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为寡嫂扇我巴掌,我立马招呼小厮抬嫁妆,扭头回王府,他们愣住
发布时间:2025-09-02 00:06 浏览量:1
就在刚才,沈时译,我名义上的夫君,为了他那守寡的嫂子郑婉儿,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狠狠地给了我一记耳光。而我,身上还穿着那刺目的大红嫁衣。
那一刻,仿佛有惊雷在我脑中炸响。
过去那些为了嫁给他而不顾家族安危、痴缠不休的岁月,像一场荒唐的大梦,瞬间醒了。
我平静地松开紧攥在掌心,几乎被揉烂的大红盖头,任由它如一片凋零的落叶飘落在地。我甚至没有再看那对男女一眼,只是淡漠地扬了扬下巴,对府里跟随过来的小厮吩咐道:“听令,所有嫁妆,原封不动,抬回王府。”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整个喧闹的场面为之一静。
三日之后,是新妇回门的日子。沈时译果真来了,手里却只拎着几个寒酸的布袋,里面装着他那寡嫂亲手炒制的干果,他似乎想用这点微不足道的“心意”,来劝我这个恭亲王府的郡主,跟他回家。
我看着他那张还带着几分淤青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轻笑出声:“沈公子,你这话真是天大的笑话。本郡主自出生起,便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就凭这几颗破果子?”我顿了顿,目光如冰,“本郡主嚼得动,却怕脏了我的口,咽不下。”
我重生了。
不偏不倚,正好重生在成亲这一天。就在我全然不顾父王母妃那几乎能滴出水的阴沉脸色,一意孤行地将自己嫁给沈时译的这个愚蠢的开端。
喜轿停在京城最破败的贫民窟巷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郑婉儿那双看似柔弱无骨的素手,竟大胆地掀开了我的轿帘。
我的贴身侍女碧玉立刻厉声呵斥,那声音的分贝显然吓到了郑婉儿。她那本就吴侬软语的腔调里,瞬间就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哭腔。
“弟妹,你别怪罪,实在是对不住,”她眼眶微红,楚楚可怜地解释道,“是衍儿,他哭得太厉害了,一直闹着要他小叔叔抱。阿译……阿译他心疼侄子,就由着他胡闹。”
“我这个做嫂嫂的怎么劝都不听,又怕耽误了拜堂的吉时……这才……这才自作主张,想着先扶你下轿……”
这番话,说得是何等的身不由己,何等的顾全大局。
可我堂堂恭亲王府的含章郡主,何时在自己的大喜之日受过这等轻慢和委屈?
我猛地一把扯下头上的红盖头,在骤然清晰的视野中,分毫不差地捕捉到了郑婉儿眼底一闪而过的、来不及掩饰的得意与挑衅。
她见我毫无反应,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用一种看似关切实则催促的语气说:“弟妹,还是快些下轿吧,这吉时若是耽误了,怕是会影响将来夫妻二人的感情……”
我心头怒火翻涌,目光越过她,死死地瞪向不远处那个抱着孩子细声安抚的男人——沈时译。他怀里的沈衍还在撒泼打滚,而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我这个新娘。
尽管心中翻江倒海,但我还是像上一世那样,死死咬着牙,强行忍下了这口气。我板着一张冰冷的脸,握住郑婉儿伸过来的手,准备起身下轿……
然而,就在我身体前倾的瞬间,异变陡生!
郑婉儿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突然惊叫着松开了我的手,整个人夸张地向后踉跄了好几步,随即“砰”地一声摔倒在地。更巧的是,她的后脑勺,不偏不倚地磕在了一块尖锐的碎石上。
殷红的血,潺潺流出,迅速在她那一身素白孝服般的衣裳上,染开一朵刺目的花。
周围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我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我知道沈时译对这位寡嫂有多么在意,前世的恐慌与无助再次涌上心头,让我几乎窒息。
“不是我!碧玉,你看到了对不对?真的不是我推的……”我慌乱地辩解,声音都在发颤。
沈时译抱着沈衍,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当他看到郑婉儿倒在血泊中的惨状时,那双漂亮的眼眸瞬间心疼得通红。
“嫂嫂……”他颤抖地唤了一声。
沈衍则立刻从他怀里挣脱,猛地扑到郑婉儿身上,嚎啕大哭:“娘……娘你不要死!阿衍已经没有爹爹了,不能再没有娘了……”
郑婉儿双眼紧闭,面色惨白,毫无反应,仿佛真的命悬一线。
前来观礼的宾客迅速围拢过来,他们的议论声虽被刻意压低,却如同一根根尖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里:“啧啧,这位含章郡主,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心胸狭隘,手段狠毒。”
有好心人匆匆去请了大夫。片刻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夫赶来,皱着眉头一番诊治,最后沉重地摇了摇头:“这位夫人身子骨本就虚弱至极,如今又失血过多,若是今夜里再发起高烧……恐怕……唉,凶多吉少啊。”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沈时译的理智。他一双眼睛赤红如血,状若疯魔地冲到花轿前,粗暴无比地将我从轿中拽了出来。不等我开口解释哪怕一个字,一个用尽全力的耳光,便狠狠地扇在了我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震得我耳中嗡嗡作响。我整个人都被打懵了,眼前金星乱冒,与此同时,一幕幕匪夷所思却又无比真实的画面,如同潮水般在我脑海中疯狂闪过。
我“亲眼”看见,自己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郡主,是如何一步步从云端跌入尘埃,最终沦为京城的笑柄。
原来,今日这场精心策划的闹剧,仅仅是我所有厄运的开始……
“郡主!”碧玉终于反应过来,她再也顾不上我平日里“温良恭俭”的教诲,猛地冲上前,像一头护主的小兽,狠狠撞开沈时译,将我死死护在了她的身后。
沈时译指着我,声嘶力竭地怒吼:“赵含章!你亲口答应过我,不会再针对嫂嫂!你现在做的又是什么?!”
“我告诉你,今天嫂嫂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沈时译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要拉着你给她偿命!”
他那张曾经让我痴迷的俊美脸庞,此刻是那么的狰狞可怖,与我记忆深处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分毫不差地重叠在一起。
所有的爱慕与幻想,在这一巴掌之下,荡然无存。
我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郑婉儿这一跤,根本要不了她的命,不过是为她日后常年生病、需要名贵药材滋养,埋下了一个绝佳的伏笔罢了。
我冷冷地回想起,后来那无数个日夜,郑婉儿是如何一边心安理得地喝着用我的嫁妆银子买来的天价补药,一边又在沈时译面前,扮演着那个受尽我百般折辱、却为了家庭和睦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圣人模样。
我的心中,只剩下一阵冰冷的嗤笑。
好啊,这一世,没有了我丰厚的嫁妆作为支撑,我倒要看看,你郑婉儿还有没有那个命,活到名正言顺嫁给你心心念念的小叔子的那一天!
手中的大红盖头被我随手丢弃在泥泞的地上,我迈出花轿,迎着众人惊诧的目光,冷着脸看向沈时译,然后对身旁的碧玉下令:
“刚才沈公子是如何打你家郡主的,你现在,就给我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回来。不必再对他有半分客气。”
碧玉闻言,双眼瞬间迸发出惊人的亮光,她挺直了腰板,朗声应道:“是,郡主!”
我带来的佩刀侍卫立刻上前,左右开弓,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沈时移死死按住。围观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仪仗队调转方向,浩浩荡荡地走出这条贫民窟。即便隔了老远,我似乎还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的“啪!啪!啪!”的清脆耳光声,以及那个叫沈衍的小畜生歇斯底里的哭喊。
“坏人!你们这群坏人!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还有沈时译那夹杂着无尽屈辱与愤怒的嘶吼:“赵含章!今日你敢不进我沈家门,来日,你就算跪着求我,也休想再踏进一步!”
2. 前世的债,今生的账
上一世,沈时译也是这样狠狠地打了我。
那时的我,被愤怒与嫉妒冲昏了头脑,气得双眼通红,当即下令手下的侍卫,将那个假装晕过去的郑婉儿和那个一直哭闹着要打死我的沈衍,全都给我抓起来。
沈时译见状,目眦欲裂,他愤怒地看着我,一把夺过旁边侍卫腰间的长刀,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郡主既要仗势欺人,那便先从沈某的尸体上踏过去吧!”他决绝地说道。
那时的我,心中对他、对我们这段婚姻,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们仅仅僵持了不过几息的功夫,我就彻底崩溃了,哭着让侍卫放了郑婉儿母子。
甚至当沈衍那个小崽子疯了一样扑到我身上,张口就咬,差点从我腿上撕下一块肉来时,我也只是痛得落泪,忍着剧痛将他推开,连一句重话都未曾呵斥。
从那以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变着法子地讨好郑婉儿母子,妄图换来沈时译的理解与怜爱。
可我的卑微与忍耐,换来的不是他的回心转意,而是郑婉儿更加肆无忌惮的算计,和沈衍深入骨髓的厌恶。他甚至到了见我一次,就要恶狠狠地啐一口唾沫的地步。
我哭着跟沈时译告状,得到的却只有他冰冷的质疑。
“嫂嫂生性善良和善,对郡主你更是处处温婉小意,你欺负了人,如今还要倒打一耙?”
“至于衍儿,他向来是个懂事的孩子,绝不会无故无礼。郡主也该好生反省一下,自己究竟是哪里招惹了他。”
我被他气得浑身发抖,那一刻才幡然醒悟,自己昔日一眼万年、奉为圭臬的那个才华横溢、满腹经纶的翩翩公子,竟然是这样一个黑白不分、能说出如此不是人话的东西!
郑婉儿母子对沈时译那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偏偏只有他沈时译,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我不止一次地、郑重地告诉他,郑婉儿喜欢他,她做梦都想嫁给他。
可沈时译每一次听完,都是一脸的讥讽与不屑,然后抱着自己的被子,决然地走向书房,留给我一个冰冷的背影。
“赵含章!你把嫂嫂逼得数次悬梁自尽,你还嫌不够吗?非要亲眼看着嫂嫂死在你面前,你才肯甘心是不是?”
“我最后跟你说一次,不管你怎么无理取闹!只要我还活着一天,这个家里,就永远都有嫂嫂和衍儿的位置!你若还想和我安生过日子,就立刻收起你那些歹毒龌龊的心思!”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争吵后,我彻底失控了。我砸了我们屋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又将衣橱里郑婉儿为他精心缝制的一件件衣裳鞋袜,全都用剪刀剪碎,然后狠狠地丢进了刚下过雨、满是泥泞的院子里。
郑婉儿闻声而来,她满眼含泪,穿着一双素锦软缎的绣鞋,毫不犹豫地踩进了泥水里,心疼万分地去捡拾那些早已不成样子的破烂衣裳。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郑婉儿脚下一滑,狼狈不堪地摔倒在泥地里。
那扇紧闭的书房门,终于被“砰”地一声猛地拉开。一道清俊的人影冲进院中,紧张万分地抱起了泥泞里他那所谓的“嫂子”。
在路过我身边时,他甚至不忘停下脚步,用一种淬了毒的眼神,满脸厌恶地骂我一句:
“赵含章,你真是无可救药!越来越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后来,我大概是真的疯了。每日里不是以泪洗面,就是怨毒地咒骂郑婉儿母子不得好死。
直到我怀了六个月的身孕,被沈衍那个小畜生从台阶上狠狠撞下,孩子没了;直到沈时译和郑婉儿狼狈为奸,诬陷我父王意图谋反,又花言巧语地骗着我一起去了京城,让我成了新皇用来拿捏父王的一枚最关键的棋子。
那一刻,我才终于从长达数年的噩梦中,彻底清醒。
可一切都太晚了,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为了救我,我的兄长和阿弟,战死沙场,无一全尸;我的父王,被构陷谋逆,万箭穿心;我的母妃,在王府自缢身亡,以证清白。
而我,也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在一个无比寒冷的冬夜,蜷缩着死在了地牢之中一个毫不起眼的、肮脏的角落。
“郡主,郡主?”碧玉清脆的声音在轿外响起,将我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现实,“奴婢已经把那个沈公子打成猪头了!他那个嚣张跋扈的好侄儿,奴婢也没饶了,一并给收拾了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对您不敬!”
“那个郑婉儿,听见她宝贝儿子的凄惨哭声,竟然还想爬起来阻拦,奴婢就顺手也赏了她几耳光,这下好了,她是真的结结实实晕过去了。”
我听完,心中那口恶气总算顺畅了些许。
我抓了一大把沉甸甸的金豆子递给轿外的碧玉,算是对她这次忠心护主的奖励。
3. 王府对峙
三日后的一大清早,就有丫鬟慌慌张张地跑来通报,说是沈姑爷在前院,和府上的几位爷打起来了。
我闻言,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心中没有丝毫波澜。我的兄长阿弟,自幼便在军中历练,个个武艺高强,就凭沈时译那点文弱书生的底子,断然不可能被他欺负了去。
至于丫鬟口中的那声“沈姑爷”……
那也是我自己活该。当初为了一个早已沦为贱民的罪臣之子,不惜跟父王母妃闹绝食,闹得整个王府鸡犬不宁。
成亲那日,虽然因为郑婉儿的算计,我们并未完成拜堂之礼,但那份婚书,却是当今陛下亲笔批下。为此,父王还被迫交出了一支精锐军队的兵权。
我吩咐丫鬟,为我换上一身极尽华贵雍容的衣裙,发间亦是簪满了流光溢彩的珠翠,打扮得光彩照人。
等我慢条斯理地踱步至前院时,沈时译已经被我的兄长阿弟们联手揍得鼻青脸肿,形容狼狈。
地上散落着一些不知从哪里来的干果,他正蹲在地上,固执地一颗一颗捡拾着。那身为了“回门”而特意换上的、还算得体的衣裳,此刻沾满了灰尘和脚印,再也看不出半分往日的清高与傲气。
母妃身边的掌事许嬷嬷快步走到我身边,低声解释道:“郡主,这些干果,是沈公子带来的回门礼,据他说是……是那位郑氏亲手所制。”
我在距离沈时译两三米远的地方站定,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沈家看来是真的落魄了。好歹祖上也曾是钟鸣鼎食之家,如今竟提着几包破干果就上门来,这是想专程来打本郡主的脸吗?”
沈时译听到我的声音,捡拾的动作一顿,他缓缓抬起头。当看清我的一瞬间,他先是愣住,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般盛装打扮的模样,随即,他的脸色便冷了下来。
“我早便同嫂嫂说过,不必如此费心!看来果真如此!既然郡主看不上这份心意,那不吃便是了!”
我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沈公子说笑了。本郡主生来富贵荣华,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就这几个来路不明的破果子,本郡主就算嚼得了,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沈时译何曾受过我这般夹枪带棒的挖苦?他眼中瞬间燃起愠怒的火焰,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下火气,用一种施舍般的口吻说道:
“胡闹了这几日,想必郡主的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
“今日是回门之日,待用过午膳,还请郡主收拾好东西,随沈某一同回去……向嫂嫂和衍儿,诚心诚意地道个歉。”
一直在一旁黑着脸,隐忍不发的父王母妃,此刻终于听不下去了。
父王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来人啊!将这个口出狂言的狂徒给本王乱棍打出去!我堂堂恭亲王府,岂是什么不知所谓的阿猫阿狗都能随意闯进来的地方?”
母妃也冷着脸,对许嬷嬷吩咐:“许嬷嬷,把他带来的这些腌臢东西,一颗不剩地捡干净了,一并给我丢到王府大门外去!”
父王母妃话音刚落,我清晰地看见,沈时译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怨毒的恨意。他猛地挺直了背脊,竟还义正辞严地对上了我的父王:
“王爷虽离京多年,但好歹也是出身正统的皇亲国戚,竟是这般教养子女的吗?不问事情缘由,不问是非对错,只会如此狭隘偏帮?”
我的阿弟脾气火爆,闻言又要冲上去揍他,被两个兄长死死拉住了。
沈时译又扭过头来,用那双已经冰凉一片的眼睛看着我:
“若不是嫂嫂在床上昏迷了两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含泪向我道歉,说都是她的错,还苦苦央求我,一定要将你接回去,你以为,我会愿意踏进你们这个仗势欺人的王府半步吗?”
“赵含章,你可要想清楚了,今日,到底跟不跟我回去?我把话撂在这里,今日我若是自己一个人从这个门走出去,就绝不会再来第二次!”
碧玉在一旁气得脸都快变形了:“郡主,您听听!奴婢见过不要脸的,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两个阿兄也实在忍无可忍,再次冲了上去,一人几拳,一人几脚,又将他揍翻在地。
沈时译狼狈地摔在地上,唇角都溢出了鲜血,却还不怕死地继续用言语讥讽我:
“赵含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你不就是想用这些下作手段,把嫂嫂和衍儿从家里赶出去,好让你一个人独占我吗?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这绝无可能!”
“那你就去死吧!”
我冷冷地开口,随即从旁边侍卫的腰间抽出一把长剑,“锵”的一声,扔在了他的面前。
上一世,他就是这样,用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成功地威胁了我。这一世,我倒要亲眼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为了他那宝贝寡嫂和侄儿,慷慨赴死的勇气!
还是说,他骨子里就认为,只要做出这副姿态,就能死死地拿捏住我?
上一世,他的确是做到了。
但这一世?我巴不得他早点去死!最好现在就死!
王府的所有人都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等着看他这场独角戏。沈时译已是骑虎难下,他咬紧了牙,挣扎着伸手去捡地上的长剑。只是,那只握着剑柄的手,却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4. 拙劣的戏码
“弟妹……你与阿译本是两情相悦,何苦……何苦为了我这个罪妇,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一道柔弱中带着哭腔的女声,适时地从王府门口传来。
我抬眼望去,果然,是郑婉儿来了。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衣,头上还缠着纱布,面色苍白,步履蹒跚地走到我面前。她的眼睛红得像兔子,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一副随时都会落下的凄楚模样。
我正想看看她今天又准备唱哪一出,她却突然双腿一软,猛地跪倒在了我的脚边。
“砰!砰!砰!”她竟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磕起了响头,额头与坚硬的青石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弟妹,你真的误会我和阿译了!阿译他待我,敬我,如待亲姐,绝无半点逾矩。我也看得出来,阿译的心里,有多么在意你。嫂嫂求求你,不要再跟阿译闹下去了,好不好?因为惹恼了你,他这几日茶饭不思,人都清瘦了一圈……”
“嫂嫂在这里给你发誓,只要你愿意原谅阿译,跟他回家,嫂嫂……嫂嫂马上就回去收拾东西,搬出沈家,绝不再碍你的眼。只是衍儿……他还那么小,还请你们……代为照顾,他毕竟,是沈家唯一的血脉……”
郑婉儿一边说,一边哭,面容凄凄,情真意切。她额头上原本只是略微渗血的纱布,在这一次次用力的撞击地面后,很快就被染得鲜红一片……
呵,不得不说,郑婉儿的手段之所以高明,就高明在这里——她对自己,是真的下得了狠手!
既然她这么喜欢演这种苦情戏,那我不妨,再帮她一把,让这出戏演得更精彩些!
我猛地抬起脚,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了郑婉儿的心窝上。看着她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去,手肘在粗粝的青石地板上摩擦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哪里来的不知廉耻的浪荡货色!居然还想让本郡主给你养儿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厉声喝骂。
“赵!含!章!你闹够了没有?!”
只听“当啷”一声,是长剑落地的声音。沈时译愤怒地丢掉了手中的剑,一把推开挡在他面前的我,心急如焚地冲过去,将地上楚楚可怜的郑婉儿紧紧抱在怀里。
我瞥了一眼被沈时译弃之如敝履的长剑,心中充满了鄙夷。
说什么大义凛然,原来,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沈时译似乎察觉到了我鄙夷的目光,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难堪。他抱着郑婉儿,咬牙切齿地说道:“嫂嫂,我们回家!”
“你不用再为了我,委曲求全地去求这种铁石心肠的人!她的心根本就是黑的,怎么可能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改变主意?”
他抱着郑婉儿跨出几步,又猛地回过头,用淬了毒般的眼神,狠狠地瞪着我:“郡主你金枝玉叶,我沈家这座小庙,实在是搁不下你这尊大佛!还请王爷、王妃即刻上书陛下,请旨了却我和郡主之间的这段孽缘!”
郑婉儿听到沈时译这话,惊得猛然瞪大了眼睛,挣扎着想要起身。
“阿译,不可说这种傻话!嫂嫂知道,你心里是属意弟妹的!都怪嫂嫂不好,那日你们成亲,嫂嫂不该……不该擅作主张,去挑弟妹的轿帘……”
郑婉儿这番略带急色的劝说,非但没有让沈时译消气,反而让他更加厌恶地扫了我一眼。
“嫂嫂,你不用再替她说话了!早知她是这般善妒、小肚鸡肠的女子,我当初……我当初就不该……”
沈时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怀里的郑婉儿就恰到好处地眼皮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还是沈时译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搂得更紧了。
“嫂嫂?嫂嫂你怎么了?你别吓阿译啊!”他焦急地呼喊。
随即,他又抬起头,用那双赤红的眼睛怒视着我:“赵含章……这下你满意了吗?我告诉你,嫂嫂今天若是有任何好歹!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看着他那副信誓旦旦、仿佛掌握着生杀大权的样子,心中只觉得好笑。他还真当自己是往日那个名满京城、人人称赞的丞相公子呢?
他是不是忘了,因为他的父兄在皇位之争中提前站队,扰乱朝纲,惹怒了当今圣上,早已被革职查办,抄家砍头了。
能留下他们这寡嫂孤侄三人的性命,已经是陛下念在沈丞相过往的诸多功绩上,法外开恩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沈丞相在朝中素有贤名,虽不至于是什么两袖清风的清官,但为人精明,到底不至于傻到,在这种储位之争还未分明朗的时期,就草草地站了队。
联想到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一些大胆的猜测,在我脑中飞快地闪过。
“赵含章,你究竟有没有心?嫂嫂都晕过去了!你还不赶紧派人去请大夫!”
沈时译那理所应当的命令式话语,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不由得嗤笑出声,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他。
“沈公子,你这话真是可笑至极。你的好嫂嫂晕倒了,关本郡主什么事?”
“本郡主巴不得你和你这位好嫂嫂,现在就双双归西,又怎么可能会好心派人去给你们请大夫?”
“莫不是……沈公子如今囊中羞涩,连请大夫的诊金都拿不出来了吗?”
“你……”,沈时译被我气得双眼几乎要溅出火星子来。最终,他还是很有骨气地一言不发,抱着郑婉儿,踉踉跄跄地转身出了王府。
碧玉眼尖,立刻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告诉我:“郡主,奴婢刚才看得真切,就在那沈公子抱着她跨出府门的时候,那个郑婉儿的眼皮子,狠狠地抖了一下,眉头也蹙得紧紧的。”
看吧,就连他那位冰雪聪明的好嫂嫂,恐怕都在心里嫌他太蠢……
上一世,郑婉儿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还要成天给我添堵,让我活在痛苦之中。
这一世,她也没打算就这么轻易地甩掉我这棵能为她遮风挡雨的摇钱树。
毕竟,我若是不回沈家,他们叔嫂侄儿三人,岂不是就彻底断了活路?
5. 釜底抽薪
叔嫂两人灰溜溜地离开后,年过四十却依旧风韵犹存、貌美动人的母妃,拧着秀气的眉头,走到我身边,满眼担忧。
“含章,母妃原先还以为,是你从小被我们娇惯着长大,性子骄纵,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今日亲眼一见,才知那沈小子的寡嫂,确实是满肚子阴诡伎俩,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你若真要跟那沈小子过日子,这寡嫂,还当真是个不好处理的麻烦。”
我闻言一愣,看来在母妃和阿兄阿弟们眼里,我今日的所作所为,依旧只是在和沈时译闹小孩子脾气?
也对,毕竟就在半个月前,我还在王府里为了能顺利嫁给沈时译,跟父王母妃大吵大闹。
又是扬言要离家出走,又是闹绝食抗议,怎么可能就在这短短的三天之内,就如此轻而易举地,说不爱就不爱,说不嫁就不嫁了呢?
“母妃,女儿不是早就和您说过了吗?”我拉着母妃的手,认真地说道,“女儿是真的不喜欢沈时译了。从小到大,在这北地,还从没有人敢这样动手打过我……”
母妃眼中闪过浓浓的心疼,她伸出手,轻轻抚上我那还带着淡淡指痕的脸颊,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后,她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早跟你说了,咱们北地的好男儿多的是,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偏你就跟中了邪似的,一根筋搭在了那个沈时译身上,我们怎么劝你都不听……如今,闹到这个地步,就是想和他干干净净地撇清关系,都晚了。”
“罢了,”母妃拍了拍我的手背,安慰道,“你且安心在府里住下。等过段时间风声小了,再让你父王上书,禀明陛下,就说你们二人性情不合,早已和离。”
一向威严的父王,此时也难得地插话进来,附和道:“你母妃说得对!”
话音一转,父王又立刻换上了一副温柔的语调,对我母妃哄道:“哎呀,月华,你就别再为了这点小事愁眉苦脸的了,又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走,为夫带你去咱们北地新发现的归鸿山,观赏那里的千树寒梅。”
母妃哪里还有游玩的心情,但实在拗不过父王的软磨硬泡,只能无奈地又对我仔细交代了几句:“我的乖女儿,你也别怕。若是那个姓郑的女人实在没眼色,还敢上门来纠缠,母妃就让你父兄带上亲卫,直接上门,替你把她‘处理’干净了!”
一向温婉贤淑的母妃,竟能说出这样一番带着杀气的话,可见她为了我这段不孝的婚姻,究竟有多么犯愁。
我和父王悄悄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然后笑着对母妃应道:“好,女儿都听母妃的。”
父王母妃携手离开后,我立刻将碧玉叫到跟前,压低声音,对她交代了一些事情。
沈时译和郑婉儿,是被朝廷贬到我们北地的贱籍。这个身份,比最低等的奴籍,还要再低上一等。
入了贱籍的人,只能从事一些最下九流的工作。男子多为龟奴、灶户,女子则大多流入娼门。
如果不是当初我一时心善,对落魄的他们伸出援手,沈家这叔嫂侄儿三人,怕是早就因为他们那可笑的“骨气”,活活饿死在北地这寒冷的冬天里了。
我交代给碧玉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让她即刻带人去沈家,将我过去送给沈时译的那些房契地契、名贵物件,以及所有的银子,一分不差地,全都给我索要回来!
碧玉领命而去,大概过了两个时辰,才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脸上还带着解气的笑意。
“郡主!奴婢去的时候,那个郑婉儿正躺在床上,脸白得跟张纸似的,像是随时要断气一样。沈公子不在家,我就先把那个叫沈衍的小崽子给结结实实揍了一顿,才从他嘴里问出来,原来沈时译已经拿着您送他的那些玉佩古玩,去当铺典当了!”
“好在奴婢去得及时,带着王府的令牌,当铺老板不敢不给,总算是把东西都赎回来了……只是,您之前给他的那些银子,大都被他拿去给郑婉儿买名贵的补药了,用得七七八八,就只剩下二两碎银,又一百八十二个铜板。”
说着,碧玉将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大包裹往桌上一放,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哗啦啦地倒了出来。几枚沾着灰尘的铜板,叮叮当当地滚落到了我的脚边。
我是真的被气笑了。我的好碧玉,还是你最会办事。
这下,我倒要看看,他沈时译一直挂在嘴边,嚷嚷着“绝不会赶嫂嫂和侄儿出府”、“一定会养他们一辈子”的豪言壮语,还做不做得了数!
卷六:朱门外的闹剧
天刚蒙蒙亮,一层薄薄的晨曦给王府的琉璃瓦镀上了淡金色。我正打算带着刚学会走路的小侄女出府散散心,府门外却毫无征兆地喧闹起来。
我掀开轿帘一角,只见郑婉儿又来了,身旁还拽着她那上蹿下跳的儿子,沈衍。
她今日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袄裙,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那张曾经也算清秀的脸上挂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憔悴与愁苦。她身旁的沈衍却精力十足,他不像他母亲那般畏缩,反而正对着看门的小厮撒泼打滚。
“娘!我肚子好饿!衍儿要吃城东福满楼的大肉包子!还要吃玲珑斋刚出炉的八宝脆皮鸭!”孩子的哭闹声尖利刺耳,仿佛一把锥子,狠狠刺穿着清晨的宁静。
郑婉儿面露难色,只能柔声安抚,可那孩子哪里肯听。
我缓步走下马车,身后的丫鬟嬷嬷们立刻为我撑开罗伞。我瞥了一眼那对狼狈的母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故意扬高了声音,确保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地传进她耳朵里:“哟,这不是沈夫人吗?一大早就领着孩子登门,怎么,是家里揭不开锅,特地跑到我们王府门口来讨饭了吗?”
我这话音不高不低,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扇在了郑婉儿的脸上。她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门的小厮最是会察言观色,一听我这口气,立刻心领神会。他不再客气,抄起墙根的大扫帚,像赶苍蝇一样朝母子二人挥去:“滚滚滚!要饭上后门领施舍去!别在这儿挡着贵人的道,脏了王府的地界!”
那把沾着尘土的扫帚几乎要戳到沈衍的脸上。这孩子向来被娇惯得无法无天,此刻更是被彻底激怒了。他赤红着双眼,像一头被惹毛了的狼崽子,手脚并用地从郑婉儿的怀里挣脱出来,以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凶狠扑向了小厮。
小厮举着扫帚,本以为能轻易将这小不点赶走,谁知竟没讨到半分便宜。沈衍个子小,动作却灵活至极,专往人下三路招呼,又抓又咬。小厮的手背上瞬间多了几排带血的牙印,疼得他“哎哟哎哟”地怪叫起来。
郑婉儿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仿佛硬生生吞下了一只苍蝇。她厉声呵斥,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衍儿,快住手!过来给你小婶婶赔罪!”
她一边说,一边意有所指地瞟向我,那眼神里的埋怨几乎要溢出来,“那日若不是你哭闹不休,非要缠着你小叔叔抱你,又怎会惹得你小婶婶心生不快……”
她这番话,看似在教训儿子,实则句句都在向周围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的看客们暗示,是我小题大做,跟一个孩子计较。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而又带着薄怒的声音穿透了人群。沈时译拨开看热闹的百姓,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今日依旧是一身洗得泛白的青布长衫,却难掩那通身的清贵风骨。
他一把将沈衍护在身后,冷冷地盯着我:“嫂嫂在胡说什么!衍儿不过四岁稚童,他能懂什么?你就为了这么点小事,让他给这个心胸狭隘的女人低头道歉?今日折了他的风骨,他日长大还如何立足于天地之间?”
他的话掷地有声,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我的“小肚鸡肠”之上。
“衍儿,我们走。”他牵起孩子的手,转身欲走。
可刚走两步,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回过头,那双曾让我沉溺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刺骨的讥诮:“哦,对了,郡主。既然您送出去的东西都能厚着脸皮要回来,那也烦请您将沈某赠予您的那幅画一并归还。从此,你我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派从容:“沈公子这话可真是说得轻巧。碧玉从你们那儿拿回来的,不过是些死物。那些被你们一家子花销掉的真金白银,又该如何计算?”
我顿了顿,目光直视着他那双试图保持镇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至于那幅画,本就是你不经本郡主允许,偷偷窥探我后所作。画中虽只是个飘渺背影,却终究有损女子清誉。本郡主嫌它晦气,早就付之一炬了。”
沈时译眼中的讥讽更甚,唇边呷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我知道,他一个字都不信。
果不其然。
“呵……既然郡主说是烧了,那便是烧了吧。”他不再纠缠,语气里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宽容,“嫂嫂,衍儿,我们回家。”
我静静地站在王府威严的石狮子旁,看着他们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一个高傲,一个孱弱,一个懵懂。萧瑟的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卷起了我心中早已尘封的记忆。我和沈时译的初遇,也曾是在这样一个秋日。
卷七:浮萍与断翼鸟
两年前,我还是那个被父王捧在手心、不谙世事的含章郡主。我缠着父王带我同去京城为皇祖母贺寿,在那场极尽奢华的皇家宴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沈时译。
彼时的他,是丞相家的二公子,名满京华的惊才绝艳之辈。他一袭白衣,立于百官之间,宛如鹤立鸡群,周身仿佛有清辉流转。只一眼,我那颗少女的心便不受控制地为之沦陷。
皇祖母看出了我的心思,席间还拿我们打趣,笑呵呵地说要把我留在京城,给我指一门好亲事。我当即羞得满脸通红,耳根子都快要烧起来,只能一个劲地低头说不要。
从小到大,我连王府都很少离开,又怎会愿意为了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就远离父王母妃,孤身留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
我以为那不过是一段无果的少女心事,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在我与父王启程返回北地的那天,沈时译竟会带着小厮,在十里长亭为我送行。
他送了我一幅画。画卷展开,是我站在垂杨柳下,踮着脚尖看河上泛舟比赛的背影。画上题了一行字:“海天在望,不尽依迟。”
那寥寥八个字,如同一颗石子,在我心湖里激起了经久不息的涟漪。沈时译这个名字,自此便在我心里占据了一个特殊的位置。但也仅此而已,不过是少女怀春时,偶然会泛起的一点旖旎遐思。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数月之前。我偶然得知,沈丞相与其在翰林院任职的长子因涉及谋逆大案被满门抄斩,而沈时译则因当时在外游学,侥幸逃过一死,却也被削去功名,打入贱籍,带着他守寡的嫂嫂和年幼的侄儿,辗转流落到了我们北地的贫民窟……
这个消息对我而言,无异于听闻神鸟折翼,坠入凡尘。我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便揣上了自己积攒多年的私房银子,带着贴身丫鬟碧玉,寻到了他们栖身的那间破败院落。
我为他们添置了所有生活所需,从米粮衣被到笔墨纸砚,又将剩下的一大笔银子,郑重地交到了沈时译的手中。若不是贱籍之人不得离开贫民窟的规定,我甚至想立刻为他们在城中好一点的地段,重新购置一座宅子。
在那之后的接触中,我渐渐感觉到了沈时译对我那份超越了感激的情谊。直到那晚,月色如水,他亲口对我说,他心悦于我,只是如今的他,早已没了娶我为妻的资格。
那一刻,我彻底疯了,像飞蛾扑火般一头扎了进去。
我明知道他的嫂子郑婉儿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与若有似无的敌意。
我明知道父王、母妃,包括我的兄长和弟弟,都对我们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个已经一无所有、羽翼尽断的昔日公子。
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就算父王母妃真的狠心不管我们,我也愿意脱下这身锦衣华服,陪着他,做他身边一个相夫教子的穷苦农妇。我相信,爱能抵御万难,只要我们真心相爱,一切的苦难都将化为甘饴。
然而,回忆的潮水退去,我猛地从那段自我感动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什么真心相爱?我不过是他这溺水之人,在绝望中唯一能抓住的一块救命浮萍罢了。”
这句话,是上一世,我被沈时译花言巧语骗到京城,亲手绑了送给彼时刚刚通过宫变上位的二皇子,也就是新帝,用以换取他进身之阶时,我流着血泪问他的最后一句话:“沈时译,这一生,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而他,便是用那般淬了冰的冷漠语调,回答了我。
那是我用两世的惨痛,换来的血的教训。
卷八:穷途末路的试探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沈时译果然说话算话,真的没有再来王府门前纠缠。
对此我毫不意外,只搬了个小板凳,准备安安稳稳地看他这场笑话究竟能演到何时。
家中断了我的银钱接济,郑婉儿那柔弱的身子又离不开昂贵的药材时时调养。沈家究竟有多少底子,我心里一清二楚。就算郑婉儿手里还捏着些许私房,也早该在这日复一日的消耗中用得一干二净了。
他们几人,没田没地,在这贫民窟里想要继续活下去,就必须自己想办法赚钱糊口。
一开始,沈时译还端着他那读书人的架子,去找了些抄书、代写书信的文人活计,甚至还想去私塾里当个教书先生。
那些雇主初见他时,无不被他那出众的样貌和一手漂亮的好字所折服,学问更是没得挑。可当他们得知他住在贫民窟,且身负贱籍时,那满意的脸色便会骤然生变,最后无一例外地都是抄起棍棒,像驱赶瘟神一样将他赶了出去。
他倒也并未立刻气馁。文的不行,便去做武的。他开始尝试去做那些不需要身份凭证的体力活。
可他终究是世家公子出身,那双握惯了笔杆子的手,哪里扛得动百斤的重物。往往是坚持不到半天,最初的那股冲劲便被磨得一干二净,最终被雇主鄙夷地扔下几枚铜板,狼狈地打发了事。
郑婉儿那边的情况,也并没好到哪里去。她接了些绣庄的绣活,没日没夜地在昏暗的油灯下熬着眼睛,一针一线地做。可最后辛苦换来的那点钱,竟还不够她点灯熬油的开销,实在是讽刺至极。
“郡主,您是不知道后续有多精彩!”碧玉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绘声绘色地向我描述着,“沈公子后来突发奇想,学着人家去山上采草药卖钱。您猜怎么着?他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哪里认得什么草药!结果药草没采到一株,反倒被山里的毒蛇给咬了一口!”
“当时那场面,啧啧,听说他嘴唇都乌了,整条腿肿得跟大腿似的,躺在家里眼看就要断气了。最后还是郑婉儿哭着求爷爷告奶奶,把您之前给他们置办的那些崭新的衣裳鞋袜、被褥锦缎,全都当给了药铺的郎中,才勉强换回了一副解药,堪堪吊住了他那条命。”
屋里几个听着的小丫鬟都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了声,觉得这事简直比听说书还解气。
我却没有笑,只是端着茶盏,静静地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丫鬟们见我神色淡然,立刻反应过来,齐刷刷地变了脸色,惶恐地跪在了我的脚边。
其实,我只是在心里感慨万千。原来上一世,即便没有我出手相助,沈时译的日子也会过得这般凄惨。只可惜,有的人得了天大的恩惠却不知珍惜,反而恩将仇报,反咬一口。如今这般田地,也算是他应得的报应!
我展颜一笑,示意她们起来:“都起来吧,慌什么。沈时译此人,孤高自傲,却不知感恩。落得这般惨境,纯属活该!”
话音刚落,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一道我再熟悉不过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凄厉地响了起来。
是郑婉儿。
“弟妹!我的好弟妹!你快出来见见我!阿译他……他快不行了!你快随我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郑婉儿的声音悲痛欲绝,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般。我心里猛地一咯噔,沈时译,真的要死了?
可当我跟着她赶到沈家那破败的院子时,我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她演给我看的一出戏。院子外,沈时译正好好地杵着一根 makeshift 的拐杖,翘首以盼。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黯淡的眼眸里瞬间迸发出了无穷无尽的欣喜,仿佛沙漠中的旅人看到了绿洲。
“含章,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你不会真的不爱我了。”
他扔掉拐杖,一瘸一拐地向我走来,急切地想要抓住我的手:“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婚礼对一个女子而言是何等重要,我却……我却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被这对叔嫂合起伙来戏耍了一通,我身后的几个丫鬟气得脸都白了,比我本人还要愤怒。我抬手示意她们噤声,然后缓缓扭过头,用一种看小丑的眼神,望向跟在我身后半步远、此刻正满脸心虚的郑婉儿。
“这就是你口中说的,快要死了?”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寒意,“胆敢欺骗本郡主!来人啊……将这对不知死活的男女,给本郡主往死里打!”
两名随身保护我的侍卫立刻领命,面无表情地站了出来,那魁梧的身形和冷硬的气势,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沈时译脸上的欣喜瞬间凝固,转为彻骨的惊愕,他手里的拐杖“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含章……你……你竟是真的想看我去死吗?”
郑婉儿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她“噗通”一声跪倒在我脚边,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腿,涕泪横流。
“弟妹!弟妹你别这样!嫂嫂分明看得出来,你心里还有阿译啊!你们一路走来多么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就为了成亲那日的一点小事闹到如此地步,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她声泪俱下地劝说着,还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我的神色。当她看到我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冷,冷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时,终于不知所措地住了口。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郑婉儿猛地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紧接着,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郑婉儿被打得一个趔趄,她缓缓地摸上自己火辣辣的脸颊,眼里噙着泪水,满是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亲手打了自己的小叔子。
“阿译……”
沈时译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满脸希冀地望着我,仿佛在邀功一般:“含章,那日之事让你受委屈了。我已经狠狠警告过嫂嫂了,让她以后少在你跟前晃悠,免得惹你心烦……”
他说得情深意切,表演得天衣无缝。身旁的碧玉担忧地扯了扯我的衣袖,生怕我又一次被这渣男的糖衣炮弹给哄骗了回去。
卷九:一出名为“成全”的羞辱
碧玉的担心,纯属多余。
今日我之所以会跟着郑婉儿过来,根本就不是担心沈时译的死活!上一世,他害得我王府满门惨死,血流成河。这一世,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此痛快地死去?我要他活着,活在比死还痛苦的泥沼里!
眼看着叔嫂二人演完了这出苦肉计,而我依旧没有任何表示,那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再次撸起袖子,准备执行我的命令。
就在他们即将动手的瞬间,我却轻轻抬起了手,制止了他们。
沈时译和郑婉儿的眼里,又不约而同地燃起了名为“希冀”的火苗。
我朝碧玉招了招手,附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几句。碧玉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立刻心领神会。
下一秒,碧玉清了清嗓子,扯开嗓门,用一种足以让半个贫民窟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高声宣布道:
“沈姑爷!我家郡主说了!既然您为了郑氏,宁死也要给她求一个名分,这份深情厚谊实在令人动容!我们郡主虽然为你们叔嫂通奸、无媒苟合之事伤透了心,但也只得忍痛成全你们!郡主已经决定了,择日便会亲自为您操办婚事,纳您这位寡嫂郑氏,做您的妾室!”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惊雷!
远远围观的百姓们瞬间炸开了锅,一片哗然。
“我的天!怪不得含章郡主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把沈家这几口人折腾得这么惨!原来这里面还有这种内情啊!”
“我就说那个姓郑的女人不是什么好货色!一个寡妇,整天说话软趴趴、娇滴滴的,那双眼睛跟会勾人似的!也不知道在勾引谁!”
“对对对,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之前我还好心跟她说,寡嫂跟小叔子这么住在一起,难免惹人非议,不如另寻个好人家嫁了,正好我那兄弟年前刚死了婆娘……结果你猜怎么着?她不领情就算了,还把我好一顿骂!我还当她是什么贞洁烈女呢!闹了半天,原来是跟自家小叔子好上了……”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人家这叫‘兼祧两房’!名义上是为过世的兄长养妻教子,实际上嘛……嘿嘿,仁义着呢!”
各种不堪入耳的议论声,像无数根淬了毒的针,狠狠地扎进了沈时译和郑婉's的耳朵里。
沈时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一般。而郑婉儿看我的目光,则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她连“弟妹”也不叫了,指着我的鼻子尖叫起来:
“赵含章!你让你的狗奴才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纳妾?什么通奸苟合?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我故作不满地拧起了眉头,用一种无辜又委屈的语气说:“什么?难道你不想做妾?郑夫人,你的意思是,你还想做沈时译的正妻不成?”
碧玉等的就是我这句话,不等郑婉儿反驳,她立刻又拔高了嗓门,声色俱厉地嚷嚷开来:
“简直是欺人太甚!郑氏,我们郡主已经大度地同意让你进门了!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竟然还妄想坐上沈姑爷正室的位子!未免也太异想天开,太不把我们郡主放在眼里了!”
郑婉儿气得浑身发抖,几度想要抢话,可她的声音哪里有碧玉的嗓门大,豁得出去。她想冲上来撕打,却又被两名高大的侍卫死死地按住,动弹不得。
沈时译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一个自诩清高的读书人,哪里见过这种市井泼妇般的骂战阵仗?
他想不明白,那个曾经对他温柔似水、言听计从的赵含章,为什么会一下子变得如此刻薄绝情。他有心争辩,却根本插不进话。只能等到碧玉骂累了,停下话头喘气的间隙,他才一脸受伤地望着我,声音沙哑地说:
“赵含章,你变了。”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与痛心,“你一点也不像我从前认识的那个你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眼神也变得狠戾起来:“好!是你逼我纳嫂嫂为妾的!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卷十:洞房里的真相与崩溃
后悔?我怎么可能会后悔?
上一世的画面,依旧清晰如昨。他们嘴上说着仁义道德,鄙夷我心思龌蹉,结果呢?在我被骗到京城,沦为阶下囚后不到半个月,他们就在新皇的赐婚下,风风光光地成了婚。
他们甚至将我绑在了他们的婚房之外,逼我听着里面的动静。郑婉儿娇羞地倚在沈时译的胸膛,袒露着压抑已久的情思,而沈时译则心急火燎地欺身而上……那一刻我才终于确定,他们这对狗男女,早就暗通款曲,不知廉耻!
既然他们那么不顾人伦,那么渴望在一起,我这一世,便让他们早一点“得偿所愿”!
我向来说干就干。第二日傍晚,我就找了几个轿夫,用一顶最简陋的小轿,将郑婉儿从沈家抬了出来,清清冷冷地绕着贫民窟转了一大圈,最后又抬回了沈家。这就算是全了“纳妾”的仪式。
妾室是没有拜堂资格的。轿子停在院门外,人就被我身边的许嬷嬷一把从里面扯了出来,连块红盖头都没有,就这么直接送进了那间没有任何喜庆布置的屋子。
来贺喜的“客人”倒是不少。我大方地在院子里摆了流水席,把贫民窟里所有叫得上号的百姓都请了过来。这可把他们乐坏了,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沈衍那孩子也高兴得很,他大概还不懂“纳妾”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今天有吃不完的大鱼大肉。他抓着一只烧鸡腿,毫无心理负担地改了口,奶声奶气地叫着沈时译“爹爹”。
我从郑婉儿那间所谓的“新房”里出来时,正好撞见了喝得醉醺醺的沈时译。他看到沈衍,眼中的醉意瞬间被怒火取代。他一把揪住沈衍的衣领,像是丢一块破布一样,将他狠狠地甩到了一边。
“滚开!不准叫我爹爹!我不是你爹爹!”
沈衍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桌角上,瞬间见了血,疼得他“嗷嗷”大哭起来。沈时译却看也不看,只杵着那根拐杖,一瘸一拐,状若癫狂地朝我冲来。
“含章……我不娶嫂嫂!你不是让我给你发誓,说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人的吗?”
他猩红着双眼,死死地瞪着我,“我都已经给你台阶下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下来?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我?”
“就为了那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为了那么一件小事……你就把我们之间所有的感情都弃之不顾!赵含章!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
他的喜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发髻也散乱不堪,看着狼狈又癫狂。我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眼见着他就要丢了拐杖扑过来抱我,我立刻示意身后的侍卫。侍卫手起刀落,一个手刀劈在了他的后颈上。沈时译闷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我让人将他抬进了新房,扔在了床上。
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刚刚,我去新房里,并不是为了看郑婉儿的笑话。而是将一份东西,交到了她的手上。那是一份记录,是父王动用王府的线人,搜罗来的关于沈家出事那段时间,沈时译所有的出行记录——他何时出入沈府,在何地,见了何人,做了何事。
我将那份记录交给她,并清清楚楚地告诉她:
“你心心念念,不惜背负骂名也要抓牢在手里的小叔子,其实才是害你落入此等窘境的罪魁祸首!是他,亲手将沈家的罪证送到了二皇子手中!是他,害得沈家一夜之间倾覆,害得你夫君枉死诏狱,害得你们母子被贬入贱籍,受尽白眼,吃尽苦头……”
郑婉儿起初是不信的,她尖叫着说我是在挑拨离间。可当她顺着那份记录一路看下去,她的眉头越锁越紧,脸色也越来越白。
她虽是内宅妇人,不问朝堂之事,但沈时译毕竟是她的小叔子,一家人朝夕相处。只要她仔细回忆一些当初的细节,很多事情,都能在那份记录上找到对应的注脚。
我看着她从震惊到怀疑,再到绝望,最后疯疯癫癫地笑了许久,才心满意足地退出了她的房间。
为了防止沈衍跑去找他娘哭闹,从而打乱我的计划,我特意让碧玉带着额头受伤的他,去医馆找大夫包扎。
吃席的人渐渐散去,院子里恢复了寂静。
郑婉儿的房间里,也终于渐渐有了动静。只是,那动静并非我设想中的激烈争吵,而是……一些暧昧不明的声音。
又过了大概两刻钟,我终于听到了郑婉儿压抑的哭声,以及沈时译惊怒交加的怒吼:
“嫂嫂!你这是做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纳你为妾只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让含章消气演的一场戏!等含章出了这口气,我们还是叔嫂!你怎么可以……完了,全完了,含章这下……真的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我心如止水地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一片狼藉。床上,地上,到处都是撕碎的衣物。
见我进去,沈时译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把扯过被子裹在自己身上,慌乱地从床上滚了下来,“含章,不是你看到这样的!我喝多了,是嫂嫂……是她、是她勾引我的!”
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直接打断了他的废话。
“你跟你嫂嫂睡了,还是跟路边的野狗睡了,我都不关心。”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抱着自己的身体,瑟缩在墙角的女人身上,“我只是想问问郑婉儿,你明明已经知道了,他才是害死你夫君的罪魁祸首,为什么,还甘愿屈身于他?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恨吗?”
郑婉儿抬起头,泪水混合着脂粉,在脸上冲刷出两道狼狈的痕迹。她看着我,忽然自嘲般地笑出了声,眼泪流得更凶了。
“恨?那又怎样?”她嘶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反问我,“在这个世道,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还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你让我怎么活下去?”
“我的夫君已经死了,他回不来了!我不牢牢地拴着沈时译,我又该如何?!去杀了他吗?然后随着他一起去死,给我们沈家陪葬吗?衍儿才四岁,我不想让他变成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儿……”
卷十一:尘埃落定后的新生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针对上一世的种种,父王早就根据我提供的线索,做出了万全的应对之策。我北地王府,再不会因我一人的愚蠢而满盘皆输。
皇帝和太子因为父王的及时提醒,也保住了性命。那个暗中下毒,还密谋逼宫的二皇子,彻底倒台,被圈禁终身。
而沈时译,也彻底失去了他唯一可以翻身的机会。
我回了王府,再也没有踏进过沈家那座污秽的院子半步。
皇帝很快就爽快地批准了我与沈时译的和离。
可笑的是,沈时译拿着许嬷嬷扔给他的那封和离书,竟然还跑到王府门外,日日大骂我赵含章锱铢必较,无情无义,是个毒妇!
最后还是我的兄长和阿弟忍无可忍,带人将他狠狠地教训了几回,打断了他另外一条腿,他才终于不敢再到王府门前闹腾。
不久后,在我的“授意”下,沈时译和郑婉儿终于找到了可以糊口的活计。
他们都在同一个衙门里当差。
沈时译做了砍头的刽子手,每日与鲜血和亡魂为伴。而郑婉儿因为要照顾沈衍,又加上沈时译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她便也接了衙门里倒夜香的活,以此换取微薄的收入。
后来,没过多久,我就听说,郑婉儿好像被衙门里一个看守犯人的差役给看上了。
沈家那三个人,为此闹得不可开交,整日在家不是争吵,就是打骂,鸡飞狗跳,成了整个贫民窟的笑柄。
也就是在那无休止的争吵中,沈衍终于从他母亲的嘴里,听到了他亲生父亲枉死的真相。
自此,这个本就岌岌可危的临时家庭,彻底分崩离析。
光阴荏苒,一晃多年。
在我二十八岁那年,我的又一个表妹风光出嫁。母妃高兴得眉眼弯弯,赐了那对新人许多价值不菲的物件。
回府的马车上,看着母妃脸上的笑意,我实在忍不住,主动开口问她:“母妃,女儿今年都二十八了,您怎么一点也不催我成婚呢?”
母妃听了我的问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很是嫌弃地白了我一眼。
“不嫁就不嫁呗,有什么好催的。女子这一生,又不是非要嫁人才能活。”
我听着母妃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心里一暖,促狭地凑到她跟前,眨了眨眼睛:“母妃,您说的可是真的?那您要不要猜一猜……女儿今日,为何要这么问您?”
母妃的眸子倏地一亮,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了比我这个做女儿的还要欢喜百倍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