼着,能让这个无辜的孩子,在我的身体里,再多停留几日。
回府的路上,远远地便看见褚翊正站在侯府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快步向我跑来,一把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音儿,你去了哪里?我怎么都找不到你,我以为…我以为你…”
褚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一种近乎恐惧的患得患失。
原来,他也会为我担心吗?
我不想再自作多情,用力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在床上躺了几日,身子都快生锈了,便让雪翠陪我出去走了走。对了,这个送你。”
我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他。那玉佩做工粗糙,上面只刻了一个小小的福字,是我在路边的小摊上随手买的。
褚翊接过去的时候,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嫌弃。
但他很快便掩饰过去,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说:
“只要是音儿送的,我都喜欢。”
我的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是啊,不管我送他什么,哪怕是路边的石头,为了让他心上人未来的日子安稳无忧,他都会收下吧。
日复一日地在我面前扮演着深情夫君的角色,也真是难为他了。
自从服下那假死药后,我的身体便日渐虚弱。在这冷风口里站了这么一会儿,便觉得寒气侵体。
雪翠连忙扶着我回房,褚翊叮嘱了我几句后,便像往常一样,转身去了书房。
其实,他但凡在我身上用过一分真心,便能轻易发现我的不对劲。
只可惜,他对我的所有“关心”,都只是算计。
7
假死药的药效,终于到了最后一日。
我静静地坐在院中,恋恋不舍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一想到这里面曾有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即将就要断送在他亲生父亲的手中,我的心早已痛到麻木。
褚翊端着一个白瓷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音儿,今天的安胎药我已经熬好了,你快趁热喝了吧。”
我抬起眼,定定地望着他,试图从他那张俊朗的脸上,寻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悔意。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抿了抿唇,藏在袖中的手,指节攥得发白。
“褚郎…”我用一种近乎祈求的语气,破天荒地再次唤他,“这药太苦了,我能…晚些再喝吗?”
可褚翊满心满眼,都只有沐卿歌的安稳。他固执地端着药碗,不为所动。
“乖音儿,我给你备了蜜饯。药要趁热喝,药性才能发挥到最好。”
我用力咬住嘴唇,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良久,我忽然粲然一笑,伸手接过那碗药,一饮而尽。
又是一碗苦药,像极了我这可悲又可笑的一生。
“我喝完了,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褚翊闻言一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可他看着我脸上平静的笑容,终究还是将心底那丝不安压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药性猛烈地发作了。
小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温热的鲜血,从我的身下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的罗裙。
好疼…身上疼,心里更疼。
我只能无力地蜷缩起身子,试图减轻一些痛苦,却只是徒劳。
“郎中!郎中!快来看看我夫人怎么了!她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我听见褚翊惊慌失措的呼喊,意识却在一点点地剥离。
他将我抱回房中,放在床上。我感觉到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是他的眼泪吗?
“对不起,音儿…对不起…”
“我向你保证,就只有这一次…以后,我们还做京城里最恩爱的那对夫妻…”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重复着“对不起”。
可惜啊,褚翊,事到如今,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了娘亲的身影,她怀里抱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婴孩,正站在不远处,微笑着朝我招手。
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解脱的微笑。
在郎中赶到的前一秒,我彻底地,停止了呼吸。
8
再次恢复意识时,我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也无法睁眼。
只能凭借听觉和触觉,来感知周围的世界。
脸上似乎有冰凉的液体滴落,是下雨了吗?
可下一秒,我便意识到,那不是雨水。
是褚翊的眼泪。
“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音儿,你醒一醒…我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褚翊听到动静,猛地从我身边站起,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朝着来人冲了过去。
“裴青玄!你不是说那药不会伤到音儿吗!可她为什么死了!”
“褚兄…是药三分毒,许是…弟妹的体质与常人不同…”裴青玄的声音里也透着一丝慌乱。
可现在的褚翊,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
他死死地拽住裴青玄的衣领,双眼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现在我的妻子死了!她死了你知不知道!”
他只能对着我的“尸体”,发出无能的怒吼。
裴青玄叹了口气,言语中也带上了一丝同情:“这次…是我对不住你…”
“对不住有什么用!你能让我的音儿活过来吗!”
这时,沐卿歌也姗姗来迟。人还未到,那娇滴滴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处处维护着她的夫君。
“褚翊哥哥,裴郎也是为了我好,你要怪,就怪我吧。”
她那矫揉造作的哭腔,听得我只觉得恶心。
然而,当她看清褚翊的模样后,却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褚翊,你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就连褚翊自己,似乎也是此刻才发觉。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鬓角,触手处,已是一片霜白。
一夜白头,原来不是传说。听闻,人只有在遭受极致的悲痛时,才会如此。
我麻木地“听”着这一切,心中毫无波澜。
原来我死了,他也会悲痛至此。
可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我死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从此便可高枕无忧。他也不必再委屈自己,陪我演这七年的恩爱夫妻。
如今这副肝肠寸断的模样,又是做给谁看呢?
9
“褚兄,节哀。”
事已至此,裴青玄能说的,也只剩下这句苍白无力的话。
他也想不明白,一碗药下去,怎么就要了我的命。
沐卿歌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目光瞥向床榻上毫无生气的我,强行压下了嘴角那抹快要抑制不住的弧度。
“褚翊哥哥,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你若心里真的有恨,就都冲着我来好了。”
说着,她便又开始抹起了眼泪,字字句句,都在颠倒黑白。
“谁让我母亲虽是正室,却处处都要被那个有诰命的妾压上一头。连我这个嫡女,从小到大,都要受她一个庶女的气。”
“那年冬天,若不是她在湖边将我推下水,我又怎会落下寒疾,以至于成婚多年都难以有孕…”
简直是一派胡言!
我娘虽有诰命,可在这京城之中,又有谁真正瞧得起她?在那些世家贵族的眼中,她不过是个靠着投机取巧才换来富贵的北地女子。
若不是父亲府中磋磨,她一个身子康健的北地女子,又怎会因生我而难产血崩!
从小到大,我无父无母,所有人都说我亏欠了嫡姐,沐卿歌更是将我视作眼中钉。
那年冬天,分明是她想害我,我早有防备,侧身躲开,她自己才不慎失足落水。
可她醒来后,却一口咬定是我推她下湖。
我百口莫辩,险些被父亲罚跪死在沐家祠堂。
这些往事,除了她自己,再无人知晓真相。
裴青玄心疼地将沐卿歌揽入怀中,转身便要离去。
临走前,他还不忘扔下一句话:
“此事与卿歌无关,你若心中有怨,大可冲着我将军府来。”
褚翊怔怔地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
许久之后,他好似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瘫软在地,发出了困兽般的低吼。
11
我死的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却不知为何,短短两日,全京城上下都知道我死了。
还有人信誓旦旦传言。
是褚侯为了裴将军夫人,亲手喂了自己夫人一碗堕胎药。
奈何褚侯夫人刚刚落水受寒,身子虚弱,根本受不得药性。
就这么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这话传得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那常年隐居在佛堂的婆母。
听到这样的传言,气得连佛珠都扯断了。
她自是不会相信我会一尸两命。
毕竟她就住在这侯府,从没听说过我死了,也更没听说过我怀有身孕。
可当她风风火火冲进我的卧房时。
褚翊正用水打湿了帕子,为我擦脸。
“满京城都传遍了,你们还有闲心在这里卿卿我我!”
褚母气不打一处来,带着仆从上去将我和褚翊分开。
褚翊猝不及防地被拉倒在地,想起身,又被褚母的人死死按住。
没有了遮挡,里面我那张毫无声息的脸。
就这样露了出来。
褚母顿时惊骇,示意婢女来探我鼻息。
婢女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而后被吓得慌忙向后退去。
“老夫人,夫人她……她真的死了!”
褚母亦是没有想到。
她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褚翊,又看到他那满头的白发,便知晓京中传言可能是真的。
“真是造孽啊,那裴夫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就这么白白葬送了我的孙儿。
“将来我到了黄泉路上,该如何面对褚家的列祖列宗啊!”
褚母倒是始终如一,她一心都想我能怀上孩子。
这下好不容易怀上了,却一尸两命。
“来人,还不赶紧把你们夫人的尸体带下去,着人通知定国公府,明日出殡。”
看到有人去动我的身体,褚翊终于有了反应。
他拼命地挣扎着,声音沙哑。
“你们放下我的音儿,她没死,她还没死,她只是睡着了。”
褚翊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明明都两天不吃不喝了,依旧挣脱了束缚。
冲上前来,将我的身体死死护在怀中。
屋内一时陷入了慌乱。
就在这日,一直没有出现的雪翠突然冲了进来。
她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像是刚刚从哪里逃出来一样。
看到褚翊后,她径直跪了下去。
“侯爷,奴婢终于见到侯爷了,请侯爷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我家小姐是被人故意害死的!”
12
褚翊死水一般沉寂的眸子,终于泛起了一丁点涟漪。
“你说……什么?”
雪翠用力磕了个头,声音十分凄惨。
“侯爷知晓,我家小姐的身子素来康健。
“即便是……即便是小产,也不该丢了性命啊。”
褚翊听到小产后,神色愈发愧疚。
褚母也寻了个椅子坐下,眉头紧皱。
雪翠额头上隐隐有鲜血流下,继续开口说道。
“京中早有传言,说侯爷娶我家小姐,其实是为了裴夫人。
“我家小姐本来不相信,是那日赏花宴上,裴夫人主动提起,还说一会儿侯爷就会用行动证明。
“奴婢亲眼看见,裴夫人推了我家小姐,随后自己跳入水中。
“事后果然侯爷跑去救裴夫人,我家小姐差点溺死,才被人救上来。”
褚翊听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早已泪流满面。
从旁人口中听到了事件的原貌。
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离谱。
“继续说,老身倒要听上一听,这裴夫人是怎么害死我孙儿的。”
褚母手里转动佛珠的动作愈发频繁了。
雪翠想起那日的绝望,抹了一把眼泪。
“那天裴夫人来看我家小姐,她故意说出小姐的手环里,有侯爷亲自放入的避除有孕的药物。
“又让小姐第二日去万金楼赴宴,正巧听到了侯爷与裴将军……”
雪翠欲言又止,好似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可褚翊却明白那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音儿,她竟然知道,怪不得,怪不得她那日问我药苦,可不可以不喝。
“原来她都知道,可笑我像个傻子一样,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
褚翊泪流满面,拳头用力砸在地上,鲜血淋漓。
可这和我的丧子之痛比起来,远远不够。
“小姐深爱侯爷,听闻此事伤心不已,已有自弃之意。
“又有先前落水染下的寒疾,身子早已虚透了,才会被一碗落胎药要了性命。
“就连那传言都是裴夫人蓄意散播,只因她从小就怨恨我家小姐和裴将军有婚约。”
褚母再也听不下去了,手里的佛珠被用力扔了出去,砸在了褚翊的身上。
“蠢呐,你就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害得我孙儿命丧黄泉!”
褚翊缓缓抬起头,眼里熊熊燃烧着恨意的火焰。
触目惊心。
13
永安侯府连夜为我设了灵堂。
雪翠事事周到,说是要尽一尽忠仆的本分。
待一切安排好后,她守在我的身边,在我耳边低声呢喃。
“小姐,午时灵堂就会起火,我们可以趁乱离开。”
我安安静静地躺在灵堂里,听着周遭若隐若无的哭泣声。
最先来吊唁的,是我那位便宜父亲。
我这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女儿,甚至都听不见他的一声惋惜。
“褚侯还是尽快处理下京城里的流言,卿歌在裴府寝食难安。”
他公事公办的语气,让褚翊都觉得不敢相信。
“岳父,今日可是音儿出殡的日子,她也是您的女儿啊。”
这似乎是褚翊第一次为我说话。
父亲颜面有些挂不住,目光扫视了周围,沉声开口。
“生死有命,这就是她的命数,不给活着的人留下麻烦,也算她死得其所。”
早就预想过他是什么样,说得冠冕堂皇,只是不在意罢了。
果然没有期待,心里也就没有失望。
倒是褚翊,突然觉得昔日慈祥的沐家世叔,有些陌生得可怕。
紧接着来的,是宫里那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我听着众人高呼千岁,跪拜叩头。
还真是好大的排场。
我和我娘这一生所受的苦楚,皆源自于她。
她自以为是地偿还恩情,却把我娘束缚在这吃人的京城。
又把我用婚约和她的外甥绑在一起,博了个知恩图报的美名。
让我引众人忌惮,却不给我自保的能力。
如今我娘早就死了,就连我也躺在棺材里。
她却依旧能稳坐高位。
“繁音娘是我的恩人,繁音是我看着出生的。
“如今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叫我怎么对得起繁音娘啊……”
她好像悲伤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一味地掩面哭泣。
可这一幕还真是虚伪呢。
她念了十几年的恩情,到头来却连我娘的名字都不记得。
繁音娘,真是可笑。
褚翊麻木地还礼,叩头谢恩。
皇后也只是简单地宽慰褚翊几句。
便提起宫内事务繁忙,就匆匆离开了。
这半日,褚翊也算见证了世间的人情冷暖。
他眼底的恨意,也更盛了。
14
沐卿歌和裴青玄到赶到的时候,日头已经快接近正午了。
裴青玄并没有走进来祭拜,而是拉着褚翊在众人面前寒暄。
他大概是想用行动来击破京中的传言。
留下沐卿歌一人,不情不愿地走进我的灵堂。
甫一踏入,便有人注意到周围开始起风了。
不过片刻过去,京城的上空就逐渐乌云密布。
等她举着三支香,面对着我的灵位正要拜下去时。
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炸雷。
紧接着有闪电直直地劈向沐卿歌,有人立刻惊呼。
“不好了,走水了!”
前来吊唁的人瞬间变得慌乱,没头没脑地四处逃窜。
沐卿歌也被吓得瘫倒在地。
借着狂风,火势瞬间从灵堂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
“这天气太过古怪,又偏偏赶在裴夫人进入的时候变天。”
莫不是真如京中传言一般,褚侯夫人的死和裴夫人有关。
“现在褚侯夫人的冤魂回来给向裴夫人索命了!”
裴青玄猛地瞪向那人,眼里的警告让那人浑身一颤。
随后他咬咬牙,想要冲进火海中救人。
偏偏房梁被烧断,挡在了几人面前。
褚母带着家丁及时赶到,指挥着众人开始救火。
反应过来后的褚翊,远远地看着我的棺材,被烈火吞噬。
他挣扎着想要冲进灵堂,被褚母带来的人死死拦住。
“你们放开我,音儿,我的音儿她还在里面!”
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熊熊烈火,在眼前不停地燃烧。
褚母恨铁不成钢,抬起手狠狠地甩在褚翊的脸上。
“你清醒一点,沐繁音已经死了,你进去救出来的也是一具尸体。
“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这是要了我的命啊!”
此刻我躺在棺中,缓缓睁开了双眼。
看着沐卿歌靠在墙角处瑟瑟发抖,口中不断呼喊着救命。
我一袭白衣出现在她眼前时,她顿时惊恐地瞪大眼睛。
“鬼啊,有鬼,你不要过来!
“沐繁音,害死你的是褚翊,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来找我啊!”
她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眼看着我的身影愈来愈近。
竟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雪翠冷哼,“真是亏心事做多了。”
她递给我一张人皮面具,借着火势掩盖。
我戴好面具后,又把事先安排好的尸体放好。
和雪翠一起从火势稍小的后堂离开。
回头再看向燃烧着的火海,不知是否为我的错觉。
茫茫之中与人对视,褚翊披散着一头白发。
活像地狱里爬上来的妖鬼。
15
“小姐,北地已经派人来传信了,老爷正翘首以盼着小姐回去呢。”
雪翠坐在马车上,兴高采烈地给我讲述着信里的内容。
也是不久前我才知晓,我娘曾是北地的一户富家千金。
外公病入膏肓,听闻京城流言四起。
他当年没能护住我娘,自觉有愧。
便想着这次无论如何也都要护住我。
他派了许多人过来,只为带我回去北地。
我的本意是不想离开的,我真的以为褚翊是真心爱我。
所以才有了赏花宴的那一场试探。
沐卿歌没有推我,但我也输得体无完肤。
“小姐,这次也该换沐卿歌百口莫辩了。”
我没有办法做到不恨,没有办法忘记所有,只要离开。
那我所遭受的一切,他们也应该感同身受才对。
假死药,落胎药,以及我假死后京城四散的流言。
都是我对他们的报复。
只是可惜了我那腹中的孩子,他是实实在在地离我而去了。
可褚翊也终究会为此付出代价。
马车行至京郊外的驿站,我们一行人停顿休整。
恰巧碰到一群人坐在一起谈论着。
“你听说了吗,京城里传得厉害,永安侯府的那场大火有古怪。”
雪翠饶有兴致地凑了过去。
“永安侯?你快和我讲讲。”
那人回头看了我们一眼,随后煞有其事地把一条腿踩在凳子上。
“我和你说啊,永安侯府的那场大火啊,是永安侯夫人的冤魂作祟。
“不然怎么所有人都没受伤,唯独那裴夫人被火烧伤了脸,还成日嚷嚷着有鬼,我看八成是得了失心疯了。”
“哎,还真是,不过我听说两位夫人不是亲姐妹吗,怎么会反目成仇?”
“这就说来话长了……”
我听着忍不住暗暗点头,没想到派出去的那些人还挺能干。
现在就连京郊都能听到我和沐卿歌的恩怨。
不过大多传的版本,都是我这个庶女是如何被嫡姐打压。
活脱脱的一个凄惨的小可怜。
沐卿歌积累多年的美名,也算是彻底颠覆了。
想着目的达到了,我上前将雪翠拉走。
“别听了,外公还等着我们回家呢。”
回家这段路,我走了二十多年,如今终于快到了。
16
我在北地度过第一个春节的时候,京城传来了消息。
永安侯褚翊搜集了大量证据,当堂上奏裴家结党营私,意图谋反。
而与之同谋的,正是定国公沐家。
证据确凿,辩无可辩。
皇帝当即龙颜大怒,废裴氏皇后之位,贬为庶人,即刻问斩。
裴青玄,定国公等主谋大逆不道。
处以浇筑之刑,其家眷一律没为官奴。
传信的人还特意写了一句。
裴夫人沐卿歌,趁官兵抄家时跑到了大街上。
披头散发,满身脏物,口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我没有推她。”
等再被人发现时,就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我合上信件,移至烛台上烧掉。
在雪翠的陪伴下,去祠堂给我娘上了炷香。
“娘,您看到了吗?女儿为您报仇了。”
裴家也是从北地走出去的。
当年皇后只是把我娘当作工具,用来拉拢京城权贵。
她从不把我娘当人看,不顾我娘反对,执意带她入京。
嫁到定国公府里,我爹和他的妻子恩爱不假。
可大家明明都是被皇权束缚的可怜人。
若是不爱,他完全可以把我娘当个可有可无的人。
偏偏他和正妻赌气,闯入我娘的房中,与我娘有了孩子。
又不能护住我娘,引得正妻怨妒,让我娘不得善终。
这些人从不拿我娘当人看,那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至于裴青玄,一个识人不清,又轻贱 人命的蠢货。
凭什么我的孩子,就要理所应当地为他人铺路。
沐卿歌也只是感同身受了,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罢了。
“小姐,这还有一封信,好像是关于永安侯的。”
雪翠打开信件,只看了一个开头,便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接过后,思忖良久,还是打开了。
信中说,谋逆案结束后,褚翊去了北边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鲜血染红了白发,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福字玉佩。
好似有人听见他念着:“原谅我。”
褚老夫人年事已高,经此一事身子大不如前,已然卧床不起。
永安侯褚家算是彻底没落了。
“雪翠,该去除夕家宴了。”
我淡淡地吩咐着,目光瞥向院中的白雪皑皑。
沐繁音已经死在京城了。
过往的一切,也该释然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