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原来这三年的缱绻,不过是场可笑的独角戏

发布时间:2025-09-06 01:30  浏览量:2

太子大婚那日,东宫处处挂着红绸,喜乐声震得屋檐上的瓦片都在颤。红灯笼随风晃悠,把喜气洒满了整座宫殿。

沈青舟穿着大红婚服迈进偏院时,姜晚渔正坐在窗前,望着院外飘落的红绸发呆。

"今日安分些。"他站在门口,声音冷得像块冰,"好好抹药,别再闹幺蛾子。"

姜晚渔转过身,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奴婢记下了。"

她抬头看他,婚服衬得人愈发俊朗,只是那双眼依旧冷得像冬天的井水。

"殿下该去迎亲了,"她轻声说,"莫误了时辰。"

沈青舟眉头微微皱起,似是奇怪她今日怎的如此急切,却也没多问,转身走了。

待那抹红影消失在院门外,姜晚渔立刻关上门,从床底拖出早备好的包袱。

是时候了。

她换上粗布衣裳,用炭灰把脸抹得脏兮兮的,又拆了发髻。

东宫里锣鼓喧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婚上。

她混在往来穿梭的宫人堆里,悄没声地溜进冷宫。

角落里,具女尸静静躺着——

那是她前几日就寻好的,身形与她相仿,连脸型都有几分像。

姜晚渔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外衫换到女尸身上,又摘下贴身的玉佩塞进她手里。

"得罪了……"她轻声说,"借你一用。"

她把女尸拖回自己住的偏殿,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院里的帷帐。

火苗窜起的瞬间,她头也不回地往偏门跑。

身后,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走水了!东宫偏殿走水了!"

远处传来宫人的尖叫,可姜晚渔已经跑到宫墙根下。

她借着早备好的绳索翻过墙头,重重摔在宫外的草地上。

膝盖磕得生疼,她却笑了。

终于……

自由了。

她最后望了眼身后巍峨的宫墙,转身扎进熙攘的人群,再没回头。

离皇宫越远,姜晚渔的心才慢慢松快些。

可她不敢完全放下警惕,今夜是出城的最佳时机,若错过这回,沈青舟的人很快就会追来。

她故意扑进泥坑,把自己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又用破麻布裹住包袱,混在乞丐堆里往城门走。

守城的士兵瞧见他们,满脸嫌弃地挥挥手:"赶紧滚!脏了咱京城的地面!"

姜晚渔低着头缩成一团,生怕引起注意,脚步一刻都不敢停。

直到彻底出了城门,她才找处僻静地,换了身朴素衣裳,在脸上稍作修饰,跟着胡商的车队往边关去。

胡商不在乎身份,只要给钱,便任她跟着。

姜晚渔的父母原就是胡商,从前做香料生意,从异国运来原料,精心调配后卖给达官显贵。

她若没被送进东宫,或许会嫁个商户,继续捣鼓她的香料。

如今,不过是回到原本的人生轨迹罢了。

跟着胡商一路西行,看遍沿途的风景,姜晚渔忽然发现,自己竟一次都没再想起过沈青舟。

无论他过得怎样,都与她无关了。

而此时的京城,沈青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三日前,大婚当夜,洞房里红烛摇曳,沈青舟难得有了笑模样。

他是太子,大婚时没人敢灌他酒。

他喝得不多,脚步稳当,往寝殿走的步子都带着几分雀跃。

寝殿外,喜婆宫女们围成一圈,说着吉祥话。

沈青舟冲太监使个眼色,太监立刻给众人发赏钱。

喜婆笑得见牙不见眼:"太子殿下,吉时到了,该进去喝交杯酒啦!"

"嗯。"沈青舟应了声,却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小院子。

漫天的红绸太晃眼,几乎盖住了小院子里缓缓升起的火光。

他没觉出异常,只觉得心跳得厉害,还有些发慌。

许是太高兴了。

他这么想着,收回了视线。

这时候晚渔该在养伤,她向来小心眼,这会儿心里肯定不好受。

罢了,之后多哄哄她便是,等她乖了,抬她做侧妃也不是不行。

沈青舟把姜晚渔的事抛到脑后,牵起孟拂雪的手,接过合卺酒。

两人手臂交缠,喝下交杯酒,喜婆剪下他们一缕头发,打了个结塞进香囊。

"愿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永结同心、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等繁琐的仪式结束,喜婆带着宫女们退出寝殿,关上了门。

沈青舟用喜秤挑开孟拂雪的盖头,将她抱上床,吻了上去。

"拂雪,我终于是你夫君了。"

孟拂雪羞得满脸通红,垂着眼帘,彻底沉沦。

一夜缠绵。

第二日清晨,沈青舟和孟拂雪要去给帝后请安时,几个太监脸色煞白,哆哆嗦嗦跪在地上。

"出……出事了……"沈青舟心里一沉,脸色瞬间阴了下来。

突然一声闷响,几个太监扑通跪倒在地,身子抖得像筛糠,颤着嗓子道:

"回太子殿下,西苑……西苑昨夜走水了!火势猛得吓人,宫女太监们都在前殿忙您的大婚,等反应过来时,火已经烧起来了……晚渔姑娘她……没能跑出来……"

话音未落,太监们已把头埋得更低,恨不能钻进地里。

"什么?"沈青舟眼前发黑,耳畔嗡嗡作响。

心口像被人生生剜了块肉,疼得他直抽冷气。

他连着深吸几口气才稳住身形,猛地甩开孟拂雪的手,转身就往西苑跑。

孟拂雪脸色唰地白了,小跑两步扯住他衣袖:"青舟,父皇母后还等着我们去请安呢,迟了怕是要怪罪……晚渔的事不急这一时,等请安完再去也不迟啊!"

沈青舟眉头紧锁,却再等不得——他不信姜晚渔真会葬身火海,此刻就要去看个究竟!

"拂雪,你先去请安,就说孤随后就到,父皇母后不会怪你。晚渔这事……等不了!"

他一把抽回衣袖,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孟拂雪踉跄着跌坐在地,掌心擦破皮,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头上金钗歪了几支,散落在地,像在嘲笑她的狼狈。

她眼底腾起怨毒,抬手就给了最近的小太监一巴掌:"下作东西!姜晚渔死了就死了,偏挑这时候禀报,存心让我难堪是不是?"

春桃忙冲上来拦住她,凑到她耳边低语:"小姐息怒,您如今是太子妃,亲自动手传出去不好听。再说了,姜晚渔人都没了,您还怕什么?今日受点委屈,往后自有太子心疼您。"

孟拂雪听着,怒火渐渐压了下去。她扯了扯衣袖,从袖中摸出块碎银扔给小太监:"赏你的。刚才是我急昏了头,今日的事,谁要是敢往外传……"

小太监捧着银子连连点头,孟拂雪这才在春桃搀扶下站起来,揉了揉泛红的眼眶,重新收拾妥当,往皇后宫中去了。

沈青舟越往西苑走,心口越像压了块大石头。

眼前景象让他呼吸一滞——西苑的墙被熏得漆黑,断壁残垣上还冒着青烟,连块完整的地砖都难找。

他攥紧拳头,薄唇抿成一条线,周身气压低得吓人:"给孤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宫女太监们举着灯笼在废墟里翻找,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突然哭出声:"太子殿下!这……这像是晚渔姑娘……"

沈青舟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具焦尸蜷缩在角落,只剩骨架裹着烧焦的布料,触目惊心。

他指尖发颤,不敢相信这是姜晚渔——昨日她还笑着催他去接亲,说会乖乖等他,怎么转眼就……

"不可能!"他猛地吼出声,"再找!翻遍整个西苑也要找到她!"

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违抗。他们把西苑翻了个底朝天,最后还是个小太监硬着头皮上前:"殿下,昨夜没人见晚渔姑娘逃出来……她腿上本就有伤,火势又大,这具尸体……八成就是她。您……节哀吧。"

沈青舟眼底泛红,抬脚将人踹翻在地:"滚!都给孤滚!"

等人散尽,他才慢慢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焦尸。

尸体烧得面目全非,只能从身形推断是姜晚渔。

他想起她往日总爱往他怀里钻,软乎乎的身子带着股甜香,可眼前这具尸体轻得像片叶子,硌得他手疼,连那股香都没了,只剩灰烬的焦味。

"不是说好等我接你吗?"他声音发哑,把焦尸抱进怀里,像抱着块易碎的玉。

最后,他将人放进冰窖的冰棺里,出来时整个人冷得像块冰。

德全公公小跑着过来:"殿下,春桃姑娘来催了,说陛下和皇后等您去请安呢。"

沈青舟回头看了眼冰窖,让德全去查起火原因,自己则冷着脸往皇后宫中去了。

请安时,皇帝皇后说了些什么,沈青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孟拂雪接了赏赐,笑得温婉,他却只觉得烦——若姜晚渔在,定会凑过来拽他袖子,说"殿下看,太子妃的簪子真好看"。

好容易熬到请安结束,孟拂雪见他脸色不好,主动伸手给他按太阳穴:"青舟,晚渔姑娘她……真的走了吗?"

沈青舟扫她一眼,眼神冷得像刀。

孟拂雪却像没看见,继续道:"她制的香虽好,可民间能人那么多,说不定能找出更有效的方子……再说了,她的香我也没觉得多特别,照着方子做,别人未必做不出来,你何必……"

"够了。"沈青舟突然打断她,推开她的手,"你以为这些年我没试过?若能换,我早换了!以后这种话,别让我听见。"

孟拂雪笑容僵住,指尖掐进掌心——一个姜晚渔,竟让他这般在意?

回到东宫,德全匆匆来报:"殿下,西苑起火查清楚了,是晚渔姑娘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灯油洒在地上,火势借着风就烧起来了,没人害她……"

余下的话,沈青舟虽未听全,却也猜到了结局。

他猛地一掌击在桌面上,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桌子应声而裂,上面的茶具也摔得七零八落。

“哼,德全,你是在拿孤寻开心吗?姜晚渔那点伤,还不至于走不了路,你的意思是,她自己不想活了,选择了自尽?!”

“奴才不敢!”德全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求饶。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即便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接受。

但沈青舟却固执地不肯相信,他冷冷地扫了德全一眼,喝令他退下。

随后,他挥了挥手,唤来了暗卫。

“立刻去查,昨晚姜晚渔是否偷偷出宫,京城里有没有她的踪迹,快去!”

“孤绝不相信她会选择自尽!她不久前还答应过孤,要等着嫁进来做妾的。”

“她一定是在因为孤娶了太子妃,冷落了她而吃醋赌气,故意假死想让孤去找她哄她。你们谁找到她,孤重重有赏!”

沈青舟双眼赤红,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暗卫们不敢多言,连忙领命而去。

东宫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但沈青舟的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他不愿接受姜晚渔已死的事实,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去尝试。

两天过去了,他的人几乎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未找到姜晚渔的任何线索。

京城百姓和朝堂上的官员们,对此事议论纷纷,对沈青舟颇有微词。

但他能怎么办?他不能没有姜晚渔!

姜晚渔离开的第三日,沈青舟已经整整三日未合眼了。

他眼底青黑,血丝密布,头疼得仿佛要炸裂开来。

他紧紧攥着姜晚渔曾为他缝制的香囊,深深地嗅着上面残留的香气,却无济于事。

突然,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与香囊中的香料如出一辙。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闪过一抹阴鸷。

这时,孟拂雪带着同样的香气,缓缓走到他身边。

她纤细的手指刚要探入他的衣领,就被沈青舟一把攥住了。

“青舟?是我啊!”孟拂雪脸色惨白,疼得冷汗直流。

沈青舟的力道极大,几乎要将她的手骨捏碎。

他没有丝毫怜悯,一改往日的温柔,掐着她的脖子,满眼冷漠。

“谁让你擅自使用这些香料的?孤之前说过,这些没用,你是听不懂吗?!”

他的手越收越紧,青筋暴起。

孟拂雪小脸涨得通红,呼吸困难,眼前一阵发黑。

“放……开……我……我……错……了!”

她拼命挣扎着,拍打着他的手臂,艰难地喘息着。

就在她即将窒息的那一刻,沈青舟猛地松开了手,却将她狠狠地甩了出去。

“以后没有孤的允许,不许再碰与晚渔有关的任何东西,也不许再用这些香料!”

“除了她,这些香料对谁都没用,你明白了吗?!”

沈青舟的声音冷若冰霜,仿佛能凝结成冰。

孟拂雪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甩出老远,重重地撞在柱子上,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

“咳咳……”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眼泪夺眶而出。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香料姜晚渔用就可以,其他人用就没效果?

姜晚渔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尽管心中嫉妒得发狂,孟拂雪还是勉强维持着温柔的假面。

“好,青舟,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只是,晚渔她真的已经死了,我才是你的太子妃,你能不能多陪陪我?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笑话我的吗?”

沈青舟强忍着烦躁,勉强哄道:“你是太子妃,没人敢真的笑话你。就算有,你让人去教训教训便是。以后别再提姜晚渔死了这种话,孤不想听。”

说完,他便命人送孟拂雪回去休息。

孟拂雪狼狈地回到自己的小院,满心落寞。

自成婚以来,她夜夜独守空房,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成婚究竟是为了什么。

回门那天,沈青舟也没有陪她回去,只是派人送了许多东西到孟家。

这无疑是在打孟家的脸。

父母总是责备她:“是你太没用,留不住太子的心,竟然让一个死了的宫女抢走了太子的注意力!”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争宠,是尽快为太子殿下生下一儿半女!”

可孟拂雪也无可奈何,除了新婚那夜,沈青舟根本就不与她同房,如今甚至连他的寝殿都不让她进。

哪有如此憋屈的太子妃?

她曾想过向皇后告状,可皇后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说:“这是你与青舟的家务事,你该想想办法去哄一哄他。”

“他几天睡不好,你该多去想想办法。晚渔不在了,他总这样也不是回事。若是姜晚渔是假死,你该去帮着找一找;若是真的死了,你从前做的那些事,本宫可不能再帮你瞒着了。”

听到这话,孟拂雪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颤抖:

“皇后娘娘怎么会知道我做的那些事?”

皇后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就你那些手段,后宫里多了去了。从前你小打小闹,压一压姜晚渔的气焰,本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若是她真是因为你的陷害而绝望自尽,那你就是自寻死路!她是青舟的药,你这是在将他逼上绝路,也是在将本宫逼上绝路!”

“其他皇子能力不足,只有青舟堪当大任。若是青舟被毁了,其他皇子上位了,我们可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皇后的这番话,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孟拂雪的脸上。

直到今日,她真正尝试过后,才明白了皇后话中的深意。

“呵,从前我恨之入骨,千方百计想要害死的人,如今竟然还要我祈求她没有真死,还要我费尽心思将她找回来,多么可笑啊!”

孟拂雪自嘲地喃喃自语。

看着清冷的宫殿,她只觉得无比恐惧。

从前她到底是有多蠢,才会以为只要姜晚渔死了,沈青舟就会只爱她一个人。

孟拂雪枯坐了一夜,泪水也流了一夜。

第二天,她终于想通了,来到沈青舟面前自告奋勇:

“青舟,既然你说晚渔没死,那我就相信你,帮你一起找她!”

闻言,沈青舟眉眼微微舒展,点了点头。

“你有这份心意就好,尽自己所能,不必太过勉强。”

他勉强敷衍了孟拂雪几句后,捏了捏眉心,努力压下心中的烦躁。

自从姜晚渔“死”后,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段昏暗痛苦的日子。

因为长期失眠,他成了药罐子。

然而,无论吃多少药,他顶多只能断断续续睡一两个时辰,即便睡着了,也总是做噩梦。

也正因为这个病,他长期喜怒无常,即便能力非凡也没有用武之地。

姜晚渔出现后,他夜夜都能睡一个好觉。

久而久之,他都快忘了从前的痛苦了。

如今他又重新坠入了深渊,但这一次,姜晚渔不会再来救他了。

直到彻底失去她后,他才真正地明白了她在他心里的分量。

她不仅仅是他的药,也是他心里无比重要的人。

只可惜,现在这些话她都听不见了。

十天、二十天、一个月、三个月……

不知道多久过去了,沈青舟依旧没有查到姜晚渔的行踪。

即便孟家也在帮忙,也于事无补。

东宫往日的热闹早已消散,如今只剩阴森可怖的气息萦绕。靠近些便能闻到刺鼻的血腥气,混着腐朽的木料味,叫人作呕。

宫女太监换得勤,唯有几个胆小慎微的能勉强留下。就连孟拂雪也躲着沈青舟,生怕被他的暴戾殃及。她整日提心吊胆,生怕皇后哪日突然翻出旧账——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皇后沉着脸立在殿中,目光如刀剐着颓废的沈青舟。忽然扬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响声震得殿内烛火乱颤。

"瞧瞧你这副鬼样子!"她指尖点着沈青舟的胸口,"姜晚渔是死是活暂且不论,你若再这么颓下去,太子之位被人夺了,拿什么去找她?拿什么替她报仇?"

沈青舟的醉意瞬间散了七分,眸光骤然锋利如剑:"母后的意思是……晚渔当年是被人害的?是孟拂雪?"

皇后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沓供词摔在他面前:"不然呢?孟拂雪求我替她瞒着,我看你们新婚情浓,又顾着孟丞相的面子,才压下这事。如今见你连人样都没了,我倒后悔当时心软!"

沈青舟捏着供词的手青筋暴起,忽然自嘲地笑出声。他早该想到的——从前不是没查过,只是证据被母后压着,他也不愿信孟拂雪会如此歹毒。更可笑的是,孟拂雪如今已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他却连动她都要顾忌孟家。

"母后说得对。"他抬眸时眼底已染上血色,"该给晚渔一个交代了。"

孟拂雪被押入殿中时,正撞见皇后身边的嬷嬷捧着个檀木盒。她瞥见盒中露出的珠花、手帕,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些分明是她当年嫁祸姜晚渔时故意留下的"证据"。

"毒妇!"皇后抓起供词砸在她脸上,"未过门就敢对姜晚渔下毒手,若留着你,将来东宫进了新人,岂不是要被你活活害死?"

孟拂雪抖着手翻看供词,忽然扑到沈青舟脚边,泪如雨下:"青舟,你信我!这些全是假的,是有人要害我……"

"害你?"沈青舟弯腰掐住她的下巴,指节泛白,"孤倒要问问,你那些贴身婢女为何个个招得痛快?真当孤是瞎的?"他猛地甩开她的脸,嫌恶地擦了擦手,"灌药。"

孟拂雪尖叫着往后缩:"我是孟家嫡女!你不能这么对我!"

暗卫的暗器已擦着她腿弯飞过,血珠瞬间染红裙摆。她瘫坐在地,望着步步逼近的宫人,忽然摸向小腹:"我有了你的孩子!这是你的骨肉!"

皇后脚步一顿,沈青舟却面无表情地接过药碗:"孩子?早在你承宠第二日,得知晚渔死讯时,孤就让人给你灌了避子汤。这些日子更是一碗没落——就算真有,也早成了药渣。"

孟拂雪瞪大眼睛,泪水中混着恨意:"你竟如此狠心?当年你说只爱我一人……"

"当年?"沈青舟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冰碴,"当年是不想有个孩子碍事,如今……"他垂眸盯着她,"孤嫌你脏。"

毒药入喉的瞬间,孟拂雪只觉五脏六腑像被火烤,又似被虫啃。她蜷缩在地上翻滚,冷汗浸透衣衫,哪还有半分往日的端庄。

沈青舟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对皇后道:"孟家该收拾了。"

接下来的三年,他像疯了般铲除异己,挑拨皇子内斗,手段狠辣得连皇帝都心惊。直到今日,他提着剑闯进御书房,剑尖直指龙椅:"父皇老了,该歇着了。"

皇帝长叹一声:"这位置迟早是你的,何必急在一时?"

"不急?"沈青舟剑锋微动,血珠顺着剑刃滴落,"只有坐稳这位置,才能找到晚渔。她一定还活着——"他忽然抬眸,眼底燃着疯狂的光,"她出宫的牌子、给宫女的银钱、选在大婚那日自焚……哪一样不像在告诉我,她没死?"

所以,这个皇位他必须拿到不可。

听见他那番话,皇帝几乎要被气疯了。

“混账!为了一个死人,你至于这样发疯吗?以后整个盛朝只怕是要死在你手上!”

“不会的,只要姜晚渔没死,就不会有那一天。”

沈青舟再没耐心听皇帝废话,直接带人包围金銮殿,将父皇母后软禁,逼着皇帝写下传位诏书。

不过三日,前朝余孽便被他扫荡干净,孟家首当其冲,从云端跌进泥里。

登基的钟声刚在京城上空散开,孟拂雪便从浑浑噩噩中猛地清醒。她拖着遍体鳞伤的身子,一瘸一拐挪到沈青舟跟前,眼里燃着最后一点希冀:"沈青舟,我知错了!往后绝不敢再对姜晚渔起半分歪心思。你罚我这么久,也该消气了吧?"

她声音发颤,手指死死攥住衣角:"如今你登基了,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合该是皇后!等姜晚渔回来,你封她妃位、贵妃位都行,哪怕你天天陪着她,我都不在乎——我只要这天下最尊贵的位置!"

沈青舟垂眸扫过她瘦得脱相的脸,眼底寒意翻涌:"你以为,现在还有资格和朕谈条件?"

"孟家倒了,你什么都不是。等朕找回晚渔,皇后之位只能是她的。此生此世,朕只要她一人!"

孟拂雪突然大笑起来,眼泪混着胭脂在脸上冲出两道白痕:"沈青舟,你做白日梦呢?"

"姜晚渔要是还活着,要是还在意你,早该回来找你了!这么久没消息,你还不明白吗?要么她死了,要么她心死了!"

沈青舟脸色瞬间黑得能滴墨,他掐住孟拂雪脖子的手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拧断她的脖子:"她没死!她只是生朕的气,早晚会回来!"

孟拂雪却像疯了似的,边笑边咳出血沫:"你就是个疯子!逼死姜晚渔的是你,不是你那些手段!你根本不爱她,你只是需要她;你也不爱我,你只需要我当棋子——用完就扔,你这种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住口!"沈青舟眉心突突直跳,头疼得像要炸开,却强撑着镇定。他甩开孟拂雪,对暗卫冷声道:"扔进猛兽园,生死由天。"

回了寝殿,沈青舟跌坐在龙床上,所有强装的冷静瞬间崩塌。他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个破旧香囊,凑到鼻尖猛嗅——可上面早没了姜晚渔的味道,哪怕他日日揣着,也挡不住岁月将那点余香磨得干干净净。

他甚至快记不起她身上具体的香气了。

孟拂雪说得对,他早疯了。

自姜晚渔离开后,他再没睡过一个整觉。父皇母后算计他,朝臣敷衍他,满宫的人都在权衡利弊,唯有姜晚渔不同——她曾真心爱他,只图他的心。

可他给不了她名分,也给不了她全心的爱。他总以为,让她当妾已是恩赐,却忘了她要的,从来是一份纯粹的爱。

如今他给得起,却再没人要了。

沈青舟合上眼,想逼自己入睡,可脑袋像被铁锤砸着,疼得他直冒冷汗。

"陛下!出事了!"德全公公在门外急得拍门,"孟拂雪从猛兽园逃出来了,直奔…直奔冰窖!"

姜晚渔的"尸骨"!

沈青舟心头一紧,飞似的往冰窖赶。路上他不停祈祷:千万别碰那具焦尸,千万别…

他不敢赌。若那真是姜晚渔,他会恨自己一辈子;若不是…他更不敢想。

冰窖里,孟拂雪浑身是血,疼得连呼吸都发颤。她推开冰棺盖子,盯着里面的焦尸冷笑:"姜晚渔,三年了,你还躺在这儿装死呢?"

"沈青舟走到今天,你满意了?可惜…我活不成,你也别想全须全尾地躺着!"她从怀里摸出把藏了许久的小锤子,眼神狠得像要吃人,抬手就往焦尸上砸。

"住手!"沈青舟吼得声嘶力竭。

孟拂雪却砸得更狠,边砸边笑:"沈青舟,你也有今天?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沈青舟冲上去将她踹开,跪在地上拼凑碎骨,嘴里念叨着:"不疼的,拼回去就好了…拼回去就和原来一样…"

孟拂雪吐着血,眼神逐渐涣散。她盯着沈青舟,用尽最后力气诅咒:"沈青舟,我祝你…永生永世…永失所爱!孤苦到死!"

话没说完,她便没了气息。

沈青舟只冷冷瞥她一眼,继续低头哄那具焦尸:"晚渔,别怕,我拼好了…我们永远在一起…"

最终,他抱着碎骨走出冰窖。哪怕不确定这是不是姜晚渔,仍以皇后之礼将其葬入皇陵。

此后,沈青舟白日处理政务,夜里便翻遍天下寻姜晚渔的消息。

而千里之外的边关,姜晚渔早换了名字,开了间香料铺子。她手艺好,生意做得红火,却有个怪规矩——不卖给京城人。

有客人问:"京城有钱人多,你咋不做这买卖?"

她笑着摇头:"从前被京城人骗过,怕了。"

客人笑她傻:"行商哪有不被骗的?多长点心眼就行,何必较劲?"

姜晚渔不再解释,只默默守着这规矩。边关的风大,却自由。京城的事、宫里的人,早被她忘得差不多了。

现在她最愁的,是该不该答应那个总在铺子外当"门神"的剑客——苏凌云。

这人寡言得很,却听话。每天抱着剑往她门前一杵,像尊不会动的雕像。

姜晚渔问一句,他答一句,她让他怎么做,他就乖乖的按照她所说的去做。

姜晚渔心里清楚,苏凌云待她极好。

可她始终弄不明白,这份好究竟是因救命之恩,还是动了真心。

犹豫再三,她终于咬着唇问出那句话:

"苏凌云,你对我这么好,就因为半个月前我救了重伤的你?"

"若是如此,大可不必这般费心追求。救命之恩不必以身相许,你帮我赶走闹事的人,已算报答了。"

苏凌云急得耳朵红得像要滴血,笨嘴拙舌地憋出一句:

"不……不只是报恩!"

"这半月我确实在报恩,但……但追你是真心的!我……我心悦你!"

这话几乎耗尽了他全部勇气。

他向来嘴笨,因寡言少语被家里送去学剑,只为不让人欺负。

谁料剑术天赋异禀,短短几年便击败江湖诸多名剑客,倒让人忘了他是苏家小儿子——天下第一酒楼的少东家。

好在苏家兄友弟恭,并无争产之事,这才由着他外出历练。

半月前,他接了军中将军的密令,去寻天山雪莲。

那雪莲能活死人肉白骨,引得各方势力争夺。他偏要挑战自己,差点丢了半条命才夺得并蒂双莲。

一朵给了将军治病,另一朵此刻正被他攥在手里。

苏凌云颤抖着手递出玉盒,不敢看姜晚渔的眼睛:

"送……送给你。"

心跳声震得姜晚渔都听见了,她打开盒子,顿时愣住——

盒中雪莲通体晶莹如冰雕,散发着沁骨寒气与幽香,分明是有价无市的珍宝。

"你疯啦?"姜晚渔忙把盒子推回去,"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还没答应你呢!"

"你就不怕我拿了东西跑路?"

"你不会。"苏凌云定定望着她,声音轻却坚定,

"送你就是你的,答不答应……都没关系。"

他没说什么甜言蜜语,姜晚渔却觉得心跳得厉害,像要蹦出胸口。

她压着上扬的嘴角,故意板着脸:

"我对你也有好感,但要嫁你,得有条件!"

"你说!"苏凌云立刻应道,"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办到。"

姜晚渔满意地勾唇:

"我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要你永不纳妾,此生只爱我一人。"

"还有,我不弃香料铺子,成亲后也常要抛头露面,不会在家当深闺妇人。"

"好。"苏凌云几乎没犹豫,"我这就修书回家,不日家人便会来商议婚事。"

"日后在此成亲定居,都依你。"

姜晚渔反倒愣住了:"你家人好相处吗?若他们不满意……"

"放心。"苏凌云握住她的手,"他们会满意你的。"

不过三日,苏父苏母与兄嫂便赶了过来,急着要见未来弟媳。

可一见姜晚渔,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晚渔姑娘,借一步说话。"苏父苏母神色严肃,却无半分厌恶。

姜晚渔点头,领他们进了内室。

"我们早知你是新帝要找的人。"苏父开门见山,

"凌云历练不问朝政,但苏家生意遍布全国,早得了消息。只是没想到,你会和他谈婚论嫁。"

"边关消息闭塞,你可知如今局势?还要与他成亲吗?"

姜晚渔脸色瞬间苍白。

她想过沈青舟会因孟拂雪放弃她,却没想过他会执着寻她——

不过是因为她身上的异香,是他最好的药。

药没了,自然要找。

她攥紧衣角,声音发冷:

"我要和凌云在一起,不想回宫。若你们要送我去邀功,我无话可说。"

眼里渐渐浮起决绝——若非死不可,她宁愿自绝于此。

苏凌云突然冲进来,紧紧攥住她的手:

"你们说什么了?我要知道!"

姜晚渔不再隐瞒,将与沈青舟的过往和盘托出。

苏凌云握着她的手更紧,冷眼看向父母:

"我不会交出晚渔。我有能力带她离开,此生,我只要她!"

苏家兄嫂忙打圆场:

"凌云别急,爹娘不是要拆散你们,只是试探晚渔对新帝是否还有情。"

"若无情,我们便是一家人,自然要共抗皇帝。"

苏父苏母也点头,脸上露出笑意:

"晚渔,我们方才是在为你考虑。怕你是一时赌气来边关,日后嫁了凌云又后悔,反而两败俱伤。"

“如今你的这番话我们也算是安心了,凌云这傻小子难得找到一个心上人,我们自然不会强行拆散鸳鸯。”

听见他们这番话,姜晚渔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和警惕。

她不敢轻易地相信他们,不敢去赌他们的真心。

良久后,她只问:“如果我嫁给凌云,你们能怎么帮我躲过沈青舟的搜寻?如今边关可能已经不安全了。”

苏家二老倒也不恼,反倒是能理解她的顾虑。

他们眼珠子一转,立马有了主意。

"苏家酒楼开遍盛朝,合作的商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说那皇帝是冲着你身上的香味来的,咱们就把你摸过的布料都撒出去卖,到处嚷嚷有异香女子现世。"

"但凡穿过这些衣裳的姑娘,身上都能带点香味。皇帝就算买到带香的布料又怎样?满大街都是香喷喷的姑娘,他还能挨个查不成?能拖一日是一日。"

"到时候咱们换个身份跟商铺谈,就算他查上门,你们早该成亲了。"

姜晚渔紧绷的神经松了些。

这确实是眼下最稳妥的法子。

沈青舟是天子,眼线遍天下,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可这样会不会太连累苏家了?我……我倒成了你们的累赘,万一以后……"

苏大哥和苏大嫂正算着这笔生意能赚多少银钱,听见这话头也不抬:"砍头的事咱们又不是没干过,富贵险中求,你就把心放肚子里。"

"你是苏家的劫数,也是福星。大不了让凌云入赘给你当夫君,就对外说他不听劝,非要脱离苏家嫁给个商女。"

"卖香布这事咱们是合伙,真出了事一起扛。咱们是一家人,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他们说得轻巧,倒把姜晚渔惊着了。

苏家人却像没事人似的,热热闹闹就把婚事定下了。

连嫁妆都备得飞快,根本没让她操心。

等她穿上定制的新郎服时,整个人还懵着。

她从未想过,自己心心念念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竟是以这种方式实现的。

姜晚渔闭着眼任苏大嫂摆弄。

苏大嫂一边给她描眉,一边打趣:"晚渔啊,你这张脸生得这么俊,倒是便宜凌云那木头了。"

姜晚渔被说得脸红,等苏大嫂说"成了",才敢睁眼。

铜镜里的人五官依旧柔媚,却在苏大嫂的巧手下添了几分英气,明明没大改,却像换了个人似的。

门外锣鼓震天,接亲队伍个个喜气洋洋。

姜晚渔胸前别着红花,翻身上马时,苏大嫂最后叮嘱:"要是凌云敢欺负你,直接休了他!入赘的夫君,休不休还不是你说了算?苏家不插手,但咱们盼着你们好好过日子。"

"知道啦。"姜晚渔笑着点头。

她骑着高头大马,在满街百姓的注视下,去迎娶苏凌云。

那人个子高,婚服上的刺绣繁复,倒不像女子的嫁衣。

花纹穿在他身上,非但不显女气,反而衬得他面如冠玉,光彩照人。

只是他顶着红盖头,把风光都遮住了,唯独比他矮半头的姜晚渔能看见。

见他板着脸,没有半点羞涩,姜晚渔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牵起他的手,带他回家。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

姜晚渔只浅浅抿了几口合卺酒,苏大哥苏大嫂便抢着替她挡酒。

边关民风豁达,对入赘这事看得开,宾客们都是真心道贺。

姜晚渔带着醉意回房,和苏凌云共饮合卺酒,替他掀开盖头。

红烛摇曳,苏凌云突然咬住她的肩头,带着几分霸道:"晚渔,你终于是我的了……谁也别想抢走。"

姜晚渔被撞得意识模糊,胡乱应着,指尖在他背上划出数道红痕。

次日清晨,苏凌云紧紧搂着她,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里。

新婚的日子甜得发腻,连来买香料的客人都打趣:"月掌柜最近调的香越来越甜了,甜得人牙疼,看来小两口日子过得滋润啊!"

一向少言的苏凌云在店里帮忙,听见这话竟认真应了句:"是,确实甜。"

众人哄笑,多买了几盒香料。

这日,姜晚渔挺着孕肚提前关铺,和苏凌云牵着手往家走。

路过糖葫芦摊子,她拽了拽他的袖口。

苏凌云立刻会意:"我去买,你在这儿等我,马上回来。"

姜晚渔漫不经心站着,身后突然传来阴恻恻的声音:"姜晚渔。"

"我找了你整整三年!"

她浑身一僵,不敢回头。

沈青舟捏着她的肩膀逼她转身,看见她隆起的腹部时,眼眶瞬间红了。

怒火冲垮了理智,他咬牙道:"好大的胆子!这三年耍我很好玩?说!这孩子是谁的?跟我去打掉!"

他攥着她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姜晚渔疼得脸色发白。

刚要开口,苏凌云已拔剑刺来,剑招凌厉如风,直逼沈青舟要害。

"孩子是我的。我们很好,你不该来。"

苏凌云冷着脸,哪怕对面是天子也未留情。

沈青舟边躲边冲暗处喊:"愣着做什么?把皇后带回去!"

苏凌云瞳孔一缩,迅速退回姜晚渔身边护着。

姜晚渔脸色惨白,强装镇定,脑子飞速转着。

暗卫越来越多,苏凌云身上添了几道伤,她急得直咬唇:"凌云,你……"

"皮外伤,没事。"他不敢分神,只死死护着她。

姜晚渔知道,再拖下去只会更糟。

若没孩子,她或许能跟苏凌云逃,可现在……

她摸向腰间苏凌云送的防身匕首,突然抵住脖颈。

鲜血顺着刀刃滴落,所有人愣住。

姜晚渔盯着眼前的男人,指尖抵着匕首又深了几分,声音冷得像冰:"沈青舟,你若敢硬来,我这条命立刻交代在这儿,你拦不住。"

"我要你现在放我们走!从今往后别再纠缠,否则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脖颈处渗出的血珠刺得沈青舟眼睛生疼,心口像被细针反复扎着,密密麻麻的疼意漫上来。

"姜晚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就非他不可?"

他眼眶通红,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整个人像绷到极致的弦,随时会断。

姜晚渔连眼都没眨:"是,我爱他,爱到骨子里。"

"我就想和他白头偕老,过普通人的日子,算我求你,别再来打扰我们了。"

沈青舟攥紧的拳头骨节发白,指节咯吱作响,突然挥拳,重重砸在旁边的小摊上。

木架应声而碎,碎片溅了一地。

街边的摊贩和行人早跑得没影了,连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生怕被这场风波卷进去。

他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下翻涌的痛意,咬着牙道:"那朕呢?朕在你心里算什么!"

"从前欺负过你的人,朕都处置了,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朕现在后宫空着,也能给你。你以前说爱慕朕,那些话都作数吗?!"

每个字都像从血肉里抠出来的,疼得他浑身发颤。

姜晚渔怔了下。

她没料到沈青舟能为她做到这步。

可要是从前,她或许会动摇。现在?心里平静得像潭死水,只有意外。

她淡淡"哦"了一声,像听件无关紧要的事:"陛下,你说那是从前。从我假死出宫那天起,对你的感情就全断了。你给的一生一世,我不稀罕。"

"再说了,你根本不爱我,不过是依赖我身上的香味。你以前说过,要不是这病,你不会留我在身边。"

"现在多找些带这香味的衣裳,你照样能睡安稳,用不着我。"

姜晚渔说得直白。

可这话像巴掌,狠狠抽在沈青舟脸上。

"呵。"他自嘲地笑,苦涩漫过眼底,"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

声音轻得像风,只有他自己听见。

沈青舟缓缓阖上眼,藏起所有情绪。

这次来,算是彻底看清了她的心。

她的心里早没了他,装得全是别人。

他是皇帝,有自己的骄傲,哪会死缠着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

再睁眼时,他眼里只剩寒意,冷嗤一声:"姜晚渔,朕最后问你一次。若你答应,跟我回宫享尽荣华;若不答应,就在这破地方待一辈子!"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盼着她点头。

可姜晚渔的拒绝像把刀,彻底捅碎他的念想:"我不答应。现在的生活很好,皇宫不适合我。我要的是真心人,不是荣华富贵。"

说完,她拉着苏凌云就走,生怕他反悔。

离开时,姜晚渔还在检查苏凌云身上的伤,满眼心疼:"你疼不疼?"明明自己脖子还渗着血,她却像没感觉似的。

苏凌云像感觉不到疼,只从怀里掏出金疮药,仔细给她上药:"我没事,你顾好自己。"

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串糖葫芦,油纸剥开递到她嘴边:"刚才你想吃的,没坏,尝尝。"

姜晚渔咬了口,酸甜在嘴里化开,轻声骂:"傻不傻啊你!"

两人牵着手往家走,背影甜得像幅画。

落在沈青舟眼里,却扎得眼睛生疼。

他咬着牙硬撑:"姜晚渔,你以为朕稀罕?一个嫁了人怀了孕的女人,朕要多少有多少!你不要皇后之位,有的是人抢着要!"

可姜晚渔连脚步都没停,跟着苏凌云回了家。

话虽这么说,第二天沈青舟就在她家附近住了下来。

他不明白,这男人除了会点功夫,到底哪点好?

从前他对她不够好吗?怎么她轻易就被这点小恩小惠勾走了?

一天,两天,三天。

沈青舟像暗处的影子,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可越看,心里越堵得慌。

他始终想不通,自己到底输在哪。

打听到他们相识的经过,沈青舟不管暗卫劝阻,拿刀在自己身上划了一道又一道,直到浑身是血,才强撑着倒在姜晚渔院子里。

姜晚渔推门要出去,差点被这血人吓一跳。

看清是沈青舟后,她皱着眉拍他:"沈青舟?陛下?醒醒!"

他其实醒着,却装昏迷。

离她这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像股暖流从头顶涌到脚底。

他已经多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每天靠汤药续命,睡不了半个时辰,整个人都快疯了。

无数次,他差点拿刀抹脖子。

是暗卫一次次把他救回来,说盛朝需要他,说姜晚渔在等他。

可要是没苏家从中作梗,他早找到她了,哪轮得到她嫁给别人!

沈青舟抱着她,恨不得揉进骨子里。

她说什么,他一个字没听进去。

姜晚渔喊了几声暗卫,没动静。

她知道,这是他的苦肉计。

可这招对她没用!

姜晚渔咬了咬牙,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又学苏凌云教的招式,往他下盘踢去。

这一巴掌,沈青舟忍了。可下盘是命门,他不能由着她。

他猛地睁眼,抓住她的腿,顾忌着她隆起的肚子,轻轻把她放回地上。

姜晚渔冷笑:"装够了?""朕真没装!朝中仇家追杀,伤得极重,其他地方都不安全,朕想在你这儿借住几日避避风头。"

"等安全了立马走,绝不赖着。"

姜晚渔听着这话,嘴角扯出冷笑。

"陛下,我这破地方更不安全。我怕死,不想连累家人,您还是去将军府吧。镇守边关的大将军定能护您周全。"

她恭敬地退后几步,拉开两人距离。

正说着,苏凌云拎着菜篮子回来了。瞧见姜晚渔身上的血,菜篮子"啪"地掉在地上,他慌忙扯过她转圈检查。

"晚渔!你受伤了?是不是这混蛋欺负你?我剁了他!"

剑光一闪,苏凌云持剑直指沈青舟,将姜晚渔护在身后。

姜晚渔轻轻抱住他:"放心,不是我的血,是他的。我没事,就想赶他走。"

苏凌云这才松了口气,连半分怀疑都没有,转身冷脸赶人:"陛下再不走,我这剑可不长眼。"

沈青舟死死盯着苏凌云脸上蹭的血痕,心里直犯嘀咕——这呆子就不会吃醋?不担心我俩有啥?

他眼珠一转,故意撒谎:"苏凌云,姜晚渔的滋味我可太喜欢了,以前就爱。我们有些回忆,你永远插不进来。我就借住几天叙叙旧,晚渔都应了,你倒信她?"

"不可能。"苏凌云面若冰霜,"晚渔说过你们的事,她不会骗我,更不会留你。"

话音未落,剑已出鞘。沈青舟本就受伤,躲得狼狈,渐渐落了下风。

退出大门的瞬间,苏凌云剑尖刺入他心口,只浅浅没入便调转方向。

"这几剑,还你当年让晚渔蒙冤受的刑!这几剑,罚你让她伤心落泪!这几剑,偿你害她颠沛流离的苦!"

一剑接一剑,沈青舟起先还想躲,听着这话却不动了。他咬着牙,硬是挤出一丝决绝的笑。

"若受这些伤能让晚渔原谅我……值了!姜晚渔,对不起,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姜晚渔站在屋内,声音平静得像潭死水:"过去的事,我早不在乎了。你是皇帝,我是商户女,云泥之别。我不爱你了,沈青舟,咱们没可能。"

"在你身边的每一天,我都痛苦得要命。直到遇见苏凌云,我才知道幸福这么简单。"

"我早看明白了,就算没孟拂雪,也会有李拂雪、王拂雪。咱们身份不对等,要不是我假死,要不是你离不开我身上的香,你永远不会低头在意我的感受。"

"皇帝陛下,今日之后,彻底离开这儿吧。这儿没有宫女姜晚渔,只有苏凌云的妻子姜晚渔。"

姜晚渔说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管沈青舟听没听进去,转身进屋。

苏凌云像感应到什么,眸色一沉,"砰"地关上大门,确保她听不见后,冷冷盯着沈青舟:"再纠缠,你真要逼死晚渔?"

"她早不爱你了。我入赘前她就说过,你若纠缠,她宁愿死。前几日她也说得清楚。"

"我不想她死,你必须走!"

剑架在脖子上,沈青舟自嘲一笑。手在身侧握了松、松了握,反复多次后,他长叹一声:"朕走!"

"告诉她……朕再不出现了。朕……不想她死。"

话没说完,沈青舟失血过多晕了过去。意识模糊前,他只觉得心像被刀剜——若她因他而死,他也不活了。

如今这样也好,至少她能快乐活着,哪怕身边没他。

再醒来时,他已在回京路上。边关到京城,山高路远,他突然想起姜晚渔当年带着伤,一路躲躲藏藏的模样。

她那么娇气的人,何时吃过这种苦?可她这辈子所有的苦,都是因为他。

沈青舟攥紧沾着她香味的布料,把脸埋进去深吸。香味很快散了,聊胜于无。只有在她身边时,他才真正无病无痛。

是他亲手弄丢了她。

回京后,他日日上朝理政,偶尔听暗卫报信:她快生了,她难产了……他让人送去各种珍贵药材,最后救她的却是苏凌云最初送的天山雪莲。

苏凌云却吞了绝嗣药,再不要孩子。

后来,他们一家幸福美满,再没人提沈青舟。若非深夜寝宫总传来痛苦的呜咽,世人怕都当他病好了。

朝堂上,谁敢劝他纳妃,他便拔剑砍人,血溅当场。渐渐的,再没人敢开口。

十五年后,沈青舟身体垮了,随意传位给宗室子,消失在皇宫。

弥留之际,他拼着最后一口气,爬到了姜晚渔家门口。听着里面幸福的闲聊声,他缓缓闭上眼。

若有下辈子……再和她长相厮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