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皇帝来冷宫看我带了一副棋,他说你若赢了,朕让你体面地走

发布时间:2025-09-05 07:00  浏览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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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曾是太医院的院判,因在先帝的丹药里,发现了一味不该出现的「朱砂」。

他试图上奏,却被人反诬,说他在先帝的药方里加了性冲的虎狼之药,意图谋逆。

一道圣旨,满门抄斩。

我因年幼,被母亲拼死藏在乡下外婆家的地窖里,才侥幸逃过一劫。

十五岁那年,我隐姓埋名,以宫女的身份入宫,只为了一个目的——查清父亲的冤案,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皇后万氏,闺名婉儿,性子也如其名,温婉善良。

她有严重的气疾,一到秋冬便咳喘不止。

我凭着家传的本事,用食疗和针灸为她调理,竟让她安然度过了整整一个冬天。

她因此将我引为心腹,破格让我做了她的贴身医官,掌管她的饮食药石。

她拉着我的手,暖得像春日里的阳光。

她说:「阿鸢,你这双手,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

她还说:「阿鸢,本宫知道你心里的苦。等将来太子登基,我一定求他为你家平反。」

我曾以为,我在这个吃人的深宫里,遇到了此生唯一的暖阳。

可我忘了,深宫里,最先熄灭的,就是太阳。

皇帝来看望皇后的次数,一年比一年少。

宫里都在传,他真正心爱的,是那个曾被太后强行拆散的青梅竹马,如今的兵部尚书之女,舒妃。

皇后不争不抢,只是每日更加沉默地抄写佛经。

她的身体,也随着那些经文,一页页地枯萎下去。

我早就察觉到了她脉象的异常,却始终查不出毒源。

那「日落沙」之毒,无色无味,混入饮食之中,能让最康健的人也在半月之内灯尽油枯,状似天命已至,连最高明的太医也只会断一声「心力衰竭」。

若不是我家学渊博,见识过禁卷中的记载,我也会被骗过去。

我提醒过皇后,饮食要万分小心。

她只是对我摇摇头,苦笑一声,那笑意比哭还难看。

「阿鸢,这偌大的皇宫,哪还有什么干净吃食。」

「是毒是命,都一样了。」

她放弃了。

但我不能,这不仅是她的命,也是我的。

她是我的庇护伞,她若死了,我这个贴身医官,第一个就要去殉葬。

所以我跪在皇帝面前,听着那个骇人听闻的命令,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等到水落石出的一天。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血腥气,再次叩首。

这一次,声音平静无波,像一潭死水。

「奴婢,遵旨。」

3

三天。

皇帝只给了我三天时间。

坤宁宫被全面封锁,所有宫人遣散,只留我一人,和一具尚有余温的身体。

还有皇后最忠心的太监,德安,他奉皇命「协助」我。

说是协助,其实是监视。

德安的眼睛红得像一对烂桃,看着我,充满了恐惧和无法抑制的厌恶。

「林医官,你……你真的要对娘娘……」

他的声音在发抖。

我没有看他,只是低头准备我的工具。

一排长短不一的银刀,锋利无比的骨剪,数个白瓷盘,还有一罐又一罐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药膏。

这些东西,本是医书里记载,用来为战场上毁容的将士修补皮肉的。

如今,却要用在…… 我不敢再想下去,任何一丝杂念都可能毁掉我的手。

「德安公公,去打一盆热水来,越热越好。」

我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一丝情绪。

他哆嗦着去了。

我走到榻前,最后看了一眼皇后。

她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一滴未干的泪珠。

「娘娘,得罪了。」

我轻声说,像是在对她解释,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阿鸢知道您想解脱,可阿鸢还不想死。」

「您若在天有灵,就保佑我,能活到为您沉冤昭雪的那一天。」

说完,我拿起最薄的那柄蝉翼银刀。

刀锋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不属于人间的光。

第一刀下去的时候,我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血珠顺着刀锋极细的切口渗出,在苍白的皮肤上,像一朵瞬间绽放的、妖异的红梅。

德安端着水盆进来,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手里的铜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热水溅了他一腿。

我头也不回。

「出去。」

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扶着殿外的廊柱,吐得撕心裂肺。

我没有理会他。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的刀,和眼前这张渐渐失去温度的脸。

我必须绝对专注。

皮肉的剥离,必须精准地沿着肌理的走向,分毫不能差。

差一分,这张脸就毁了。

我的人头,也就落地了。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殿内只有刀锋划过皮肉的,细微的声响。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

殿外的天色,由黑转白,又由白转黑。

我的眼睛酸涩无比,手腕也早已麻木,全凭一股不肯死的意念在支撑。

这是一场漫长而残忍的凌迟。

对我,也对她。

4

第二日黄昏,面具的雏形终于完成。

那是一张极薄的、带着淡淡血色的皮囊,被我用特制的药水浸泡在白瓷盘里。

它看起来脆弱得不可思议,仿佛一碰就会碎裂。

接下来,是塑形和上色。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也是我父亲当年教我医术时,最为看重的「匠心」所在。

我需要将它反复覆盖在一个事先用石膏拓好的皇后脸模上,用细如牛毛的银针,一点点调整它细微的纹路和表情。

然后,用数十种矿物和植物颜料,调出最接近她生前的肤色。

就在我为面具描上最后一根眉毛时,为了做出最逼真的效果,我需要皇后生前最常用的胭脂。

德安哭着从她的梳妆台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螺钿盒子。

「这是娘娘最喜欢的西域进贡的口脂,她说这个颜色最衬她的肤色……她以前救过老奴一家,老奴……老奴对不起她……」

他泣不成声。

我接过盒子,打开的一瞬间,一股熟悉的异香扑面而来。

不是胭脂的香味。

是「醉仙草」的味道。

我的心,猛地一沉。

醉仙草,本身无毒,甚至有安神之效。

但若与「秋石」同用,便会化作穿肠的剧毒,日积月累,神仙难救。

而秋石,正是皇帝日常服用的,用以强身健体的丹药里的一味主药!

可这说不通。

秋石是皇帝在服用,如何能作用到皇后身上?

除非…… 我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一件事。

皇后体弱,皇帝为表「恩宠」,特命他的专属御医,每三日便为皇后送来一剂「滋补安神汤」。

我曾检查过那汤药,并无毒性,都是些寻常补品。

难道…… 我捻起一点口脂,放在鼻尖轻嗅。

没错。

醉仙草的剂量极小,混在浓郁的胭脂香里,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口脂里的醉仙草,加上汤药里一定被动了手脚的秋石。

一个外用,一个内服。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原来,这是一场策划了数年、天衣无缝的谋杀。

毒源,就藏在皇帝的「恩宠」里。

是谁? 是谁如此处心积虑,用这样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谋害一国之母? 舒妃? 她有动机。

可她有这个本事,拿到西域的奇草,并精准地算计到与皇帝御医的汤药相克吗?

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慢慢缠上了我的心脏。

能同时掌控皇后口脂和御用汤药的,除了舒妃,只有一个人。

皇帝自己。

5

第三日,晨光微熹。

我终于完成了。

那张面具,被我安放在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里,垫着明黄的锦缎。

它看起来,不再是一张皮。

而是一张沉睡的、绝美的脸。

肤色、纹理,甚至连嘴角那一颗小小的痣,都和皇后生前一模一样。

巧夺天工,宛如活物。

我一夜未睡,双眼布满血丝,起身时,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栽倒。

德安扶住了我。

他看着盒子里的面具,眼神复杂。

有恐惧,有惊叹,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林医官,你……真是个狠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

狠吗? 若不狠,此刻躺在那冰冷床榻上的,就是我了。

「走吧,去向陛下复命。」

乾清宫里,皇帝正在批阅奏折。

他同样一夜未眠,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却丝毫不见疲惫,反而有一种异样的亢奋。

我将盒子呈上。

他打开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那是一种近乎痴迷的,欣赏绝世艺术品般的眼神。

「很好。」

他合上盒子,看向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用顺手了的工具。

「阿鸢,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跪在地上,深深叩首。

「奴婢不敢要赏赐。」

「奴婢只有一个请求。」

「说。」

「请陛下,将皇后娘娘的遗体,交由奴婢处理。」

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

「奴婢想为娘娘……保全最后的体面。」

他沉默地看着我。

那目光,仿佛要将我里里外外都看穿。

我能感觉到,他起了杀心。

我知道的太多了。

我这双碰过皇后脸的手,也碰到了他最阴暗的秘密。

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他却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准了。」他说。

「不过,不是现在。」

「朕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做。」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带着冰冷气息的声音说。

「朕要你,亲手为新后戴上这张面具。」

我的脊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6

所谓的新后,自然就是舒妃。

不对,圣旨一下,她就是舒皇后了。

圣旨下得快得惊人,仿佛早就拟好。

「皇后万氏,因思念先太子,郁郁成疾,于昨日崩逝。举国同哀。」

「然,国不可一日无母。为慰朕思后之苦,特寻与后容貌酷似之舒妃册为新后,三日后,行合卺大典。」

民间传说,帝后情深。

皇后病逝,皇帝悲痛欲绝。

为了延续这份爱,他册封了与皇后长得一模一样的舒妃为后。

这是一个多么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只有我知道,这故事的背后,是用怎样肮脏的血和谎言写成的。

舒妃,不,舒皇后被秘密接进了坤宁宫。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皇后的寝殿里。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裙,身形和先皇后有七分相似。

只是那张脸,虽也算清秀,却远不及皇后的风华绝代。

她见到我,似乎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她或许听说过,我是那个从死人脸上剥皮的妖女。

皇帝拉着她的手,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月容,别怕。这是林医官,她会让你……得偿所愿。」

我这才知道,舒妃的名字叫月容。

她看着皇帝,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慕与痴迷。

为了这个男人,她显然什么都愿意做。

她躺在榻上,闭上眼睛的时候,我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颤抖。

她在害怕,也在期待。

她喃喃自语,像在说服自己:「为了陛下,为了舒家……月容不怕……」

我心中了然。

这不仅是一场爱情的豪赌,更是一场家族命运的交易。

皇帝走到榻边,握住她的手。

「婉儿,别怕。」

他叫的,是先皇后的闺名。

那一声「婉儿」,让舒月容的身体瞬间僵硬,但很快又放松下来,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病态的幸福。

「很快就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朕会给你,这世上女子能得到的一切荣光。」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画师,为舒月容描绘了一幅最绚烂的幻梦。

我低下头,将冰冷的面具,缓缓地,覆盖在了舒月容的脸上。

药水的作用下,两层皮肤完美贴合。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先皇后睁开了眼睛。

眼底,是无尽的悲凉与嘲讽。

7

戴上面具的舒皇后,简直就是先皇后重生。

别说是外人,就连我这个亲手制作的人,乍一看,都会有片刻的恍惚。

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先是震惊,然后是狂喜。

她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一遍遍地问:「像,太像了……陛下,臣妾真的……变成了她吗?」

皇帝满意地看着她,眼中是失而复得的痴迷。

「你不是变成她。你就是她。」

「从今天起,你就是万婉儿,朕唯一的皇后。」

他成功地偷天换日。

用一张人皮面具,堵住了悠悠众口,也满足了他那不可告人的欲望。

而我,成了这个秘密的守护者。

皇帝没有杀我,而是将我留在坤宁宫,美其名曰「照顾新后」,实则是为了随时维护这张昂贵而脆弱的面具。

面具并不能永久地戴着。

每隔三日,我就要取下来,用特制的药膏进行保养。

而舒皇后的脸,也要用药水浸泡,防止皮肉腐烂。

每一次取下面具,看着舒皇后那张平凡而蜡黄的脸,和面具上那张栩栩如生的绝美容颜,我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舒皇后很快就适应了她的新身份。

她学着先皇后的言行举止,学她走路的姿态,学她说话的语气,甚至学她蹙眉时,那三分愁绪七分怜弱的神态。

她学得惟妙惟肖。

有时候,连我都会以为,先皇后真的回来了。

皇帝对她,也极尽宠爱。

他们同食同寝,吟诗作画,形影不离。

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视和爱恋。

仿佛,他真的爱惨了先皇后。

仿佛,那个狠心下毒的人,不是他。

可我骗不了自己。

每一次看到他对那张假脸诉说爱意时,我都会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而且,我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皇帝赐给舒皇后的口脂,和我之前在先皇后遗物里发现的那一盒,一模一样。

同样的螺钿盒子。

同样醉人的异香。

同样,含有「醉仙草」。

8

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他爱舒月容,为什么要用同样的方法,来害她?

如果他不爱,又何必大费周章,为她换上一张脸,许她中宫之位?

这就像一个死循环,一个我无法解开的谜题。

我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张巨大的、由帝王心术织成的网里。

网的中央,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而我们所有人,都是他网中的猎物,挣扎,然后被吞噬。

我开始更加小心地观察着宫里的一切。

我发现,皇帝虽然宠爱舒皇后,却从未让她接触过任何与朝政有关的事情。

他甚至遣散了所有舒家安插进宫的眼线,换上了他自己的亲信。

舒皇后,就像一只被养在金丝笼里的雀鸟。

她拥有了皇后的名头,却失去了所有的自由。

她唯一的作用,就是戴着那张脸,扮演好皇帝的「亡妻」。

这不像宠爱。

这更像一种……囚禁和献祭。

我把我的猜测,悄悄告诉了德安,我需要一个盟友。

德安听完后,面如死灰,瘫坐在地。

他终于明白,他效忠了一辈子的皇室,是何等丑陋和肮脏。

他眼圈一红,紧紧攥住了拳头。

「林医官,你说,我该怎么做?」

「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件事。」我说。

「先皇后过世前,以及更早些,太子殿下薨逝前后,陛下有没有见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先太子是皇帝唯一的嫡子,三年前一场风寒,不治而亡。

我提起他,是想看看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德安陷入了长久而痛苦的回忆。

良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有一个人……」他说。

「钦天监的监正,李道长。」

「太子殿下薨逝前的一个月,李道长几乎夜夜被召入乾清宫,屏退左右,一谈就是一整夜。」

「先皇后病重的那段时日,也是如此。」

「老奴……老奴还隐约听到过什么……『七杀』、『孤星』、『凤命为引』之类的词。」

七杀,孤星,凤命。

我的心,咯噔一下。

这都是命理之说。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划破了我脑中的迷雾。

我好像,抓住那张网的线头了。

9

我借着为太后请脉的机会,去了寿康宫。

太后年事已高,不问政事,一心礼佛,但宫里的老人总会知道一些陈年旧事。

我旁敲侧击地向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张嬷嬷打听。

「嬷嬷,近来陛下龙体康健,真是社稷之福。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陛下心事重重,尤其是在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的忌日附近。」

张嬷嬷是宫里的老人,看着皇帝长大,闻言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

「可不是嘛。自从太子没了,先皇后又去了,陛下的眉心就没舒展过。」

「都怪那个李道长,也不知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整日里神神叨叨,说什么陛下是『七杀孤星』之命,克妻克子,帝祚不稳。除非……除非能找到『凤星』为他挡劫,方能成就千秋霸业。」

张嬷嬷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闭上了嘴,警惕地看了我一眼。

但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信息。

七杀孤星,凤星挡劫。

我几乎是跑着回到自己的住处。

我翻遍了我从家里偷偷带出来的所有医书和杂记。

终于,在一本被父亲列为禁书的,记载着南疆巫蛊异术的残卷里,我找到了答案。

书上记载着一种早已失传的禁术。

名为「金蝉换命」。

此术,取至阴至贵之凤命女子的性命,以毒为引,以其皮为媒,锁其命格,再寻一女子代之,历经七七四十九日,便可为帝王挡去命中的七次死劫,助其成就千秋霸业。

这是一种偷天换日,嫁接命运的邪术。

核心在于「皮为媒」——人皮承载着命格的残痕,新后戴上它,便成了旧人命格的容器,替帝王承受反噬,直到祭祀完成。

先皇后,万婉儿。

她的生辰八字,正是百年难遇的凤星之命。

而舒月容,不过是个被选中的,用来承载这张皮囊的祭品。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起来了。

皇帝根本不爱先皇后,也未必多爱舒妃。

他所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爱情,而是一个丧心病狂、为了自己长生久视、江山永固的祭祀!

他先是用相克的剧毒,缓慢地取走先皇后的性命,以应「凤星落」的谶言。

然后,再让我制成面具,让另一个女人戴上,伪造成皇后「重生」的假象,这是为了稳住朝堂,欺骗天下,更是为了继续这恶毒的祭祀。

而那个被他亲手害死的太子,恐怕也不是死于风寒,而是这「七杀孤星」命格的第一个牺牲品!

我拿着那本薄薄的书册,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窗外,朔风呼啸,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我终于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帝王。

他不是一个人。

他是一个用至亲的血肉和白骨,堆砌起来的,冰冷的符号。

在他的棋盘上,所有人都是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

清醒?

在这样的怪物面前,所谓的清醒就是看清楚自己棋子的身份,然后选择一个不那么窝囊的死法。

10

我必须自救。

不,我不仅仅要自救。

我要复仇。

为先皇后,为先太子,为我那被冤死的父亲,也为我自己。

我要掀翻他这张沾满了鲜血的棋盘。

我开始暗中准备。

我将「金蝉换命」的邪术全盘告诉了德安。

他听完后,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呆坐良久,然后突然抬起头,眼中是燃烧的、决绝的恨意。

「这个畜 生!枉为人父,枉为人夫!」

「林医官,你说吧,要老奴做什么!这条命,老奴不要了!」

我的计划很简单,也很疯狂。

既然这场祭祀的核心是那张脸,那我就毁了那张脸。

而且,要在最关键的时刻,当着所有人的面,毁了它。

冬至,就是那个最关键的时刻。

我推算过日子,从皇后「崩逝」到冬至,恰好是七七四十九日。

冬至日阳气最弱,阴气最盛,正是这种邪术最终完成的日子。

那一天,永熙十七年的冬至,皇帝要率文武百官,携中宫皇后,前往南郊圜丘坛祭天。

那是每年最盛大的典礼,万众瞩目。

也是我动手的最好机会。

计划的第一步,是篡改保养面具的药膏。

我在药膏里,悄悄加入了一味新的药材。

「腐骨草」。

这种草,本身无毒。

但若与一种特制的熏香同燃,便会在一个时辰内,让浸泡过它汁液的皮肉,迅速腐烂,化为一滩脓水。

而那种特制的熏香,我也有办法让它出现在它该出现的地方。

「公公,祭天大典那日,圜丘坛主香鼎里的香,就要拜托你了。」

我把一个香囊交给他,里面是我用十几种草药配好的香料。

德安接过香囊,眼神坚定。

「林医官,你放心。」他说。

「内务府的香供,都要经过老奴的手才能封存。换一盘香,易如反掌。」

他对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能为娘娘和太子殿下报仇,死而无憾。」

11

冬至,大雪。

整个皇城,都被笼罩在一片肃穆的白色之中,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腥祭礼致哀。

祭天大典前夜,我最后一次为舒皇后戴上了面具。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显得格外烦躁不安。

「林医官,我怎么觉得,今天的脸……戴着特别痒?」

我垂下眼眸,平静地回答。

「娘娘,许是天干物燥,皮肤有些不适。」

「奴婢为您多涂些润肤的膏子就好了。」

我一边说,一边将那混入了「腐骨草」的药膏,仔仔细细地涂满了面具的每一寸。

舒皇后没有再怀疑。

她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说,陛下是真的爱我吗?」

「还是,只爱这张脸?」

我没有回答。 答案,她明天就会知道了。

可怜的女人,到死都不知道,她爱的男人,只是把她当成一个盛放祭品的容器。

第二日,天还未亮。

沉重的钟声在皇城上空响起,一声又一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南郊大祀,开始了。

皇帝穿着繁复的十二章衮服,表情庄严肃穆,仿佛真是为国祈福的圣君。

舒皇后一身翟衣,头戴九龙四凤冠,跟在他身边,仪态万方。

那张属于先皇后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瑕疵。

他们并肩走在百官之前,登上祭天的礼车,浩浩荡荡地驶向城南的圜丘坛。

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任谁看了,都会赞叹一句帝后情深。

我以随行医官的身份,远远地跟在队伍的最后。

我的手,揣在袖子里,紧紧握着一支玉簪。

那是先皇后赏我的,簪头磨得异常锋利。

德安混在执香的太监队伍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当他走到圜丘坛主殿前那座巨大的青铜香鼎前时,他的脚步,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没有人注意到。

他将手中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盘香,恭恭敬敬地放入了鼎中。

青烟袅袅升起。

一股奇异的、混合着檀香和草木气息的味道,开始在寒冷的空气中无声地弥漫。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成了。

现在,只需要等待。

等待那张完美的脸,在我预设的时间里,一寸寸地腐烂、剥落。

12

祭天仪式冗长而繁琐。

皇帝领着百官,三跪九叩,祭拜昊天上帝,祭拜列祖列宗。

舒皇后一直安静地跪在他身边。

一开始,一切正常。

半个时辰后。 我看到,舒皇后的身体,开始有微小的颤抖。

她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融化了精致的妆容。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她终于忍不住了,开始用手去挠自己的脸。

那动作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不管不顾。

保养得宜的指甲在完美的脸颊上划出了一道道红痕。

「陛下……臣妾……臣妾的脸……好痒……好痛……」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惊恐。

百官哗然。

在如此庄严的祭天大典上,皇后仪态尽失,成何体统。

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底闪过一丝被惊扰的暴戾。

他一把抓住舒皇后的手,低声呵斥。

「住手!你想干什么?国之大典,不得放肆!」

「好痛啊!陛下!我的脸……我的脸要掉了!」

舒皇后凄厉地尖叫起来。

她像是疯了一样,用力撕扯着自己的脸。

然后,最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一块皮肉,连着半边精心描画的眉毛,被她硬生生地从脸上扯了下来。

那块皮肉的下面,不是血肉模糊,而是一张蜡黄的、同样惊恐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脸。

两张脸,一张完美,一张丑陋,就这么诡异地重叠、撕裂,暴露在冬日的阳光下。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

在场的官员命妇,何曾见过如此骇人的景象。

胆小的已经当场晕了过去。

那张曾经巧夺天工的人皮面具,在熏香的作用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腐烂。

一块一块地从舒皇后的脸上剥落下来,像受潮的墙皮,露出下面那张完全陌生的脸。

「鬼啊!皇后娘娘变成鬼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整个圜丘坛瞬间乱成一团。

13

皇帝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暴怒,以及最重要的——祭祀被毁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舒皇后那张半人半鬼的脸,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明白了,一切都完了。

他苦心经营数年的「金蝉换命」之术,在这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时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以一种最耻辱,最惊悚的方式,彻底破产。

他仿佛能听到命运的嘲笑声,那「七杀孤星」的诅咒,像一条毒蛇,重新缠上了他的脖子。

他的目光像利剑一样,在混乱的人群中飞速搜索。

最后,定格在了我的身上。

我站在人群的末端,没有跑,也没有叫。

我只是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悲悯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帝王,此刻的狼狈与癫狂。

四目相对,他读懂了我眼中的一切。

嘲讽、决绝,以及同归于尽的快意。

「拿下她!」

他指着我,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

「给朕拿下这个妖妇!凌迟处死!」

侍卫们如梦初醒,挥舞着刀剑向我冲来。

我没有反抗,我只是从袖中缓缓抽出了那支磨尖的玉簪。

在他们冲到面前的一刹那,我用尽全力将玉簪刺向自己的咽喉。

我不求生。

我只求,用我的死,给他这出荒唐的大戏,画上一个血淋淋的句号。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他想让我活活受罪的决心。

一名侍卫飞扑过来,没有砍我,而是狠狠撞在我的手臂上。

玉簪偏了,只在我的脖颈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剧痛传来,却不致命。

我瞬间被数名侍卫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声悲怆的怒吼响彻圜丘坛。

「狗皇帝!还我娘娘命来!」

是德安。

那个忠心耿耿的老太监,不知从哪里拔出了一名侍卫的佩刀。

他没有跑。

而是嘶吼着,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苍老雄狮,用尽生命最后的光辉,冲向了祭坛上那个呆若木鸡的皇帝。

刀光、血光,交织在一起。

德安的身躯,在冲到皇帝面前的三步之遥,被数十把长矛刺穿。

他倒在雪地里,眼睛却死死地瞪着皇帝的方向,至死未曾闭上。

我被侍卫粗暴地拖拽着,地上的白雪,被我的血和德安的血,染成一片刺目的红。

我的计划成功了一半,也失败了一半。

我没死成。

等待我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

14

我被投入了天牢最深处的水牢。

皇帝没有立刻杀我。

他要折磨我,要从我嘴里撬出所谓的「同党」,要让我在无尽的痛苦中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脖子上的伤口被御医草草处理过,只是为了让我能活着承受接下来的酷刑。

烙铁、鞭子、辣椒水。

他们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法子。

我记不清昏死过去多少次,又被冷水泼醒多少次。

我的身体已经麻木,但我的意志,却像一块被反复捶打的铁,越来越坚硬。

他们什么都问不出来。

因为根本没有同党。

从头到尾,这只是我,一个弱女子,和一个老太监,以卵击石的复仇。

皇帝似乎也失去了耐心。

他不再提审我,只是将我扔在冷宫的一间偏院里,任我自生自灭。

他就想这么吊着我,让我看着他在我掀起的滔天巨浪中,如何挣扎,如何稳住他的江山。

他要让我亲眼看着,我的反抗是多么徒劳。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的伤在缓慢地愈合,留下狰狞的疤痕。

宫里关于圜丘坛那日的流言,却从未停歇。

有说皇后被妖邪附体,有说皇帝德行有亏触怒上天。

舒家,因为出了「妖后」,被迅速翦除,满门流放。

那个可怜的女人舒月容,被宣布为「疯后」,秘密赐死,连个名分都没留下。

皇帝的「深情」人设,一夜崩塌。

他开始变得更加多疑,更加暴戾。

他罢黜了钦天监监正李道长,说他妖言惑众。

他频繁地更换身边的侍卫和宫人,看谁都像是要害他的乱党。

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他以为他赢了。

他压下了所有的风波。

但他不知道,我还有最后一击,一直没有出手。

15

一年后。

永熙十八年的又一个冬天。

皇帝来冷宫看我的时候,带了一副棋。

他说,这是我们最后一局。

他的脸上,多了一丝岁月也无法掩饰的憔悴和阴鸷。

我被宫人从那间破屋里拖出来,换上了一身还算干净的衣服。

我们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棋盘上,黑子白子厮杀正酣。

冷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

他抬眼,眼中有怜悯,也有帝王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残忍。

「阿鸢,你很像一个人。」

他说,「你的父亲。一样的固执,一样的……愚蠢。」

我的心猛地一抽。

他果然知道我的身份。

「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他盯着棋盘,「你若赢了,朕可让你体面地走。你若输了,朕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声在寂静的冷宫里,显得格外刺耳。

「陛下,您输了。」

我捻起一枚白子,无视棋盘上的战局,轻轻地放在了棋盘正中央的天元之位。

那一下,像敲在寂静中的丧钟。

「陛下,你可知,太子当年不是病死的。」

他执黑子的手猛地一颤。

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是震惊,是恐惧,是不可置信。

「啪」地一声,他手中的黑子因为用力过猛,竟生生碎裂在棋盘之上,黑色的粉末玷污了洁白的棋子。

「你……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颤抖。

我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高高在上的帝王面具寸寸碎裂。

「那场风寒,来得蹊跷。太子殿下的脉象,也并非风寒之症。」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官,不敢妄言。但当日为太子诊治的,是李道长为您举荐的『神医』。而那神医开的药方,与克制您那『七杀孤星』命格的法子,似乎……有些相似之处。」

我没有说死。

我只是陈述了几个事实。

但这比任何指控都更加致命。

他会怀疑,他会疯狂地去怀疑。

怀疑他最信任的李道长,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布一个更大的局?

所谓的「七杀换命」,究竟是为他续命,还是在为别人清路?

他唯一的嫡子,是不是成了别人棋盘上的牺牲品?

他杀妻献祭,搞得天怒人怨,到头来,是不是只是一场被人精心设计的骗局?

他可以杀了我。

但他永远无法杀死这个怀疑。

这根毒刺,会扎根在他心里,日夜啃噬他的理智,直到他变成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那一刻,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没有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凉。

这张棋盘,太脏了。

所有的赢家,最终都是输家。

我站起身,转身走回那间破败的屋子。

身后,是皇帝粗重的、压抑着崩溃的喘息声。

我赢了,以我一生的自由和性命为代价,赢了这最后一局。

我让他活在了我为他打造的地狱里。

这就是我的清醒,看透这棋局的本质,然后,亲手将它,连同自己一起,彻底埋葬。

尾声

「大宣史书·野史残卷」 永熙十七年,冬至,帝后南郊祭天。

有异象,皇后舒氏突发癔症,容貌尽毁,言语疯癫,状甚可怖。

帝惊,以为妖邪附体,废后,囚于冷宫,月余而亡。

随行医官林氏,因涉巫蛊,打入天牢。

内侍总管德安,救驾身死。

自此,帝性情大变,多疑嗜杀。

朝中议者谓:「帝尚方术,失德以失众。」

永熙二十年,西北藩王以「清君侧,诛妖道」为名,起兵谋反。天下大乱。 永熙二十一年,冬。京城破。 帝困守孤城,自焚于摘星楼。 大火烧了三日,只余一地残骸。 据说,帝临死前,仍在喃喃自语:「金蝉一壳,终是画皮……朕的江山……是谁的棋……」

无人能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