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笔签下和离书, 夫君冷笑我活不下去, 隔天将军府的聘礼堵了街
发布时间:2025-08-28 16:17 浏览量:2
白芷觉得自己像个浸在冰水里的魂灵,四肢百骸都冻得麻木,唯有脑子清明得可怕。
她重生了,重生在与沈清川签下和离书的这一刻。
窗外是永安三年暮春,细雨敲打着芭蕉叶,淅淅沥沥,像极了她上一世流不尽的眼泪。眼前,那张轻飘飘的宣纸上,“和离书”三个字如同一道催命符,墨迹未干。
执笔的男人,她的夫君沈清川,眉眼清俊,一身月白锦袍,端的是一副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模样。可白芷知道,这副皮囊下,藏着怎样凉薄自私的心。
“芷儿,你我缘分已尽,便好聚好散吧。”沈清川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你放心,沈家不会亏待你,这处宅子,还有五百两银子,都归你。”
上一世,她听到这话,如遭雷击。她哭着,闹着,质问他三媒六聘娶她过门时的誓言,质问他山盟海誓的意义。她不肯签,死死拖着,以为只要自己不放手,这段婚姻就还有救。
结果呢?
她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一个死缠烂打的怨妇。沈清川对她愈发厌恶,将苏锦瑟半公开地养在外面,出双入对。她被磋磨得形容枯槁,心力交瘁。娘家为了给她出头,被沈家处处打压,大哥的官路被断,父亲的生意一落千丈。最后,她熬干了心血,病死在凄冷的后院,临死前才听说,沈清川为了扶正苏锦瑟,给她安了个“不贞”的罪名,连牌位都进不了沈家祠堂。
【好一个缘分已尽。沈清川,你想要的,不过是苏锦瑟那个吏部尚书千金的身份,好助你青云直上罢了。】
【也好,这一世,我成全你。】
白芷抬起眼,那双曾为他流干了泪的杏眸,此刻平静无波,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她没有哭,没有闹,只是伸出纤细的手,取过笔,蘸了蘸墨。
沈清川微微蹙眉,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她怎么不闹了?平日里但凡有半分不如意,便要垂泪。今日这般大事,竟如此平静?】
白芷没有理会他探究的目光,提笔,在和离书的末尾,端端正正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白芷。**
笔锋收敛,没有半分颤抖。
她放下笔,将和离书轻轻推到他面前,声音也是淡淡的:“好了。”
两个字,干脆利落。
沈清川彻底愣住了。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什么“情非得已”、“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平静得有些陌生。
“你……”他想说些什么。
“沈公子,”白芷却打断了他,她连“夫君”二字都懒得再叫,“和离书已签,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这宅子和银子,我一概不要。”
她站起身,理了理素色裙衫上的褶皱,动作从容。
“我嫁入沈家时,嫁妆俱在,明日我会让兄长派人来清点取走。至于我的人,现在便随我离开。”
沈清川的脸色终于变了,从错愕到难堪,最后化作一丝恼怒。“白芷!你这是何意?想让外人说我沈清川苛待发妻吗?”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发妻?】白芷心中冷笑,面上却分毫不显。
“沈公子多虑了。你我既已和离,我若再取你的财物,那才真是纠缠不清,惹人笑话。我白家虽非高门,却也不至于缺这点安身立命的银钱。”她微微颔首,算是行了最后的告别礼,“告辞。”
说完,她转身就走,步履稳健,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那背影,纤弱却挺直,像一株雪地里不肯弯折的翠竹。
沈清川看着那道决绝的背影,心头莫名地窜起一股无名火,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他捏紧了手中的和离书,纸张被他攥得变了形。
【她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连一句质问都没有?】
这不对,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被抛下的那一个。
白芷带着贴身丫鬟碧月走出沈府大门时,天色将晚,雨丝也停了。
湿润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清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肺腑间积郁了前世今生的浊气,仿佛都吐了出去。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碧月红着眼圈,声音哽咽。
“回白家。”白芷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上一世,她觉得无颜面对家人,躲在沈家为她准备的“安身宅”里自怨自艾,最终断了与娘家的联系。这一世,她知道,无论何时,家才是她唯一的港湾。
白府。
白芷的突然归来,并递上和离书,让整个白家都炸开了锅。
母亲柳氏当场就落了泪,拉着她的手不住地问:“芷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沈清探那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娘,娘给你做主!”
父亲白敬安气得脸色铁青,一拍桌子:“岂有此理!当初是他沈家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如今说休就休,当我白家无人吗!”
大哥白仲辞更是直接就要抄起家伙去找沈清川算账。
看着为自己焦急担忧的家人,白芷的眼眶终于红了。这种被珍视的感觉,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了。
她强忍住泪水,将早已想好的说辞娓셔而出:“爹,娘,大哥。不是他休我,是我们和离。他心不在我这儿,强留也无用。女儿想明白了,与其在沈家做个怨妇,不如早日脱身,为自己活一次。”
她的话,让激动的家人都冷静了下来。
柳氏抱着她,心疼得直掉眼泪:“我苦命的儿啊……”
白芷反手拍着母亲的背,轻声安慰:“娘,女儿不苦。能离开他,是女儿的福气。”
是的,福气。能重活一世,能与这家人重聚,就是天大的福气。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在永安朝,女子和离,名声总归是受损的。不出三日,京中便传遍了沈家大公子与白氏女和离的消息。各种难听的猜测甚嚣尘上。
更让白芷头疼的是,沈清川似乎后悔了。
他开始频频派人送来各种名贵的布料、首饰,都被白芷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他甚至亲自登门,说些“念及旧情”、“是我一时糊涂”的浑话,被白仲辞直接打了出去。
白芷知道他不是真的后悔,他只是无法接受那个一直围着他转的女人,突然就不属于他了。这是一种病态的占有欲。
【他就像个被惯坏的孩子,扔了的玩具,也不许别人碰。】
更糟糕的是,苏锦瑟也开始行动了。她派人暗中散播谣言,说白芷善妒,无所出,才被夫家厌弃。
一时间,白家门口甚至有无聊好事者指指点点。
白芷知道,她必须尽快打破这个僵局。一个和离的女人,是无根的浮萍,随时可能被风浪打翻。她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坚实的依靠,来彻底断绝沈清川的念想,也堵住悠悠众口。
她要做一件惊世骇俗的事。
——**相亲,然后闪婚。**
她将这个想法告诉父母时,白敬安惊得差点打翻了茶杯。
“胡闹!芷儿,你刚从一个火坑里出来,怎么能这么急着跳进另一个?”
“爹,女儿不是胡闹。”白芷跪在父母面前,眼神清明而坚定,“女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清川纠缠不休,外界谣言不止,皆因我如今身份尴尬。我若再嫁,嫁得好,这一切便迎刃而解。他沈清川的脸,也会被彻底打肿。”
“可……可这仓促之间,哪能找到什么好人家?”柳氏愁容满面。
“女儿不求高门大户,不求情深意重。”白芷一字一句道,“女儿只求对方人品端正,家世清白,能护我周全,给我一隅安宁。我们可以事先约定,相敬如宾,互不干涉。这更像是一场……一场合作。”
看着女儿眼中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通透和决绝,白敬安夫妇沉默了。他们知道,女儿在沈家,是真的伤透了心。
最终,白敬安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京中有名的官媒王婆,接到白家的帖子时,也吃了一惊。但看在丰厚的酬金上,她还是应了下来。
筛选了数日,王婆送来了几张画像和庚帖。
白芷一张张看过去,有丧妻的富商,有想寻个家世清白续弦的小官,甚至还有一个瘸了腿的远房宗亲。
她看得直皱眉,这些人,要么年纪太大,要么心思不纯,都不能成为她的“合作”对象。
就在她快要放弃时,王婆迟疑地从袖中拿出最后一张庚帖,小声道:“白小姐,这还有一个……只是,情况有些特殊。”
白芷接过来。
庚帖上写着:**陆云深,年二十有七,现任羽林卫左中郎将。**
这个名字和官职,让白芷的心猛地一跳。
陆云深!
她当然记得这个名字。上一世,此人是朝中一匹声名赫赫的黑马。他出身寒微,凭着一身军功,在短短几年内从一个无名小卒爬到了正三品大都督的位置,深受皇帝信赖,权倾朝野。
最重要的是,他为人冷肃,不近女色,手段狠厉,是沈清川和其岳丈吏部尚书苏家那一派系的死对头。上一世,沈家和苏家的倒台,他就是幕后最主要的推手。
【是他!】
可是,上一世,她到死都未曾听说这位权倾朝野的陆大都督娶过妻。他怎么会需要相亲?
“王婆,你说他情况特殊,是为何?”白芷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问道。
王婆面露难色:“这个陆将军……说来也是个传奇人物。只是,他前阵子在边境受了重伤,伤了根本,据传……据传有碍子嗣。而且他杀伐之气太重,性子又冷,京中贵女们都敬而远之。他家里无长辈,是他自己托人放话出来,想寻个身家清白、性情安静的女子为妻,不求别的,能打理好后宅,孝敬牌位上的父母即可。”
有碍子嗣?性子冷?
这些在别人看来是致命缺点的地方,在白芷眼中,却恰恰是最好的条件!
不近女色,意味着没有后宅争斗。有碍子嗣,意味着她不必承担传宗接代的压力。而他强大的背景和实力,足以成为她最坚固的盾牌。
【这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人选!】
“王婆,”白芷的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就他了。请您安排,我想见见这位陆将军。”
三日后,京郊,一间清雅的茶舍。
白芷见到了陆云深。
他比她想象中还要高大,一身玄色常服,肩宽腰窄,身姿挺拔如松。五官轮廓分明,如同刀削斧凿,一双墨眸深邃不见底,看人时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审视和压迫感。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周身的气场便足以让周遭的空气都凝滞几分。
传言不虚,此人确实气场骇人。
白芷定了定神,走上前去,福身一礼:“陆将军。”
陆云深抬眼看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声音低沉,没有一丝波澜:“白小姐,请坐。”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话。
白芷知道,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弯弯绕绕没有用,必须开门见山。
她率先打破沉默:“陆将军,我的情况,想必王婆已经与您说过了。”
“嗯。”陆云深惜字如金。
“那我便直说了。”白芷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像两口寒潭,让她有些心悸,但她还是鼓足了勇气,“我需要一个夫君,一个能让我摆脱过往,安稳度日的身份。而将军您,需要一位主母,来打理后宅,应对外界。我们各取所需。”
她顿了顿,继续道:“若将军不嫌弃,白芷愿嫁入陆府。我保证,会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妻子,孝敬公婆牌位,打理家中庶务,绝不多言多语,干涉将军任何事。”
**“我们可以做一对契约夫妻。”**
这话说出来,已是惊世骇俗。
说完,白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陆云深端起茶杯,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握着粗糙的陶杯,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感。他抿了口茶,深邃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到她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白小姐倒是坦诚。”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不怕我?”
京中女子,见了他多半是畏惧的。
“将军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我为何要怕?”白芷不卑不亢地回答。
陆云深看着她澄澈而坦然的眼眸,那里面没有爱慕,没有畏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理智。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
良久,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好。”
一个字,尘埃落定。
白芷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将军……同意了?”
“我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娶妻这种琐事上。”陆云深言简意赅,“你的条件,很合适。三日后,我遣人上门提亲。月底之前,完婚。”
这速度,比白芷想的还要快。
“一切……听将军安排。”
【成了。】白芷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成功了。她的人生,终于要驶向一个全新的,未知的方向。
白家和陆家的婚事,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京城激起了千层浪。
谁也想不到,刚与新科探花郎和离的白家女,转头就要嫁给煞名在外的羽林卫将军陆云深。
这简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最高兴的莫过于白家人,陆云深虽然名声听着吓人,但他官职高,又是天子近臣,前途无量。女儿能有这样一个归宿,总比背着和离的名声孤老终身要好。
最震惊的,莫过于沈清川。
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和苏锦瑟吟诗作对。他手里的狼毫笔“啪”地一声掉在宣纸上,毁了一幅上好的画。
“你说什么?她要嫁给陆云深?!”
“是……是啊公子,外面都传遍了……”
沈清川脸色铁青。陆云深是谁?是他在朝堂上最不想招惹的硬骨头,是苏家的政敌。白芷嫁给他,这不啻于是在他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她怎么敢!她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忘了我,转投他人怀抱?还是陆云深!】
一股强烈的屈辱和愤怒涌上心头。他第一次发现,那个他以为可以随意掌控的女人,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轨道。
苏锦瑟在一旁看着他失态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面上却柔声安慰道:“清川,你别生气。她这般急着再嫁,可见是心里慌了。只是,陆将军那样的人……她恐怕也是自讨苦吃。”
沈清川听了,心里却丝毫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更加烦躁。
婚期定在三日后,一切从简。
白芷没有异议。对她而言,这只是一场交易的开始。
出嫁那日,天朗气清。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宾客盈门。只有一顶小轿,将她从白家抬进了陌生的陆府。
陆府不大,却处处透着军人的严谨和肃杀。府里下人不多,个个沉默寡言,行动间都带着军中雷厉风行的作风。
拜堂时,陆云深依旧是一身玄色喜服,衬得他面容更加冷峻。整个仪式安静而迅速。
当两人被送入洞房,红烛摇曳,满室寂静。
白芷坐在床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天之内,她从白芷,变成了陆夫人。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陆云深走了进来。
他没有像寻常新郎那样急着饮合卺酒,而是走到桌边,倒了杯茶,递给她。
“润润喉吧。”
白芷接过,茶水温热,暖了她有些冰凉的指尖。
“陆将军……”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后在府里,叫我云深。”他纠正道。
白芷一愣,点了点头:“云深。”
“白芷。”他也叫了她的名字,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紫檀木盒子,放到她面前。“这是陆家的中馈钥匙和账本,以后,这个家交给你了。”
白芷看着那个盒子,有些怔忪。她以为,这只是一场形式上的婚姻,他不会真的这么快就信任她。
“你不怕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陆云深打断她,黑眸直视着她,“我相信白家的家教,也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白芷连忙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我知道,你嫁给我,非你所愿。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陆云深的声音很平静,“这间房很大,里间是你的,外间是我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他真的就抱了一床被子,走向了外间的软榻。
白芷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井水不犯河水……这正是我想要的。可为什么,心里又有一丝说不出的失落?】
她摇了摇头,将这可笑的情绪甩出脑海。
白芷,你要清醒。你求的,本就是安稳。这就够了。
这一夜,红烛燃尽,两人一内一外,一夜无话。
婚后的日子,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
陆云深真的很忙,经常是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才回来,有时候甚至直接宿在军营。
两人见面的时间很少,就算见面,也只是在饭桌上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今日菜色不错。”
“明日想吃什么?”
“军中事忙,晚归,不必等我。”
“好。”
他们的相处模式,不像夫妻,更像合租的室友。
但白芷却很满意这种状态。她将陆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府里的下人都很敬佩这位话不多却极有章法的女主人。
她也用自己的嫁妆,盘下了一间小小的铺子,做起了香料生意。这是她前世就有的手艺,这一世,她想为自己活,就要有自己的事业。
陆云深对此似乎毫无异议,甚至在她资金周转不开时,不动声色地让管家送来一笔钱,只说是她打理中馈的“月例”格外丰厚。
白芷心里明白,却也没有点破。
这种不动声色的尊重和支持,是她在沈清川那里从未得到过的。
沈清川只会用甜言蜜语将她圈养成一只金丝雀,而陆云深,却给了她一片可以自由飞翔的天空。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芷的心境也越来越平和。沈清川和苏锦瑟的消息,渐渐被她抛之脑后。
偶尔,她会从大哥白仲辞口中听到一些。据说沈清川如愿娶了苏锦瑟,吏部尚书苏大人也确实在帮他铺路。沈清川如今在翰林院春风得意,俨然是京中新贵。
每次听到,白芷都只是一笑置之。
【浮华背后,是万丈深渊。沈清川,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知道,明年开春,北境会有一场大乱,朝廷需要大笔军费。而皇帝会借此机会,彻查户部亏空,到时候,许多官员都会被牵连。吏部尚书苏家,就是其中之一。
上一世,沈家因为和苏家捆绑得太深,也被卷了进去,从此一蹶不振。
这一世,她只要安安静静地看着就好。
这天,白芷正在自己的香料铺子里盘账,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她抬头一看,竟是沈清川。
他一身华服,面带酒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芷儿,你……你竟真的在这里抛头露面。”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和指责。
白芷冷下脸:“沈公子,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沈清川上前一步,被店铺的伙计拦住。“你曾是我的妻子!你这样,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你的脸面?真是可笑。】
白芷气笑了:“你的脸面,早在你为了前程弃我而去的时候,就该自己收好了。现在来我这里找,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芷儿,你变了。”沈清川看着她伶牙俐齿、眉目清冷的样子,只觉得无比陌生。
“人总是会变的。多谢沈公子,让我变得更好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的夫人,在和什么人说话?”
陆云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他刚从军营回来,还穿着一身戎装,身姿凛然,眼神如刀,直直地射向沈清川。
沈清川一看到他,气势顿时矮了半截,酒也醒了大半。“陆……陆将军。”
陆云深走到白芷身边,极其自然地将手搭在她的腰间,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宣示主权的意味不言而喻。
“沈探花,有事?”他的声音不响,却带着千钧的压力。
“没……没事,只是路过,见到陆夫人,打个招呼。”沈清川在陆云深迫人的气场下,几乎站不住脚。
“是吗?”陆云深挑眉,“我怎么看着,像是骚扰?”
**“我的夫人,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打招呼的。”**
他的话,掷地有声。
沈清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狼狈地拱拱手,灰溜溜地走了。
店铺里恢复了安静。
白芷从陆云深的怀里挣脱出来,脸上有些不自然的发烫。
“多谢。”
“夫妻一体,无需言谢。”陆云深看着她,黑眸里似乎有什么情绪在涌动。“他以后若再来烦你,告诉我。”
“嗯。”
那一天,陆云深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府,而是陪着白芷一起关了店门,两人并肩走在黄昏的街道上。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谁也没有说话,但一种莫名的、安稳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
白芷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他的侧脸在余晖下显得格外英挺。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男人的存在,能带给她如此强烈的安全感。
【或许……这样的婚姻,也不错。】
转眼,冬去春来。
一切都如白芷预料的那样,北境战事吃紧,皇帝下令彻查户部,朝中风声鹤唳。
苏家首当其冲,被查出贪墨巨额税款,吏部尚书一夜之间锒铛入狱,苏家被抄。
沈清川作为苏家的女婿,自然也受到了牵连。虽然他极力撇清关系,但还是被御史参了一本,被皇帝斥责,停了职。
一时间,沈清川从人人艳羡的京城新贵,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扫把星。
苏锦瑟更是从云端跌落泥里,整日在家中与沈清川哭闹争吵。曾经的风花雪月,变成了柴米油盐的斤斤计较,两人很快便相看两厌。
这些消息传到白芷耳中,她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这是他们应得的。
而此时的陆府,却是一片安宁。
陆云深因为在北境战事中调度有方,屡获嘉奖,圣眷正浓。
他的伤,也在白芷的悉心调理下,好了许多。白芷懂些药理,每日都会为他准备药膳。他从不说什么,却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
两人的关系,也在这种平淡的日常中,慢慢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睡在外间的软榻上,而是睡在了床的外侧。虽然依旧隔着一段距离,但夜里,白芷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和身上传来的淡淡体温。
她不再感到害怕或尴尬,反而觉得心安。
有时候她夜里做噩梦,梦到前世的种种,惊醒时一身冷汗,身边的人会沉默地递过来一杯温水。
有时候他处理公务到深夜,她会给他煮一碗热腾腾的宵夜。
他们之间,没有甜言蜜语,却有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白芷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试着去接受这个男人,开始一段真正的婚姻。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沈清川在被停职后,越发潦倒,心态也逐渐扭曲。他将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白芷的“背叛”。他觉得是白芷嫁给陆云深,才让陆云深有机会对付苏家,从而连累了他。
在一个雨夜,喝得酩酊大醉的沈清川,竟然闯进了陆府。
“白芷!你给我出来!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他在院子里大喊大叫。
下人拦不住他,惊动了府里的所有人。
白芷和陆云深一起走了出来。
看到陆云深,沈清川的醉意清醒了几分,但嫉妒和不甘让他失去了理智。
“陆云深!你抢了我的妻子,毁了我的前程!我跟你拼了!”他状若疯癫地冲了过来。
陆云深甚至没有动,他身后的亲兵上前一步,就将沈清川轻易制服在地。
“芷儿,你看,这就是你当初非要嫁的男人。”陆云深没有看沈清川,而是看着白芷,语气平静地说。
白芷的眼神冷得像冰:“我看得很清楚。当初是我瞎了眼。”
沈清川被压在地上,听到这话,绝望地嘶吼:“白芷!你敢说你没爱过我?你当初为了我,连命都不要!现在你攀上了高枝,就翻脸不认人!”
这话,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了白芷的心里。
是啊,她曾经爱过,爱得那么卑微,那么盲目。
她的脸色白了白,身体微微颤抖。
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突然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是陆云深。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仿佛在给她传递力量。
白芷抬起头,对上他深沉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探究,没有怀疑,只有全然的信任和安抚。
她混乱的心,瞬间就定了下来。
她挣开他的手,一步步走到沈清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清川,我爱过你,是真的。但我爱的是那个温文尔雅、满腹经纶的沈探花,而不是现在这个迁怒于人、自怨自艾的丧家之犬。”
“我的眼瞎过一次,不会再瞎第二次。”
**“我和你的过去,早在签下和离书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陆夫人,白芷。”**
说完,她转身回到陆云深身边,重新握住他的手,这一次,握得很紧。
“把他扔出去。”陆云深对亲兵下令,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沈清川被拖了出去,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
雨夜,重归寂静。
回到房里,陆云深点亮了灯。
他看着白芷,沉声问:“都过去了?”
白芷点了点头,眼眶有些红:“都过去了。”
“那就好。”他抬起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但手到半空又停住了,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早些睡吧。”
看着他转身走向外侧的床铺,白芷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云深。”
陆云深回头。
“今晚……你能别走吗?”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云深的身形一僵,他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她。
烛光下,她的脸庞带着一丝脆弱,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孤勇。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回来,和衣躺在了她的身边。
他没有做任何越矩的动作,只是静静地躺着,像一座沉默的山,为她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白芷慢慢地靠近他,将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臂弯里。
他的身体很温暖,很有力,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这一夜,白芷睡得格外安稳,再没有被噩梦惊扰。
然而,沈清川的疯狂并没有就此结束。
被扔出陆府后,他彻底破罐子破摔。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完了,他要把所有人都拉下水。
他写了一封匿名信,举报陆云深通敌叛国。
信里罗列的“证据”看似详实,其实都是他根据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和自己的臆测编造的。但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这件事还是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皇帝虽然信任陆云深,但为了平息朝议,还是下令将陆云深暂时收押,交由大理寺彻查。
陆云深被带走的那天,很平静。
他对白芷说:“信我。在家等我回来。”
白芷点头:“我等你。”
她知道这是沈清川最后的反扑,也知道这是针对陆云深的阴谋。她不相信陆云深会叛国,但他身处高位,必然会招来忌恨。
陆府被官兵围了起来,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白芷被困在府中,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她知道,光是等待是不够的,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开始仔细回忆上一世关于陆云深的所有事情,试图找到能为他洗脱冤屈的线索。
上一世,陆云深也曾遭遇过一次巨大的危机,似乎也是被人诬陷,但最终化险为夷,并且借此机会,将朝中的一个大老虎给拉下了马。
【对了!那个大老虎……是……是镇国公!】
白芷的脑中灵光一闪。镇国公,手握重兵,一直与陆云深不合。这次诬告,背后一定有他的影子。
可是,证据呢?
白芷在书房里,一遍遍地翻看陆云深留下的书籍和文稿,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终于,在一本不起眼的兵法书的夹层里,她发现了一封信。
信上的字迹,她认得,是陆云深的。
信的内容,让她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那竟是陆云深写给他一位已故旧部的信,信中详细描述了他如何一步步设计,引诱镇国公露出马脚,甚至……甚至提到了他娶她为妻,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信中写道:“……娶白氏女,一为护其周全,免其重蹈覆辙。二为借其与沈家之怨,引沈清川入局,使其疯狂,进而攀咬镇国公。此乃险棋,亦是死局中的生路。吾之心,唯天可表。只是,终究是利用了她,有愧于心……”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他娶她,不仅仅是各取所需。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的事情。
【重蹈覆辙?他也……】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白芷的脑海中炸开。
**难道,陆云深也是重生的?!**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战栗。她想起两人初见时,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想起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的“契约婚姻”。想起他一次次不动声色地为她解围,为她挡开沈清川。
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不是碰巧出现,他是蓄谋已久。
他的保护,他的尊重,他的默契……都源于他上一世的“知道”。
白芷拿着那封信,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被利用了,彻彻底底地成了他复仇棋局里的一颗棋子。
可是,为什么心里没有恨意?
反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心疼。
他到底,背负了多少东西?上一世,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有着不为人知的惨痛结局?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哭的不是被利用,而是哭他们两人这荒唐又相似的命运。
白芷擦干眼泪,她知道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这封信,既是陆云深的“罪证”,也是他的“救命稻草”。
它证明了陆云深确实在布局,但目标不是叛国,而是揪出朝中真正的奸佞。
她必须把这封信,送到一个能救他的人手里。
那个人,就是当今的皇帝。
但陆府被围,她根本出不去。
白芷想到了一个人——大哥,白仲辞。
她用香料铺子传信的方式,秘密联系上了白仲辞。
深夜,白仲辞如约潜入了陆府。
“芷儿,到底怎么回事?”
白芷将信交给他,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白仲辞听完,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他竟然……”
“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白芷的眼神异常坚定,“你必须想办法,将这封信亲手交到皇上手里。只有皇上,能救他。”
“好!”白仲辞重重点头,“你放心,我豁出这条命,也一定办到!”
三日后,早朝。
就在大理寺卿禀报陆云深“罪证确凿”,镇国公一派纷纷附议,要求严惩陆云深之时。
一个身影,突然闯入金銮殿,跪地高呼:“陛下!臣有冤情要奏!”
是白仲辞。
他呈上的,正是陆云深的那封亲笔信。
皇帝看完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沉默了许久,最后猛地一拍龙椅。
“传朕旨意!将镇国公拿下,抄没家产!沈清川诬告朝廷重臣,罪加一等,流放三千里!即刻释放陆云深,官复原职,加封大都督,总领京畿防务!”
一道道圣旨下去,朝野震动。
谁也没想到,一场看似要将陆云深置于死地的风波,最后竟以这样惊天动地的方式反转。
镇国公经营多年的势力,一夕之间,土崩瓦解。
陆云深从天牢里出来时,天已经晴了。
阳光照在他身上,他却觉得,不如那日洞房里的烛光温暖。
他没有回自己的大都督府,而是直接回了那个被他称为“家”的地方。
推开门,他看到白芷正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海棠树下,怔怔地出神。
听到开门声,她回过头。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沉默。
还是陆云深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回来了。”
白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眶慢慢变红。
陆云深一步步向她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迟疑。
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眼底那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心中一痛。
“你……都知道了?”
白芷点了点头。
“对不起。”陆云深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我利用了你。”
白芷看着他,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此刻眼中却带着一丝脆弱和愧疚。她摇了摇头,轻声问:“上一世,你也……过得很不好,是吗?”
陆云深身体一震,眼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他没想到,她竟能猜到这个地步。
他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上一世,我家破人亡,皆因镇国公构陷。我拼尽全力,用了十年时间,才将他扳倒,却也……众叛亲离,孑然一身。”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沧桑,“我死在三十七岁那年,一场刺杀。临死前,我唯一的遗憾,就是听说沈家那位被休弃的白氏,郁郁而终。我觉得,她是无辜的。”
“所以,当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二十七岁,我便发誓,不仅要报仇,也要……改写一些人的命运。”
“我查到你要和离,便托了王婆。我想护住你,却又不知该如何靠近。所以,我用了最笨的法子,一场交易。”
他说得很平静,但白芷能想象到,这平静之下,是怎样波涛汹涌的过往。
原来,他背负的,比她多得多。
她的重生,是求一个安稳。
而他的重生,却是背负着血海深仇,在刀尖上行走。
“所以,你说的有碍子嗣,也是假的?”白芷突然问。
陆云深一愣,耳根竟有些发红,不自然地别过头:“……军中传言,我未曾辩解。”
为了让那些贵女望而却步,为了能顺利地等到她这个“合适”的人出现,他竟默认了这样有损男人尊严的谣言。
白芷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她上前一步,伸出双臂,主动抱住了他。
陆云深的身体僵住了。
“陆云深,”白芷把脸埋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音闷闷的,“你这个傻子。”
“你不是棋子。”陆云深回过神来,反手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你是我在这冰冷的人世间,唯一想抓住的温暖。是我两世为人,唯一的光。”
白芷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哭着,却又笑了。
【原来,这才是老天爷让我重活一世的真正意义。不是为了远离沈清川,而是为了遇见陆云深。】
半年后。
京郊的庄子上,春意盎然。
白芷坐在廊下,看着不远处田埂上,那个身穿粗布麻衣,却依旧掩不住一身英气的男人,正笨拙地跟着老农学着种地。
扳倒镇国公后,陆云深向皇帝请辞,卸下了所有军务,只保留了一个虚衔。
皇帝感念其功,赐了这座庄子,让他们颐养天年。
“夫人,将军又把秧苗给踩坏了!”丫鬟碧月笑着打趣。
白芷看着陆云深手忙脚乱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能想到,那个在战场上杀伐决断、在朝堂上权倾一时的大都督,竟连几株秧苗都伺候不好。
陆云深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满脸是泥地冲她咧嘴一笑,阳光而灿烂。
那一刻,白芷觉得,前世今生所有的苦难,都烟消云散了。
她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宁静。
【陆云深,这一世,我们会有自己的家,会有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