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十五岁那年,九皇子为救我,和我一起被困山中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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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吃醋?」
9
吃醋?
我实在气结。
恨不能扇他一巴掌。
「我吃个头!」
萧玄笑了。
这块千年寒冰。
竟然笑了。
眉眼间全是笑意,看着我的眼神温和柔软。
正如他方才在人群中护着兔子灯时的神色。
「陆宜,」他轻声唤我,「你不会觉得我对裴御史那个女儿有什么吧?」
我皱起眉头。
他跟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装什么呢?
「殿下放心,我不会对旁人胡说什么,不会坏了殿下和裴姑娘的名声。」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他是皇子,更是未来的天子,我方才的态度着实有些过分了。
萧玄微微侧头,似乎有些不理解我的话。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她有什么?我心里一直……」他顿住话头,双眼定在我脸上,似乎在观察我的神色。
「陆宜,我想娶的,一直只有一个人。」
我心里一跳,下意识地觉得他会说出「裴玉淑」的名字。
我并不想听,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没兴趣知道。」
「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他的声音盖过我的,一字一句响在耳边。
我却觉得自己耳朵像是出了问题。
他说什么?
他想娶的人是我?
这一瞬间我说不上惊喜还是惊吓,更多的感觉是荒谬。
他怎么会想娶我?
上一世因为猎场和他孤男寡女一夜后,圣上赐婚,我们也依旨完婚,可婚后相处得并不愉快啊。
刚开始他虽然话不多,但日日歇在我房中,床榻上也算和寻常夫妻一样。
可外间他心仪裴玉淑的传言日日落在耳边,三年后我积郁成疾,他就极少来我房中,只是装模作样地日日叫人送了温补汤药来,劝我保重身体。
他登基之后更是少有闲暇,那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管怎么看,他都该是厌恨我至极才对。
「陆宜,」他低声唤我,一双漂亮的眼睛藏不住的焦躁,「你怎么不说话?你对我……可有心意?」
他微微躬身,双目与我平视。
前世今生,我第一次这样仔细看他的脸,看他的神色。
祈盼,焦虑,不安,惶惑。
这样的神色竟然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夫妻一场,这样的萧玄,我却从未见过。
「萧玄,我做过一个梦。」
我轻声道。
「我梦见皇上给我们赐婚,我嫁给了你。」
10
「可是所有人都告诉我你心仪裴御史家的千金,你是被迫娶我。」
「婚后,你对我也的确不上心。」
「我因此郁郁而终,年纪轻轻就死了。」
萧玄的瞳孔猛地一缩。
眼里霎时间略过无数情绪。
就在我觉得他会叱我胡言乱语时,他慢慢直起了身子,神色比往常更冷厉。
「我明白了。」
他的目光往街道落下去。
裴玉淑就在东街上的葫芦灯摊前,正与边上几位带着帷帽的小姐说笑。
萧玄目光森冷,看着她,如同看待什么死物。
「陆宜。」萧玄熟稔地牵起我的手。
之前的疏离有礼全然不见,我甚至有一瞬回到上一世婚后的错觉。
「我从前以为你是被迫和我成婚,其实心中嫌我母妃地位低下,厌恶与我亲近,又不得不虚与委蛇,这才郁郁而终。」
「可是你还年轻,且从来心胸开阔,身体也很好,这点问题何至于让你抑郁成疾?」
「不要紧,这一次我们重新来过。那些旁的人你都不要在乎,我会清理干净。」
11
夏日炎热,府上的丫鬟们都躲在阁中偷闲。
就是这样的天气,裴玉淑却顶着烈日来找我。
她神色慌乱,行动匆匆,脸上汗水将脂粉洇出点点斑驳,连裙裾一角沾了污泥都未有察觉。
半点也没了往日里端庄从容的模样。
可在我对面落座后,她脸上还是强作镇定地露出了一丝略带轻蔑的笑容。
「妹妹家中不愧是武将世家,府上亭台楼阁都尽显粗豪气,倒显得我们这些书香府第过于讲究了。」
大疆朝一向重文轻武,朝中文官自来是看不起武官的。
即使上个月裴御史被参受贿包庇买卖官位一案,已经被贬到千里之外去当县丞了,裴玉淑还是扬着头颅,在我面前如同骄傲的天鹅。
我呷了口茶,淡淡道:
「裴大人已经动身前往芦根县,怎么姐姐和令慈准备独自留在京中享福么?」
裴玉淑被戳中痛处,神情变了几变。
她和她母亲如今虽然留在京中裴家老宅,但她父亲本是家中庶子,原先高官厚禄时,家中自然任由她们横着走。
如今裴骞被贬,裴家上上下下,哪一个还把她们母女放在眼里?
日子并不好过。
饶是这样,还要被外人戳脊梁骨,说她们母女只顾着自己享福,让裴骞一个人远赴千里外放。
「爹爹心疼我们,硬是不肯让我们跟从。」她脸上笑着,让丫鬟递了一个锦盒过来。
「听说妹妹近日身子不爽,这是祡北的雪燕,很是滋补的,我特意送了来给妹妹补身。」
我瞧着那个漂亮的木匣子,一种诡异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
裴玉淑比我大上两岁,上一世萧玄登基时,她已将近二十岁,早一年就嫁为人妇了。
萧玄登基后,原本与我没什么交情的裴玉淑却时常进宫,与我闲话家常。
言语中不时透露出萧玄对她的情义。
这样几次后,我便不愿意再见她。
她倒也没再来烦我。
只是我宫中的大宫女却捧了一个精致的木匣子来,说里面盛放的祡北进贡的雪燕,十分难得。
我当时没有闲心注意这些,由着她们日日熬煮这雪燕给我吃。
大约半年后,我身子便开始沉乏。
太医当时说,我是积郁成疾。
这是心结,无法可解。
果然一年后,我就因病亡故。
而如今,这个匣子出现在了裴玉淑手里。
我伸出手想去接,却发现双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动。
「妹妹,你怎么了?」
裴玉淑笑着问。
院门却被人猛地推开,两名膀大腰圆的妈妈大步走了进来。
「大小姐怎么在这里,让老奴们好找。裴大人来了书信,让小姐和夫人一同陪着前往芦根县。大小姐跟我们走吧。」
两位妈妈不由分说架起裴玉淑就往外走。
裴玉淑惊得花容失色:「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无礼?还不快放开我!」
那两位妈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裴大人派来的,可手上却麻利地用粗绳将裴玉淑捆了个彻底,还用一块破布堵住了她的嘴。
出门前,其中一位妈妈还回过身来向我行礼告辞。
「惊着陆小姐了。陆小姐宽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还有那地上匣子里的东西,陆小姐还是不要碰得好,若是陆小姐愿意,老奴可以带走处理。」
我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翻倒出来的雪燕,心里的后怕一阵阵翻涌上来。
上一世,我竟是折在这东西上了!
「带走吧。」我抬了抬手。
12
夏日过去,冬日凌寒。
飘扬的大雪将整座京城覆盖成一片鹅白。
太子被废。
朝中人心动荡,稍有才能的皇子都动了争储之心。
陆渊踩着雪开了我暖阁的门,带进来一片清寒。
他哈着气在炭盆前烤了烤手,开口道:
「九殿下让我过来带个话,他问你,愿不愿意七日后在满花楼上见一面。」
七日后是满花节。
冬至极寒,每年的满花节却都是天气晴好,冰雪消融。
少男少女们会在这一日互相赠花,心仪谁,就将花赠给谁。
既是表达爱慕,也是对来年春暖花开的盼望和祈祷。
「陆宜,不是我当大哥的说你。如今太子被废,朝局紊乱,九殿下这个时候还满心记挂着你的事,这多影响发挥啊。」
「你要是愿意答应那就答应他,不愿意答应,那就让他死个痛快。」
我瞪了他一眼:
「什么死不死的,你都多大岁数了,说话还这么没忌讳?」
陆渊瘪了瘪嘴:「得,这就护上了。」
他站起身就走:「看来你是答应了,我这就去回他。他还站在外头雪地里等着呢。」
我心里微惊,慌乱找了件白色翻狐狸毛斗篷塞在陆渊手里。
「你拿给他吧。」
陆渊瞪我一眼:「你怎么不说给你哥哥我拿一件?」
「……」
陆渊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有些怅然地坐了回去。
却没心思再做针线了。
萧玄说他想娶的人一直都是我。
他对我是有心的。
可我们两人上一世相处不好也是真的。
就算没有裴玉淑刻意造就的误会,我也没有被裴家毒害早早身亡,我们就能过好那长长的一生,夫妻恩爱白头到老吗?
他将来是帝王,守我三四年或许可以,可之后那漫长的岁月,他真的能坚守一心待我吗?
……我又真的甘心和他错过,这一世和他不再有任何瓜葛吗?
我思绪混乱。
想不通,想不懂。
活了两世,我的智慧并不见长。
13
满花节这一日,天气晴朗得不像话。
地面上积雪已化,又经过一上午太阳的暴晒,街道干燥洁净。
在家中憋闷已久的少男少女们纷纷出行,少女们虽戴着帷帽,那股子兴奋劲却遮挡不住。
我刚下马车,就有一名少年郎面带赧红地走了过来,想将手里一截梅花枝递给我。
小桃在我耳边低声道:「小姐,殿下在满花楼上,正瞧着你呢。」
我后脖子一紧,抬头往满花楼上望过去,果然看见萧玄穿着一身绛紫色黑绒领长袍,闲闲地靠在栏杆上,端的是富贵雍容。
一双凌厉的凤眼正落在我脸上。
我还来不及反应,便看见一名妙龄少女怯怯地移到萧玄身侧,朝他递出了手里的梅花枝。
少女帷帽一角掀起,露出一张青嫩秀气的脸。
看着萧玄的神色,含着十分的羞怯,目光却坚定勇敢。
嘴里不知说着什么,大约是些大胆表白的话。
她估计不知道萧玄是谁,只以为他是个普通富贵人家的俊俏公子哥。
我心里一跳,回身对递花枝的少年郎道:
「抱歉,我心有所属,不能接你的花枝了。」
说罢不等他反应,便提起裙摆匆匆往满花楼上跑。
今日满花楼对外开放,楼里站满了年轻的男男女女,挤上去实在有些费力。
等上了三楼,我已经微微有些气喘。
那少女仍然站在萧玄身侧,似乎正在等他接受花枝。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缓声喊道:
「这位姑娘。」
那姑娘转过头,目露疑惑。
我看了萧玄一眼,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将手里的梅花枝塞进他手里,扬起唇角,朝那姑娘笑:
「对不住,他是我的人了。」
14
元盛二十三年,圣上赐婚,命我和九皇子萧玄于次年九月完婚。
次年十二月,萧玄被册立为皇太子,我为太子妃。
当年年底,听说远在芦根县的裴骞一家,惨遭山匪灭门。
第三年春,圣上驾崩,皇太子萧玄登基,当月册封我为皇后。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重生的缘故,时间线和上一世略有些出入。
最大的不同,是这一世,我和萧玄竟然成婚两年就有了一个孩子。
萧玄在这个孩子身上表现出极大的不理智。
孩子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他处处觉得不顺心,日日暗中抱怨这孩子来得太快太早。
等孩子生下来了他又爱得什么似的,孩子不过三个月,他就力压满朝文武的反对之言,将这孩子立为太子。
「这孩子跟你长得真像,跟你一样漂亮。」
这话他日日挂在嘴边,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上一世认识他那么多年,又做了几年夫妻,从来没见他这样啰嗦过。
这一世我活得很长。
四十岁那年,萧玄就迫不及待将皇位传给了刚满十八岁的太子,逍遥自在地当起了他的太上皇。
「陆宜,上辈子我们白白浪费了一世,这辈子自然是要双倍赚回来的。」
他牵着我的手,带我走遍了大江南北。
这一生我们只有一个孩子,萧玄也只有我一个妻子。
我活到了八十九岁,寿终正寝。
萧玄比我多活了两天,我丧礼一办完,他也跟着死了。
在地府碰头,我们俩都笑了。
牵着手,一起走向了光明之处。
【番外】上一世萧玄视角
我是大疆朝的九皇子。
听起来天家血脉,很了不得。
可仅仅因为给太子伴读时,我被太傅多夸了两句,第二日,我母妃就吊死在了大梁上。
那一日起,我学会了收敛锋芒。
出身高贵的皇兄皇姐们成群结伴,我便总是远远的一个人站在外面,只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谁都注意不到我。
直到一个叫陆宜的人进宫。
她好像看不出来其他人都忽视我,也不明白我母妃地位低下意味着什么。
「萧玄,这个甜饼很好吃,你尝尝?」
「萧玄,我大哥今儿给我买了只鹦鹉,可有趣了,我明天带给你看!」
「太傅真是可恶,我不过就是背错了两句《谏长安书》,他竟然去我爹面前告状,说我读书不认真!我爹把我手都打红了!」
「萧玄, 你写字真好看, 你教教我吧, 我大哥老是嘲笑我的字像蚯蚓。」
「萧玄……」
「萧玄……」
「喂……」
烦不胜烦。
我没心思听她那些闲言碎语。
我得在兄弟姊妹面前藏拙, 却不能让父皇觉得我愚蠢。
我得讨好无子的辰妃娘娘,给自己找一个更强大的母亲。
我得拉拢朝臣, 在太子府上埋暗桩。
我得小心翼翼, 躲过每一次明里暗里的诬陷算计。
每时每刻,我都得绷紧神经。
但凡有半点松懈,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直到二十岁那年,陆宜在春猎场上失踪了。
那一刻我顾不上其他,疯狂驰马进山林寻她。
还好,我没多久就找到了她。
我们掉进了一个天坑里。
我后来才知道, 这是老三找人挖的天坑。
这蠢货打算在这里杀了太子。
我和陆宜出去后, 京中就传起了流言。
话说得很难听, 等我想派人阻止流言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我怕陆宜想不开,当晚就进宫向父皇求了赐婚的旨意。
高座上的皇帝脸色平静,我并不能完全看透他的想法。
他或许会觉得我想借着这桩婚事和陈国公府相互结党。
当时太子屡次犯下大错,朝堂局势十分敏感。
任何皇子的轻举妄动, 都有可能引起父皇的猜忌。
可我不得不冒这个险。
万幸, 父皇允了。
可我没想到的是,陆宜竟然排斥我。
婚后她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欢快碎嘴,甚至日渐沉默寡言。
我本该生气,但可悲的是我不仅不怨恨她, 我甚至觉得对不住她。
是我没有及时阻止流言,害她被迫嫁给我。
她厌恶我,我也不敢与她多加亲近。
可即便这样, 三年后,她还是病了。
太医说, 她是积郁成疾。
我心里酸涩不已,更厌恨自己。
凭什么因为她跟我多说了几句话,我就觉得她会愿意嫁给我?
我不敢再去见她。
或许我远离了她, 她的积郁能渐渐散去, 病也会慢慢好起来。
可我想她。
每一天夜里, 我只能等着她熟睡后再偷偷到她宫里,悄无声息地躺在她身侧。
等第二日她醒来前, 我再匆匆离开。
她的脸色越来越差,那些糊涂的太医没有一个管用!
我只能看着她那张鲜活的脸,一日日憔悴枯槁。
仅仅是一年的时间,陆宜就死了。
她死前握着我的手,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
「对不住……若再来一世,我不会再嫁给你。」
我听不懂这句话。
既然对不住,为什么不肯再嫁我?
既然不肯嫁我, 又为何对不住?
我从前立志当一个明君,可陆宜死了, 我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请天师进宫做法。
我让人建设天坛, 我要让天下所有天师法师道长和尚都给我的陆宜做法。
我要下一世,我要我和陆宜的下一世。
终于,一睁眼, 我又看见了陆宜。
真好,我和陆宜的下一世,开始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