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随青梅离去后,我卖了鸡鸭叮嘱乡邻:若他归来,便说阿芸已死

发布时间:2025-07-28 17:05  浏览量:1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夫君随青梅离去后,我卖了鸡鸭叮嘱乡邻:若他归来,便说阿芸已死。完结

茅草屋前,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泪眼婆娑地跪着,眼尾泛红,身形纤弱得好似风中摇摇欲坠的残荷。

她声泪俱下,哭得梨花带雨:“凛哥哥,我活不下去了……那个贱、人害死我孩儿,他竟还要封她当侧妃!”

此时,我正陪着赵将军在不远处的田地里劳作。

赵将军,如今已解下战甲,与我归隐田园,过着平凡的农耕生活。

听到那熟悉的哭声,我的夫君赵将军瞬间变了脸色,他毫不犹豫地扔下手中的锄头,那动作急切得仿佛生怕泥点子会沾脏了女子的裙摆。

接着,他赶忙走到女子身旁,轻声细语地哄着:“你呀,就爱拿眼泪当武器。”

说罢从床底拖出落灰的铠甲,头也不回地往京城方向去。

只留两个字在风中飘:"等着。"

我默默把养的鸡鸭全卖了,将他打猎存下的兽皮送给邻居。

嘱咐道:"他若回来,就说阿涟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么好的鹿皮,做件袄子多体面,真不要了?"

王婶抱着兽皮直叹气。

我笑着把菜馍馍往她怀里塞:"南方热得慌,我用不上这些。"

她赶紧把还热乎的馍馍装满竹篮,硬塞给我:"路上带着吃,都是地里长的,不值钱。"

临出门时她突然拉住我:"记得你家男人是往北走的,怎么你要往南?"

我拍拍身上的包袱:"错不了。"

王婶瞪大眼睛:"你们夫妻俩向来如胶似漆,他回来见不着人,不得急疯?"

赵凛会着急吗?

从前我肯定这样想,现在却不敢确定了。

这半个月来,他生气的次数比过去三年还多。

不是嫌我没好好招待贵客,就是骂我心眼小爱记仇。

他说让我等他,可走得太急,根本没听我回答。

我最后看了眼王婶,认真说:"他若回来,就说阿涟已经死了。"

回到溪边茅草屋,这里每一块木板都是我和赵凛亲手钉的。

我熟练地划亮火柴,干草"轰"地燃起火焰。

看着住了三年的家渐渐化作灰烬,我背上药箱和包袱,挎着装满菜馍馍的竹篮,头也不回地往南边走去。

半月前,有辆华贵马车停在小芒村口。

车帘掀开的瞬间,赵凛握着锄头的手突然收紧。

"凛哥哥!"穿金戴银的女子扑进他怀里,"这三年你连封信都没有,可知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赵凛慌忙把锄头靠墙放好,声音发颤:"外头风大,先进屋说话。"

转头对我说:"阿涟,煮碗姜茶来。"

我蹲在土灶前,蒲扇扇得心不在焉。

隔壁屋的对话像针扎进耳朵:

"那个贱、人害死我皇儿,他竟要封她侧妃!"

侍女跟着帮腔:"自打将军离开,太子妃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赵凛的声音冷得像冰:"宋桢他怎么敢!"

我端着滚烫的姜茶推门进去,侍女立刻捂住碗沿:"这碗沿脏兮兮的,能喝吗?"

太子妃接过茶碗,眼波流转:"乡野村妇懂什么规矩?别让凛哥哥为难。"

我气得胸口发闷,直直盯着赵凛。

他淡淡开口:"君眉,这是我家阿涟。"

女子惊得打翻茶碗,姜茶泼了满地。

侍女尖叫:"将军怎能娶这种粗鄙女子?"

赵凛皱眉:"再去煮碗来。"

我站在原地不动:"我不。"

"阿涟!"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咬着嘴唇:"至少……让她们道歉。"

侍女"扑哧"笑出声。

太子妃柔声打断:"算啦,我本来就闻不得姜茶味,凛哥哥知道的,别勉强人家了。"

她亲昵的语气让赵凛眼神瞬间柔和。

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当夜赵凛黑着脸训我:"人家千里迢辢赶来,连口热茶都没喝上。"

"她是我表妹,从小被惯坏了,说话没分寸。"

"更何况是我没提前介绍,她才会误会。"

他平时虽严肃,却很少发火。

这次竟抱起被子要睡地上。

我躺在床上,听着他翻来覆去的声音,半夜轻轻拽他衣角:"我错了。"

他立刻掀开被子钻进来,把我搂进怀里打趣:

"我家阿涟心眼小,害你崴脚的辛夷要挖回来,惹你不高兴的夫君,也得罚他睡凉地才肯低头。"

我往他怀里钻了钻。

其实他今天出门,根本没挖回答应我的辛夷。

会认错,不过是怕他睡地上着凉。

"娘娘,我打听清楚了,将军在这根本没办过婚书!"

侍女的声音从窗缝钻进来,带着藏不住的轻蔑。

"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野丫头。"

我择草药的手顿住,草药架突然"哗啦"倒了一片。

心跳漏了一拍,慌忙蹲下身捡。

想起成亲那天,没有红绸没有喜帕,只有王婶送来半截红烛。

洞房夜,赵凛握着我的手说:"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这些年他打猎我行医,日子虽苦却甜。

原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乌云压了整整三天,终于下起瓢泼大雨。

我冲进雨里抢救泡在水里的草药,突然听见侍女喊:

"将军快来!娘娘心口疼!"

赵凛立刻松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冲进雨幕。

那天我浑身湿透,烧得迷迷糊糊给自己煮驱寒汤。

赵凛在隔壁屋照顾柳君眉,突然冲进来问:

"她心疾犯了,常用的药方缺吴茱萸,你这有吗?"

我强撑着坐起来摇头。

他盯着灶边药渣突然变脸:"这是什么?"

那是驱寒汤里的吴茱萸。

他当然认得。

却冷着脸说:"阿涟,我没想到你这么记仇。"

我鼻塞得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赵凛转身冲进雨里找药。

我去探病时,正听见屋里说话。

"将军还是心疼娘娘的,您一皱眉他就慌。"

"您犯病时,他急得连伞都顾不上打。"

柳君眉轻叹:"赵凛哥哥是好人。"

侍女笑道:"当年他为了您,在金銮殿上卸下二十万兵权,才换来这太子妃之位。"

"满京城谁不说将军情深?"

柳君眉没接话,屋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我站在檐下,看着赵凛提着油灯披蓑衣归来。

"夫君……"我轻声说,"我头疼,心口也疼……"

雨珠顺着瓦檐滴落,打湿我半边身子。

赵凛收起蓑衣,从怀里掏出干爽的药包。

垂眸道:"你闹够了吗?"

嘴里的药渣泛起苦涩,我喘不上气,刚要开口就被冷风呛得剧烈咳嗽。

他拎着药包从我身边走过,门帘在他身后轻轻晃动。

次日,柳君眉的身子骨总算松快些。

我裹着厚棉被窝在床上,太阳都爬到屋顶了,灶台还是冷的。赵凛站在几步开外,声音冷得像檐下的冰棱子:"你要是跟那些村妇似的整天吃醋闹腾,这京城也别去了。"

我摸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慢腾腾从床上爬起来。往锅里添了两瓢水,抓了把米煮了半锅粥。赵凛紧绷的脸色稍微松了点,端起碗刚喝一口,整个人像被掐住了脖子,胃里的酸水直往上涌:"这粥怎么是苦的?"

我慢悠悠舀着碗里的地瓜粥,甜丝丝的热气糊了眼。心里头想着:我往粥里撒了把黄连粉,能不苦吗?

他铁青着脸摔了碗:"你就在这破屋里好好反省,省得到外头丢人现眼!"

我低着头,盯着草席上交错的纹路。等那半碗粥凉得透透的,才突然明白过来——在赵凛眼里,我阿涟就是个心眼小、记仇又上不得台面的野丫头。

本想说:"我心里的苦,跟你喝的黄连一个味。"可赵凛走的时候,连门都没进,隔着门板撂下一句:"等着我。"

我轻轻抠着身下的草席。这草席是赵凛从后山割的枯草,我编了整整三天。桌椅是他在山里砍的木头,院里的藤篮是我编的,草药架子是他钉的,药田边的秋千是我们一起扎的。这些曾经让我心里甜滋滋的东西,突然就变了味。

或许,我也该走了。

镇上渡口人挤人,卖货郎的扁担压得肩头发红。他瞅着我问:"阿涟妹子,这是要北上找相公去?"赵凛走那天坐的是艘雕花大船,镇上谁不知道?

我摇摇头:"哪条船是往南的?"

师父活着时提过,她老家在江南水乡。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师父的家就是我的家。

卖货郎眼珠子一转,挑着货担把我往船上拽:"快上船!这艘就是南下的,我也去!"我慌慌张张把攒了半年的银子塞给船夫,王婶塞的菜馍馍当干粮。等馍馍吃完了,才发现篮底还藏着五个鸡蛋。鸡蛋也吃完了,船刚好靠岸。

卖货郎把我拽下船,苦口婆心:"赵大哥在外头拼命,不就是为了让你们过好日子?这天南地北的,吵架只会把人心越推越远。男人在外头不容易,你得多体谅体谅。"说完一溜烟钻进人群,像条泥鳅。

我抬头,城楼上"京城"两个字刺得眼睛疼。这爱管闲事的卖货郎,把我拐到京城来了。

我把兜里的铜板数了八遍,最后在药铺寻了份差事。捣了七天药,被掌柜的连人带包袱扔出门:"你手艺太差,好药材都让你糟蹋了!还要钱?没让你赔药钱算我仁慈!"

我在药铺门口被数落得脸通红。明明坐堂的老大夫都夸我炮制药材仔细。正憋着气,两个女子被大夫轰出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想看病?别脏了别人的手!"

其中穿粉色衣裳的姑娘立马换了副妖媚样,叉着腰:"昨儿夜里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夸我腰细手软,还说要捧着我的脚才能睡着呢!"

老大夫气得胡子直抖:"你...你胡扯!造谣!"

"你们这样的,还有脸谈礼义廉耻?"粉衣姑娘冷笑一声,斜眼扫过路人的轻佻眼神,腰板挺得笔直。等人群散了,她轻轻扶住身旁脸色煞白的姑娘:"别怕,京城这么大,总能找到肯治的大夫。"

我背着药箱凑过去,声音轻得像片叶子:"要不...我来试试?"

妓子脏,没人肯治。我成了平春坊的大夫。这里的姑娘\们长得水灵,说话像抹了蜜。不嫌我边翻医书边看病,反倒给我揉肩、喂果子,问我累不累。

我离开小芒村时,葡萄藤刚爬上竹架。如今京城的大雪压弯了树枝,有人闲聊:"听说赵将军这次凯旋,又要给太子妃讨赏呢!""昨儿礼部的人说,将军根本没进宫领赏,急着回老家找媳妇呢!"

话音刚落,一个穿锦袍的公子挤进来,手里攥着三枚破铜钱,一见我就笑:"娘子!我可算找到你了!"

我头疼得直揉太阳穴。

红蕊说,徐家小少爷是京城有名的神棍。每天出门先迈哪只脚都要扔铜钱算一卦。那天我在南山采药,徒手抓了条冬眠的药蛇,正好吓到爬山的徐若拙。他蹲在地上捡铜钱,嘴里念叨:"巽为风,枯木逢春,大吉啊!"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星:"娘子!"

城里人真奇怪。我拎着药蛇往山下跑,这疯神棍竟追到平春坊。他一本正经:"出门前我斋戒三天,在祖宗牌位前跪了两个时辰,净手后起的卦。卦象说往南走,问春风,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女子,就是我命定的娘子!"

我虚心问:"干你们这行的,挣钱吗?"

他答:"不准不收钱,童叟无欺。"

我又问:"那挣了多少?"

徐若拙看看天,看看地,最后梗着脖子:"谈钱俗气!"

我遗憾地收回目光:"你算错了。"指着檐下飘落的雪,"明明是寒冬,哪来的春风?"

这傻少爷,连骗人都漏洞百出,难怪穷得叮当响。徐若拙摇头,铜钱在手里颠得哗啦响:"不可能,你命中只有我一桩姻缘!"

他天天往平春坊跑。从雪落南山,到鲤鱼破冰,春意从砖缝里钻出来。城郊柳堤旁,我对他说:"春来了,等起风了你再算一卦,别来找我了。"

徐若拙颠着铜钱没说话。熟悉的声音突然炸开:"阿涟!"

赵凛冲过来攥住我手腕,指节泛白:"你骗我骗得好苦!"

赵凛说,我心太狠。他跟着太子妃回京后,立刻奉旨出征。军营里的日子本就苦,可这回吃不下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我。战事一结束,他连京城都没进,直接奔小芒村。结果听到的,是我的死讯。他当场就病倒了,是王婶儿不忍心,说了实话。他南下找我,找了几个月没影,哪成想在京城撞上了。

他身形清减了不少,眉心始终笼着层阴云。

瞧见我时眼里闪过惊喜,开口却带着刺:"你这气性也忒大,我不过出门时冷落你几分,就这般作践自己?"

"堂堂将军夫人,满京城的妇人哪个像你这样,非得夫君低头服软才肯罢休?"

"也就我惯着你这样的臭脾气。"

徐若拙轻轻拨开他的手,皱眉道:"你捏疼她了。"

赵凛眼神骤然锋利,盯着我问:"这小白脸是谁?"

我揉着发疼的手腕,先对徐若拙说:"早说你算错了,我嫁过人,当不成你媳妇的。"

又转向赵凛冷声道:"你说得没错,我这人就是气性大。"

"像你这样的夫君,我不要了。"

赵凛眼皮猛地颤动,抬头时嘴角扯出冷笑:"是我太纵着你了。"

那语气里裹着层我从未见过的寒意。

赵凛把我这些天在京城的行踪查了个底朝天。

当晚他就杀到平春坊,点名要红蕊唱整夜的曲,连口水都不让喝。

次日又指名要绮罗弹琴,从天黑弹到天亮,手指都弹肿了也不许停。

我守着药炉熬半夏汤润嗓子,边给绮罗红肿的手指上药。

红蕊哑着嗓子抱怨:"这贵人跟吃了火药似的。"

我心里直发酸。

当初红蕊看我给绮罗治病,在药铺门口站了一整天,帮我讨回七天工钱。

在这烟花地里,就属我们仨最亲近。

赵凛这么折腾,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我冲进厢房找赵凛时,他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喝茶。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直截了当地问。

他慢悠悠抿了口茶,气定神闲:"阿涟,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成天待在平春坊这种腌臜地方,还跟妓\女厮混,像什么话?"

"你从乡下来,我早该教教你京城规矩。"

我压着火气冷笑:"谁是你妻子?"

"赵凛,你写过婚书吗?"

他脸上闪过慌乱,顿了顿说:"这事是我疏忽。"

又强作镇定:"除了我,你还能嫁谁?"

那些年被雨水泡透的窒息感突然涌上来。

当年让我彻夜难眠的委屈,此刻再压不住。

"是你疏忽?还是我根本不值得你上心?"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没规矩的野丫头,你是大将军,肯娶我我就该烧高香。"

"我不配有三书六礼,不配有红绸嫁衣,更不配有一纸婚书?"

"可赵凛,凭什么啊?"

村里最穷的人家成亲,都要省吃俭用买块红布沾喜气。

我们成亲时,只有王婶抱来的红烛。

她当时抹着眼泪说:"阿涟有家了,再没人敢欺负你。"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我声音发颤:"你不过是欺负我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女。"

赵凛僵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想过来。

"不是这样的,你跟别人不一样,我……我以为你不在乎这些俗礼。"

"再说你要是不满意,早该跟我说啊。"

没人教过我这些。

师父走得早。

赵凛低头从怀里掏出个木簪:"我亲手刻的。"

"以前上战场都不怕死,这次却怕得很,因为知道家里有你在等我。"

"阿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你比我想象的还重要。"

我抹了把眼泪,把木簪掰成两截扔回他脚下。

看着他错愕又受伤的表情,我狠下心:"别再来平春坊。"

"再敢来,我就放毒蛇咬你。"

当年村里的恶霸,就是这么被我赶跑的。

可赵凛比恶霸还难缠。

他带人直接抄了花楼。

姑娘\们没了营生,整座楼里人心惶惶。

红蕊和绮罗也愁眉不展。

我愧疚得不行,把身上银子都掏出来给她们。

红蕊听说原委反而安慰我:"咱们本就如浮萍,京城十几家平春坊,不在这里去别处也一样。"

我听了更难受。

很快收拾包袱离开花楼。

直觉告诉我,再待下去会连累更多人。

我又没地方去了。

除了赵凛的将军府。

他派小厮来传话:"夫人,将军在家等您。"

我蹲在河边一边骂赵凛,一边想着怎么挣口饭吃。

要不先去南山采草药,好歹能换两个馒头。

河边有人议论:

"他又来了。"

"这都多少天了。"

"从早到晚守着,年轻人就是不怕冷。"

我抬头看去,徐若拙站在堤岸边,盯着柳枝发呆。

"你在这儿做什么?"我问。

他头也不回:"等春风。"

转头看见我时眼睛发亮:"阿涟!"

柳枝已经冒出新芽,春风吹过层层山峦。

起风了。

徐若拙抛着铜板,在地上转了六圈后蹲下身。

"这回对了!"他举着铜板跳起来。

绿意爬满河堤,蝉鸣声渐渐响起。

春天都快过完了。

他好像等了很多次风,才等到这一卦。

结果高兴得晕了过去。

我把徐若拙扛回家时,他嘴唇发白,双颊通红,明显着了凉。

徐府门前白玉铺地,金纹匾额闪得晃眼。

我磕磕巴巴对徐家长辈说:"我是大夫,能治。"

想到和徐若拙也算熟识,又补了句:"不贵,十个铜板。"

跟他有七八分像的中年男人沉着脸。

我心里发虚,虽然确实是我害他着凉,但跑来收诊费确实不合适。

一咬牙:"五个铜板也行。"

这时个珠翠满头的美貌妇人跑进来,拉着我的手笑:"我儿媳妇来啦!"

徐父轻咳一声:"别吓着姑娘。"

转头吩咐:"带少夫人去歇息。"

我僵着脸,城里人真奇怪。

徐若拙醒后活蹦乱跳,徐母夸他眼光好,徐父让他多给祖宗上香。

听说徐家祖上出过仙人,所以对徐若拙神神叨叨的举动,家里人都见怪不怪。

哪怕他算卦十次九次不准。

我小声说:"那我先走了。"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下人进来禀报:"皇后娘娘要见阿琏姑娘。"

原来徐若拙的姐姐是当今皇后。

我望着金碧辉煌的殿宇,发愁地想:皇后总该正常些吧?

进宫那日,我沿着宫道往里走,远远瞧见赵凛的背影。守门的禁军正闲磕牙:

"赵将军可算进宫了,皇上正发愁该给他什么赏赐呢。"

"听说昨儿太子妃红着眼圈从将军府出来。"

几个侍卫挤眉弄眼:"咱们这位将军啊……"

话音未落,宫女已引着我与徐若拙往殿内走。这小子大大咧咧拍我肩膀:"别慌,阿姐性子最是和善。"

可等我们行完礼,上首的皇后面如冰霜,猛地一拍案:"荒唐!"

我反而松了口气。

她指着徐若拙怒道:"爹娘不懂规矩也就罢了,你娶媳妇连纳吉请期都没有,就这么让人家姑娘住进府里,像什么话?岂不是委屈了阿涟?"

徐若拙耷拉着脑袋认错:"阿姐教训得是。"

我喉咙发紧,他们竟真信那抛铜板算来的亲事。

在满殿议论婚期的声音里,我硬着头皮开口:"那个……我好像没答应要嫁。"

殿内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针落。皇后的呼吸明显滞了滞,不可置信地瞪向徐若拙:"你连提亲都没提?"

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皇帝大步流星进来,语气透着喜气:"皇后快来瞧,赵将军真是个疼媳妇的!什么赏赐都不要,单跟朕讨了套凤冠霞帔,说当初成亲委屈了人家,要八抬大轿再迎进门,请朕去主婚呢!"

皇后笑着接话:"今儿可是双喜临门。"说着拉过我,"这是臣妾弟弟的意中人。"

赵凛跟在皇帝身后,看见我时瞳孔骤缩:"阿涟!"

他这副失态模样让满殿人陷入尴尬。最后还是皇帝打圆场:"哈……哈……"

皇帝清了清嗓子:"还没写婚书啊,那正好。阿涟,这俩小子你选谁?"

我跪在地上,沉默许久,终究摇了摇头。

皇上面色一沉,皇后也冷了脸。

赵凛突然跨出一步:"阿涟她出身乡野,不懂宫中规矩,臣定会好好教导,请陛下娘娘开恩。"

徐若拙却认真道:"我真心爱慕阿涟,不愿她为难。"

皇后突然扶着额头说身子不适,让我替她把脉。把完脉,这场闹剧便草草收了场。

临出宫门时,皇后拉着徐若拙嘀咕了半天。这小子一路心不在焉,与赵凛并排走着。

刚到宫门口,柳君眉便提着裙摆迎上来:"凛哥哥,皇上怎么说?可下旨严惩那贱、人了?"

赵凛不答话。有宫女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她脸色骤变,指着我骂:"你竟敢勾得他连答应我的事都不做?"

赵凛皱眉:"君眉,你的孩子不是她害的。再说,太子本就该有三妻四妾,你嫁他时就该明白。"

"再者,"他声音发冷,"我从未应承过你什么。这些年对你百依百顺,不过是念着姨父姨母的恩情。"

柳君眉眼眶通红:"可你说过此生不会让我受委屈!若不是你在战场生死未卜,我怎会嫁给太子?"

"住口!"赵凛厉声喝止,余光悄悄往我这边瞟。

"阿涟,你听我解释……"

柳君眉突然尖叫:"她不过是个卑贱的野丫头,你竟为她这般待我!"

一直蹲在地上抛铜板的徐若拙拍拍尘土起身,对着柳君眉摇头:"你要倒大霉了啊。"

马车里,我与徐若拙相对而坐。车轮碾过青石板,声音渐近闹市。

我掀起帘子:"就在这儿放我下去吧。"

他垂着眼,神情落寞:"阿涟,你嫌我疯傻吗?"

我掀帘的手顿住,第一次认真端详这个"神棍少爷"。他蹙着眉,眼底满是苦恼。

我想起他每回来平春坊,对那些环肥燕瘦的女子目不斜视。有姑娘故意往他身上扔帕子,他也不调笑不践踏,只坦坦荡荡捡起来还回去。

楼里的客人总笑他疯癫,他也不恼。只走到那些人面前抛铜钱占卜,遇到"大吉"便说两句吉祥话,闹得对方不好意思,给他塞讨吉利的钱。

红蕊和绮罗打趣他,他也认认真真给她们卜算。

"你不傻。"我轻声说。

他眼睛倏地亮起来,像暗夜里突然绽开的星光:"你不选我,我也没很难过。"

又用力点头:"真的。我不会逼你。"

"但你能不能等等?等我变得更好些,再……再看看我?"

我怔了怔。除了初见时被他追着叫"娘子"的惊吓,他似乎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可我还是下了车。走在街头,才彻底松快起来。

为什么要选呢?

与赵凛的三年夫妻,让我对婚嫁生了惧意。怕初时的欢喜,最后都变成数落埋怨;怕枕边人某天醒来,就换了副冷漠模样;怕一开始就看错人,苦水只能往肚里咽。

就像平春坊的恩客,不少人家有贤妻,平日里稳重有礼的朝臣,背地里却把浪荡手段全用在妓子身上。

我见过绮罗浑身鞭伤流脓,蜡油烫的溃烂处没一块好皮;见过红蕊被穷书生骗光赎身银,等他金榜题名另娶娇妻,又成她座上客,受尽羞辱。

还有赵凛,他向来有担当,可他的担当,全给了柳君眉。

徐若拙看着很好,只是……我怕了。

出宫前,皇后赏了我一匣子金银作诊费。我抱着沉甸甸的银钱,总觉得像做梦。

大部分都送去了平春坊,交给红蕊和绮罗:"要是能找回从前楼里的姐妹,替我道个歉。"

不管是赎身还是自己开花楼,总好过寄人篱下。

我想起从前在赵凛身边的日子。他总说世道险恶,能在小芒村安稳度日最是幸福。可离开小芒村我才明白,虽有黑心的药铺掌柜,但更有平春坊里热闹的笑声。

那些姑娘都是顶好的人,只是命苦了些。我常为自己的怜悯羞愧——明明自己都饥饱不定,还总惦记着她们带着伤病倚楼卖笑。

红蕊曾笑骂我是"活菩萨",绮罗总说我心太软。

现在,我把银钱递给红蕊时,她冷着脸接过:"两清了,以后不必再来。"

绮罗在旁边欲言又止,最终背过身去。我呆立在原地,脚底的烂泥里嵌着片枯叶,踩上去发出细碎的脆响。离开平春坊时,天正下着毛毛雨,我裹紧身上那件打着补丁的袄子,突然手头有了这么多钱,反倒心里不踏实。

皇后娘娘出手真是阔绰。

给平春坊捐完银子,我怀里还揣着整整一百两银票。这钱像块烫手山芋,白天总怕被小偷惦记,夜里得爬起来检查三五回,连觉都睡不安稳。熬了整月,干脆用剩下的钱在城南盘了间铺子,开了家小药铺。

收留了两个无家可归的姑娘当帮工。

赵凛找上门那天,我正在后院侍弄药田。他抱着胳膊在篱笆边站了老半天,最后默默拿起锄头跟我一起翻土。阳光洒在药苗上,恍惚间竟像回到了从前。

"阿涟,是我错了。"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风里的叹息,"不该让你受那些委屈。我总是忽略你的感受,没把你当真正的妻子对待。"

我直起腰擦汗,望着药田里刚冒头的紫苏苗:"从前是我太想要个家,才会答应嫁给你。"

"你嫁我时明明说过是心悦我的!"他急得往前跨了一步,"如今怎么又要改嫁?"

我望着药田里翻涌的绿浪,突然想起小芒村的日子。那时我们挤在漏雨的土屋里,他打猎归来会从怀里掏出块饴糖。其实我不爱吃甜的,可那是他特意买的,怕浪费总硬着头皮吃完,结果半夜牙疼得直揉腮帮子。

"你记得院里那株辛夷吗?"我指着药田边新栽的树苗,"那年我崴了脚,让你挖掉它不是为了出气。只是想让自己记住,看到辛夷花就想起你的好,这样日子还能过下去。"

赵凛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挤出一句:"每回货郎来,我都给你买饴糖..."

"可我从不爱吃甜的。"我摘下片薄荷叶放进嘴里,"爱吃饴糖的是柳君眉,你打猎时总跟在你身后的姑娘。"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扶住篱笆才站稳。我继续翻土,直到夕阳把药田染成金红色,才听见他哽咽着说:"阿涟,对不起。"

那声道歉像片羽毛,轻轻落在心湖上。我忽然觉得浑身轻松,像是跟过去那个患得患失的自己彻底告别。

后来听说赵凛回府就病倒了,缠绵病榻数月。痊愈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在将军府后院移栽了十几株辛夷。可那是深冬,那些树苗连花苞都没结就冻死了。

我的药铺生意起初惨淡,大伙瞧见女大夫坐堂,纷纷摇头离去。直到某天,铺子里突然涌进四五个女客。她们边抓药边念叨城隍庙有个算命先生,说她们"命里有劫需看大夫"。

抽空去了趟城隍庙,远远就看见徐若拙坐在摊前。他穿着件雪白貂裘,领口的绒毛衬得脸庞愈发清俊。摊前排着长队,都是来算命的妇人。

"姑娘面带桃花,可惜姻缘线有波折。"他对着位少女笑,"不妨去城南素心堂找大夫调理,日后定能遇良人。"

转脸又对位妇人叹气:"您命中该有三子,可惜..."话音未落就指指我的药铺,"素心堂有位神医,不妨去试试?"

我在对面茶楼坐了整天,看他把客人往我铺子里引。暮色降临时,茶楼伙计开始赶人,他才慢悠悠收拾算命摊。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他脖颈间的白貂毛沾了雪,像撒了把盐。

"徐若拙。"我撑着油纸伞走到他面前。

他眼睛倏地亮起来,刚要开口就被我打断:"不许用这种手段骗客人。"

"我算的都是真卦。"他认真解释,耳尖却慢慢红了,"只是...掺了点私心。"

雪花钻进他眼睛,他使劲眨着眼,手却死死攥住伞柄。我这才发现他双手冻得通红,赶紧拽到水盆里:"冻伤要仔细养,不然夜里疼得睡不着。"

"我现在就睡不着。"他突然抬头,水珠顺着睫毛往下滚,"你总在我梦里跑来跑去。"

我被他盯得心慌,抬手泼了他一脸水:"不许看!也不许想!"

漠北战事吃紧时,赵凛拖着病体请缨出征。出征前夜,他在药铺外站了整宿,雪落满肩头。我隔着门帘听见风声,终究没开门。

这场仗打得艰难,他耗尽心力才得胜。回京途中旧疾复发,倒在了皑皑白雪里。临终前向皇帝求的最后一件事,竟是要在城南护城河两岸种满辛夷。

没人明白这是为何。皇帝亲自督办,连他歇脚的驿站都栽了树。辛夷开花的季节,我望着满树紫云,忽然想起小芒村那个漏雨的土屋。

"听说太子把太子妃休了。"苦役们边挖树坑边嚼舌根,"早该如此,那女人和赵将军暗通款曲..."

蓝布帘子被掀开,又来了客人。我低头写药方,不再听那些闲言碎语。

两年后药铺步入正轨,我请了位寡居的女大夫坐堂。收拾包袱离开那日,天边泛着鱼肚白。我曾以为天地再大也无我容身之处,可跟着师父漂泊的那些年,早该明白何处不是家?

行李很简单,几件换洗衣裳,些碎银子。城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身后忽然传来"哒哒"的驴蹄声。

"阿涟!"徐若拙坐在驴背上喊我,发冠都歪了。

我站定等他靠近:"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他晃了晃钱袋,铜钱叮当作响:"我算过卦,说你今日会往西走。"

我忽然想起南山初遇:"要是那天遇见的是旁人,你也会娶她当娘子?"

"当然不会。"他跳下驴背,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卜的卦里,只有你能当我娘子。"

骄阳穿透云层,照得人睁不开眼。我边走边问:"皇后娘娘当时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嫌我给你丢脸?"

他牵着驴走在我身侧,笑声清朗:"阿姐啊,她骂我趁虚而入,还催着三年抱两呢。"忽然凑到我耳边,"我算过了,咱们命里有个女儿。"

我涨红了脸,他却不依不饶:"对了,你走了,我父母怎么办?"

"等两年后,带着孙女回去哄他们呀。"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