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徒手挽弓将长公主护在怀中，我才明白他这些年的病弱都是假的
发布时间：2025-07-30 21:27 浏览量：1
我的丈夫是侯府里身体孱弱、常年生病的世子，而我则是将门中性格勇猛的嫡出女儿。
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我整治蛮横的奴仆，教训狂傲的富贵子弟，成了京城里人人害怕的凶悍妇人。
大家都对我躲得远远的，他却对我说：
"阿莹，你可要一辈子保护我呀。"
我以为他柔弱得什么都做不了，便心甘情愿地守护着他。
直到我和长公主同时遇到危险。
他空手拉开弓箭，面无表情地一箭射穿了刺客的脑袋，把长公主护在自己怀里。
我这才彻底明白。
原来这些年他的病弱都是装出来的。
他也能够保护别人。
只不过那个人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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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和长公主遇到危险的那天。
是三月初三。
京郊之外的青城寺里香火十分兴旺。
我出城去，是为赢允祈求福运。
离开的那天。
他站在侯府长廊的屋檐下面，披着用来抵御风寒的锦裘拉住我的手。
"阿莹，你要早点回来呀。"
那时正是院中那棵杏树开花的时节。
粉白相间的花瓣点缀在枝头。
风一吹，有一些落在了赢允的肩膀上。
衬得他略显苍白的脸庞都有了些许血色，整个人如同春光般温暖平和。
"你放心吧，等我回来，给你带山上最好看的一株桃花。"
我向他许下承诺。
在他温和轻柔的目光注视下，我坐上了出城的马车。
2
赢允是我的丈夫，也是侯府的世子。
但他是个病弱的人，从小身体就十分虚弱，走一步路要喘三口气。
国医曾经断定，他活不过二十四岁。
可我不一样。
我是将门的虎女。
算命先生说我能活一百岁，这一生平安顺利。
是极好的命格。
老侯爷见我活泼健壮，充满活力。
或许真的能压制住他儿子那孱弱易逝的命数。
所以，在我的及笄之礼结束后不久。
侯府就派人前来提亲了。
我和赢允的婚事就此确定。
京城里的人都很同情我，觉得我嫁了个短命的丈夫。
但他们不知道。
嫁给他，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
3
我第一次遇见赢允的时候，只有十四岁。
第一次跟随在塞北征战的父亲回京城复命。
后来受邀参加京城里某位贵女举办的踏青宴。
结果在山庄里迷了路。
绕来绕去，不知怎么就绕到了一处园子里。
"姑娘可是迷路了？"
头顶忽然传来询问的声音。
我一抬头，立刻就惊呆了。
只见在漫天的繁花之中，赢允站在亭台的二楼，依靠着栏杆。
在繁茂花团的衬托下，他轻飘飘的如同仙人，不像是凡尘中的人。
好看极了。
见我看得发呆，他眼底露出浅浅柔和的笑意。
"我见你在这园子里绕了很久，需要我帮忙吗？"
当然需要。
我问他出去的方向，他好心地给我指了路。
回去之后，我想尽办法打听他的身份。
得知他就是我即将要嫁的人。
我心里满是欢喜。
4
成亲那天，赢允挑起我的盖头。
我朝他露出笑容，说道：
"你还记得我吗？那天我迷了路，是你帮了我。"
我不停地说着。
说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吵闹。
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赢允嫌弃。
没想到他安静地听完，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自然是记得的，原来那天是你，沈小姐。"
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
"不用这么生疏，我们已经成亲了，你可以叫我娘子。"
这话一出口，赢允就愣住了。
我知道，他性子清冷，又端庄稳重。
"娘子"这么亲昵的称呼，他大概是叫不出口的。
因此，我和赢允成亲三年。
也没能让他叫我一声。
但这没关系，他叫我阿莹，我也喜欢得很。
5
在外人看来，我如此倾心于赢允。
嫁给他之后，我满心欢喜，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赢允身体不好，在春寒料峭的时候，他染上了风寒。
听说青城寺的祈愿特别灵验。
所以每年春天，我都会去给他祈求平安。
遇见长公主，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毕竟我和这位长公主并不熟悉。
我回京城的时候，她早已经出嫁了。
半年前，驸马病重去世，皇上怜惜她孤身一人，召她回京城，还赐了一座公主府给她。
但长公主没有要，说要入寺修行。
没想到会是青城寺。
6
在后山的禅院内。
长公主穿着一袭素色白衣，看起来柔美纤弱。
她打量着我，开口问道：
"你就是赢允的妻子，沈莹？"
我礼数周全地向她行礼。
长公主轻轻笑了一声。
她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莫名地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但当时我没有想明白。
到了晚上，我在禅房休息的时候。
终于知道这股奇怪的感觉来自哪里了。
是赢允。
她对赢允的称呼不对。
直呼其名，亲近之中似乎还带着几分调侃。
我在青城寺小住了几天。
长公主知道后，时常叫我过去聊天。
"我离开京城的时候，这株桃树还没有多大，如今转眼之间，都已经枝繁叶茂了。"
长公主望着园中的桃树。
突然转过头问我：
"你和赢允，是怎么认识和成亲的？"
我如实回答了她。
长公主听到后面。
突然说道：
"我曾经，也有一个心上人。"
我当时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长公主却好像没有察觉。
自顾自地讲起了她那位心上人。
越说下去，我心里的奇怪感觉就越重。
"那殿下那位心上人，是怎样的？"
不知怎么地。
我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长公主说："他呀，箭术刀法都特别厉害，能百步穿杨，一旦我出现危险，他总是第一个出来保护我。"
会武功啊？
我松了一口气。
赢允连弓都拉不开，更别说百步穿杨了。
"只可惜，后面他娶了别人。"
就在我恍然出神的时候。
长公主又补充了一句，纤细柔美的眉毛顿时染上了一层忧愁。
我正想安慰她。
忽然长公主抬眼看向我。
那种熟悉的意味深长的笑意又出现了。
"不过他说，那是父母之命，他其实并不喜欢他那位妻子。"
"……"
7
第五天，我的祈福结束了。
临行前，我去向长公主告别。
长公主说：
"我和你一起走吧。"
见我露出诧异的神情，她又解释道：
"有点想念城里的桃花酥了，正好回去尝尝。"
"好。"
回程走的是来时的路。
途中要经过一片山林。
刺客出现的时候。
长公主正在问我京城如今的模样有什么变化。
突然，马车晃动了一下。
外面顿时变得混乱起来。
"有刺客！保护殿下和世子夫人！"
有护卫们围在马车旁边，保持着警惕。
其他的人则和刺客打在了一起。
车厢内，我想出去帮忙。
但是长公主恐惧地缩在我的怀里，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
她是千金之躯。
万一出了什么事，侯府承担不起。
我不想给赢允惹麻烦。
一边安慰着长公主，一边期望外面的护卫们能够给力一些。
就在这时。
打杀声越来越近。
有刺客靠近，掀开帘子想要偷袭。
"滚！"
我一脚踹在刺客的脑袋上。
长公主震惊地看着我。
我不好意思地收回脚。
"之前练过一点。"
8
话音刚落。
马车猛地一阵剧烈晃动，把我和长公主狠狠地甩在了车壁上。
为了不让长公主受伤。
我的手垫在了她的身后。
"嘶……"
受到双重撞击，我闷哼了一声。
但是剧烈的晃动依然没有停止。
马匹嘶鸣一声，加速向前跑去。
马失控了。
顾不得受伤的手，我安抚好长公主之后，掀开帘子去拉马。
粗糙的缰绳在我的手上摩擦出了伤痕。
正当我快要成功的时候。
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了两三个刺客。
猎猎的刀锋朝着我们砍来。
我一边抵抗，一边拉马。
结果力不从心，被刺客一脚踢下了马车。
在布满砂石的路上滚了一圈。
像是遭受了一遍酷刑。
"救命！"
长公主的声音越来越远。
就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
突然间，一支黑色的箭矢破空而来！
径直将劫持马车的刺客射了下来。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渐渐清晰起来。
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侯府侍卫的标识。
为首的那道人影熟悉而醒目。
是赢允。
9
我几乎激动得热泪盈眶。
正要高喊一声。
却被人打断了。
"阿允！救我！"
刺客无路可退，挟持了长公主。
将刀锋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赢允握住缰绳，勒住了马。
"放开殿下！"
"让你的人都撤开！"
刺客负隅顽抗。
刀不长眼，力道一重，就在长公主娇嫩的皮肤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我看见赢允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和担忧。
我的心无缘无故地一沉。再看长公主双眼含着泪水，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时不时泪眼婆娑地轻唤他"阿允"。
那种奇异的奇怪感觉再度涌上我的心头。
而就在这时。
赢允突然抄起旁边侍卫的长弓。
"你若不放开殿下，这一箭便会射穿你的头颅。"
10
那冰冷傲慢的声线随风飘入耳中。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赢允。
他轻易便将弓弦拉满。
往日里清冷温和的眉眼间，此刻满是凌厉锋芒。
恰似沙场之上杀伐果断的青年将帅。
锐利的箭头直指刺客的头颅。
我十分确定，赢允所言非虚。
他若松手。
那力道足以射穿刺客的脑袋。
我只觉荒唐至极，又难以相信。
这如何能说得通？
长公主惊惧地闭上眼，泪水簌簌滑落。
赢允的手随之松开。
嗖——
破风之声迅猛而果断，紧接着传来箭矢入肉的闷响。
"啊！"
长公主失声尖叫。
刺客倒地毙命的同时，她的身子也软了下去。
与此同时，赢允迅速翻身跃下马背。
赶在长公主瘫倒之前，将她的身体揽入怀中。
"殿下！"
满是担忧与关切的声音传入耳中。
长公主伸手环住他。
"阿允！呜呜呜呜……"
两人相互依偎着紧紧相拥。
赢允搂着长公主的手微微发颤。
力道却在不断加重，仿佛要将怀中的女子揉进骨血里。
他的脸色，因恐惧而变得苍白。
"别怕，殿下，"
他柔声安抚道，
"有阿允在，阿允一直都在。"
11
脑海里那根绷得紧紧的弦。
终究因为赢允那句“阿允一直都在”彻底断了。
我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寒意从脚底板开始，一点点冻僵我的骨头和血液。
“赢……允……”
我终于艰难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赢允护着长公主，听到声音抬头朝我看来。
那一刻，狼狈不堪的我映在他满是震惊的瞳孔里。
紧接着，他脸上残留的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
12
我和赢允结婚半年的时候。
有人当着我的面议论嘲笑赢允是个短命鬼。
赢允天性喜欢安静，不爱和人计较。
可我见不得他受委屈。
那个取笑赢允的纨绔子弟，被我用一杆长枪挑翻在地上。
“以后再敢在背后说我夫君的闲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我从小在边关长大。
和京城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不一样。
我能徒手拦住烈马，也能扬着鞭子在长街上奔跑。
性子张扬得就像漠北停不下来的狂沙。
因为这件事，人人都说赢允娶了个凶悍的媳妇。
见到我都纷纷躲开。
可赢允却一点都不在意。
他会在看我使出七七四十九式枪法时出声赞叹：
“阿莹真厉害。”
我被他笑得心里发慌，
低声说：“不厉害点，怎么保护你啊？”
没想到赢允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他还说：
“阿莹，那你可要保护我一辈子啊。”
我远在塞北的好友芊芊听说了这件事，十分惊讶：
“哪有男人让女人保护的？！”
“这有什么不妥的？没人规定男人就不该被保护吧？”
在我看来，赢允弱，我强。
强者保护弱者，本就是应该的，不分男女。
要是赢允比我强，那他自然会保护我。
只是我没料到……
原来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13
一个男人，为什么会保护一个女人？
要么是他天性正直，爱打抱不平、帮助弱小。
要么是他心里有对方，爱慕那个女人。
赢允应该属于后一种。
14
丫鬟给我端来汤药，让我喝下去。
我没有喝，只说想小睡一会儿。
她就把药放在小厨房里温着。
等我醒来的时候。
床边坐着赢允。
手里正搅着那碗在小厨房温着的药。
“醒了？把药喝了吧，不烫了。”
他的声音依旧柔和好听，就像玉石相互撞击。
把药递到我嘴边的动作温柔舒缓。
我却生出了想要躲开的念头。
“我自己来。”
赢允的动作顿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他眼底闪过一丝沮丧，好像有些失落。
七天前。
我和长公主遇到危险之后。
我一个人骑马回了侯府。
你问为什么不是赢允送我？
哦。
当时长公主受了惊吓晕了过去。
赢允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
他抱着柔弱无助的长公主上了马。
转头要走的时候，似乎才想起还有我。
“来人，送夫人回府。”
怎么送？
马车都已经撞坏了。
可赢允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急急忙忙带着长公主回了京城。
而我，在一众护卫担忧又欲言又止的目光中。
只好勉强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给我牵匹马来吧。”
15
我骑着马赶回侯府。
得知消息的人早就已经在侯府大门等着了。
见我一个人回来，都十分震惊。
我一下马就晕了过去。
发了两天高烧，今天才勉强清醒过来。
听我陪嫁的丫鬟说。
这两天赢允没有回家。
长公主遇到危险的事很快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皇上命令赢允彻底调查这件事。
“世子现在正在长公主府审问抓到的犯人。”
审问？
那时我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到底是在审问犯人，还是在照顾长公主？
我没有深入追究。
甚至暗自庆幸赢允没有回来，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是该质问他和长公主的关系。
还是大吵大闹一场？
总之，这两天我的思绪完全被那天赢允和长公主的举动所冲击，到现在都理不出一点头绪。
16
等到第三天，感觉身体稍微好一些。
我也做好了和赢允开诚布公的准备。
毕竟我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死缠烂打的女人。
要是他早告诉我他心里有别人。
我肯定不会嫁给她。
可如今我既然已经嫁给了他做妻子。
夫妻之间如果产生了隔阂，是不是也应该坦诚相待？
可我等了三天。
赢允都没有回来。
而想知道他和长公主过去的事，也并不是难事。
陪嫁的丫鬟在第五天就把查到的消息告诉了我。
原来赢允和长公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赢允从小就是太子的伴读，和长公主一起长大。
三个人感情深厚，互相扶持。
后来太子登基，长公主到了该结婚的年纪。
赢允也因为身体原因出宫调养。
三人才就此分开。
而在皇宫里做伴读的时候，长公主和太子多次遇到危险。
都是赢允出手救了他们。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长公主遇到危险时。
会对赢允流露出那样依赖亲近的样子。
丫鬟又接着说：
“长公主出嫁前，曾经和世子成双成对出入，是京城里人人羡慕的一对。人人都以为公主会嫁给世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长公主后来又嫁给了别人。
“奴婢还听说，世子年轻时在京城，刀法和箭术都是天下无双，很受京中贵女的喜欢。只是世子身体不好，多年来又隐居不出，这才渐渐被人淡忘了。”
17
原来是这样。
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赢允。
却没想到，我只看到了他的一面。
那么他对我的感情，是不是也只是其中一面呢？
我喝完了药。
考虑了很久，才鼓起勇气问赢允：
“你怎么回来了？”
“这几天审问刺客，耽搁了。”
“审问刺客，需要这么久吗？”
竟然连一天时间都抽不出来回家看看？
赢允的脸色有些苍白。
“抱歉，阿莹。”
他说完，屋子里就陷入了沉默。
我心里五味杂陈，
只抿着嘴说：“赢允，你知道的，我最讨厌欺骗。”
你不要骗我。
这是我没有说出口的话。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屋子里也跟着暗了。
我看不清赢允的表情。
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漆黑而平静。
我们在黑暗中对视了很久。
赢允伸手握住我的手。
“阿莹，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个人。”
18
接下来的日子，好像是为了证明他的话。
赢允一直留在侯府陪着我，没有离开。
我的伤势并不比长公主轻。
那天从马车上摔下来又滚了一圈。
身上被细小的石子划了很多伤口。
赢允给我上药的时候，心疼得直皱眉头。
我只好笑着安慰他。
一时间，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直到长公主再次派人来叫赢允。那天吃过药后，我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模糊中听到屏风外传来说话声。
“世子，您就去看看我们公主吧，她最近惊厥做噩梦，总是睡不好。”
听这声音，应该是长公主身边的某个侍女。
我转过头，看到赢允的身影在屏风后隐约可见。
“殿下如果觉得不舒服，找大夫就行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淡。
侍女还没有放弃。
“已经请过大夫了，可殿下这是老毛病。自从出嫁后，她时常心里郁闷，如今又受了惊吓，这才……”
赢允不再说话。
而我听到这里，再也无法假装睡着。
轻轻咳嗽了一声。
屏风后的人影动了动，赢允下逐客令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侍女满心不情愿地转身离开了。
接着赢允的身影绕过屏风，出现在我面前。
“阿莹，感觉好点了吗？”
“水……”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赢允拿来水喂我。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
“刚刚是谁在说话？”
“没什么人，还要再睡会儿吗？”
我摇摇头：“睡不着了，你给我讲些故事吧。”
“好。”
19
赢允正讲着，忽然窗外响起一声惊雷。
我吓得一颤，缩进赢允的怀里。
“怎么还像个小孩子，这么怕打雷？”
赢允的轻笑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看他，正要开口。
侍卫匆忙跑来，站在门外大声禀报。
“殿下！长公主受惊吓发病了！”
话音刚落，赢允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离开。
却又猛地想起我还在这里。
“赢允……”
我轻声叫他，眼底满是担忧和祈求。
他能不能留下来？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
赢允伸手轻轻抚摸我的后背。
“别怕，睡吧。”
他没有理会门外的侍卫，再次为我讲起故事。
那声音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不时响起的春雷，虽然格外动听，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枕在赢允的膝头渐渐睡去。
模糊中感觉有人把我轻轻放好，给我掖好被角。
随后传来离开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赢允和门外的侍卫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垂下眼眸，眼底的光亮渐渐暗了下去。
20
伤势痊愈的时候，已经是春光明媚的时节了。
我收到了长公主的百花宴请柬。
其实我并不喜欢参加这种附庸风雅的宴会。
但长公主说，是为了感谢那天遇刺时我奋不顾身的相救。
一定要我参加。
“去吧，到时候我来接你回家。”
赢允开口说道。
“那好吧，你可一定要来接我呀。”
百花宴上还有京城的一些贵女。
她们见到我，都微微一怔。
长公主穿过人群走到我面前，亲昵地握住我的手。
“阿莹，你可算来了。”
“殿下。”
长公主笑容满面地把我扶起来，面向众人。
“那天我遇到危险，全靠阿莹出手相救。从今往后，阿莹就是我的人了，你们以后谁都不许欺负她。”
在场的贵人们纷纷答应。
长公主为我安排好座位，让我先自己歇息。
她刚离开没多久。
就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我听说长公主受伤的时候，允世子守了她好几天好几夜？”
“是啊，前几天春雷不断，长公主做噩梦的时候，也是允世子带着太医守在身边。”
“嗤——我还以为允世子结婚后，早就把殿下忘了呢，没想到……”
“允世子和长公主本来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份情谊哪能轻易忘掉，只是这位世子夫人，怕是……”
几人一边议论，一边朝我看来。
那眼神和笑容都别有深意。
有几位心肠好的，看向我时还带着怜悯同情的神色。
原来，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赢允和长公主殿下的关系不一般。
我低下头抠着衣裙上的布料。
心里像卡了根鱼刺，难受极了。
21
长公主去了又回来，好像没察觉到席间刚刚发生的事。
笑着问我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没什么，只是听说长公主休养的那几天，允世子也来探望过。”
“是啊，这位允世子和世子夫人，可都是好人。”
长公主笑着说：
“那是自然，阿允人品极好，他的妻子自然也差不了。”
说完，长公主拉住我的手。
“我和阿允从小一起长大，我信得过他的眼光，阿莹，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她的笑容温柔平静。
仔细看去，神态和表情竟然和赢允有几分相似。
我定了定神，正要开口。
长公主的侍女过来禀报：
“殿下，世子殿下来了。”
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快请他进来。”
过了一会儿，赢允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些年赢允很少出门。
能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些贵女们纷纷用团扇挡着脸，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阿允！”
“臣参见殿下。”
和长公主的热情相比，赢允显得冷淡平静。
就像在对待一个不太熟悉的人。
长公主的表情立刻僵住了。
赢允又看向我，眼神温柔含情。
“我来接你回家。”
我笑了笑，没想到赢允真的会来接我。
“嗯。”
我伸手去牵赢允的手。
这种亲密的举动，在京城贵女们看来，其实有些不合礼节。
但我不在意，赢允也完全不在意。
他捏了捏我的手，好像又握得更紧了些。
长公主看着我和赢允的举动，原本就僵硬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示意身后端着东西的侍女上前。
“之前阿莹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谢她。”
侍女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幅画轴。
长公主微笑着，明明是跟我说话，目光却看向赢允。
“这幅画，是一位重要的人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阿莹，略表心意。”
我有些惊讶。
却感觉到赢允握着我的手微微一僵。
这幅画，一定和赢允有关。
我瞬间就明白了。
再看长公主，她的笑容里好像藏着挑衅和别的意思。
“那就多谢长公主殿下了。”
22
宴会进行到一半，我和赢允准备离开。
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撞翻了旁边侍女手里的酒壶。
“世子夫人恕罪，奴婢带您去换件衣服吧。”
侍女跪在地上请罪。
“好吧。”
换好新衣服出来，却没看到刚才带路的侍女。
长公主府的走廊弯弯曲曲。
走着走着，就听见隔壁园子传来说话声。
隔着半堵带轩窗的拱门。
赢允皱着眉，抓住长公主的手腕。
“为什么要把那幅画送给阿莹？！你明明知道那是……”
“怎么？你生气了？”
长公主昂起头，明亮的眼睛里带着傲慢。
她直视着赢允的眼睛。
“大不了你再为我画一幅就是了，你给她画过画吗？”
赢允垂下眼眸，嘴唇紧紧抿着。
长公主却笑着说：
“我就知道，她连你会射箭都不知道，看来你对她也不是多上心。”
“长瑶！”
长瑶是长公主的闺名。
被赢允恼怒地叫出来，长公主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厉害了。
她靠近赢允，用没被握住的手去摸他的脸。
赢允眉头紧锁。
长公主原本明媚的容颜瞬间染上哀愁，显得楚楚可怜。
“阿允，我后悔了，当初真不该赌气嫁给别人。”
长公主自顾自地诉说着这些年的后悔和忧愁。
她眼里含着泪，眨眼间，泪珠就像珍珠一样滚落下来。
“阿允！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该紧紧抓住你的手不放！”
她扑进赢允的怀里。
赢允身体一僵，像座玉山一样站着，一声不吭。
眼底又出现了初次见长公主时，那种担忧关怀的复杂神情。
“殿下，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已经有妻子了。”
“你说的是沈莹？你真的喜欢上她了？”
园子里有风吹过。
我没有听到赢允的回答。
23
我像脚下生了根一样站在那里，直到麻木和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
“沈莹，你都听到了？”
这时我才发现，赢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长公主绕过拱门，慢慢朝我走来。
我第一次见她时那温柔纤弱的身姿，依旧轻盈摇曳。
她那双柔和明亮的眼睛里，再也找不到对我的亲近和友善。
“长公主这么费尽心机，难道就是想让我看到这一幕？”
我怒火难平，目光火辣辣地瞪着对方。
从回城路上遇到危险，到后来发生的各种事情。
长公主无非是想告诉我——
她嘴里说的心上人，就是赢允。
我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只是甘愿装作不知道罢了。
毕竟现在赢允的妻子，是我。
“妻子又能怎么样？你也听到了，阿允并不喜欢你。”
长公主的语气带着嘲讽，目光扫过我。
“你要是识相，就自己请求下堂，或者被贬为……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只见她散开的头发间，发饰掉在了地上。
长公主满脸怒容：“沈莹！你竟敢对本宫不敬！”
“长公主，你的声音不妨再大些，最好把赢允叫来，让他也听听你现在说的话！”
我收起手里的匕首。
长公主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燃起怒火，竟然把她的美貌衬得有些扭曲。
“沈莹！你别不知好歹！我和阿允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的情谊，哪里是你这种粗鄙女子能比的？”
“既然情谊这么深厚，当年赢允为什么眼睁睁看着长公主嫁给别人？怎么，是不喜欢吗？”
“你！”
在长公主恼恨的目光中，我毫不退让地回望着她。
“赢允说过，他的妻子，只有我一个！”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我和长公主之间弥漫。
她满腔怒火，最后却突然笑了起来。
“是吗？那就走着瞧。”
长公主的“走着瞧”很快就应验了。
四月，皇家春猎如期举行。
我和赢允一起参加。
我从小在塞北长大，骑马打猎本来就是我的强项。
往年春猎，陛下都特别允许我参加，今年也不例外。
长公主丈夫去世后回京，多年来第一次参加春猎。
她和我一起进入猎场，相互比试。
就在我准备射杀今天的猎物时，
原本在我身后的长公主突然夹紧马腹，赶着马冲上前。
我眉头微微一皱，迅速收回箭矢，放下弓箭。
可长公主还是发出一声惨叫，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啊！”
她的肩头，竟然赫然插着另一支羽箭。
“长瑶！”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已经下马跑上前去。
“殿下！”
那天遇刺的场景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我又震惊又惶恐，正要开口辩解，
突然肩头传来一股凶狠的力量，
我被侍卫按跪在地上，疼得冒出冷汗。
赢允好像这才注意到我，正要开口说话，
长公主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疼……阿允，我好痛……”
赢允的注意力又被长公主吸引了。
“殿下别怕，太医马上就到。”
他柔声安慰，眼眶突然红了，那惊慌疼痛的样子，好像恨不得替她承受痛苦。
赢允把她抱起来，穿着宽松衣袍大步离开，衣角擦过我的脸颊和手背，
竟然带来像被刀割一样的痛感。
我被送回侯府，禁止出门。
三天后，赢允回来了。
他的身影一出现在院门口，我就迫不及待地走上前。
“赢允，殿下怎么样了？”
我急切地问。
“箭已经拔出来了，没什么大碍。”
赢允语气平淡。
我刚要松口气，却见他目光又黑又沉，心里不由一紧。
“那……”
“阿莹，为什么要伤害长公主？”
“那支箭不是我射的，是……”
“箭上有属于你的标记。”
赢允打断了我的话。
“你也不相信我？”
“那天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了，阿莹，你无法抵赖。”
我突然说不出话，呆呆地望着赢允。
“那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我？”
赢允抬起头，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他眼底的情绪。
赢允说：长公主替我求情，陛下没有治我的罪。
可伤了人，终究要付出代价。
初次见长公主时，她就告诉过我，
赢允的刀法和箭术堪称一绝。
青城寺遇到危险时，我见识过他一箭穿喉的箭术，
而现在，我终于见识到他的刀法了。
院子里的杏花大多已经凋谢，
枝头还剩下几枝零散的花枝。
赢允的刀锋又冷又利，卷起地上的残花落叶。
当他一刀避开我的长枪，把刀锋抵在我肩上的那一刻，
我突然觉得，长公主说得没错。
只是……没想到赢允这第一刀，竟然落在了我身上。
我猛地咳出一口血，长枪拄在地上支撑着身体。
“阿莹……”
“滚！”
我双眼通红，直直地看向赢允。
起身刚走几步，身体就软了下去。
赢允慌忙上前，像抱着长公主那样把我搂进怀里。
“阿莹，我……”
“赢允，我们和离吧。”
这是我晕倒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赢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五月，百花几乎都谢光了。
我收到了远在塞北的父亲寄来的信。
他说芊芊已经跟着她的父亲随军出发，正在赶回京城。
这封信寄出的时间是三月中旬，
按照大军行进的速度，大约再过一个多月就能到达京城。
这封信是赢允送到我手里的，
他想借此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
那天我受伤醒来后，竟然意外地看到赢允坐在我的床头。
“阿莹，你醒了。”
我推开他的手，眼底满是冷意。
“别碰我，你不去陪着你的长公主，来我这里做什么？”
被我的话刺激到，
赢允的动作顿了顿，
过了一会儿，又像没事人一样开口：
“喝药吧，药已经熬好了。”
我没有喝药，而是抬手把药碗打翻了，
褐色的药汁弄脏了他的衣袍。
“赢允，我再说一遍，我们和离。等我伤好了，你就把和离书签了。”
话说完，赢允好像被雷劈中一样，
苍白的脸上一时间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他向来镇定的双眼，此刻不敢和我对视，
只是身体僵硬地站起来：
“我……我再去给你熬一碗。”
他避开了“和离”的话题。
第二天，我搬出了和赢允同住的主院，
独自在世子府最偏僻的地方，找了一处院子住下。
赢允回来那天，看到属于我的东西被搬走，
他嘴唇动了动，双眼微微颤抖：
“阿莹……非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非要这样。”
我在偏院住了一个月，
赢允也让人在偏院里为他收拾了一间房，
隔着一个四方小院，和我的房间相对。
“小姐……”
我的陪嫁丫鬟有些不知所措地问我。
她对我忠心耿耿，也看到了赢允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
本来以为赢允会是好丈夫，
没想到也没能免俗，犯了天下男人的通病。
“随他去吧。”
看在他送来父亲书信的份上，
我没有理会他。
见我没有赶他走，赢允的眼神亮了亮。
过了几天，赢允外出回来，
见我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乘凉，
他走上前：“阿莹，我给你买了桃花酥。”
他笑容清淡温和，眼底泛着柔和的光，
像个邀功的孩子，举起手里包着酥点的油纸。
我抬眼看了他一下：
“刚刚长公主也送了桃花酥过来。”
和赢允送的，一模一样。
赢允脸色微微一变，低头看着小茶几上的点心。
“阿莹，我……”
“我累了。”
我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
赢允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握紧了手，随后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我睁开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透着一股落寞孤单。
陈将军率领大军回京复命那天，
全城百姓欢呼雀跃，夹道欢迎。
赢允知道我没出嫁时，曾经和陈将军的女儿是闺中好友，
这次芊芊跟着父亲进城，
他在京城最好的酒楼定了包间。
我站在二楼，望着街道上人潮涌动，
训练有素的军队身披铁甲，闪着寒光，气势像雷霆压城一样，
这就是守卫国家的英勇战士。
百姓们热烈欢呼，
就连皇帝也亲自在宫城门口迎接。
我和队伍中的芊芊对视一眼，
彼此都看清了对方眼底的笑意。好久不见，阿莹。
好久不见，芊芊。
看着芊芊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我还是觉得不舍。
赢允说：“晚上有宫宴，到时候你们就能见面了。”
他目光真诚清澈，带着温柔的笑意。
一时间好像回到了我们没有任何隔阂的时候。
“谢谢你。”
赢允眼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
他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开口说道。
“阿莹，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情景和现在差不多。”
我有些惊讶，抬起头看向他。
赢允继续说：“那时候你跟着你父亲第一次进京城，你骑着高大的骏马从后面追上来，马尾巴上的红色绸带又显眼又漂亮。”
我仰着头和父亲交谈。
那张娇俏的小脸上，眼睛亮得就像黑珍珠一样。
赢允说：他从来没见过像我这样的女子。
“那时候我就在心里想，要是能娶她做妻子就好了。”
说起过去的事情，赢允的眼睛里露出了怀念的笑容。
我悄悄攥了攥藏在衣袖里的手。
真没想到我和赢允还有过这样的相遇。
离开酒楼的时候，赢允牵着我的手。
我没有挣脱，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厢房里走出来一个人。
是长公主？
长公主看到我和赢允，目光又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阿允……”
她想要走上前来。
赢允垂下眼皮，神情冷淡又疏离。
“殿下，时间不早了，臣和内人先告辞了。”
他牵着我的手离开，然后上了马车。
我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长公主。
只见她那张美丽出众的脸上表情冰冷，眼睛里满是怨恨和妒忌。
24
宫宴当天，我在等着面圣结束的芊芊来找我。
还没等到她，反而先遇到了长公主。
“沈莹！”
搬到偏院之后，我很少走出府门。
和长公主没什么来往。
倒是长公主总是有意无意地让人传一些她和赢允之间模糊不清的事情给我听。
大军回到京城那天，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她。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她。
她那阴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连一开始的温和都懒得装了。
“是不是你跟赢允说了什么？为什么这段时间他对我这么冷淡！”
我笑了笑：“长公主自己做了什么，心里不清楚吗？还用得着我说？”
我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长公主。
她生气地往前迈了两步，画得很浓的眼妆在表情的衬托下显得阴森诡异。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将军女儿，竟然敢跟本公主抢男人！”
真是奇怪，赢允明明是我的丈夫啊。
我轻蔑地看着长公主。
也不知道她发什么疯，扬起手就要打我。
被我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了。
“贱人！放开本宫！”
她露出了让人厌恶的嘴脸。
我加大了手上的力气，长公主愤怒的脸渐渐变得痛苦起来。
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力气怎么比得上我这个拿长枪的人。
“长公主，阿允不喜欢你，你就别再纠缠他了。”
长公主的眼睛里充满了凶狠。
“一定是你在阿允面前说了我的坏话。”
“我是说了，但我是想让他跟我和离，可他不愿意。他说了，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而你，对他来说，不过是有几年情分的妹妹罢了。”
“不可能！”
“你爱信不信，就等着瞧吧。”
我甩开长公主的手。
正好这时候宫宴快要开始了。
前来找长公主的宫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长公主心里不甘心，狠狠地瞪了我好几眼，生气地转身离开了。
她走后没多久，芊芊正好过来了。
她和长公主擦肩而过，看到长公主，芊芊皱起了眉头。
“那就是你写信跟我说过的长公主？”
我点了点头。
芊芊问：“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
“不用。”
25
宫宴开始之后，我找到了赢允。
和他一起坐在了下面臣子的位置上。
宴会期间，赢允对我照顾得十分周到，我也同样礼貌地回应他。
我和赢允互相尊重又不失亲密的举动，很快引起了朝中其他一些大臣夫人的感叹。
“看看世子和世子夫人，成亲都三年了，感情还这么好。”
“是啊，真是让人羡慕。”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在这些羡慕的目光中，有一道充满嫉妒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长公主，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宫宴进行到一半，长公主起身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宫人走上前来，在赢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赢允皱起眉头，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和芊芊聊天的我。
“走了。”
芊芊提醒我。
我转过头，果然没再看到赢允的身影。
我用手指摩挲着酒杯，心里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
很快，一个宫人慌慌张张地朝着皇帝的座位跑过去。
不知道皇帝听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强压着怒火，让宫人带路离开了。
皇上、长公主和赢允三个人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等到宫宴结束，大家也都是开开心心地告辞离开。
完全不知道现在皇宫里正在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宫廷秘密。
26
我和芊芊一起结伴离开。
“你不等允世子一起走吗？”
芊芊问我。
“他今晚，应该不会出宫了。”
这桩秘密本来就是为赢允准备的。
他现在，应该自顾不暇了。
芊芊对我的做法不表示赞同也不反对。
“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她和我在宫门口告别。
上马车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座沉默而庄严的皇宫。
赢允，我们之间，也就到此为止了。
“阿莹。”
“……”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背后一下子起了鸡皮疙瘩。
我猛地回过头。
赢允掀开了车帘，微笑着看着我。
“该回府了，上车吧。”
他向我伸出了手。
怎么会！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
“阿莹在等什么？”
见我半天不动。
赢允笑着问，漆黑的眼睛就像古老的深潭一样让人看不透。
我的心里十分震惊。
但面对赢允，现在也只能故作镇定地上了马车。
可一上马车，刚才赢允还挺拔的身子立刻就倒在了我身上。
“赢……”
“嘘，别说话，让马夫快点走。”
说完这句话，赢允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27
第二天，一辆马车从宫门出发，径直朝着城外的青城寺赶去。
“昨天的宫宴上，有个侍卫想要对长公主行不轨之事，被皇上发现了。那个侍卫被处以凌迟之刑，知道内情的宫人全都被杖打致死。
“长公主被送到了宫外的青城寺。”
芊芊来世子府看我，顺便把消息告诉了我。
我用手撑着额头靠在椅子上，抿着嘴唇半天没有说话。
芊芊叹了口气，把手放在我的手背上。
“听说昨天允世子和你一起回来的，你们……”
“阿莹。”
芊芊的话被打断了。
赢允站在长廊下，脸色苍白，脸上带着笑容。
芊芊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站起身向赢允行了个礼。
“允世子。”
“陈小姐。”
“听说世子旧病复发，我从漠北带来了一些补品和药材，等会儿让人送过来。”
“谢谢。”
赢允表情冷淡地回应道。
他说完话，视线就落在了我身上。
他的目光清淡柔和，却又好像藏着些什么。
似乎有话要对我说，但最后只是动了动嘴唇，没说出来。
我和赢允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芊芊生怕受到牵连，连忙告辞离开了。
28
赢允的病一直不见好转。
已经是夏天了，他在风口多站一会儿，就会咳嗽起来。
“世子，青城寺又送信来了。”
下人又把一封信递给了赢允。
长公主被送到青城寺修行已经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里，她往世子府送了七八封信。
赢允看都没看，直接让人烧了。
现在，信又送来了。
赢允让下人照老样子做，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叫住了要去销毁信件的下人。
“给我吧。”
赢允不肯去见她，我去见。
……
再次见到长公主，她依然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看起来柔弱纤美。
只是，不像以前她看我时那样眼睛里带着隐约的笑意。
剩下的只有怨恨和不甘心。
“怎么是你？赢允呢？”
“他不想来见你，你送的信，都被他烧了。”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好心地告诉长公主。
她不相信，还一口咬定是我扣下了她的信。
爱信不信，反正我今天就是来让她难受的。
“他不愿意见你，可见是恨透了你，你们之间的情分，也就这样了。”
我微笑着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满腔怒火地瞪着我。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是将计就计，就这么看着赢允落入我的圈套，然后让赢允对我恨之入骨？！”
那天晚上的事情要是成了。
赢允就只能娶长公主了。
可随之而来的各种流言蜚语，足够把当事人压垮。
没有经过媒妁之言就私会，就算是世子和公主，也难免会受到天下人的指责。
要是没成，长公主的计谋就会败露。
事情就算能压下去，赢允和她之间也会产生隔阂。
一箭双雕，真是个好计谋。
29
长公主气得眼睛都快瞪裂了，张口就骂我是贱人。
明明那是她自己想出来的险招，现在却把账算到我头上。
“沈莹！你不就是想报复我之前抢走赢允吗？！”
“不对，我根本不怪你这个。”
恰恰相反，我还得感谢她。
长公主死死地盯着我，恨不得从我眼里找出说谎的痕迹。
“怎么可能，我抢走了你心爱的人，你怎么可能不恨我？！”
她说道。
还以为我是在强撑着故作坚强。
可我的眼神平静又冷漠，坦荡得没有丝毫畏惧。
既没有对她的恨意，也没有对赢允的半分情意。
长公主很快反应过来。
“你……并不喜欢赢允。”
答对了。
我确实，不怎么喜欢赢允。
30
十四岁那年，我跟着父亲进了京城，从那以后就一直留在了京城。
说得好听点，是因为父亲立了军功，我也顺带得到了皇帝的奖赏。
说得不好听点，就是皇帝怕父亲功高盖主，把我扣在京城当人质。
新皇帝登基那年，朝廷局势很不稳定。
为了快速笼络并控制那些镇守边疆的各路大军。
只能想出这么个办法。
我从小在漠北长大，父母膝下就只有我一个女儿。
所以圣旨一下，就算心里再舍不得，也难以违抗皇命。
“那京城哪能比得上漠北，到处都是规矩束缚。阿莹自由散漫惯了，让她进了京，不就等于折断了她的翅膀吗？！”
母亲搂着我，对着灯火默默流泪。
“再说阿莹马上就要及笄了，进了京，万一被皇上指给哪个侯爵公子，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父亲虽然沉默着没说话。
但从他凝重的神情里，也能看出对我的关心和担忧。
“这有什么难的？大不了，我嫁给一个短命鬼当丈夫就行了。”
我们国家有个习俗。
丈夫死后，妻子可以自己选择改嫁，或者回娘家度过余生。
于是……在回京城之前。
我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退路。
在路上的两个多月里，我让父亲把京城里适龄男子的消息都收集了起来。
从这些人里面慢慢挑选。
经过各种考虑和筛选。
我把目光落在了赢允身上。
侯府的世子，身体虚弱多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
国医都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四岁。
这难道不是上天选定的人吗？
所谓的踏青宴，不过是为我要嫁给他做个铺垫罢了。
在我的计划里，我假装对赢允感情深厚、情义深重。
等赢允死后，我就放出终身不嫁、为他守寡的话。
皇帝看在赢允曾经是他小时候太子伴读的情分上，肯定会好好对待他的遗孀。
到那时候，我再顺势向皇帝请求回漠北娘家，就能完成我这次行程计划的全部了。
没想到，中途冒出了一个长公主。
我本来打算无视她，继续耗到赢允去世。
没想到长公主使出各种手段，要抢走赢允。
好啊，要是能和离，我都不用等赢允死了再回漠北了。
我一步步纵容长公主的行为，还跟赢允提出了和离。
没想到赢允不同意，我只能继续去激怒长公主。
那天宫宴上对长公主说的话，其实都是我瞎编的。
长公主生来就身份尊贵，一直被人捧着，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她得不到的。
被我这么一刺激，就铤而走险，想给赢允下药。
其实这些我都知道。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心想如果成了，长公主肯定不甘心做妾，那我就立马“伤心欲绝”地提出和离，回漠北去。
要是没成，那就只能继续熬到赢允死了，再回漠北。
就这么隔岸观火，还能一箭双雕。
我才是这场棋局里的赢家。
31
长公主没想到我嫁给赢允，竟然一心盼着他死。
她对我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阿允对你那么好，原来你竟然是在利用他！”
她指责我。
说我不仅心狠手辣，还忘恩负义。
对此，我根本不屑一顾。
赢允确实对我好。
可对我好的人又不止他一个。
爱情哪有亲情和自由重要？
漠北的百姓、我的爹娘，还有我的好友，个个都对我好。
我是翱翔在漠北的雄鹰，不是被困在京城笼子里的贵妇鸟。
而且，是赢允先辜负我的！！！
至于长公主……
“你享受着百姓的俸禄，身份无比尊贵，却只沉迷于儿女情长。”
你比不上我，也比不上漠北黄沙漫天的战场上，那些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兵。
“殿下，你配不上一国公主的名号。”
我既然不喜欢赢允。
自然也不会把长公主当成对手。
长公主脸色苍白，颓丧地坐在了地上。
看她那苍白凄惨的模样，这才是我给她的致命一击。
我可不是什么天真烂漫、不懂世事的富贵千金。
我生在沙场，在战火纷飞中长大。
父辈叔伯世代镇守边疆。
兵法计谋我早就牢记在心，运用起来得心应手。
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阴谋诡计，又能奈我何？
我冷笑一声，轻蔑地转身离开。
可刚一转身，脚步就停住了。
拱门那里，赢允修长的身影显得格外清瘦，原本莹润如玉的脸庞也没了血色。
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眼圈泛红，紧紧地望着我。
32
我只是顿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本以为赢允会跟我说些什么。
可回城的马车上，他只是微微垂着眼，一句话也不说。
没了血色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整个人就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偶。
回到府里，赢允就病倒了。
那天他虽然避开了长公主的阴谋，可那药物进了口，正好和他的顽疾相克。
再加上今天这一遭。
赢允的病来得又快又猛。
这下，坐在床边的人换成了我。
赢允醒来看到我，漆黑深沉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我身上。
我让他喝药，他不肯。
不喝也没关系，不喝的话死得更快。
我把药放在一边，起身要走。
毕竟真相都已经揭穿了，到了这种地步，也没必要再装模作样了。
没想到赢允拉住了我的衣袖。
“阿莹，你不是说过，要护我一辈子吗？”
我没说过，那是赢允自己说的。
再说，他的一辈子也长不了。
我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
赢允却渐渐红了眼眶，眼底有泪光在闪动。
“你每年春天都会为我祈福。”
那是我在赎罪，毕竟盼着自己的夫君早点死，确实不太合适。
赢允拉着我衣袖的手，力道渐渐松开了。
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阿莹，这三年来，你可曾对我有过一点点喜欢？”
“没有。”
烦不烦，总是问来问去。
我皱了皱眉头。
赢允彻底松开了手。
他低下头，垂下泛红流泪的眼睫，锦被上被泪水晕开了一片水渍。
我和赢允最终还是和离了。
他签了和离书，还用小时候的情谊向皇帝求了一道让我回漠北的诏书。
借口是说自己的顽疾好不了了，不想耽误我。
离开那天，跟着我从漠北陪嫁到京城的丫鬟和护卫们，兴高采烈地搬着东西。
我握着带来的长枪上了马。
赢允站在里屋的长廊上，静静地望着我。
漆黑的眼底满是化不开的落寞和哀伤。
我抿了抿嘴唇，忽然想起了什么。
“赢允。”
见我去而复返。
赢允眼底瞬间亮起了光。
“阿莹……”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手中的长枪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
“……”
枪尖刺入皮肉的声音清晰又刺耳。
赢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天你因为长公主刺了我一刀，现在我还你一枪。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了。”
我干净利落地收回枪，声音坚定有力。
赢允箭术高超，当初长公主中箭污蔑我时，他肯定一眼就能看出箭伤和他刺的刀伤有什么区别。
可他还是为了长公主，对我出了刀。
赢允，从那时候起我就想。
你我之间，彻底完了。
在赢允又惊又痛的泪眼中，我握紧缰绳，纵马离去。
33
我终于回到了漠北。
父母带着家里的亲人在城门口等着我，百姓们也因为我的回来而欢呼雀跃。
回到漠北一年后，我跟着父亲征战沙场，打了好几场胜仗。
父亲膝下没有儿子，只有我一个女儿。
可我继承了他的谋略和勇敢，也成了人人称赞的小将军。
同年十月，边境的部落求娶我国公主，以此换取边境百年的安宁。
长公主长瑶奉命出使和亲。
十二月，留在京城的芊芊给我传来了故人的消息。
她被选入宫中做了妃子，被困在了宫墙之内。
侯府世子赢允的旧疾反复发作，一直卧病在床。
国医诊断后，说已经无力回天了。
34
第二年三月，漠北长出了绿洲。
青草覆盖了黄沙。
驿站的快马传来了消息。
来的是曾经跟在赢允身边的一个侍卫。
他历经三十二个日夜抵达漠北后，递给我一个白色的瓷瓶和一封信。
“这是世子的遗书和骨灰，他说……想陪着您，看一看您守护的地方。”
他终究还是没活过二十四岁。
漠北料峭的春寒吹过，那一刻，我竟然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谢了。”
我没有为难那个侍卫。
接过他手里的瓷瓶，递给了身边的小将。
“将军，这瓶子里的东西……”
“找个有风的地方，扬了吧。”
“啊？”
他不是想看看我守护的地方吗？
这样就能看得更全了。
至于那封信，我随手就把它丢进了营帐里的火堆中。
远处传来士兵操练的声音，他们意气风发，英勇无畏。
他们世代镇守边疆，守护着一方百姓的安宁。
我的使命，只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