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我双手接过夫君给的和离书,带着嫁妆连夜搬走,他傻眼了

发布时间:2025-07-25 17:51  浏览量:1

夫君出征前,递给我一纸和离书。

「阿柯,这一去边关,黄沙漫天,刀剑无眼,我未必回得来。别把你的大好年华,断送在我这个生死未卜的人身上。」

前世,我信了他的鬼话。

毕竟,他曾在我耳边呢喃,有一种深爱,唤作放手。

我等了他一辈子,等到青丝成雪,也未曾等到他的死讯。

直到孤独病死在床榻,才从旁人嘴里听闻,他早已在边境儿女绕膝,满堂欢笑了。

原来我一生的痴心,不过是他口中的一个笑话。

1

一朝重生。

陆行依旧和前世一样,在出征前三日,将那封熟悉的和离书放在我面前。

「阿柯,此去九死一生,为夫不忍你独守空闺,一生孤苦。」

他凝望着我,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破碎的星光,仿佛情深不寿。

「正因心中有你,才不忍你孤苦。放你自由,是我唯一能做的。这世上,有的是比我更好的归宿在等你。」

我看着他深情款款的眼眸,一时间竟分不清,此刻的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这双天生的桃花眼,便是看路边的一条狗,都满是深情。

那张嘴,更是像抹了蜜,甜得腻人。

若非如此,当年情窦初开的我,又怎会只一眼,就赔上了一生?

想着前世的他,再未归来。

想着前世的自己,从二十岁等到四十岁,生生将自己等成了一座望夫石。

「夫君!」

我痴痴地望着他,于我而言,上一次见他,已是二十年前……

思念熬成疾,相思催人老。

如今再见这张英俊的面容,这双温柔的眼眸,心中翻涌的,终究是无尽的不甘。

捏着和离书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夫君,我不怕吃苦,我可以陪你一同去边城的。」

前世,他总说我满身娇小姐的习气,跟着他只会是累赘。

「我绝不会拖夫君的后腿。」

陆行闻言,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伸手轻揉我的发顶,动作温柔依旧。

「可为夫会分心啊!」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我,「我的阿柯,就该在京城的锦绣窝里,无忧无虑,一生顺遂。」

我细细端详他的脸,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

仿佛,他真的只是因为爱我,才不得不放手。

这一刻,我迫切地想知道,前世那个在边城与他共度余生的女子,究竟是他们早有私情,还是在我离开后才相遇相知。

但不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证明,我的一生是个天大的笑话。

思及此,前世送他出征时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怨气,萦绕周身。

「唉!」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悲伤,心疼地将我揽入怀中。

温热的呼吸洒在我耳畔,他轻轻一叹。

「阿柯,下午为夫约了同僚喝送行酒,今晚你先歇息,为夫定会早些赶回……」

话落,一个轻吻印在我的额头。

他迎着我幽怨的目光,轻轻推开我,在漫天晚霞中,行色匆匆地离去。

望着他宛如谪仙般翩然远去的背影,我的心,平静得可怕。

再没有前世的肝肠寸断,哭到晕厥。

我反而趁着天色未晚,抓紧时间出了门,拿着那封和离书,赶在衙门下值前,盖上了和离的官印。

夜色深沉,星子漫天,当陆行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府中时。

我早已带着我那十里红妆,离开了这座囚禁我一生的牢笼。

「阿柯?」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卧房,眼神有些许怔愣。

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随手抓住一个管事嬷嬷。

「夫人呢?」

那嬷嬷满脸都是莫名其妙。

「将军,您不是与夫人和离了吗?夫人下午便带着所有嫁妆,已经走了呀!」

「……什么?带着嫁妆……」

2

我是江南首富的独女。

我的嫁妆,即便对于京中的高官显贵而言,也算得上是一笔泼天富贵。

前世,我一颗心都扑在陆行身上。

他总是在信中抱怨军饷不足,将士艰苦。

我便毫不犹豫地变卖嫁妆,将银票源源不断地送往边关,只盼他能衣食无忧,早日凯旋。

后来,他确实胜了。

但他却以边境外族虎视眈眈为由,自请驻守边城。

我曾想过去边城寻他,却次次都被他的族人拦下。

「你一个弱女子,去边城那种苦寒之地,不是给他添乱吗?你要懂事些!」

思念成疾,我日日咳血,身体每况愈下。

病入膏肓之际,远在余杭的哥哥星夜兼程地赶来。

他带来的家族名医为我诊脉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陆家人大骂。

「欺人太甚!你们竟让小姐服了二十年的寒性汤剂,这与杀人何异!小姐她……才四十岁啊……」

听到这话,我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就此魂归离恨天……

3

前世,陆行刚出征那几年,信写得很勤。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偶尔,他会感叹大漠的风沙如何粗粝,生活如何清苦。

我便心疼得无以复加,将哥哥托人送来的大笔分红,悉数送去漠北,自己则甘愿咽下粗茶淡饭……

真是可笑至极。

陆行拿着我的钱财,在边关安家立业,儿女满堂,成了人人称颂的战神。

而我四十岁病逝时,世人只赞我痴情高洁,甚至在陆家祖宅前,为我立了一座高高的贞节牌坊。

他们还对我那气到吐血的哥哥说,有我这样的妹妹,是他的荣幸。

荣幸?

不……这分明是孽债。

当年,我不顾哥哥的苦劝,一颗心被猪油蒙了,非陆行不嫁。

可笑的是,哥哥才是我爹为我千挑万选的夫婿。

是我一意孤行,才逼得爹爹一怒之下,认他做了义子。

我等了陆行一辈子。

哥哥,也等了我一辈子。

前世,他得知我与陆行和离后,曾小心翼翼地写信问我:

「柯柯,江南春色正好,哥哥用白银混着水晶,为你雕了一张牡丹榻,放在院里赏花喂鱼,别有情致。你若归来,哥哥护你一生一世。」

我是怎么回他的?

我回信说:「哥哥,我生是陆行的人,死是陆行的鬼。你还是早日为我寻个嫂子吧!还有……为避瓜田李下之嫌,哥哥往后不必再入京寻我,免得惹人闲话。」

自那以后,哥哥再未寄过一封信。

也再未踏足京城半步。

直到听闻我时日无多,他才终于没忍住,策马奔袭而来……

4

挥别前尘旧事,我带着嫁妆离开将军府后,并未返回江南。

哥哥那样好的人,我怎配得上?

再说,我心中早已将他视作真正的兄长。

若因在外受了委屈,便回头去找他收拾烂摊子,那是对他的侮辱。

至于陆行……

5

我用嫁妆,买下了朱雀大街旁一整条巷子的所有院落。

第二天,当陆行找到我时,我已经将大部分嫁妆都换成了不动产,正悠闲地坐在新布置的院子里荡秋千。

这一世,我的一分一毫,都休想再便宜他。

前世的债,我更要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只是我天生不是聪慧之人,眼下能想到的,也只有先把银子花掉这个笨办法……

「阿柯,为夫找了你整整一夜。」

陆行站在垂花门下,目光幽深地望着我,眼中布满血丝。

「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我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晃着,眼皮都未抬一下,只对着身边的刘嬷嬷吩咐道:

「后院怎可随意放外男进来?本姑娘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刘嬷嬷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可那是前姑爷啊!」

我语气淡淡。

「你也说了,是‘前’姑爷,那便是外人。」

陆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阿柯,你……在生我的气。」

他急切地朝我走来。

我立刻从秋千上跳下,避开他的同时,又后退了好几步,冷眼看他。

「你不是说,我值得更好的人吗?既然如此,往后还是互不往来的好,免得耽误了我的良人。」

陆行愣住了,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阿柯,你明知为夫是迫不得已。」

他试图伸手来抚我的脸颊,被我再次避开后,他的脸色瞬间黯淡到了极点,眸光凄然,仿佛被抛弃的人是他。

可明明两辈子,都是他先不要我的!

我冷淡地看着他。

「别再一口一个‘为夫’了,我们已经和离,再无半分关系。」

他扯出一丝苦笑。

「可我虽给了你和离书,却从未想过让你离府。再有两日,我便要出征了。这两日,我本想带你走遍京城所有我们曾携手走过的地方,将那些美好,再温习一遍……」

「但我一点也不想温习。」

前世,他确实是这样做的。牵着我的手,走遍大街小巷,每到一处便深情回忆,引得我愁肠百结,悲伤不已。

可无论我如何哀求,他就是不肯带我随军。

后来,我站在城楼上目送他远去,几乎哭断了肝肠。

再后来,每当思念成灾,我便捧着他送我的玉镯,独自走在我们曾走过的街头,一遍遍地用那些褪色的回忆折磨自己。

直至,思念成疾……

可笑的是,每一次我下定决心要去寻他,都会莫名其妙地大病一场。

呵!

我冷眼瞧着他痛苦的神情,语气平淡。

「如今,我只想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所以,请你立刻离开我的院子,这里不欢迎你。」

「阿柯……」

他满目悲凉,周身的怨气竟比我还浓重。

「阿柯,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选你的好哥哥,而是选了我?」

想起前世那孤苦无依的一生,我点了点头。

「是,我后悔了,但与哥哥无关……」

前世,当我知道他在边城儿女满堂的那一刻,悔恨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一口气堵在胸口,紧接着,便是大口大口的鲜血……

「果然……」

他面色惨白地望着我,身形竟有些摇摇欲坠,眼中的痛苦破碎得不似作伪。

随即,他看着我,发出一声嗤笑。

「你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他吧?否则为何到了此时,还要特意护着他?果然,得不到的,才永远是最好的。」

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嘲讽,像一根根尖刺,扎得我胃里直犯恶心。

我指着院门,冷冷地瞪着他。

「你大可不必以己度人!马上走!我这里不欢迎你……」

他怔住了。

似乎想不通,为何昨日还哭着要与他同生共死的我,今日竟会变得如此决绝。

可他终究是骄傲的。

最终,他红着眼眶,带着满身的哀伤,一步步走向院门。

就在踏出院门的前一刻,他忽然停步,收起了所有颓丧,极其平静地回头看我。

「阿柯!若你反悔,今晚之前,陆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但,过时不候,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决然离去。

刘嬷嬷看得一脸茫然。

「小姐,前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摇了摇头,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心口闷得发慌。

我当然悔。

后悔为了嫁他,气得父亲险些与我断绝关系。

后悔为了嫁他,从江南远嫁京城,背井离乡。

山高路远,车马迟迟,当我得知父亲病重匆匆赶回时,他早已入土为安。

我是何等的不孝!

可悲的是,我为他付出至此,又得到了什么?

他口口声声说爱我,既爱我,为何要将我困在京城,自己却另娶他人?

若不爱我,又为何理所当然地伸手向我要钱?

我不禁怀疑,他给我和离书,却又许我继续住在将军府,根本就是为了掌控我吧?

毕竟,掌控了我,就等于掌控了哥哥,掌控了江南大半的财富……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多此一举给我和离书?

莫非……是那个女人不愿为妾?

嘴上说着放我自由,背地里却设下天罗地网困死我。

那一刹那,我只觉得他恶心得令人作呕。

这也是为何,今生我会趁他外出,便急匆匆搬出将军府的原因。

我怕慢上一步,便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毕竟前世,我为情所困,手里虽有他的和离书,却从未去官府登册,名义上,我至死都是他的妻。

他那封和离书,不过是成全了他深情的美名罢了。

6

我以为,今生与陆行干脆利落地切断关系,不给他一分一毫,往后便可再无纠葛。

可我终究是太天真了。

陆行从我这儿离开不到半日,街头巷尾便传开了各种流言蜚语。

「听说了吗?那陆夫人一听说陆将军此去九死一生,竟主动和离,卷着嫁妆跑了!」

「真是薄情寡义!不过也能理解,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嘛!」

「切!要我说啊,真正的名门闺秀哪做得出这等事?也就是这些商贾之女,才如此不知廉耻!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可怜了咱们的陆将军啊!」

……

刘嬷嬷买菜回来,看到院门前被人堆了一堆臭气熏天的恭桶,气得脸色铁青。

「小姐,现在外面传得越来越难听,还有人编排您早就与人暗通款曲,嚷嚷着要让您浸猪笼呢!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啊?」

见我始终站在窗前沉默不语,刘嬷嬷更加坐立不安。

「小姐,要不……我们去找前姑爷澄清一下?」

「不行!」

「为何?再这样下去……」

刘嬷嬷是见过良家女子,如何被这些恶毒的流言蜚语,活活逼死的。

这世道对寻常女子尚且苛刻,对一个被休出门,还是个身家不菲的「下堂妇」,只会更加不公。

我回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因为,这些消息,本就是从陆府传出来的。」

刘嬷嬷闻言,惊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会?前姑爷明明那么爱重您……这些话定是府里那些嘴碎的下人传出去的。只要我们去和前姑爷分说清楚,他一定会替您澄清的!」

我叹了口气,为前世的自己感到悲哀。

难怪我会被人拿捏一辈子。

我身边最亲近的刘嬷嬷,竟也是这般天真。

作为主子的我,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若真心爱重我,不必我求,他自会澄清。可他若是故意的,那他的目的,就是等着我主动去求他。」

「为什么?」

刘嬷嬷满脸迷茫。

我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从前那个傻得可怜的自己,一股悲凉油然而生。

我轻叹一声。

「你且等上一日,看他会不会出面澄清,便知分晓。」

刘嬷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说的是哦!前姑爷那么爱小姐,肯定会出来澄清的。哎呀!老奴真是瞎操心了,不想了不想了,老奴先去给小姐炖燕窝。」

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她说的没错,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流言蜚语,是真的可以杀人的。

今天是恭桶,明天呢?

陆行是大燕百年不遇的将才,只要能让他毫无牵挂地奔赴战场,牺牲区区一个我,又算得了什么?

他在用这种方式逼我。

逼我主动回到陆府,最后,像前世一样,被他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夜幕降临,我依旧没有回陆府。

只是在窗边,独自静坐到天明。

7

然而,第二天清晨,便传来了陆行为情所伤,在酒馆买醉不醒的消息。

与此同时,我与外男私会的传闻,经过一夜发酵,已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漠北战事吃紧,在此等生死存亡的关头,主帅竟被发妻戴了绿帽后惨遭抛弃,以致意志消沉,当街买醉。

这等丑闻,百姓听了,哪个能不义愤填膺?

于是,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一个散发着恶臭的猪笼,就被一群人抬到了我的院门外。

「浸猪笼!浸猪笼……」

愤怒的人群疯狂地撞击着院门,吓得府里的丫鬟仆妇们魂飞魄散,一个个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尤其是刘嬷嬷,一张脸白得像纸。

我的心,一寸寸沉入冰窖。

不愧是前世的战神。

他仿佛什么都没做,却能轻而易举地要了我的命。

原来,他昨日那句「过时不候」,是这个意思。

我努力平复着胸中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问刘嬷嬷。

「昨夜让你办的事,可办妥了?」

刘嬷嬷忙不迭地点头。

「办妥了,已托人带话给我那在宫里当差的儿子。只是……小姐,这……真的管用吗?陛下他……难道不会一怒之下砍了您的头吗?」

我露出一丝苦笑。

「死马当活马医吧。对了,你们的卖身契,我都整理好放在梳妆台上了,你去分给大家,各自逃命去吧。」

「小姐……」

刘嬷嬷看着我,眼眶泛红,难过得说不出话。

她是一手将我带大的,虽为主仆,情分却胜似母女。

事已至此,她怎会不心疼?

「老奴不走……」

「轰!」

就在这时,院门被愤怒的人群生生撞开。

「抓住她!这种伤风败俗的女人,不配活在世上!」

「对!浸猪笼!浸猪笼……」

眼见着那些凶神恶煞的百姓朝我冲来,刘嬷嬷竟一咬牙,张开双臂挡在我身前。

「我们小姐行得正坐得端,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浸猪笼向来是民心所向,与王法何干!」

人群中有人高声叫嚣。

我循声望去,竟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陆家的一个旁支叔伯。

前世,每一次我试图前往漠北,都是他带人百般阻拦。

而后来负责给我「买药」的人,也是他。

我垂下眼帘,藏在袖中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恨意与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

就在几个壮汉一把推开刘嬷嬷,伸手要来撕扯我衣衫之时,一道尖细的声音划破了嘈杂。

御前最得宠的刘公公,带着一队面容冷峻的御前侍卫,出现在了门口。

「洛小姐,陛下宣您即刻进宫觐见。」

我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下来。

我等的人,总算到了。

8

巍峨庄严的太极殿内,我安静地跪在冰冷的金砖上。

直到双腿都开始麻木僵硬,高坐在龙椅上,一直垂眸批阅奏折的年轻帝王,才终于抬起了眼,目光如刀,冷冷地落在我身上。

「蠢妇洛柯,你可知,朕为何召你入宫?」

我卑微地叩首。

「民女知罪。因民女水性杨花,抛弃夫君陆行,致使其军心不稳。」

是的,昨夜我让刘嬷嬷带话给她那个在锦衣卫当差的儿子,让他务必将陆行因我买醉的消息,第一时间呈报给陛下。

「蠢妇……当诛!」

「好一个当诛!」

陛下果然震怒,他目光冷厉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凌迟。

「边城数十万军民,此刻正活在草原人随时可能落下的屠刀之下。陆行,是朕手中最锋利的剑,唯有他能解此危局!」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缓缓踱步至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你在此等关头,扰乱主帅军心,此罪,可诛九族。」

我抬起头,迎着天子的雷霆之怒,平静地扯出一抹苦笑。

「陛下,他既是如此举足轻重的人物,又岂会真的为一个女子,就为情所困到无法自拔?」

陛下微微一怔,眸光依旧冷冽。

「你什么意思?」

我再度俯身,将头深深埋下。

「陛下,民女是江南首富洛云墨的独女。洛家家产,民女每年可得七成分红,剩下的,我那义兄得一成,其余族人共分两成。仅民女那一成,年收入便有白银八十万两。民女愿将名下所有分红,尽数献给国库。」

「江南洛云墨?」

陛下显然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陆行上奏,只说你是江南一普通商户之女……」

我乖巧地点头。

「民女确是商户女,出身鄙陋,比不得京中贵女,是以他极少对外人提及。」

陛下闻言,发出一声冷笑。

「好一个‘极少提及’!你可知,朕的眼线遍布天下,满朝文武,朕连他祖上三代都能查得一清二楚……」

可陆行,却偏偏将我的家世背景,瞒得滴水不漏。

这其中的意味,就耐人寻味了。

陛下俯视着我,语气莫测。

「国库一年岁入,也不过白银三百万两。你们洛家……还真是,让朕意外啊!」

我沉默不语。

经商,是刻在大部分江南人骨子里的天赋。

他又盯着我看了许久,似乎在评估我话中的真伪。

「如此巨富,你……当真舍得?」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舍得。毕竟,我的命这么值钱呢!况且,我的兄长和族人,个个都是赚钱的好手……」

言下之意,只要陛下留着他们,便能源源不断地为国库创造财富。

我只是想提醒陛下,切莫杀鸡取卵。

「呵!」

陛下发出一声嗤笑,显然看穿了我这点小九九。

「你爹若是泉下有知,怕是能被你气得活过来。」

……

虽然不明白我爹为何会被气活,但这位陛下的嘴,还真是够毒的。

9

太极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我偷偷揉着发麻的小腿肚,深深同情起那些常年在此伺候的宫女太监。

他们的膝盖,想必很不好……

就在我琢磨着陛下究竟何时才会让我起身时,林公公忽然进来通报,说是陆行,陆将军在外求见。

陛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挑,吩咐林公公,让陆行在殿外候着。

随后,他竟在我面前蹲下身来,与我平视。

他用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问道:

「说出你的条件。」

我看着陛下。

年轻,俊美,据说后宫至今空无一人。

我不禁在心里「啧」了一声。

「民女愚钝,自保尚且困难。恳请陛下看在钱财的份上,纳我入宫,庇我一生。我愿将朱雀大街那整条巷子的铺面院落作为嫁妆,暂交由户部打理。民女自知没有母仪天下的才能,做个赏心悦目的花瓶贵妃,便心满意足了。」

陛下:「……」

我看着他瞬间僵硬的脸色,眨了眨眼,也为自己的厚颜无耻,感到了一丝丝的无语。

说实话,在见到陛下这张脸之前,我只想用钱买命,可没想过要给这么多。

但当看到他这张俊美中透着青涩,却又难掩霸气的脸后,我忽然想起了前世听闻的,他苦于国库空虚,却始终不愿加重赋税的仁政。

我的钱,给谁花不是花?

若能用它换得一世安稳,顺便资助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君主,何乐而不为?

陛下大概也是头一回遇见我这么胆大包天的女子。

他沉默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朕眼下,更需要陆行心甘情愿地去给朕卖命。他若知道朕劫了他的妻,断了他的财路……」

「那是陛下的事。」我从善如流地打断他,「陛下一旦收下民女的钱财,这些,便该是陛下需要考量的事了。」

我扶了扶发髻上的水晶步摇,继续道:

「民女见识浅薄,脑子也不太灵光,只能用些身外之物,来买陛下……您的脑子……」

陛下冷笑:「真不知该说你蠢,还是说你勇。」

「蠢人,自有蠢人的活法嘛!」

原来,脸皮厚,真的可以天下无敌。

当然,我这么做,绝对不是因为陛下那惊为天人的美色。

我这爱看脸的劣根性,前世就该改了的……

10

陛下揉了揉眉心,似乎颇为头痛。

最后,他竟让我躲到龙椅后面,用宽大的龙袍裙摆将我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才宣陆行进殿。

那一刻,我才真正见识到,这位年轻帝王的脸皮,似乎比我还厚。

而且,他糊弄人的本事,比陆行高明多了。

我不由得开始后悔。

啧!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

陆行一进殿,便下意识地四下打量。

陛下轻咳一声,打破了沉寂。

「陆爱卿,在寻什么?」

陆行立刻跪下。

「启禀陛下,臣听闻您召见了臣的……拙荆……」

陛下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不错。朕听闻朕的常胜将军,竟为了一个女子醉生梦死,便好奇这究竟是何等倾国倾城的佳人。正好,朕可以代你将她看管起来,断了她接触外男的机会。」

陛下走下台阶,亲手扶起陆行,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且安心出征,待你凯旋归来之日,朕再将她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陆行显然愣住了,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可是陛下,臣……臣深爱拙荆,更想将她带在身边,一同北上。」

陛下的眸光瞬间沉了下来,语气也带上了不容置喙的威严。

「陆将军,家国天下与儿女私情,孰轻孰重,望你好生斟酌。」

陆行身子一僵,在帝王的威压下,只能俯首。

「臣……知罪!」

随后,陆行黑着一张脸退出了皇宫。我又被陛下从龙椅后头给「提溜」了出来。

他见我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冷笑道:

「啧!果然,蠢人有蠢人的活法!」

我:「……」

11

陆行出征那日,陛下带我登上了城楼。

三军阵前,陆行向陛下辞别时,目光不可避免地与我相撞。

他痴痴地望了我许久,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他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朝着北方的滚滚黄沙,疾驰而去。

12

陆行出征后,我便名正言顺地住进了宫里。

陛下对外宣称,是将我「囚禁」于宫中,以儆效尤。

但我住的,却是唯有皇贵妃才能入住的潇湘殿。

宫中的内侍宫女,也都毕恭毕敬地称我为「贵妃娘娘」。

至于我原来的那些下人,包括刘嬷嬷在内,都被陛下遣散了。

用他的话说:「你那些个下人,个个都是筛子,还不知是谁的耳目,朕可不敢弄进宫来。」

我深以为然。

只是陛下待我,也确实极为冷淡,从未踏足我的寝殿半步。毕竟,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

13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一世,哥哥并未给我寄来那封满载关切的信。

我起初以为,是我身在宫中,信件送不进来。

可当年终之时,陛下将洛家的账册送到我面前,我翻开账册的那一刻,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四肢百骸,瞬间冰冷。

陛下看着我惨白的脸色,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你那位好义兄说,今年生意格外难做,所以利润只有往年的十分之一。可据朕所知,他暗地里,可是往漠北边城送去了好几车的真金白银。」

「……」

我死死地抓着那本账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账面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四十万两白银。

可前世,我明明收到了四百万两,并将那四百万两,分文不差地,全都送去了漠北边城。

哥哥……

那个我从小到大,最敬最信的人啊!

我闭上眼,胸口传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疼痛。

许久,我才缓过神来,抬头看向面前这位面露玩味之色的帝王。

「陛下,前些日子,臣妾请您留意边城与陆行走得近的女子,可有消息了?」

当初我提出这个请求时,陛下还曾取笑我是否对陆行旧情未了。

可此刻,他的神情,却变得异常凝重。

「确实查到了。有一女子,常年女扮男装混于军中。此人能文能武,在几次小规模的战役中,屡出奇谋,表现堪称惊艳,确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甚至……」

「甚至什么?」

我迫切地想知道,能让陆行甘愿抛妻弃子,也要留在漠北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甚至,此人的谋略,似乎还在陆行之上。当年陆行一战破城,名扬天下,她其实就在城中,二人乃是里应外合。而且,朕的密探回报,此女言谈举止极为奇特,时常会说一些旁人闻所未闻的词句。」

我微微一怔。

其实,陆行也时常会说些古里古怪的话,但那些话我并非听不懂。

比如:「你有地图吗?我好像在你的眼睛里迷路了。」

又比如:「算命的说我五行缺钱。哼,我一听便知他是骗子,我明明五行只缺你。」

还有什么:「我没什么胃口,就想吃点你的豆腐。」

……

他每次说这些话,我虽觉得轻浮孟浪,却又总是忍不住脸红心跳,情绪被他牵着鼻子走。

若非如此,当年又怎会一头栽进去,非他不嫁。

倘若那个女子比陆行还要……怪里怪气,我实在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一幅光景。

「陛下,我想去漠北……」

无论是那个神秘的女子,还是哥哥送去边关的巨款,我都必须亲自去查个水落石出。

「朕,与你同去!」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

陛下冷笑一声,打断我的话。

「怎么,朕的江山,你也想管上一管了?」

我心头一窒,连忙乖乖跪地。

「臣妾……不敢!」

14

为了掩人耳目,我与陛下乔装成一对行商的夫妻。

一路上,以「相公」和「娘子」互称。

有趣的是,这位一向威严冷峻的帝王,每每唤我「娘子」时,耳根总会不自觉地泛红。

而我叫他「相公」时,也多少有些心虚气短。

好在,我们二人的脸皮都非同一般,几日下来,竟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称呼。

十五

一个月后,颠簸的马车终于抵达了黄沙漫天的边城。

我们寻了个临街的酒楼落脚,刚点上几个小菜,邻桌几个豪爽的汉子,嗓门大得能掀翻屋顶,正唾沫横飞地谈论着前几日的战事。

话题的中心,是那位声名鹊起的陆大将军,以及他刚拿下的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捷。

只是,胜利的喜悦中夹杂着一丝遗憾。据说一位悍不畏死的副将在此战中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陛下派人彻查,卷宗上的名字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失踪的竟是那位以女儿身在军中博得赫赫威名的奇女子。

几乎是同一时间,边城的将军府里却张灯结彩,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位新夫人。

对外宣称,是来自江南的商户之女,名唤洛千千。

“洛千千”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开,我端着茶杯的手猛然一僵,心中那个盘桓已久、不敢深思的问题,终于在此刻有了血淋淋的答案。

如果是她,那么陆行当初执意要与我和离,又态度强硬地阻止我随他来漠北的种种行为,便都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身旁的“相公”见我脸色煞白,伸过手来,促狭地捏了捏我的脸颊。

“怎么?心疼旧情人了,还是在吃醋?”

我抿紧了干涩的嘴唇,缓缓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相公,洛千千是我义兄洛曦的亲妹妹,我们自小便一同长大。三年前,她就是在秦淮河畔离奇失踪的。”

而她失踪的那天,恰好是陆行在南越战场上,凭一己之力攻破一座城池,声名大噪的日子。

洛千千的性子向来惊世骇俗。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句,是她昂着头,带着少女独有的骄傲宣告——

“我洛千千,此生绝不为妾,更绝不与人共事一夫!”

当时我还取笑她太过天真烂漫,现在回想起来,才发觉真正可笑的人是我自己。

因为,在场听见这话的陆行和我的义兄洛曦,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反而充满了欣赏与认同。

所以啊,他们两人心中真正爱慕的,从来都不是我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

而是这位行事乖张,却活得热烈的小妹妹。

他们过去对我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柔体贴,从始至终都只为一个目的——我洛家那泼天的财富。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相公,我们回京吧,我想回家了。”

“陛下”闻言,用一种看绝世白痴的眼神瞪着我,恨铁不成钢。

“你被人骗财骗色,差点小命不保。如今好不容易摸到了真相的边角,你却想掉头就跑?你到底是什么稀有品种的孬种?”

我站起身,走到酒楼的雕花窗前,望着这座被风沙侵蚀得满目疮痍的边城,心中一片茫然。

“可于国于民,他们是守卫疆土的英雄。而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妇人。至于那些被占去的家产,我会回江南一趟,请族中叔伯做主,将他从商行管事的位置上革除便是。”

家国大义,儿女私情,孰轻孰重?我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陛下”沉默地凝视了我许久,最终,那声叹息还是从他唇边溢出。

“倘若……你那些能为你做主的族人,早就因各种‘意外’,死伤殆尽了呢?我的好娘子,别再天真了。”

“死伤……殆尽?”

我的声音虚弱得仿佛风中残烛,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破碎感。

“相公……你只是在打个比方,对不对?”

他却残忍地摇了摇头,示意身后的暗卫将一叠信笺递到我面前。

那些信纸上,用冰冷的笔触,详细记述了我的族人,无论老幼,是如何一步步落入我那位温文尔雅的“好义兄”布下的天罗地网,最终被算计得尸骨无存。

难怪……

难怪前世我身陷囹圄,竟无一个族人前来京城探望。

就连那些曾与我手帕交的堂姐妹,也杳无音信。

我原以为,是他们怨我当初一意孤行要嫁给陆行,伤了父亲的心,故而选择与我疏远。

当看到最后一份验尸格目,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父亲棺椁被开,尸骨漆黑,乃是中了剧毒而亡时,我再也撑不住了。

“哐当!”

手中的粗陶茶杯失手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褐色的茶汤混着茶叶泼洒开来,蜿蜒流淌,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将地面割裂开来,又像极了早已凝固的污血。

我僵立在原地,视线空洞地望着那片狼藉。

“陛下”叹了口气,走上前,轻轻将我揽入怀中。

“本不想这么快让你知晓,怕你这身子骨撑不住。但为夫实在不愿看到你,对杀父仇人还心存幻想,因为你将来一定会追悔莫及。”

他一下下轻拍我的后背,那双深邃的眸子却越过我的肩头,冷冷地投向窗外的边城风光。

“况且,眼见不一定为实。你就不好奇,他们拿着你父亲用命换来的那么多银子,背后究竟在谋划些什么吗?”

想,我怎么会不想!那恨意已在我心中扎根,复仇的念头如藤蔓般疯长。

十六

于是,为了深入虎穴,君临天下的陛下,成了将军府里一个不起眼的杂役小厮。

而我,则成了将军府后院的一名洗衣妇。

十七

边城的冬日,河水冷得刺骨,却远不及我内心的寒意。

一双自幼娇生惯养的手,为了能顺利混入将军府,我硬是跟着一位洗衣老妇苦学了五日。

直到双手冻得像两根红肿的萝卜,洗出的衣物却能洁净柔软时,我才换上易容,前往将军府应征。

凭借着对各种名贵衣料的熟悉,我成功在一众朴实的边城妇女中脱颖而出,被管事分派去伺候新来的将军夫人。

她的衣料,件件都比我当年的更为珍稀名贵。

可见,洛曦和陆行究竟将她捧在手心上,疼爱到了何种地步。

每当我的手浸入冰冷的皂角水中,搓洗衣物时,满腔的怨恨便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这日清晨,我正清洗一件沾染了腥膻之气的蜀锦肚兜,那熟悉的味道让我一阵反胃,汹涌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指尖稍一用力,竟将那矜贵的布料给洗破了。

无奈之下,只能托“陛下”的暗卫,连夜去城中采买一件一模一样的。

好在那股令我无比厌恶的气味,却像跗骨之蛆,始终缠绕在我的鼻尖,让我恶心得彻夜难眠。

陆行的某些癖好,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十八

因为那件肚兜,前世与陆行相处的点点滴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搅得我心烦意乱。

我索性披衣起身,轻手轻脚地溜出下人房,如一缕孤魂,在清冷的将军府里游荡。

也不知走了多久,竟越走越偏,在一处荒僻的竹林深处,闻到了一丝灯火气息。

我循着光亮走去,一座孤零零的竹屋出现在眼前。

“千千~”

一声酥到骨子里的呼唤从屋内传来,是陆行的声音,让我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紧接着,竹床“吱吱呀呀”的摇晃声响起,让我想起了白天那件腥臭的肚兜。

“呕——”

我死死捂住嘴,躲进一旁的暗影里,强忍了许久,才没让自己吐出声来。

屋内的动静很快变成了洛千千崩溃的哭喊。

“陆行……你……你不得好死!”

那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

“乖千千,你说不愿与人共事一夫,为夫便休了陆柯。你说过不惯这个世界的苦日子,为夫就让你哥把洛家的家产全都送到你手里,你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陆行,你不是人!你用我和柯柯姐的命威胁我哥,逼他屠尽洛氏满门,你……呜……你是魔鬼……不要……好疼……”

“呵呵!乖千含,只要你答应乖乖待在为夫身边,给为夫出谋划策,助我建功立业,为夫保证,一定会对你温柔备至的……”

“啪!”

是鞭子撕裂空气,狠狠抽在皮肉上的声音。

“啊——!”

洛千千的惨叫凄厉而短促。

“快!拿起笔给老子写!历史上那个西突厥,到底是怎么被你口中的‘苏将军’给灭掉的?写仔细点,一个字都不许错!你若是不写,信不信我现在就派人,去把你洛家最后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堂弟给弄死?你不是最喜欢当圣母吗?”

“呜呜……我写,我写还不行吗……”

约莫半个时辰后,竹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陆行像一头饱食后的猛兽,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纸,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

我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我才敢从藏身处出来,偷偷溜进竹屋。

屋内的景象,宛如地狱。

一个浑身布满狰狞鞭痕的女子,脚踝上挂着沉重的铁链,奄奄一息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系统……系统……我要回家……我不想再拖累哥哥和柯柯了……”

她双眼无神地望着屋顶,哪里还有半分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模样。

“系统……你都消失三年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真的……快要熬不住了……”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墙角,用随身携带的银钗,将那盏昏暗的油灯挑得更亮了一些。

然后,我走到她面前,拾起散落在地的纱衣,轻轻覆盖在她那满是青紫痕迹的身躯上。

洛千千却像一具没有知觉的木偶,对我视若无睹。

我在她身边静坐了许久,她涣散的瞳孔才渐渐有了焦距。

她用干哑的嗓子,习惯性地对我发号施令。

“去,给我弄些洗澡水来!”

我没有应声,而是将手中的银钗,探入了她脚踝上那把冰冷的铁锁。

凭着儿时学过的一点巧劲,轻轻一挑,只听“咔嚓”一声,那锁应声而开。

她呆呆地看着我。

因为我脸上带着易容面具,她辨认了许久,才试探性地、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姐姐?柯柯姐?”

我没理会她,只是将那根救了她的钗子放在她手心,然后转身预备离开。

可我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了她压抑的哭声。

“姐姐,我没有力气了,他给我喂了软筋散,我……我逃不掉的……”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想起她小时候总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我身后,一口一个“柯柯姐”,终究还是心软了。

我走回去,在她面前缓缓蹲下。

“上来,我背你出去。”

她眼中立刻迸发出一阵狂喜的光芒,重重地点头。

“柯柯姐,你最好了!”

然而,就在她温顺地趴上我后背的那一刹那,那根我刚刚用来为她解开束缚的银钗,冰冷而锋利,瞬间抵在了我的颈动脉上!

我浑身一僵,她却在我耳边发出一声得意的轻笑。

“我的好姐姐,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这么好骗呢?那日我在城中,偶然瞥见了你的背影,便猜到是你来了。而那个与你举止亲密的男人,想必就是当今陛下了吧?呵呵……姐姐你虽然蠢了点,这吸引男人的魅力倒是不减当年呢……真是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

“洛千千,你……”

我气得浑身发抖,更恨自己的愚不可及。

就在这时,刚刚离去的陆行竟去而复返。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一把扯下我脸上的人皮面具,目光凉薄地俯视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果然是你这个蠢货。不过,也算还有点用处。乖乖带为夫去找陛下,为夫便记你一功。待将来我成功登临大宝,许你一个妃位也未尝不可。”

“陆行,你无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绝不会带你去找陛下!”

陆行挑了挑眉,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看来陛下果然也在这府里。啧啧,他向来精明过人,没成想竟会把你这么个累赘带在身边。难道他没听过,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吗?”

说罢,他朝门外挥了挥手,厉声下令。

“来人!全府戒严,将所有新入府的下人,全部给我拖到这里来!”

“领命!”

亲兵的应和声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被无尽的懊悔与愧疚淹没。

我怎么还是这么蠢?

前世害死了自己,这一世,难道还要害死一位励精图治的明君吗?

十九

我惊慌失措,在心中疯狂祈祷,希望“陛下”能早点察觉到府中的异动,及时避开府兵的搜捕。

但很快,我最后的幻想破灭了。

他被两名府兵粗鲁地反剪着双臂,推搡着进了竹屋。

随他一同被捕的,还有我那个声称会护我一世安康的“好义兄”——洛曦。

他瞧见我时,眸光微不可察地一闪,随即转向陆行,脸上堆满了谄媚恭敬的笑。

“主子,这个女人您想必早已玩腻了。待您大业得成,可否将她……赏赐给属下?”

陆行淡漠地扫了我一眼,像是在看一件无足轻重的物品,轻轻点了点头。

“可以。”

随后,他踱步到被五花大绑的“陛下”面前,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得意与快慰。

“陛下,哦不……我的好太子哥哥,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说着,他从腰间拔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剑锋轻轻拍打着“陛下”的脸颊。

“太子哥哥,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当年死在冷宫里的那个小六?”

“陛下”却只是淡淡地斜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无波。

“自然记得。你母妃因毒害朕的母后,被父皇赐死。你则被废黜,打入冷宫,后来传闻是活活饿死了。没想到,你竟被陆家的人给救走了……”

陆行得意地大笑起来。

“如今,西北五十万大军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太子哥哥,只要你死了,这天下,便是我陆行的囊中之物!”

话音未落,他脸上闪过一抹狰狞的杀意,猛地扬起长剑,就要朝“陛下”的脖颈抹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哐当!”

陆行手中的长剑忽然脱手落地,他本人则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双目圆瞪,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不断地翻着白眼。

与此同时,屋内的洛曦、洛千千以及所有亲兵,除了我和“陛下”,全都像被无形的绳索扼住了咽喉,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喘息,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洛千千捂着喉咙,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从容起身,甚至还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

“在我为你们洗衣服,以及刚刚挑亮油灯的时候啊。你不觉得,你最近的衣物,闻起来格外清香吗?你这人向来多疑,直接下毒,难免会打草惊蛇。我和陛下人手有限,自然要用些更保险的法子。这种搭配型的奇毒,一味在衣,一味在灯,缺一不可,才是万全之策。”

“阿柯……阿柯,快……快给为夫解药……你……你心里最爱的人是我,对不……对不对?”

陆行倒在地上,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地喘着气,眼睛死死地瞪着我。

“快……为夫……为夫许你皇……皇后之……之位……嗬嗬……为夫最爱的……一直都是柯柯……”

我对他报以一个冰冷的微笑,弯腰捡起他掉落在地的长剑。在他那双逐渐被绝望吞噬的瞳孔注视下,我没有丝毫犹豫,一剑狠狠刺入他的腹部。

“你这种人,也配提爱?”

他剧烈地抽搐了几下,肠子混着污血流了一地,腥臭扑鼻……

随后,我转过身,将带血的剑尖,指向了我的“好义兄”,洛曦。

前世临死前,洛曦曾替洛千千给我带话。

他说,我喝的每一碗续命汤,都是洛千千“精心调配”的毒药。

我的男人,她抢了。

我的家产,她夺了。

我的族人,她杀了。

我的父亲,她毒了。

他还说,陆行其实是先帝遗落在外的皇子,当今陛下已被慢性毒药侵蚀多年,命不久矣。

她洛千千,很快就要登临后位,母仪天下。

而我这个从小锦衣玉食,永远比她光鲜亮丽的洛家大小姐,将永远被她踩在脚下,化作一抔黄土。

前世,本就病入膏肓的我,听完这些话后,一口气没上来,就此含恨而终。

重活一世,我怎么可能让他们死得如此轻易?

所以我下的毒,只会让他们四肢麻痹,失去反抗之力,却不会让他们立刻失去意识。我要让他们清醒地、绝望地,迎接自己的末日。

最后,我在他们惊恐的注视中,一脚踢翻了屋角的烛台。

火舌瞬间舔上干燥的竹墙,刹那间,熊熊的火光映亮了我平静的脸庞,也一点点烧光了我心中积压了两世的怨与恨。

只可惜,我回来得终究是太晚了。那些曾疼我爱我的族人,早已被这对恶毒的兄妹,屠戮殆尽。

二十

将军府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后,我在临时落脚的客栈里,郑重地跪在“陛下”面前请罪。

“陛下,民女欺骗了您,更利用了您,民女罪该万死!”

“陛下”却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伸手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在外面,要叫相公。”