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夫君为了他心上人起兵谋反，兵败那日，我扔给他一纸休书

大家一同出生在这个世上，有人家财万贯高高在上，有人只能跪在地上，做小伏低，供人取乐。

极乐极乐，取卑贱之躯，极权贵之乐。

我不爱来这种地方。

相比我，六公主更如鱼得水。

要不怎么说，她是真公主，我只是个破落户。

六公主叫了两个眉目清秀的小倌给我。

我扫了两眼。

「合你的意否？」她笑得不怀好意。

看着面前眉眼间都有几分神似谢煊的两人，我点头，「尚可。」

心里却道：连谢煊的半个手指都比不上。

他们给我倒酒，我很给面子地喝了。

毕竟做人辛苦，看人眼色就更难了。

我不想为难他们。

一杯一杯喝着，我眼前有些迷离了。

「姑娘，吃个葡萄吧。」

我从善如流地吃了。

有点酸。

他拿着帕子轻柔地给我擦嘴，熟悉的眉眼在我眼前形成了重影。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有些恍惚了。

「谢煊？」

「姑娘，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怎么有些奇怪？

不管了。

我捉住他的手，蛮横地扑到他怀里，心里很是委屈：「谢煊，你个混蛋……」

前世你明明那么喜欢我，还说一直暗恋我，现在又对我爱答不理的。

这都半个月了，你竟一次都没来找过我！

「谢煊，你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了！」

我呜呜地哭着，被我抱着的人突然间不知被谁拉开，我握着他的手不放。

另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旁边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公主，放手！」

我醉得厉害，睁不开眼睛了，耳朵也有些糊，挣扎着：「不……不行，我不要放开谢煊……」

那人原本握得死紧，闻言竟放松了许多。

我的手彻底被人掰开，动作温柔又强势，我察觉自己被抱入了另一个怀抱。

好熟悉。

他的怀抱温暖又坚硬。

我放心地睡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我好像听到了谢安的声音。

那道声音虚弱无力地说：「六殿下，臣需要一个解释。」

21

傍晚，我是在一片摔碟子摔碗的声响中醒来的。

看着怀安院内满地的碎片，我皱了皱眉，看向始作俑者。

「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六公主一脸复杂地站在屋外，怀安有些畏惧地躲在她身后，而谢安，刚摔了屋内的花瓶，桌上的碗碟，面色铁青。

怀安曾是京都有名的男怜舞妓。

他表面是养在我府上的面首，实际上却是六公主的人。

她养的面首，都在我名下。

外界总拿我与六公主比较。

人都道六公主是不惹凡尘的清冷玉女，而我，是离了男人就不行的妖艳荡妇。

看着一地狼藉，我好脾气地笑了笑，「世子就算是一时不忿，也不该拿我公主府的东西出气吧？」

谢安忍了忍气，别扭道：「抱歉。」

「不用。这些可都是六皇姐精心挑选，送过来的，世子要道歉，就向六皇姐道歉吧。」

我笑眯眯地添了把柴，让火烧得更旺。

谢安气极反笑，指着我，又指了指我身后的六公主。

「好啊！好的很！你……你们姐妹俩！竟然！竟然养同一个面首？！」

我：「？？」

我：「……」

好吧。

这也好像说得过去。

他留下一句：「荒谬！简直恬不知耻！有悖纲常！！」

又被气跑了。

我嗤笑一声。

22

我是故意让人引谢安来的。

谁叫他破坏我和谢煊。

世上的公主大不相同。

比如，谢安唤我一声九公主，却唤六公主做六殿下。

殿下，好亲近啊。

呵，我得不到谢煊，他也别想得到他心目中的六公主。

六公主拿我做她养面首的挡箭牌这么久，我也该讨回点利息。

天色已然暗下，外头下起了雨，六公主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脸疲惫。

「阿吟，连累你了。」

我摆摆手：「别这么说。」

她也就这么一说。

「我今日，能在这里休息吗？怀安受了惊吓，我怕他……」

我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她试探地问我：「那你房里的那位？」

我迷茫了：「哪位？」

她惊了：「谢煊啊！不是他把你抱回来的吗？」

我也惊了，恍然大悟。

原来我没看错，真是谢煊来了。

「你要好好安抚他，别让他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我一脸菜色：「放心，放心……」

个鬼！

上辈子见识过他的醋劲，我现在还心有余悸。

23

我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刚开门，就撞进了一个宽阔又结实的胸膛。

只见谢煊湿着头发，垂眸看着我，手还放在我的腰间。

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颈边，「公主，小心。」

我有些脸热，呐呐道：「你在我房里做什么？」

他轻笑：「自然是，等你啊。」

我隐约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同，但也没深想。

他应该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皂粉的清香。

想起昨晚的事，我有些心虚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是不是等着急了？饿不饿呀？」

他眸色渐深，缓缓一笑，如刹那花开。

我有些飘飘然了。

「是有些饿了。」他说。

我连忙应合：「我叫人给你做吃的，你先等等啊。」

脚刚抬起来，我整个人就悬空了。

「！！」

「谢煊？你做什么呢？」

他稳稳地抱着我，走到床边，温柔地把我放在床上。

然后，不知从哪变出一根红腰带，缠住了我的手。

我懵了。

这这这？？？

怎么感觉有点子熟悉？？！

「夫人。」

我茫然：「嗯？」

「该用膳了。」

锁骨传来一片温热，我反应过来。

「等等等等！！」

「不能再等了。」

谢煊眼底一片猩红，抓着我的手贴上某处火热，用额头委屈地蹭我的脸。

「阿吟，你可怜可怜我吧。」

滚烫的吻落满我全身。

我难耐地低吟出声，在浓烈的情潮中上下起伏。

前世，他也是每晚都要压着我做这事，我笑他若是早亡。

必定是精尽人亡。

他也不恼，笑一笑，做得更狠了。

有时候我在某个瞬间脑子空白，想着照他这样的频率，说不定早死的会是我吧？

谢煊在我耳边狠狠地喘息着。

快要登顶之时，我压抑不住哭腔，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阿煊……」

24

「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是昨日。」

我躺在谢煊怀里，在他肩膀上蹭掉眼泪鼻涕。

他拿了帕子来擦，我怒道：「你嫌弃我！」

他无奈，「我是怕你没地方靠。」

边说边替我擦掉脸上的泪痕。

可能是夜晚容易让人悲伤，我抱住他的腰，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谢煊却有些慌了，手忙脚乱地拍着我的背，我哭地快要背过去，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下去。

他暗暗抽气，还有空玩笑：「阿吟，想谋杀亲夫啊？这么想把我换掉？」

我来劲了，伸手拍了拍他的俊脸。

「你要是再这么早死，我真把你换了！」

谢煊捉住我作乱的手，吻了吻我手心，平静地说：「那我就把他们都杀了，再争取活得更长一些，让你永远只能守着我一个。」

我倨傲地扬起头，「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呵。」

谢煊冷笑着。

我仿佛又看到了前世那个年轻帝王，铁血手腕，令人望而生畏。

年轻帝王压着我，狠狠地又做了一次。

呸！昏君！

25

接下来的半年，我在府中待嫁，极少出门。

谢煊每日夜里都会来陪我。

他白天很忙。

我知道，有些事情，他已经提上日程了。

由于他每次来都以折腾我为最终目的，活像上辈子没干过瘾似的。

我忍无可忍，给他找了个活计。

「你确定，我会这个？？」

看着被我塞进他怀里的大红嫁衣，他茫然了。

我撇了撇嘴：「我也不会。」

看他实在为难，我好脾气地说：「那要不，我不嫁了？」

他认命了。

一个人在烛火下，哼哼哧哧地学我给他专门寻的刺绣花样。

我欣赏了一番，撑着下巴打趣道：「哎，你下辈子做个姑娘吧。」

「嗯？然后？」

我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然后我就做个玉面小郎君，你对我一见钟情，死缠烂打，非要嫁给我！」

我美滋滋地想着，嘿嘿笑出了声。

谢煊也觉得挺逗。

「我做姑娘，还得对你一见钟情死缠烂打？还非要嫁给你？」

他叹道：「我怕是上辈子欠你的。」

我伸出手指牵着他的衣袖，左右摇晃：「好不好嘛。」

他低头浅笑，忽然握住我的手，我一怔。

「好。」

他温柔地看着我：「煊求之不得。」

26

绣了几日花样子，谢煊的手扎破了好几个洞。

我真不是人啊。

真的。

他对我这么好，我非逼着他绣花。

可他要是不绣花，他就得来绣我了。

我想想，还是忍了。

我感觉他还挺喜欢绣花的。

嗯，我假装没看见他委屈的眼神。

27

离我们大婚，还有三日。

太子起兵造反了。

同行的，还有谢安。

而我，在今晨一大早。

前脚踏出房门，后脚就被人捂住口鼻迷晕，带到了一处别院。

我醒来后，看了看周围，发现似乎有几分熟悉。

院里的梧桐树，我身下的躺椅，梧桐树下的秋千，以及，秋千上坐着的人。

谢安看到我醒了，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你看，我把我们的宅子买回来了。」

我心中一惊。

谢安……他也回来了？！

「怎么不说话？觉得很惊讶吗？」

他自顾自地说着：「刚开始我还以为，你请旨赐婚，只是为了气我，气我总是对你冷眼相待。」

「直到半年前，那日从你府上回去，半路在雨中摔了一跤。」

「昏睡了两日，醒来如梦里黄粱。我方才知道，你是认真的。」

他脸色有些差，像是几日没睡好。

失魂落魄地笑着：「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阿吟，我不愿这个梦醒来。」

他望向我，眼中泪光点点，「回到我身边，好么？」

这种眼神，恍惚让我觉得我是他失而复得的什么珍宝。

我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笑了出来。

见他脸上闪着疑惑，我诚恳地问道：「谢二公子，你是想说，你爱的人其实是我吗？」

「是。」他毫不犹豫。

「你确定吗？从前可没见你说过，你的所作所为，让我看不到半点爱意。」

谢安苦笑，「从前是我不对。」

「可是，你为何伙同六公主骗我？那些面首，明明是她的人……」

「骗你？」

我冷笑连连，「若你肯去查证，岂会不知我是在骗你？」

「你自愿一叶障目，也能怪我吗？」

「我……」

我不想听他所谓的辩驳。

「谢安，你谢家世代簪荫，手握兵符，心比天高，自然看不起我这个假公主。你们家规森严，你素来爱和文官清流来往，尊的是孔孟之道，自诩克己复礼，是个正人君子。你认为我婚前养面首，是放荡无理，丢了你的脸。便一直不肯与我圆房，使我成了满京都的笑柄。」

「你恋慕我皇姐，因为他是舅舅最宠爱的女儿，在京都富有盛名。」

「不！」他打断我，脸色发白：「我爱的人是你！」

「你爱的人是我？」

我今天笑的次数有点多了，笑累了都。

「你爱我什么呢？」

「因为我才是你心中那个清清白白的公主殿下，所以你爱我？你爱的到底是我，还是一个道德楷模呢？」

我嘲讽道：「谢安，你可真够虚伪的。但凡是高洁清白的你就爱，沾上污点的你便弃如蔽履。」

「你还是爱你自己吧，我怕我什么时候要是做出一些不得体的事，你会为了你所谓的道德，搞不好会掐死我！」

28

谢安沉默了许久。

「你我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如果你想跟我好好说话，那就不应该用这种方式。」

「如果我不用这种方式，你真的会和我好好说话吗？」

我气笑了，冷声道：「当然不会。」

「看来我做的是对的。」

我转头看他，有些难以置信：「世子殿下的礼义廉耻，如今竟浑都忘了？」

他惨然一笑：「与你相比，礼义廉耻，又能算什么。」

我默了半晌，偏头道：「这话，居然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稀罕。」

「我们自小相识，我对你早已情根深种，只是我习惯了自欺欺人，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我闭上眼，不愿看他惺惺作态。

「阿吟，你对我，难道全无半点情意吗？」

我似笑非笑。

「你若是对我好也就罢了，问出这种话也在情理之中。可你的好从来就没给过我，我对你生情，岂不是自己犯贱？」

谢安脸色更白了，望着我，久久不语。

「我不是傻子，谢安。」

我睁开眼睛看他，冷声道：「你也别把自己当傻子，清醒点吧。」

「我们的婚事是如何来的，你不会不懂，如今你放不下，不过是觉得我没有因为你的抛弃而痛哭流涕。」

「何必呢，逞一时之气，其实你什么也得不到。」

「放我走吧，我出来太久，家里人该着急了。」

谢安脸色微变，开始口不择言。

「你就这么在乎他？你们到底怎么勾搭上的！」

我微微一笑：「何须勾搭？有情人只需一个眼神。」

谢安咬牙，「我到底哪里不如他？就因为他是皇子？」

「还是说，你想做皇后？？」

我无言地看他一眼，觉得他实在小人之心。

我前世当真是瞎了眼，竟对他抱有期望。

29

「我胸口不太舒服，透不过气了，你能把绳子松一松吗？」

我楚楚可怜地看着谢安，蹙着眉轻轻吸气，一副快要昏过去的样子。

趁他走过来几步，我向不远处墙头看了一眼。

谢安被人敲晕了。

暗卫问我：「要不要杀了？」

我摇头，心里有些复杂。

平心而论，谢安前世的所作所为，确实十分对不起我。

但我也没有很对得起他。

咱们这位皇帝，耳聪目明，对谢安与六公主的私情心知肚明，他提防着太子，也提防着谢家，所以把我嫁给谢安，生生切断了谢安与六公主的姻缘。

只可怜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假公主，名声也不好，两边我都得罪不起。

于是我只好装成深爱魏安，一副非他不可的模样，好让我的好舅舅安心。

如此看来，虽然谢安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但我也算计了他。

我与他，也算是两不相欠吧。

「留着他，还有用。」

回来时天已黑了。

刚踏入府中，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我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我没事。」

谢煊却抱地更紧了，哑声道：「我再不会让你涉险了，再不会。」

这出戏，是我与他商量好的。

太子和谢安的异动，我们早有察觉。

我们的目的，是谢家的那块虎符。

而谢安，就是我们手中的筹码。

30

「你家那位做皇帝，影响我养面首吗？」

我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茶来，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六公主一脸悠闲，似乎毫不在意她那被太子气得中了风卧病在床的父皇，更不在意昨日已被谢煊带兵生擒的亲哥前太子殿下。

谢家临阵倒戈，据说当日太子被擒时，对着谢侯几乎破口大骂。

「干嘛这么看着我？觉得我狼心狗肺？」

六公主笑得有几分戚戚。

「这天下是谁的，总归不是我的。不过都是为人掣肘，何须分往我脖子上套绳的，是姓谢，还是姓赵？」

我难得认真地看了看她。

我一直以为她荒诞不经，没想到是世人皆醉我独醒。

说实话，我很羡慕她。

不是羡慕她得谢安爱慕，而且羡慕她身上的那股子懒洋洋的劲儿。

和她待在一起，会让人觉得格外松快。

不过，我纠正道：「谢煊不姓谢，姓赵。」

「做皇帝嘛，总要给自己寻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她给了我一个「我懂」的表情。

我无奈：「他真是你亲弟弟。」

六公主这才正色起来，沉默了半晌，感叹道：「父皇可真是风流啊，竟连臣妻也不放过。」

我：「？？」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他母亲曾是宫中的一位宫女，陛下酒后乱性才生下来了他……」

她笑着打断我：「无所谓啦，反正他要做皇帝了不是吗？就别纠结这些细枝末节了。」

「更何况，这种辛密，我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想了想，「有理。」

31

登基大典过后，宫里忙着筹办我与谢煊的婚事。

哦，现在应该称他为赵煊。

时隔十七年，他终于为自己正了名。

从此，谢府中再无三公子。

谢安和六公主的婚事作废了，他自己请的旨。

接着又辞了官，带着谢府一家，回济南老家去了。

临走前，他说要见我。

我沉默片刻，决定出宫为他饯行。

相识一场，也算有始有终。

谢安病了一个多月，脸上依稀可见病容。

他问我，有没有一刻爱过他。

我感叹他从未长大，到头来，竟还纠结这个。

「人心都是肉长的，那时候你常常来府中找我，我心里是很欢喜的。」

他眼中似有泪意，偏过头，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多谢。」

他或许以为我在安慰他。

我看着他单薄的身子，忍不住道：「北方寒凉，二公子多保重。」

谢安一怔，「你也是。」

他往前走，没有再回头。

32

赵煊为此大吃飞醋，在大婚之夜，非压着我，要我给他写一百遍我心悦他。

我笑他幼稚，却也照做了。

否则，这悠悠岁月，该以何打发时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