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休金五万，到处旅游发朋友圈炫耀，儿子大发雷霆：你坑惨我了

六十三岁的李建国，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了云彩上。

银行手机APP那串数字，红彤彤的，刺得他眼睛都有些发花——50386.72元。不多不少，正好是他今年的退休金，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补贴和利息，被他小心翼翼地凑整存在了一起。这笔钱，在他这个普通退休工人眼里，简直就是一笔巨款，一个可以让他彻底松快起来的底气。

李建国一辈子没闲过。年轻时在国营机械厂当钳工，后来厂子效益不好，半死不活地拖了十几年，他也没敢下岗，就这么熬着，拿着一千多块钱死工资，干最累的活，操最多的心。老婆王秀芬跟他同岁，在纺织厂三班倒，两口子.reqing苦，省吃俭用，供儿子李伟上了个不好不坏的大学，勉强在城里付了个首付买了房，结了婚，现在又有了个上小学的孙女妞妞。

日子过得就像老李头那辆骑了快二十年的永久牌自行车，链条嘎吱作响，车胎时不时亏气，但总能勉强往前蹬。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攒够钱，把家里那套老破小的单元楼重新装修一下，最好能换个带电梯的新楼房，这样上了年纪，上下楼方便些。可这个愿望，就像天边的月亮，看得见，摸不着。儿子李伟每个月房贷、车贷、孩子奶粉钱、老婆化妆品，再加上他们老两口偶尔的医药费，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老李头那点微薄的工资和退休金，刚到手就没了大半，根本不敢想别的。

这次退休金之所以比往年感觉多，是因为今年国家统一调整了养老金，他这“小五千”变成了“五万多”，虽然扣掉一些费用，落到手里还是比去年厚实了不少。拿到钱的那天，老李头破天荒地去街角的小饭馆点了两个硬菜，一瓶二锅头，喝了个痛快。王秀芬看着他红光满面的样子，嘴上嗔怪着“老不正经，喝那么多”，眼里却是藏不住的高兴。

从那天起，老李头心里就种下了一颗种子。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他想为自己活一次。他想起年轻时在厂里搞宣传，跟着师傅学过几天摄影，虽然技术糙，但架势还在。他从床底下翻出落满灰尘的海鸥牌老相机，擦干净，去公园里拍花，拍鸟，拍晨练的老头老太太。一开始只是自娱自乐，可拍着拍着，他心里那股憋屈了半辈子的劲儿，似乎随着快门的“咔嚓”声，一点点释放了出来。

他开始琢磨，光自己看有什么意思？得让别人也看看！看看他老李头，虽然老了，但照样能玩，能乐呵！他的目光，落在了手机里的微信朋友圈。

老李头不是个“网瘾老年”，微信还是儿子李伟去年手把手教他用的，主要功能就是收收儿子发的红包，看看亲戚邻居们发的养生文章和小孩照片。但他刷朋友圈的时间长了，也看出了门道。谁家孩子考上名牌大学了，晒录取通知书；谁家出国旅游了，晒异国风情；谁新买了车房子，晒钥匙和房产证……那一个个精心修饰过的九宫格，透着满满的幸福感和优越感。

老李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也想晒点什么，可他有什么呢？退休工资条？太寒酸。一家五口的合影？背景还是那套老旧的单元房。孙子妞妞的照片？倒是可爱，可总感觉不如人家晒得“高大上”。

直到他看着APP里那五万多的退休金余额，心里一动：为什么不晒晒我的生活？

说干就干。他对着镜子，认认真真梳了头，穿上压箱底的那件深蓝色夹克衫，还特意别上了一枚毛主席像章——这是他年轻时的念想，一直舍不得戴。他走到小区花园里，找了个阳光最好的角度，让相熟的老伙计老张头帮他拍了张照片。照片里的老李头，精神矍铄，笑容满面，背景是郁郁葱葱的绿树和斑驳的阳光。

配文怎么写？他想了想，用输入法一个字一个字地戳着屏幕：“退休金到账，五万多！老汉我也有点小钱啦，以后得好好享受生活，到处走走看看！”

发出去的那一刻，老李头的心“怦怦”直跳，既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他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会不会觉得他是在“显摆”？会不会有人嘲笑他？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点赞和评论的数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第一个点赞的是王秀芬，评论是：“老头子，臭美啥！”语气是嗔怪的，老李头却能想象出她嘴角上扬的样子。

然后是老伙计们，老张头：“建国，牛逼！什么时候带我们去潇洒？”

王大哥：“老李，这退休金数额可以啊，羡慕嫉妒恨！”

赵姐：“建国哥，旅游去哪儿啊？给我们推荐推荐！”

接着是亲戚们，堂哥李建军：“建国，混得不错嘛！”

表嫂孙晓丽：“哥，退休了也别忘了锻炼身体！”

再往下，是儿子李伟的家族群，七大姑八大姨都在里面。平时这个群很安静，大多是转发一些养生谣言和心灵鸡汤。这次，老李头的照片和文字一出，群里立刻“炸”了锅。

“哎呦喂，大哥，可以啊！这气派！” 这是老李头的亲弟弟，老李二。

“爸，您这是去哪儿旅游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也不带带我们！” 这是李伟的媳妇，周敏，语气里带着惊喜和一点点埋怨。

“哇，五万多！爸，您真厉害！” 这是李伟的女儿，妞妞，用的是语音，奶声奶气的，听得老李头心花怒放。

“爸，退休金不少啊，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别乱花。” 这是儿子李伟，他的回复很简单，只有这么一句，后面还跟了个“微笑”的表情。老李头看着那个微笑表情，总觉得有点意味深长，但当时也没多想，只当是儿子关心自己。

老李头沉浸在这种被关注、被赞美的感觉里，有些飘飘然。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终于活出了一点“面子”。他开始更频繁地出门。早上起来去公园打太极，中午在街边小店吃碗刀削面，下午去图书馆看看报纸，或者去郊区的免费公园拍拍风景。只要是他觉得“有点档次”或者“能入镜”的地方，他都想去转转。

他不再满足于只发风景和自拍了。他开始记录自己的“退休生活”。在街边小摊上，花十块钱买份酱牛肉，他就拍下来，配文：“退休生活，从一顿丰盛的午餐开始！十块钱的酱牛肉，香！” 在公园里遇到棋摊，看别人下两盘，他就拍下来，配文：“观棋不语真君子，今天当回看客，乐在其中。” 甚至在菜市场，看到打折的蔬菜，他也会拍一张，配文：“退休老头学理财，囤点便宜菜，日子精打细算。”

他的朋友圈，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角落，渐渐变得热闹起来。点赞的人越来越多，评论也越来越丰富。大家似乎很喜欢看他这个“普通退休老头”努力享受生活的样子。有人说他积极乐观，有人说他心态好，还有人向他请教旅游攻略，问他哪个公园适合拍照，哪个菜市场的菜便宜。

老李头很受用。他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生活拮据的李建国，而是一个被大家羡慕、被人需要的“老李头”。这种感觉，比当年拿了厂里的先进工作者还要让他开心。

他开始规划更远一点的出行。他想去市里的名胜古迹看看，想去周边的古镇水乡转转。他甚至开始研究高铁票和长途汽车票的价格，盘算着怎么组合行程最划算。

他没告诉王秀芬，也没告诉儿子李伟，他悄悄地把银行卡里那五万多块的退休金，分批次存进了另一张专门用来“旅游基金”的银行卡里。他觉得，这是他应得的，是他辛苦一辈子后，对自己的犒劳。他要在有生之年，好好看看这个他付出了大半辈子的世界。至于儿子那边……他总觉得，儿子已经成家立业了，有自己的生活，自己这点小爱好，小开销，应该不影响什么吧？他发朋友圈，不也是想让儿子知道，他过得挺好，让儿子放心吗？

他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享受着每一次出门前的期待，每一次拍照时的专注，每一次发圈后的点赞和评论带来的满足感。他觉得，自己的春天，终于来了。

第二章 朋友圈的“风光”与现实的“骨感”

李建国的退休生活，在朋友圈的“助力”下，进行得如火如荼。他几乎成了小区附近一带的“网红老头”。早上晨练，他会跟相熟的老伙计们打着招呼，心里琢磨着哪个角度拍出来更精神；中午吃饭，他会特意挑看起来干净整洁的小饭馆，点一个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的菜，然后掏出手机，调整角度，寻找最佳光线；下午遛弯，他会留意身边的环境，一片形状奇特的树叶，一只慵懒打盹的猫咪，都可能成为他镜头下的主角。

他的朋友圈内容越来越丰富，也越来越“精致”。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记录日常，而是开始有意识地营造一种“潇洒惬意”的氛围。

他去了市里的古城公园，拍下了青砖黛瓦、小桥流水，配文：“寻觅古城韵味，感受慢生活。退休真好！”

他报名参加了社区组织的一次短途一日游，去了邻县的一个水库，拍下了波光粼粼的湖面和老人们一起包饺子的热闹场面，配文：“融入集体，其乐融融。旅行不只是看风景，更是交朋友。”

他甚至学会了用手机上的一些简单滤镜，把自己的照片调得色彩更鲜明，人物更精神。虽然手法拙劣，但在朋友们看来，却是“有生活情趣”的体现。

每一次发动态，他都会仔细斟酌文案，挑选照片，选择发送时间。他似乎深谙社交媒体之道，知道什么时候发什么内容最能吸引眼球，获得互动。看着不断增加的点赞数和评论，听着手机提示音此起彼伏，老李头的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他甚至开始“接待”朋友圈里的“粉丝”了。同小区的张阿姨，在朋友圈看到他拍的公园照片，特地找到他，说：“老李，看你拍的那个荷花池真漂亮，是在哪儿啊？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老李头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挺起胸膛，当起了临时导游，领着张阿姨和几个老姐妹在公园里转悠，介绍哪个角度拍照好看，哪里有小亭子可以休息。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像个明星。

家族群里，对他的赞誉也从未间断。堂哥李建军夫妇甚至专程上门来拜访，说是来“取经”，看看老李头是怎么保养的，怎么把退休生活过得这么“丰富多彩”。老李头热情地招待了他们，把自己拍的照片一张张翻给他们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临走时，堂嫂偷偷塞给他一个红包，说是给他买营养品的，老李头嘴上推辞，心里却乐开了花，觉得自己的“成功”得到了认可。

然而，这份风光的背后，现实的骨感却从未远离。

为了维持朋友圈里的“体面”，老李头的开销在不知不觉中增加了许多。以前舍不得打车，现在为了赶早班车去郊区的景点，他会舍得花十几二十块打个车；以前在家随便对付一口，现在为了拍出“美味佳肴”的效果，他会特意去菜市场买些新鲜的食材，甚至偶尔去外面下馆子；以前衣服破了就补，现在他会关注一些打折信息，买些看起来“精神”点的衣服。这些开销，对于每月固定收入只有几千块的他来说，是不小的负担。

更让他感到压力的是，他开始“说谎”了。

为了维护自己“退休金充足，生活无忧”的人设，他不能说实话。他对外宣称，自己的退休金“还不错”，够花。但实际上，那五万多的退休金，大部分被他投入到了这场“形象工程”中。旅游基金卡里的钱在减少，日常生活开销也在增加，有时候月底甚至需要动用原本准备存起来的钱，或者向老伴王秀芬“化缘”。

王秀芬不是傻子。她虽然不像儿子那样天天盯着手机，但对家里的经济状况，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老李头最近花钱大手大脚，经常买些没必要的东西，还找各种借口说自己“攒了点钱”、“有额外收入”，这些都让她心生疑虑。夫妻俩为此吵过几次架。王秀芬骂他“老糊涂”、“爱慕虚荣”，老李头则梗着脖子反驳：“我自己的钱，我爱怎么花怎么花！我这一辈子啥也没享受到，老了老了还不兴我乐呵乐呵？”

争吵过后，老李头会更加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秘密”。他开始使用现金支付一些小额开销，或者干脆用现金给旅游基金“充值”，就是为了不让王秀芬从银行卡流水上看出来。他觉得，只要不被拆穿，这出“戏”就能继续演下去。

他越来越依赖朋友圈带给他的认同感和满足感。每天的点赞和评论，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正反馈”。如果哪一天发动态没人点赞，或者评论寥寥无几，他就会一整天都闷闷不乐，怀疑是不是自己发的内容不好看，或者哪里得罪人了。他会反复查看手机，刷新朋友圈，期待着哪怕只有一个赞出现。

他也隐隐感觉到，儿子李伟对他的朋友圈似乎有些“感冒”。李伟很少在他的朋友圈下面留言评论，即使是全家福或者孙子妞妞的照片，李伟的回应也只是简单的“嗯”、“哦”或者一个表情。偶尔，李伟会在家族群里提醒大家“别信那些养生谣言”、“投资要谨慎”，话里话外似乎也带着一丝对他“乱花钱”的担忧。但老李头总能找到理由说服自己：儿子工作忙，压力大，哪有那么多时间关注这些？他那些话，也是出于好意。

他刻意忽略了李伟曾经无意中提起过的经济压力。有一次家庭聚餐，李伟抱怨说房价涨了，孩子的培训班费用又贵了，车子保险也到期了，感觉“钱不够用”。当时老李头正在兴头上，聊着自己的旅游见闻，随口敷衍了一句：“年轻人，要开源节流嘛。” 现在想来，李伟当时的脸色有些难看。老李头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就被新的出游计划冲淡了。

他忙着规划下一次旅行。他看中了邻市的一个古镇，听说那里风景优美，民宿也很有特色。他开始在网上搜索攻略，比较不同的客栈价格，计算着怎么安排行程最省钱。他又开始琢磨着发一条“探路”的朋友圈，先预热一下，吊足大家的胃口。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酝酿。他以为自己掌控着朋友圈的舆论，维护着自己精心打造的人设，却不知道，现实生活中的裂痕，早已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只等着一个爆发的时机。

第三章 微信电话，导火索点燃

八月的天气，像个蒸笼，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李建国却不管这些，他背着半旧的双肩包，里面装着他的“宝贝”海鸥相机、水壶、几个馒头和一小瓶咸菜——这是他出门的“标配”，既省钱又实在。他刚刚跟几个老伙计约好，一起去几十公里外的一个据说风景很美的水库钓鱼，顺便在那里玩上一天。

临出门前，王秀芬看着他兴冲冲的样子，忍不住又唠叨了几句：“大热天的，跑那么远干嘛？鱼没钓着，中暑了咋办？钱没少花，回来又说腰酸背痛的！”

老李头正低头系鞋带，头也不抬地回道：“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跟老张他们约好了，不去不合适。再说，钓鱼又不花啥钱，我就自带点干粮。”

“不花啥钱？我看你最近花钱跟流水似的！上个月不是刚去什么古城吗？这个月又要去钓鱼？你那点退休金，禁得起你这么折腾吗？” 王秀芬的声音拔高了些。

“我的退休金，我乐意怎么花怎么花！” 老李头终于忍不住了，语气也硬了起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几年？活着不开心点，图啥？”

“开心？我看你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在外面瞎晃悠，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赢得几句点赞，就真以为自己风光了？那都是虚的！”

“虚的？我乐意！” 老李头也火了，“我这一辈子，活得窝囊！老了老了，想自在自在，不行吗？”

“你自在？你自在了，这个家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你那些钱，够不够你折腾到死的？万一哪天你病了，需要钱，你怎么办？”

“我能有什么病？别咒我！” 老李头猛地站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八度，“我身体好得很！用不着你操心！”

“我是为你好！你别到时候连累我们！”

“我不拖累你们！我自己挣的钱，自己花！”

父子（这里是父妻）俩越吵越凶，声音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王秀芬气得脸红脖子粗，胸口剧烈起伏。老李头也觉得委屈，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老了想享点清福，怎么就成了罪过了？

最后，王秀芬“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他一个人晾在客厅里。老李头站在原地，胸口也堵得慌。他觉得老伴不理解他，不支持他。他拿起手机，想给老伙计老张发个微信，说自己马上到水库了。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半天，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家族群的对话框。

群里很安静。大概是白天大家都在上班。他往上翻了翻，看到了昨天李伟发的朋友圈。李伟发的是女儿妞妞在钢琴比赛获奖的照片，配文是：“感谢老师们的悉心指导，妞妞第一次参加比赛就拿了银奖，继续努力！” 照片里的妞妞，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抱着奖杯，笑得一脸灿烂。

老李头看着照片，心里有些复杂。他觉得儿子李伟似乎总在“晒”他的成功，他的优秀，而自己，似乎永远是那个活在底层、需要被同情的角色。这种对比，让他心里有些不平衡。他也在乎别人的看法，也在乎儿子怎么看他。他希望儿子能为有一个“能折腾、会生活”的父亲而感到骄傲，而不是觉得他是个“麻烦”。

他退出了家族群，点开了跟李伟的私聊界面。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李伟给他发了一个“父亲节快乐”的表情包，他回了一个“谢谢儿子”的红包。

他犹豫了一下，想问问李伟什么时候有空回家吃饭，但又觉得现在吵架刚结束，问这个不合适。手指悬在屏幕上，不知道该点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儿子 李伟”的名字。老李头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儿子这时候打电话来是什么事。是吵架的事还没消气？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按下了接听键：“喂，小伟啊？啥事儿？”

电话那头传来李伟略显疲惫和焦躁的声音：“爸，你现在在哪呢？”

“我？我在外面跟老张头他们钓鱼呢。” 老李头下意识地回答，心里有些打鼓，难道儿子知道了？

“钓鱼？你又去钓鱼了？” 李伟的语气陡然拔高，“爸！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那心脏……”

“哎呀，没事儿！我今天没钓多久，就坐这儿歇着呢！” 老李头赶紧打断儿子的话，“你找我啥事儿？”

“爸，我……我遇到点麻烦，急用钱！” 李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艰难，“能不能……能不能先转我两万块钱？”

“两万？！” 老李头像被雷劈了一样，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小伟，你要这么多钱干啥？要得这么急？”

“是……是我这边出了点状况。公司最近效益不好，这个月的奖金怕是泡汤了，还有，妞妞下个学期要上兴趣班，学费一下子要交一万五，加上之前的房贷，我这边……实在周转不开。找朋友借了一圈，也都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李伟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无奈和难堪。

老李头脑子嗡嗡作响。两万块？他哪里有两万块？他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旅游基金，算上这个月刚发的退休金，拢共也不到三万块！而且，其中大部分已经花出去了，剩下的这点钱，是他接下来几个月的“活动经费”啊！

他想起自己刚才还在朋友圈里发钓鱼的照片，营造自己悠闲自在、老有所乐的形象，而现在，儿子却告诉他，他急需要两万块钱救急！

一股强烈的羞愧和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像个骗子，一个笑话。

“爸？” 李伟见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应，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老李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能告诉儿子自己把钱都花在了旅游和“装阔”上，那样一来，不仅面子上挂不住，儿子恐怕更要指责他。

“爸……那啥……我这里……” 老李头搜肠刮肚地想办法，“我……我刚想给你转钱呢，可是……我这阵子手头也紧。你看……”

“您手头紧？” 李伟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爸，您不是刚发了退休金吗？五万多呢！怎么会手头紧？”

老李头的心猛地一沉。儿子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是银行发信息了？还是查了流水？他瞬间慌了神。

“我……我那钱……” 老李头支支吾吾，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我存起来了，给你攒着，以后……”

“给我攒着？” 李伟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带着一种被欺骗的愤怒，“爸，您把我当什么了？您是不是觉得，在外面发几张照片，装得很潇洒，花点钱没关系？您知不知道，我这边快撑不下去了！房贷断供银行会收房的！孩子的学费晚一天交就要被退学的！我老婆还在跟我闹别扭！我……”

李伟的声音哽咽了，充满了压抑的痛苦和绝望。老李头听着儿子在电话那头压抑的哭腔，心疼得像被针扎一样。他从未想过，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潇洒”，竟然会给儿子带来如此沉重的压力和难堪。

“小伟，小伟你别激动……” 老李头慌忙安慰道，“爸……爸想办法，爸一定想办法！”

“您想办法？您拿什么想办法？” 李伟的声音依旧冰冷，“您的退休金不都快花光了吗？您那些旅游的钱，那些买这买那的钱，拿出十分之一来，我这边也不至于这么狼狈！爸，我不是不让您享受生活，您都辛苦一辈子了，该乐呵乐呵。但是，您能不能……能不能别再装了？别再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了？您知不知道，朋友圈里的人都以为咱们家日子过得有多好！我每次在同事朋友面前，都得硬撑着，说您退休了，生活富足，精神矍铄……可实际上呢？爸，您这样，不是坑我吗？您把我坑惨了！”

“坑惨了”三个字，像三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老李利的心脏。他握着手机的手不停地颤抖，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原来，在儿子眼里，他不是在享受生活，而是在“装”；他的快乐不是真心的，而是虚伪的；他的朋友圈不是分享，而是在“丢人现眼”；他所有的努力和付出，换来的不是儿子的骄傲，而是“坑惨了”儿子的罪名！

巨大的失落感和痛苦瞬间淹没了他。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在众人面前表演了一场荒诞的闹剧，最后却被无情地揭穿，落得个受人唾弃的下场。

“喂？爸？您还在听吗？” 电话那头的李伟还在等待着回应。

老李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干又涩。他默默地挂断了电话，手机滑落在地。

窗外，知了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嘶鸣着，聒噪得让人心烦。老李头呆呆地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地上沉默的手机，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他精心维护了几个月的“幸福晚年”，原来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幻梦。而这场幻梦的破碎，不是因为他老了，没钱了，而是因为他那份深埋心底、渴望被看见、被认可的需求，最终却成了压垮儿子的一根稻草。

他做错了吗？他错在哪里？

第四章 家庭风暴，真相的撕裂

老李头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时，王秀芬正在厨房里忙活着晚饭。看到他耷拉着脑袋，一脸颓丧的样子，王秀芬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手里的锅铲，问道：“怎么了？跟小伟打电话了？是不是又要钱？”

老李头没有说话，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走到沙发边坐下，双手捂住了脸。

王秀芬看他这副模样，心里大概猜到了七八分。她叹了口气，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声音放缓了一些：“是不是小伟那边……催钱催得紧？”

老李头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小伟……他说他急需两万块钱，不然……不然房子都要保不住了……”

“什么？！” 王秀芬惊呼一声，“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在公司上班吗？怎么会这么难？”

“他说公司效益不好，奖金没了，孩子学费又贵，房贷压力大……” 老李头把刚才和李伟通话的内容，断断续续地告诉了王秀芬。

王秀芬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气得浑身发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死老头子不会安生！让你别瞎折腾，别打肿脸充胖子，你不听！现在好了吧？把儿子坑进坑里了！人家小伟在外面怎么抬头做人？人家指不定怎么笑话我们家呢！”

“我……我也不想啊……” 老李头痛苦地辩解着，“我就是想……想活得自在点，想让他们看看，我过得不错……谁知道……”

“你让他们看什么？看你这副穷酸相吗？还五万块退休金！我看你那五万块，都扔到水坑里了！泡都没冒一个！” 王秀芬越说越气，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让小伟怎么跟亲戚朋友交代？人家问起来，他怎么说？说他爹在外面吹牛逼？说他爹是个老败家子？”

老李头被老伴说得无地自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他以为自己只是在追求一点可怜的快乐，却没想到给儿子带来了如此巨大的麻烦和难堪。

“那……那现在怎么办？” 老李头声音带着哭腔，“小伟要的两万块，我……我拿不出来啊……”

“拿不出来？我看你怎么跟他交代！” 王秀芬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先把家里翻个底朝天，看看还有没有能拿出来的钱！实在不行，把我攒的那点养老钱也拿出来！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

“你的养老钱？” 老李头愣住了，“那可不行！那是你以后的保障……”

“保障？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保不住这个家，要那些钱有个屁用！” 王秀芬急得直跺脚，“你赶紧给我想办法！小伟刚才打电话的时候，都快哭了！他老婆那边估计也快炸锅了！”

老李头看着老伴焦急的样子，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进卧室，打开床头柜和衣柜，把里面的存折、银行卡都翻了出来。他仔仔细细地数着卡里的余额，看着那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藏在“旅游基金”卡里的钱，经过几个月的“挥霍”，已经所剩无几。他银行卡里本就不多的积蓄，也因为平时的开销而捉襟见肘。他翻遍了家里所有的角落，总共凑了不到一万块钱。

一万块，离两万块，还差着一半。

老李头拿着那几张薄薄的银行卡，感觉像是拿着几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疼。他瘫坐在地上，第一次感到了如此深的绝望和无助。

晚饭桌上，气氛异常沉闷。王秀芬默默地吃着饭，眼眶还是红红的。老李头没什么胃口，只是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米饭，味同嚼蜡。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趟银行。” 王秀芬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把能取的都取出来。先给小伟凑够两万块。”

“嗯。” 老李头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知道，这两万块，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笔钱，更是他作为一个父亲最后的尊严和责任。他必须凑出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因为凑够了钱就结束。

第二天下午，李伟带着一身疲惫和焦虑回来了。他一进门，就把一个信封递给了王秀芬，里面是两万块钱。

“爸，妈，钱我先收下了。谢谢你们。” 李伟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里的疲惫和忧虑却掩饰不住。

“小伟，你……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王秀芬接过钱，小心翼翼地问。

“暂时……应付过去了。” 李伟勉强笑了笑，“我跟公司预支了一点工资，又跟朋友借了一些，加上爸妈的钱，总算把眼前的难关度过了。”

老李头看着儿子憔悴的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他张了张嘴，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伟，你那个……公司那边，以后怎么办？” 老李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伟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不好说。现在大环境就这样，行业也不景气。能保住这份工作，就不错了。”

饭桌上的气氛再次凝固。老李头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儿子面前，接受着无声的审判。他知道，儿子心里的结，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开。

晚上，王秀芬把老李头拉到阳台上，压低声音说：“建国，这次的事，是个教训。以后，你别再瞎折腾了！安安分分过日子，行不行？咱们老了，没多少日子了，别再给孩子们添堵了。”

老李头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知道，老伴说的是对的。只是，让他一下子放弃那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精神寄托”，他又有些不甘心。

“还有，” 王秀芬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以后，朋友圈……我看你也少发点吧。尤其是那些……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老李头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老伴指的是什么。是啊，朋友圈，那个曾经带给他无数欢愉和满足感的地方，如今却成了扎在他心口的刺。

“妈，爸，” 就在这时，李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两口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李伟站在客厅门口，看着他们，眼神复杂，“关于朋友圈的事，我也想跟爸说几句。”

老李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李伟走到阳台门口，看着自己的父亲，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爸，我知道您退休了，想找点乐子，想证明自己还有价值，这都没错。但是，您用那种方式……真的让我很不舒服。”

老李头低下头，不敢看儿子的眼睛。

“您每天发那些照片，那些文字，精心设计，就为了博取点赞和关注。说实话，看着挺累的。而且，很多内容……都是假的，是演出来的。您以为我不知道吗？您那点退休金，根本撑不起您那‘潇洒’的生活。您买的那些便宜菜，您去的那些免费公园，您拍的那些精心修饰的照片……我都知道。”

老李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您知道别人怎么看我们家吗？我那些同事，我老婆的闺蜜，他们都说，李叔真厉害，退休工资高，日子过得滋润。我心里什么滋味？我得一遍遍地跟他们解释，说其实没那么回事，说我爸就是喜欢玩，爱拍照片……我甚至得编造一些理由，来掩盖家里的真实情况。这让我觉得很累，很尴尬！”

“更重要的是，” 李伟的声音有些哽咽，“妞妞还小，她以后会长大。她会看到她爷爷的朋友圈，她会以为爷爷的生活就是那样的。万一有一天，她知道真相了呢？她会怎么想？她会觉得爷爷是个骗子吗？会影响我们祖孙的感情的！”

“还有我，” 李伟深吸了一口气，“我在外面打拼，扛着房贷车贷，养着孩子，本来压力就很大。每次看到您在朋友圈里‘逍遥快活’的样子，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凭什么您就能那么潇洒？而我却要在这里苦苦挣扎？我不是不孝顺，我只是……只是希望您能理解我，理解我的压力。我希望我们这个家，是相互扶持的，而不是相互伪装，相互拆台的。”

老李头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佝偻着身子，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声音嘶哑地说：“小伟……爸错了……爸错了还不行吗？爸以后再也不发那些东西了……爸再也不折腾了……爸对不起你……”

看着父亲老泪纵横、卑微乞求的样子，李伟的心也软了下来。他走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叹了口气：“爸，我不是要怪您。我知道您也是想找点乐子。只是，您的方式……确实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您以后……能不能换一种方式？找点不那么花钱，又不那么累的爱好？”

老李头哽咽着点点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那天晚上，老李头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儿子的话。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赤裸裸地面对着残酷的现实。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追求幸福和快乐，却没想到，这份追求，是以牺牲儿子的尊严和家庭的和谐为代价的。他精心编织的谎言，最终像肥皂泡一样，脆弱地破灭了，留下的是一地狼藉和自己无尽的悔恨。

他打开了手机，点开了那个熟悉的朋友圈界面。看着自己过去几个月发的那些照片和文字，每一张，每一句，此刻都像是在无情地嘲讽他。他犹豫了很久，手指颤抖着，点击了“设置”——“不看他（她）的朋友圈”。然后，他又找到了那个红色的“...”按钮，选择了“删除所有朋友圈”。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又觉得内心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删除朋友圈的那一刻，那些曾经为他点赞、为他评论的人们，会不会感到一丝诧异？他的那些老伙计们，他的亲戚们，还有他的儿子和孙女，又会作何感想？

他只知道，从今往后，他的世界里，少了一个喧嚣的舞台，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平静。只是，这份平静，是福是祸，他还不知道。

第五章 寂静的晚年，无声的和解

删除朋友圈之后，老李头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他不再拿着手机，对着屏幕傻笑，也不再费尽心思地寻找“拍照圣地”。那个曾经带给他无限乐趣和虚幻满足感的APP，被他扔在了抽屉的最深处，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普通的、沉默寡言的退休老头。

早上，他还是准时起床，去公园打太极。只是，他不再关注有没有人给他拍照，也不再想着要发到哪里去。他只是默默地跟着队伍，一招一式，缓慢而认真，仿佛在与自己的身体对话。

中午，他还是去街边的小饭馆吃饭。只是，他不再刻意挑选那些“上镜”的菜，而是点一些自己真正爱吃、也吃得起的家常便饭。他会跟相熟的老板聊几句家常，听听邻里间的八卦，日子过得简单而真实。

下午，他不再去免费的公园“采风”，而是更多地待在家里。他拿起积了灰的象棋，自己跟自己摆开阵势，杀得不亦乐乎；他找出那本看了几十年的《三国演义》，戴着老花镜，一字一句地品读；他甚至开始跟着电视里的戏曲频道，咿咿呀呀地学唱几段京剧，虽然跑调跑得厉害，但他唱得很投入，很开心。

王秀芬看着老伴的变化，心里有些复杂。一方面，她很高兴看到老李头不再像以前那样“瞎折腾”，不再给她增添经济上的压力和精神上的烦恼；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老李头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活力，变得有些过于沉寂了。她看到老李头常常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建国，” 一天晚饭后，王秀芬忍不住开口，“你……以后真不发朋友圈了？”

老李头正在收拾茶几上的象棋子，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勉强笑了笑：“不发了，没啥意思。”

“没啥意思？” 王秀芬皱了皱眉，“我觉得你以前发发也挺好的，大家给你点赞评论，也挺热闹的。现在这样，冷清清的。”

“热闹啥？都是虚的。” 老李头摇摇头，“我现在这样挺好，清静。”

清静吗？也许吧。但这种清静，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和失落后的自我封闭。他不再渴望外界的认可，因为他已经明白，那种认可，是建立在虚假的表演之上的，脆弱而不堪一击。可是，彻底斩断与外界的联系，他又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他开始更加频繁地想起自己的老伙计们。老张头、王大哥、赵姐……他们看到他突然从朋友圈“消失”，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觉得他不合群了？会不会在背后议论他？他甚至有些不敢再去公园找他们下棋、聊天了。

好在，老伙计们并没有因此疏远他。老张头看到他，还是会热情地打招呼：“建国，今儿个没去钓鱼啊？” 王大哥还是会拉着他一起看别人下棋，赵姐还是会跟他分享一些养生小妙招。他们似乎并没有在意他是否还在发朋友圈，他们看待他的方式，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单纯的状态——把他当作一个一起聊天的老伙计。

老李头慢慢放下了心头的芥蒂。也许，朋友圈里的一切，真的没那么重要。真正的朋友，真正的关心，还是在现实生活中，在这些朴素的交往里。

他开始尝试着修复跟儿子李伟的关系。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儿子的生活指手画脚，或者试图用物质来表达自己的关心。他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能做的事情。

他主动承担了接送孙女妞妞上幼儿园的任务。每天早上，他都会准时出现在李伟家的楼下，笑呵呵地喊着：“妞妞，爷爷来接你啦！” 他把妞妞抱上自行车后座，一路哼着不成调的歌，穿过清晨的街道。妞妞坐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地讲着幼儿园里的趣事，阳光洒在他们祖孙俩的身上，暖洋洋的。

晚上，李伟一家三口在家里吃饭。老李头会主动帮忙摘菜、洗碗，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态度很积极。他不再在饭桌上谈论那些“高大上”的话题，而是听李伟讲讲工作中的烦恼，听周敏聊聊孩子班里的情况，听妞妞唱刚学会的儿歌。

有一次，妞妞好奇地问：“爷爷，你以前是不是很喜欢旅游呀？”

老李头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是啊，爷爷年轻的时候就喜欢。不过现在老了，走不动喽。”

“那你以前都去过哪些地方呀？给我讲讲嘛！” 妞妞缠着他。

老李头想了想，开始给妞妞讲他年轻时出差去过的一些地方。讲他在长城上看到的壮丽景色，讲他在大海边听到的汹涌波涛，讲他在古老小镇里迷路的趣事……他讲得很生动，妞妞听得入了迷，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李伟和王秀芬在一旁看着祖孙俩融洽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李伟看父亲的眼神，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审视和隔阂。他开始理解父亲当年的那份孤独和渴望。他知道，父亲发朋友圈，未必就是纯粹的虚荣，或许更多的是一种无人倾诉的寂寞。他开始尝试着，用更温和的方式，跟父亲沟通。

一天周末，李伟休息，他带着老婆孩子，回父母家吃饭。饭桌上，气氛轻松愉快。吃完饭，李伟陪着父亲在阳台上喝茶聊天。

“爸，” 李伟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老李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能有什么想做的？年纪大了，就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爸，我不是说这个。” 李伟看着父亲的眼睛，“我是说，除了这些……您有没有什么一直想做，但因为各种原因没做成，或者没机会做的事？”

老李头沉默了。他想了想，说：“以前……倒是想过去趟西藏。年轻时候在厂里跟人聊天，听他们说西藏有多美，多神秘，心里就痒痒。后来……结了婚，有了你，又要上班挣钱，就一直没去成。再后来，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了，就更不敢想。”

“西藏？” 李伟有些惊讶，“那地方海拔高，您身体能行吗？”

“不知道，” 老李头摇摇头，“就是想去看看。看看雪山，看看草原，看看布达拉宫。”

李伟看着父亲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一种对未知世界的向往，一种深藏心底的梦想。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爸，如果您真想去，我可以帮您查查攻略，看看现在去需要注意些什么。身体方面，咱们也可以先做个检查，如果没问题，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我陪您一起去，怎么样？”

老李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儿子……竟然主动提出要陪他去西藏？他看着儿子真诚的眼神，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好……好啊……”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不去不去也没关系……我就是随便说说……”

“爸，我说真的。” 李伟笑着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等您身体检查完了，咱们就计划一下。”

那一刻，老李头感觉心里某个堵塞已久的地方，仿佛被疏通了。他知道，儿子并没有真正怪他，他们之间的那道裂痕，正在慢慢愈合。

他依然会偶尔想起朋友圈里那些点赞和评论，但心里已经不再有波澜。他明白了，真正的快乐和满足，不是来自于外界的认可和虚幻的赞美，而是来自于家庭的和睦，来自于内心的平静，来自于那些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温暖。

他开始学着接受自己的平凡，学着在平淡的生活中寻找乐趣。他会因为妞妞一句天真的话而开怀大笑，会因为王秀芬一句关切的唠叨而感到温暖，会因为和李伟下完一盘棋而感到满足。

日子一天天过去，北京的秋天悄然而至。天空湛蓝高远，银杏叶开始泛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宁静而舒适的气息。

老李头的生活，就像这秋日的阳光一样，不耀眼，不灼热，却温暖而平和。他删除了朋友圈，却找回了真实的自己；他经历了家庭的风波，却修复了亲情的裂痕。他终于明白，退休金的意义，不是用来炫耀和攀比的，而是用来保障自己的晚年生活，让自己和家人过得更安心、更舒坦。

至于旅游，他或许真的会去一趟西藏。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为了圆自己年轻时的一个梦，为了看看那些只在书本和想象中出现过的风景，为了在生命的暮年，给自己留下一段真实而深刻的记忆。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他不再感到恐惧和迷茫。因为他知道，无论前方是坦途还是坎坷，他都有家人的陪伴和支持。这就够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了整个阳台。老李头坐在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看着远处炊烟袅袅，听着楼下孩童嬉闹的声音，嘴角露出了平和而安详的笑容。这笑容里，没有了炫耀，没有了焦虑，只有岁月沉淀下来的宁静和对当下生活的满足。这，或许才是晚年生活最真实、最美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