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夫君入狱那天,我不再救他,放任他退婚另娶,再见他孤寂一生下
发布时间:2025-08-13 06:59 浏览量:1
她跪在地上,如诉如泣的对着围观的群众叙述着她和汝阳王的故事。
苏墨身上的衣服不似往日那般干净整洁,而是脏兮兮的,还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
她的发髻也是乱糟糟的,只有脸上还是干净的,能勉强认出来她是谁。
苏墨跪在王府门前,一下一下地砸着门,大声喊着:
“王爷,您救救我,我不能没有你,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休掉夏月遥,和我成婚吗?”
也不知道她这样一个逃命的人,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嗓门,隔着一条街的人都能听见。
王府里的裴宴辞自然也是听的清清楚楚。
他眸色一深,将桌案上的纸张收拾好,放进暗格之中。
王府门一打开,便有一个黑影将苏墨拖了进去,随后便没了声,门也被关上了。
外头想要看热闹的人也被吓了一跳,到底还是不敢多看天家的热闹。
只是这件事之后,汝阳王的名声就越来越差了。
百姓们甚至根据他不忠的事实,编造出一些歌谣,传遍了京城。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上头竟然没有人阻拦。
苏墨被暗卫拖进王府后,便被堵上了嘴,挑断了手筋脚筋。
能在裴宴辞的暗卫手下躲这么久,还能找到王府门口,中气十足的大喊,显然苏墨本身也不简单。
至少绝对不如她之前表现的那样柔弱。
裴宴辞将苏墨关在了暗牢里,将曾经没有给她用上的刑罚,都一一用了个遍。
从阴冷不见天日的暗牢里出来,裴宴辞也手脚冰凉。
明明是个没有雪的大晴天,身上还穿了不少衣服,裴宴辞却还是觉得浑身冰冷,怎么都暖不起来。
苏墨受了刑,很多事情也都吐露出来了。
原来,苏墨母亲是胡人囚犯,父亲因为私藏胡人囚犯而被革职流放,苏墨也被人辗转卖了好多地方。
直到最后被裴宴辞的母妃的妹妹,江夫人买下,好好调教,本来也是当个粗使丫头使唤的。
也就是后来瞧着苏墨样貌出色,江夫人才动了将她送到裴宴辞身边,拉拢裴宴辞的心思。
曾经裴宴辞一头扎在夏月遥身上,苏墨也没能起到作用。
可后来,裴宴辞入了狱,苏墨也进去了,事情才有了转机。
江大人是三皇子那边的人,江夫人自然也会替三皇子办事。
苏墨和裴宴辞示爱,替裴宴辞挡刑罚,这些主意都是江夫人出的,三皇子那边暗示的。
苏墨对裴宴辞的确有几分爱,可这点爱根本就比不上她的命!
她的命早就握在江夫人手里,她没有办法。
她中了毒,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听江夫人的指使,去破坏裴宴辞和夏月遥之间的感情。
裴宴辞听了这些,心中没有一丝丝心疼,反而满是怨恨。
她苏墨想活,难道他的阿遥就该死吗?
裴宴辞让人拔了苏墨的舌头,打断了她的手脚,却又不让她死,一点一点的折磨她。
阿遥还没有走多久,要是在路上碰到了苏墨,一定会觉得晦气的吧?
裴宴辞笑了笑,却无端让人心中毛骨悚然。
“三皇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样一句话轻得只有裴宴辞自己听得见。
他的阿遥没了,他或者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在父皇眼里,他也不过是维持皇家美好形象,平衡各方势力的棋子。
而他的母妃,也不过是希望他未来能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在他们眼里,他裴宴辞只是四皇子。
从始至终,真心爱着他这个人的,只有他的阿遥!
裴宴辞的心早就随着夏月遥的离开而封存起来了。
他整理了手里能用的所有势力,想要来个鱼死网破。
阿遥不在了,在赴死之前,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京城里风雨欲来,莫名沉寂的可怕。
就在这个重要关头,裴宴辞竟然还饶有兴致的驾着马车,去了寒山寺祈福。
到了山脚,裴宴辞便下了马车,学着夏月遥的样子,一步一步爬上山。
祈福树上缀满了无数人的心愿,无数红绸随风飘荡,甚是好看。
裴宴辞一条一条看过去,无非是祈求美好姻缘,家庭美满,前途亨畅的。
忽然,他注意到了几条有些熟悉的字迹。
“唯愿君安,岁岁常相见。”
……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
“与君共白首,恩爱两不疑。”
……
裴宴辞看到了无数条字迹熟悉的红绸,无疑,这都是夏月遥写的。
他早已泪流满面。
树上无数条红绸,她不知道都挂了多少条。
在她见不到他的日日夜夜里,她都是这样来慰藉思念的吗?
他忽然想起来,夏月遥离开的那天,那反常的状态。
她整个人瘦得可怕,脸上却浮现着红晕,眼里的期盼亮晶晶的,几乎都要将他灼伤。
听侍卫说,他送她的信号弹亮起了三次,可那三次信号弹升空的时候,他都在营帐里,为苏墨上药。
裴宴辞无力的跪在台阶上,冰雪早已消融,甚至有入春的迹象,再也看不见他错过的那场雪,和雪里的那个人。
台阶冰凉刺骨,裴宴辞甚至不敢想象,阿遥躺在雪里该有多么冷。
山下打斗声越来越近,裴宴辞嘴角挂着一抹平淡的笑容。
他知道,这次造反对他而言,没有一丝丝胜算。
可他还是做了。
冰凉的刀剑扎进身体里的时候,裴宴辞竟然觉得无比的痛快,他甚至没有反抗。
裴宴辞任由血液流失,只是缓慢地挪到了树根处,缓缓坐下来。
他对着三皇子笑了。
“你赢了……把我葬在这里吧……求你了……”
裴宴辞笑得难看,口里还时不时吐出一口血。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只是手里死死攥着什么东西。
三皇子用剑拨弄了几下那只手,终于勉强看出来,那只满是鲜血的手里攥着一条红绸。
红绸上写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呵,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和她白首不相离?”
三皇子裴宴凌弯下腰,玩弄似的,将那条红绸抽出来,随后塞了一段破布在裴宴辞手里。
……
时间倒回到夏月遥死的那一天,彻骨的疼痛和寒冷几乎带走她的全部意识。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竟然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等到她再次意识回笼的时候,她竟然发现,她躺在闺房床榻上。
脑海中的记忆冲刷着,夏月遥捂着脑袋,痛呼出声。
瞬间,一旁的兰香便立马过来了。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是头疼吗?大夫!大夫!”
看见夏月遥醒来,兰香激动的又哭又笑,有些慌乱的不知所措了。
“兰香?兰香你过来,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夏月遥望着兰香有些稚嫩的脸,心里无比的思念。
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夏月遥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是疼的!”
夏月遥眼眶湿润,十分欣喜。
兰香见此情形,一把握着夏月遥的手,着急道:
“小姐,你不要做傻事啊!老爷和夫人已经同意小姐不嫁给三皇子了,寒山寺修行太苦了,小姐不要答应啊!”
兰香不知道那四皇子到底有什么好的,哄得她家小姐这样不要命。
她眼睛都哭肿了,生怕夏月遥赌气要去寒山寺,又或者是做什么傻事。
原来,夏月遥是重生到了裴宴辞刚入狱的时候。
她为求父亲帮助裴宴辞,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还要以死相逼。
不出意外,前世就是这个时候,她醒来之后,就答应了去寒山寺带发修行。
夏月遥抓了抓被角,心中有了决定。
前世已经走过的路,证明是错的,她便没有必要再走一遍了。
夏月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她摸了摸兰香的头,轻声细语道:
“不会了,我不会做傻事的,寒山寺修行那么苦,我身体肯定承受不住的,兰香放心。”
前世兰香跟着她并没有过什么好日子,去了寒山寺还跟着她一起受苦,在汝阳王府也受欺负。
这次不会了。
夏月遥喝下苦涩至极的药,靠在床头,听着兰香和梅芳你一嘴我一嘴,说着近日里有趣的事情。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暖洋洋的,夏月遥只觉得骨头都软了。
她竟然无比享受此时此刻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光。
她已经为了爱,努力过一辈子了,这一次,她要为了自己,为了爹娘而活!
不知何时,夏月遥在兰香和梅芳的叽叽喳喳声中睡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娘亲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醒了就不要再装睡了,起来用点东西,省的晚上睡不着。”
夏夫人捏了捏夏月遥的脸,并没有太过用力,还有些亲昵的意味。
夏月遥用脸蹭了蹭夏夫人的手。
“要娘喂我~”
她有些不要脸的撒娇着。
夏夫人轻轻点了点夏月遥鼻尖。
“你呀你!真是拿你没办法。”
即便夏月遥如今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夏夫人对她的撒娇还是十分享受。
夏月遥喝下娘亲喂得粥,心软了一片。
娘亲容貌依旧,并没有后来操劳过度的愁容。
她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心疼。
前世的她就是个不孝女,竟然让爹娘为她做了那么多。
夏月遥无比的后悔。
不过还好,她现在还有机会挽回。
夏月遥没有再闹着要救裴宴辞,夏父都有些不适应了。
她跟着兰香和梅芳玩玩闹闹,最近还捡了一只狸奴养着,完全不见之前为了裴宴辞要死要活的样子。
夏父都有些担心,会不会是夏月遥故意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就等着之后偷偷跑出去来着?
夏月遥自然是察觉到了父亲的担忧,可是口头上的解释,他一定不会相信的。
只有行动上去证明,才能让夏父放心。
夏月遥不再将全身心都放在裴宴辞身上后,也开始和一些贵女交朋友,学一些感兴趣的事。
接触到的人和事物多了后,夏月遥的眼界也更开阔了。
有那么多好玩的事和人,她几乎都要将牢狱里的裴宴辞忘了。
见夏月遥不再为了裴宴辞要死要活,夏父也就停止了搭救裴宴辞。
本来夏父也清楚,这不过是他们皇家人之间的争斗罢了,裴宴辞也不是真的犯了事,陛下也不会真的让他死。
也只有夏月遥这些小孩子看不透彻罢了。
没了夏父的帮助,裴宴辞在牢狱之中的日子过得并不好,甚至还比不过上辈子。
他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力,迟迟无法调查出有用的证据。
苏墨也的确如上一世那样,只不过,也并不是如裴宴辞所想的那样,为了陪他而主动进狱中,而是被官兵抓进去的。
作为裴宴辞的贴身婢女,她怎么可能不用受刑调查呢?
没了夏父帮助,裴宴辞几乎要生不如死。
苏墨也提前为裴宴辞挡了灾。
只是这一次,没有夏月遥的分手信,裴宴辞对苏墨的态度并没有多好。
然而,裴宴辞不知道的是,夏月遥的订婚信物早就被夏父退给了裴宴辞的母妃。
两人的婚约,也早就在陛下的见证下,结束了。
皇家的婚约并不是那么好退的,夏父自然也是付出了该有的代价。
从此以后,无论如何,夏丞相只能是坚定的保皇党。
他不能站队,也不能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他只是陛下手里的一柄剑。
用他的自由,来换女儿的幸福,夏父十分乐意。
即便是夏月遥对官场上的事再怎么不敏感,也多少意识到了什么。
望着父亲苍老了些许的脸,夏月遥满心愧疚。
她没什么能做的,只能少给父亲惹麻烦,多做一些小事,让父母开心。
夏月遥为各做了一套衣服,夏父夏母收到衣服,恨不得天天穿出去展示一番。
这不,安和公主生日宴,夏父夏母还有些幼稚,要闹着穿女儿做的衣服去参加。
不过,好在他们还是有理智的,还是穿了合乎礼制的华服前去参加。
安和公主正值婚龄,此次生日宴也是为了替安和公主挑选驸马。
夏月遥作为夏丞相的女儿,自然也是得去参加。
公主的生日宴年年相似,并没有什么趣味。
夏月遥坐在位子上,有些兴致缺缺。
借着这次公主生日宴,也有不少人家在为自家儿女亲事掌眼。
穿着清丽温婉的夏月遥便入了不少少年郎的眼。
可一听到她和狱中的四皇子曾有婚约后,便纷纷望而止步了。
夏丞相独女与四皇子青梅竹马,年少情深,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即便如今二人退婚了,也没有那个人家敢和天家抢人的。
再说了,上头那位也绝不会允许夏丞相独女嫁给其他官家子弟的。
不少世家纷纷叹息,只能歇了心思。
但其他的皇子却有些蠢蠢欲动。
夏月遥身后可是代表着夏丞相!若是娶了她,就等于得到了夏丞相的支持!
几乎没人能放弃这块香饽饽。
感受到一些人火热的视线后,夏月遥膈应的有些难受。
从前裴宴辞在身边,她从来不会被他人用这样恶心的目光来看待,就好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一样。
夏月遥有些不适,和身旁公主府的婢女打过招呼后,便离场了。
公主府的人做事妥当,即便夏月遥离席,也有婢女为她指示想去的方向。
夏月遥跟着婢女走到小花园里,看着盛开的鲜花,闻着清新的芬芳,终于舒服不少。
却在这个时候,林阁老的孙女林芙蕖带着乌泱泱一群人,走了过来。
“有些人呀真是不要脸,落井下石!往日的未婚夫落了难,她竟然看都不去看一眼,真是冷血无情!”
“是呀是呀,四皇子曾经对她那么好,可现在呢?连婚约都被退了,只怕他在狱中都要气晕过去吧!”
“谨言慎行。”
林芙蕖拍了拍身旁黄衣女子的手,刚才还大胆发言的几个女子瞬间息了声,只是眉眼间的交流从未停止。
夏月遥自然都听见了。
但凡林芙蕖要是真的想让身旁的那几个女子谨言慎行,她就根本听不见刚才那些话了。
无非不过是她默许的。
夏月遥仔细打量了林芙蕖几番。
前世她一颗心都挂在裴宴辞身上,才想起来林芙蕖好像也曾是裴宴辞的爱慕者之一。
夏月遥心中了然,走上前一步,和林芙蕖对视上。
“妄议皇子可不是臣民可以做的,你们这是何居心?”
此话一出,方才说话的几个女子都变了脸色,瞬间看向林芙蕖。
随后,夏月遥又道。
“林小姐若是心疼四皇子,大可以出手相助。月遥愚笨无能,无法帮助四皇子。陛下英明,月遥相信一定会有一个公道的结果,自然不担心。”
她的话直接让林芙蕖哑口无言。
林芙蕖今天搞这么一出,不就是因为她没办法去救裴宴辞,没办法给裴宴辞提供帮助嘛。
林阁老看得清楚形式,自然不允许孙女出手。
林芙蕖没办法,可又放心不下狱里的裴宴辞。
她没想到夏月遥和裴宴辞二人往日那样亲密,情感深厚,如今却连搭把手都做不到。
林芙蕖也是着急了,才趁着这个机会敲打夏月遥一番。
可夏月遥根本就不听她说的,还将她架在了火上烤。
这可是在公主府,若是刚才那些话传出去,只怕是林家都要受到牵连。
说轻点儿,就是女儿家的闲话。
可说重点儿,那可就是妄议朝政,藐视皇权!
就算是给林芙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林芙蕖一行人气呼呼的离开后,夏月遥也没了赏花的心思,跟着婢女回了席间。
花影交错之间,一名男子看完了全部过程。
男子身着月白色衣袍,手中拿着一柄折扇,折扇上是一幅山水画,整个人看起来风流倜傥。
“殿下,需要做点什么吗?”
“不用。”
三皇子裴宴凌摆了摆手,折扇敲了敲手心,收起扇面。
“她倒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还不用出手。”
虽然裴宴凌话是这么说,可他眼里的欣赏却无法隐藏。
夏月遥是夏丞相独女,如今她退了和四皇子的婚约,可所有人都清楚,她这样的身份,只能是嫁给某位皇子。
只是,夏月遥暂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前世全心全意的爱一个人,最后还是受了伤,夏月遥累了,不想再爱下去了。
她不想成婚,只想以后好好的陪在爹娘身边。
在世俗观念里,女子总是要嫁人的。
夏父夏母心疼孩子,但也希望能为夏月遥找一门好的亲事。
皇家他们不敢高攀,皇家人心薄凉。
夏父夏母只希望能找一个寒门子弟,不用太有能力,只要长相人品过关,好拿捏就行。
为此,他们还参谋了不少年轻才俊。
夏月遥在屏风后见了不少的人,都有些疲倦了。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突然传出了四皇子裴宴辞出狱的消息。
这辈子没有夏父的帮助,夏月遥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提前出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夏月遥的心停了一瞬。
一个十分不好的念头从头脑中冒出来。
他也重生了?
夏月遥脸色难看至极。
她自重生以来,过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安逸又快乐。
前世她一门心思都扎在了裴宴辞身上,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还有这么多值得开心的人或事。
她不想再重蹈覆辙,走一遍之前走过的路。
夏月遥十分清楚,重来一次她并没有变聪明,无法预知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也无法利用知道的未来改变太多。
她只能劝着父亲退婚,不再关注有关于裴宴辞的任何事。
可她没想到,这次裴宴辞能提前两年多出狱。
这次没有她的阻拦,苏墨应该已经和裴宴辞在一起了吧?
他们相伴着走过那样一段艰苦的日子,感情早就已经不一般了。
夏月遥一点都不想再和他们扯上关系。
不管裴宴辞到底有没有重生,她都不想再掺和进他们之间了。
日日守着一段早就破碎的感情,这样痛苦的滋味,她再也不想体会了。
夏月遥捂着心口处,心脏健康的跳动着。
身体除了有些虚,也没有什么病痛,这样轻松的滋味,是前世她用多少汤药都换不来的。
她都不知道,前世那么多个孤独的日夜,她到底是怎么熬过去的。
她对裴宴辞所有的爱恋,早就葬送在那天刺骨的冰雪之中了。
夏月遥内心一片平静,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和裴宴辞牵扯。
裴宴辞提前出狱,夏父也没有想到。
他原本还以为,就裴宴辞的能力,再在狱中待个五六年都有可能。
说不定还是哪天陛下心软了,才会给他放出来。
这次裴宴辞凭借自己的力量出狱,倒是让夏父有几分刮目相看。
不过,这也不足以让夏父放心将女儿交给他。
四皇子狱中任有女子投怀送抱,不离不弃的美谈,早就被传遍了。
京城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皇帝自然也是知道了,还戏称要给裴宴辞和苏墨赐婚。
裴宴辞刚从狱中出来,都还没来得及整理手中的势力,就连忙跑来夏府了。
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不在乎权势,也不在乎荣华富贵,他只想守着他的阿遥过一辈子。
没错,裴宴辞也重生了。
他没想到他做错了那么多,竟然还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天知道他发现自己在天牢里时,有多么惊喜!
裴宴辞原以为自己会死在那棵挂满红绸的树下。
当时他想着,就这么死了,倒也不错。
至少还能和阿遥亲手系上的红绸为伴,也算是和阿遥死同穴了。
可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竟然是在天牢里。
天牢里阴暗潮湿,不见天日,即便他是皇子,也没有受到太多优待。
每日不重样的刑罚几乎能将人逼疯。
可是裴宴辞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他甚至闭上眼睛都能记得,那些刑罚用在身上的滋味。
苏墨依旧不怕死的,拼命挡在他身前。
他心中没有一丝丝波澜。
她不过是出于算计。
“既然你愿意替我挡刑罚,那就一直替下去好了。”
裴宴辞在心里开口。
苏墨为了裴宴辞,几乎命丧黄泉,奄奄一息。
在这个时候,裴宴辞却出狱了,可没有带上苏墨。
皇帝并不满意他的作为,可裴宴辞不在乎。
更胆大包天的事他都做过了,难道还在乎这些吗?
自从知道他没有收到夏月遥的分手信后,他就清楚了,他的阿遥也重生了。
裴宴辞心中无比恐慌。
他希望能看到阿遥熟悉的脸,和上辈子的阿遥亲口道歉。
可同时,他心里又有一丝丝期盼,期盼着阿遥没有重生。
因为这样,他还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和这辈子的阿遥重新开始。
裴宴辞一刻都不想等,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夏府。
他不敢从正门进,夏父一直对他不喜。
他只能像少年时那样,爬过墙头,钻过狗洞,一路躲躲藏藏的走到夏月遥的闺房外。
庭远里花草树木郁郁葱葱,打理的井井有条,是裴宴辞记忆里的模样。
他甚至还能想起来,他和阿遥在月下一次又一次表明心意时的情形。
裴宴辞整理好衣裳,反复对着湖面确认穿着和打扮无误。
明明就站在夏月遥门口了,裴宴辞却难得的退缩了。
该说什么呢?
说你还好吗?说对不起?
裴宴辞站在门前措辞许久,始终没有勇气上前。
却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从里面推开了。
兰香扶着夏月遥说说笑笑。
“小姐,梅芳学来了桃花酥的做法,说已经做好了,就要让小姐试试呢!”
“梅芳手真巧……”
夏月遥笑着,看见面前的人,话被打断了。
前世日思夜想,渴望见到的人,如今再次站在面前,夏月遥却没了那份悸动和期盼。
可心还不争气的酸疼着。
或许夏月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却都有些相顾无言。
世事变迁,夏月遥再也无法和前世那样,怀揣着对裴宴辞满腔的真心。
真心,是最不要紧的。
“见过四殿下。”
夏月遥侧身,合乎礼制的行了一个礼,瞬间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的好远。
“阿遥,你不用对我行礼的。”
裴宴辞连忙要将夏月遥扶起来,却被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夏月遥身边的小丫鬟兰香也警惕的瞪着他,手还死死抓着夏月遥的衣摆,好像是生怕她家小姐跟着裴宴辞跑了一样。
兰香对裴宴辞并没有太多好感。
小姐身子弱,需要精心娇养着。
可裴宴辞却老是爱带着夏月遥到处玩。
若只是玩,能让小姐开心一点儿,也就算了。
可他每次带着小姐出门,总是会让小姐受伤,要么就是生病。
偶尔是蹭破一层皮,偶尔是淋了雨感染风寒,偶尔是吃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肚子疼。
兰香看见那样的小姐,都心疼。
可裴宴辞却每次都没有注意到,只顾着嬉笑。
兰香不懂朝政上的利益牵扯,也不在乎裴宴辞的尊贵身份。
她只想看着小姐平安快乐。
兰香始终记得清楚,小姐为了裴宴辞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甚至还要闹着自杀。
她只要一想到这样好的小姐受了那么多苦,她心里就难免对裴宴辞生出厌恶。
身为皇子又如何?被陷害下了狱,难道还要她家小姐一个不相干的人以命求情吗?
即便是裴宴辞如今全须全尾从狱中出来了,兰香也对他没有好脸色。
“四殿下没有上门递拜帖,就贸然闯入后宅,恐怕不太好吧?”
兰香大着胆子开口。
裴宴辞听了这话,凌厉的眼睛只是看了兰香一眼,便瞬间将兰香吓得鸦雀无声。
见此情形,夏月遥连忙往前一步,将兰香挡在身后。
“四殿下,你我已无瓜葛,婚约已退,订婚信物已经退还给淑妃娘娘,不知臣女那一份信物何时退还?”
夏月遥字字句句生疏至极,恨不得撇开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甚至不再直视裴宴辞的双眼,而是低着头。
他是君,她是臣,二人之间身份天差万别,她不敢逾矩。
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却硬生生将裴宴辞的心划开一个大口子。
他满眼的不敢置信。
“阿遥……阿遥?”
他的阿遥才不会这么生疏的对他!
裴宴辞伸出手试图去触碰夏月遥的脸,却再次被躲开。
“阿遥,别说胡话了,我们还要在一起很久,我们没有退婚,也不可能退婚!”
裴宴辞笑得十分难看,硬生生憋出了这段话。
“阿遥,我回来了,你也回来了对不对?”
他抹掉了眼尾的一滴血泪。
话没有详细说明,但夏月遥第一时间就理解了裴宴辞的意思。
她并没有刻意去伪装之前的模样,也装不出来。
裴宴辞能认出来也正常。
可是,那又怎样?
夏月遥不想再和裴宴辞纠缠。
“四殿下,你我之间,情已断,退婚之事是陛下恩准的。臣女祝殿下早日觅得两人,喜结连理。”
夏月遥的话彻底划清了两人之间的界限。
裴宴辞瞪着她,几乎目眦尽裂。
他不知道夏月遥这张嘴,是怎样说出那么冷情的话语的?
难道他们之间经历了那么都,如今都不算数了吗?
裴宴辞挥了挥手,命令兰香下去。
“我和你家小姐还有话要说,不方便他人听。”
兰香有些气愤的努了努嘴,想说她不是外人,可又碍于夏月遥安抚的眼神,只能先行离开。
只不过,她离开后并没有在一旁老实的等着,而是立马飞奔着跑去通报夏父夏母了。
“殿下,臣女与你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请早些离开吧。”
夏月遥扭头看向另一边,开口逐客。
“阿遥,前世你为我做的那些,我都知道了,我们之间有太多误会了,你是不是还在吃苏墨的醋?我可以解释的!”
裴宴辞抓着夏月遥的手,双眼真诚,认真解释道。
“苏墨其实是江夫人安插在我身边的,一举一动都是听从江夫人指使……”
“够了,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你我之间从来都不止是苏墨的事?”
夏月遥满眼失望。
“上辈子,从你出狱后,你可有一次愿意和我交流内心?你在想什么,做什么,我从来都无从得知。”
“你逃避我,不信任我,却又困住我。”
“如果你能果断一点,光明正大的站出来,对我说,你变心了,我们不要继续下去了,我还敬你几分!”
“我们曾经都约定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没有,我也不稀罕,我也有我的自尊!”
“寒山寺好冷啊,可是我的心更冷……”
“如果没有苏墨,你敢说你身边不会出现下一个苏墨吗?”
说完这些,夏月遥像是花光了全身的力气,脸上爬满了倦意。
这些埋藏在心里的话,一并吐出来,反而让她轻松许多。
前世自从她们成婚后,她就一直在等,一直在猜。
等裴宴辞回家,才裴宴辞的心意。
她知道他们之间有误会,也一直试图去找机会解释。
可他从来就没有给过她机会。
夏月遥的话一句一句敲击在裴宴辞心上,几乎震得他头脑发晕。
他无声的张了张嘴,甚至都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解释。
或许在狱中之时,他就错了。
这辈子,裴宴辞完全是凭自己的努力出来的。
他也真正体会到了那种几乎绝望的痛苦,和翻盘的艰难。
只有对比过后,他才意识到,前世夏父对他提供的帮助究竟有多少。
裴宴辞也是有了前世的记忆,才能看清楚众人对他的算计。
无论是陛下,还是那些个皇子们,或那些见风使舵的官员,心里恐怕都清楚这不过是一场故意陷害。
甚至还是一场对他的考验。
皇子们都对那个位子虎视眈眈,自然不希望他能顺利通过考验。
其中还不知道做了多少手脚。
这辈子裴宴辞表现的并不如上辈子那样无能,但也成功的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不,裴宴辞刚从牢狱中出来,便有人撺撮着要陛下给他和苏墨赐婚。
明显是见不得他有一丁点儿好。
直到这个时候,裴宴辞才真正意识到,上辈子夏家给他提供了多少的帮助。
但凡夏父走错一步,都可能是要砍头的程度。
而如果不是夏月遥为他苦苦哀求,夏父根本不会搭手帮忙。
“阿遥……对不起……”
裴宴辞像个无措的孩子,低着脑袋,双眼通红,望着她。
“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只有你了。”
裴宴辞小心翼翼的将夏月遥揽入怀中,动作无比轻柔,低声下气道。
“我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保证,我们之间再也不会出现其他人!我发誓!”
夏月遥听到裴宴辞的发誓,心里并没有丝毫触动。
她轻声叹了口气,缓缓从裴宴辞怀里抽离。
“四殿下,这样的话我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已经用一辈子验证过一个错误结果了,没道理再来一次。
即便夏月遥的心依旧还会因为裴宴辞而悸动,她也不敢再重蹈覆辙了。
“早些离开吧,臣女父亲就要来了。”
夏月遥翩翩转身,裙摆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裴宴辞伸出手,却连裙角都没有抓住。
“四殿下,贸然闯入臣后宅,有伤风化,还请您尽早离开,不要毁了小女名声才好。”
夏丞相恭恭敬敬的给裴宴辞行了一个礼,站在夏月遥门前,挡住裴宴辞的视线。
“本殿不过是走错了路,抱歉。”
裴宴辞失魂落魄,随口答道,随后狼狈离开。
他没想到夏月遥会是这样的态度。
明明他们前世那样相爱,不过是因为误会,才让他们分开。
只要知道了之后的一切,那么为什么不可以一起博一个美好的未来呢?
有前世的教训,他绝不会再对苏墨心软!
裴宴辞安慰自己,一定是阿遥不知道苏墨前世的下场,只要他证明给阿遥看,让阿遥明白,他心里没有苏墨就好!
苏墨刚跟着裴宴辞从牢狱之中出来,浑身的伤都没好,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
那张温婉清秀的小脸上爬满了丑陋的疤,甚至还有伤口没有愈合,看起来十分吓人。
苏墨几乎都要痛的麻木了,各种名贵的药都用了,却还是没有起效,很多伤烂了又好,好了又烂。
体内的毒还不知何时会发作。
她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死了好,还是活着好。
裴宴辞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那样,爱上她,她的任务没有完成,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然而,迎接她的还有更残酷的事实。
苏墨胡人混血的身份被爆了出来,甚至还有她和胡人的密信来往,勾结外族的帽子一下子扣在了她头上。
与此同时,苏墨是江夫人送到裴宴辞府上的事情,也被一并爆了出来。
江大人一家瞬间被打成了叛党,就连江大人所属的三皇子阵营,都受到了牵连。
夏月遥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家里相看。
屏风外的少年郎清隽又不失风雅,即便家境清贫,也挡不住周身倔强的气势。
夏月遥望着那个身形,心中落了一拍。
在父母的央求下,夏月遥已经相看了不少青年郎君了,只是没有一个能让她满意。
倒也不是她要求多高,只是夏父夏母在和那些少年简单聊过几句之后,便对他们失望了。
寒门贵子难得,品行容貌上等的少,家里人口简单的更少。
夏父夏母挑挑拣拣,也就几个能看得上眼的。
今日的舒青就是个还不错的人选。
舒青无父无母,家里只有一个小两岁的弟弟。
弟弟舒柏脑子不聪明,但身强力壮,还有一手上山打猎和杀猪的本事。
据说还是弟弟舒柏靠着打猎杀猪,才供着舒青读书到现在的。
舒青殿试名次不佳,但也够用了,当个小官也足够了。
舒青各方面都还不错,可就是这张脸……和四殿下有四份相似。
夏月遥倒是没有因为舒青的长相而另眼相看。
她听说了苏墨和江家的事情,江家和三皇子母族交好,此次定是受了重创。
夏月遥心里有些莫名。
难道前世的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谋划?
那个人会是三皇子吗?
夏月遥不敢猜。
因为她心里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
三皇子和四皇子鹬蚌相争,两方势力都有所损耗,夏家又跟这两方拉开了关系,自然是其他皇子得利。
只是,这恐怕还是在上头那位的掌控之中。
夏月遥忽然觉得浑身发凉。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手怎么这样凉啊?是穿少了吗?”
兰香用自己温热的手捂了捂夏月遥的手。
“没事。”
夏月遥胡乱摇了摇头,浅浅的笑了笑。
“小姐,你说外边这位舒公子怎么样?我瞧着还可以,勉强配得上我家小姐呢?”
梅芳调笑道,却被兰香瞪了瞪。
“就他这样,可还够不上小姐!”
在兰香眼里,自家小姐就是天底下最好的。
夏月遥脑子里一片浆糊,没听清她们两个丫头说了什么,只是胡乱应着好。
几乎是瞬间,方才还聊得欢快的正厅那边忽然安静了下来。
夏月遥才发现,原来是她身前的屏风不知何时,被两个小丫头打闹的时候,撞得挪了位置。
正厅那边的人此时都看了过来。
感受到几道目光,夏月遥回过神,步履款款,走到正厅众人面前,大方的行了一个礼。
“小女夏月遥,见过公子。”
“……草民舒青,见过姑娘。”
直面夏月遥的绝色容颜,舒青有些不受控制的红了耳根。
好在,他还是克制的,立马就调整好了表情。
联系之前的想法,夏月遥忽然明白了这段时间里,夏父夏母都在着急什么。
夏父如今是陛下手下最忠实的棋子。
作为他的女儿,夏月遥不能嫁给除太子以外的任何一位皇子。
可太子迟迟不定,她又是正值婚龄。
难道还真的要嫁入后宫吗?
为了不让陛下一直盯着夏家,夏父只能一直给夏月遥相看寒门之人。
只有这样,才能让陛下放心。
可即便是这样,夏父也希望夏月遥能过得自在舒服,选的人也是真心有好感。
夏月遥看着夏父脸上的疲态,心里有些愧疚。
陛下恐怕一直都在盯着夏家吧。
她和裴宴辞的牵扯,应该也被陛下看在眼里。
夏月遥下定决心,仔细打量了一番舒青,不着痕迹的冲着夏父点了点头。
寒暄过后,舒青离开。
夏父又拉着夏月遥,语重心长的对她说:
“遥遥,爹也是为你好,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归宿。舒青是还不错,至少爹还在的时候,还能掌控住他。”
“天家皇嗣不同,爹爹无能,你要是受了委屈,爹都难以帮你出头。”
“爹,我知道的。”
夏月遥早就不似之前天真了。
她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夏家,不能够任性。
看着女儿这样乖巧的样子,夏父又有些心疼。
曾经遥遥是多么肆意活泼,现在还是长大了。
“遥遥,如果舒青对你不好,你不用委屈自己,爹爹还是有办法的。”
“你若是对舒青还不够满意,爹爹再找,天底下好男儿那么多,遥遥不用勉强。”
在夏父眼里,他的女儿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配得上最好的男儿。
“遥遥若是没有满意的人选,不嫁也行!”
“到时候爹爹辞了官,咱们一家回江南,江南菜遥遥很少吃吧,到时候爹带你去吃!”
夏父笑呵呵的,不想给夏月遥压力。
可夏月遥心里清楚,夏父有抱负,明明能继续在官场上大展拳脚。
更何况,以夏父现在的身份,若是辞官,还不知道有多么困难。
夏月遥也笑了笑。
“舒公子很好,爹再安排我们见面吧,总要多了解了解他这个人才好。”
夏父点了点头。
第二次见面,舒青和夏月遥约在船舫上。
京城人常常以船舫游湖,饮酒吟诗为乐。
此时正值荷花盛开时节,乘一叶扁舟,悠闲的在湖面观赏,实在悠然自得。
舒青和夏月遥相处十分融洽。
舒青温柔又有风度,聊天也会尽量找话题,十分懂得体谅女子。
就在游湖之旅即将结束之时,夏月遥将自己亲手绣的荷包塞进舒青怀里,即为定情。
舒青立马明白了夏月遥的意思,隔日便带着媒人,提着聘礼和两只大雁上了夏家的门。
一时间,夏丞相独女和一穷小子即将定亲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裴宴辞听到这个消息,砸碎了一套上好的茶具,急忙就要赶去夏家,阻止这场亲事。
刚走到门口,他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让人准备聘礼,明显是也准备去提亲。
宫里的三皇子裴宴凌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虽然心中有不甘,但他只能忍下去。
他不像裴宴辞那样,做事勇猛毫无顾忌。
他要顾虑的太多了,即便是心里有夏月遥,也只能隐藏不发。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出头,只能忍。
舒青家境贫寒,带过来的聘礼也大多都是弟弟舒柏打来的野味。
即便如此,也足以证明他的真心。
他已经将家里最好的东西都带了过来。
夏父心里也明白,并没有说什么。
夏父和舒青都是聪明人,一旦定亲,舒青就和赘婿一般无二。
媒人好话说了一箩筐,在众人的见证下,舒青即将和夏月遥交换定亲信物。
却在这个时候,一行人敲锣打鼓,浩浩荡荡的到了夏府门口。
原来,这批人也是要来下聘的。
为首的四皇子裴宴辞骑着高头大马,精壮的身躯看起来威武非凡。
他身后的聘礼更是装满了好多个马车。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几乎都要堆不下来了。
和四皇子的阔绰相比,舒青的聘礼简直寒酸的不忍直视。
“阿遥,我来下聘了。”
“我说过的,我会娶你的。”
裴宴辞从马上翻身下来,一步一步坚定的朝着夏月遥走去。
他手里拿着的,赫然就是他们之前的定亲玉佩。
裴宴辞身后的媒人自然是立马上前,对着夏父夏母说吉祥话。
一边是裴宴辞,一边是舒青。
夏月遥夹在其中,只觉得十分难堪。
她望向舒青的眼里满是歉意,随后走到裴宴辞面前。
包括舒青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夏月遥是要答应裴宴辞,抛弃舒青。
夏月遥清脆的声音瞬间让热闹的氛围安静下来。
“臣女与四殿下毫无瓜葛,婚约早就已退,四殿下为何一直不肯放手?”
“臣女与舒青互生好感,相互恋慕,还望四殿下帮忙做个见证,祝我们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她的字字句句如一柄锋利的剑,直接刺入裴宴辞心中,还来回搅弄着,剜掉无数血肉。
裴宴辞面上血色尽失。
漫天喜庆的红色在他眼中就像是鲜血一样,刺目至极。
他深深地望着夏月遥,心里一片悲戚。
“不要放弃我……阿遥……”
裴宴辞喃喃着。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夏月遥会成为另一个人的妻子。
甚至还有可能为别人生儿育女。
从小时候开始,裴宴辞就认定了夏月遥,非她不可。
在他眼里,夏月遥永远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宝藏。
可是眼前的这一切,几乎颠覆了裴宴辞的所有认知。
裴宴辞无法接受!
他面容疯狂,抓着夏月遥的手不放开。
“你是吃苏墨的醋了,对不对?我不会喜欢别人的,你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
裴宴辞依旧固执的抓着苏墨的话题不放。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越是想要证明他没有喜欢过苏墨,越是让夏月遥无法相信。
夏月遥沉默不语。
他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她最清楚了。
夏月遥心中对裴宴辞的失望更添了几分。
她强行将裴宴辞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毫不留情的站在舒青身后。
裴宴辞上下打量了一番舒青,十分不明白为什么夏月遥能瞧上这么一个男人。
打量了好久,裴宴辞忽然就勾了勾唇,笑了笑。
“阿遥,他长得像我,对吗?”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一片死寂。
舒青脸色一白。
不是没有人说过他和四皇子有几分像,可他从来没当回事。
只是,今天由四皇子点明了,舒青脸色有些不佳。
夏月遥小幅度的扯了扯舒青的衣袖,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舒青瞬间冷静下来,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上前一步道。
“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舒青能和四皇子长得像,自然和其他几位皇子也有些像,能和皇家子嗣相像,在下可真是三生有幸。”
见裴宴辞没有讨到好,夏月遥也开口。
“四皇子带这么多人过来,是想要来分一分喜气的吗?”
夏父夏母也连忙出来打圆场,将这场闹剧掩盖过去。
夏月遥和舒青订婚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可裴宴辞还是不肯放弃。
他不在乎一切,他只是不想让夏月遥嫁与他人。
自从裴宴辞出狱后,便没有再用心经营手里的势力。
他一门心思都扎在了夏月遥身上,就连陛下的警告都没有放在眼里。
如今闹出这样一出戏,皇帝自然是坐不住了。
陛下连夜将裴宴辞幽禁起来,就连他的母妃淑妃也被连累了。
无权无势,不受宠爱的皇子过得也就只比那些下人好一些。
这辈子裴宴辞没有上辈子的兵权,身后支持的人也少的可怜,如今连造反都做不到。
无权无势,裴宴辞连夏月遥的面都见不到,就连听到她的消息都是奢侈。
皇帝狠了心,放弃了裴宴辞,三皇子也有了出头露面的机会。
在三皇子的暗中打压下,裴宴辞饥一顿饱一顿。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宴辞才从府里逃出来。
他没有地方可去,竟一路逃到了寒山寺。
寺里的和尚见他可怜,瘦的都不成人形了,好心收留了他。
住持说,裴宴辞与佛有缘,便劝说他剃度出家。
可裴宴辞心愿未了,稍稍修整后便要下山。
他如今不是皇子,也什么都没有了,可以入赘夏家,任由夏家掌控了。
裴宴辞想着想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至极的笑容。
长久被幽禁着不见天日,他连正常的说话表情都有些僵硬了。
可他那双眼睛依旧是明亮的,像是燃着一抹永不灭的火。
没等裴宴辞下山,他就意外遇到了来寒山寺还愿的夏月遥。
夏月遥眉眼柔和,四肢依旧纤细,但肚子却微微鼓起。
她的身边簇拥着一群人,夏父夏母都在。
舒青和舒柏也在。
裴宴辞挤都挤不进去夏月遥身边。
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这样的夏月遥离他好远好远。
裴宴辞眼眶下意识湿润了。
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人,如今出现在另一个人身边,甚至还有了另一个男人的孩子。
他心痛到吐出一口鲜血。
裴宴辞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前世夏月遥的心痛,甚至还要痛千倍百倍。
忧思成疾,再加上气血攻心,裴宴辞直接晕了过去。
他躺在冰凉的石砖上,寒意顺着四肢流入心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小和尚找到他,将他带回去。
乌黑的青丝一簇一簇垂落,裴宴辞头顶一片光洁,甚至还剃出了血痕。
他亲手为自己剃度,由住持大师在头顶点上戒疤。
从此往后,他只是寒山寺名为断念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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